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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临若雪     术士客栈txt下载     术士客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浩劫难逃恶鬼来

    白冉拼尽了全力,用镇魂钉刺向怪物的后脑。手机端

    可这一钉子没有刺进去,怪物的皮肉远他想象的要糙厚。白冉感觉自己刺了石头,钉子险些脱了手。

    怪物可能觉得有点痛,甩着脖子想把白冉甩下来,白冉奋力抓着怪物的长毛,拿起钉子又刺了几下。

    虎口被震得流了血,白冉像一片树叶,被怪物甩的下飞舞,看来这不是个办法,可白冉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眼看要被怪物甩脱下来,忽听李伏喊道:“吾奉太老君急急如律令,青龙真君助神力!”

    符纸烧了起来,白冉知道李伏的法术撑不了太久,赶紧举起钉子又刺了下去。

    结果还和之前一样,根本刺不透怪物的皮肉,白冉恨一声道:“这青龙真君的神力在哪呢?”焦急之间,一条巨龙忽然出现在眼前,一甩长尾正好打在了怪物的头。

    怪物长啸一声,仰面栽倒,白冉正被压在怪物身下,错手之间,也赶个寸劲,却把镇魂钉刺进了怪物的脖子。

    白冉还没看清巨龙的样子,那条龙已然消失不见了。怪物压在白冉身,白冉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了,钉子扎进去了,这是最好的时机,算拼这条命也要博一回。

    白冉咬着牙念起了咒语,满是鲜血的右手紧紧的攥着镇魂钉。

    血祭绝命术,非绝了你的命不可!

    说不定你是那鬼王,咱们这回来个了断。

    白冉念了不知多少遍咒语,直到意识模糊,昏死了过去。

    听到清风在耳畔不停呼唤,白冉睁开了眼睛。

    那怪物不见了,身却留着一片腥臭的浑水。

    “成,成了么?”

    “成了,相公,”清风笑道,“我的好相公,你的法术做成了。”

    白冉挣扎起身,在湿黏的地半天才站稳身子。

    他看着李伏,李伏笑了。

    他看着陈达,陈达也笑了。

    李青也笑了,魏香也笑了。

    胡贤憋了好一会,可也忍不住笑了。

    白冉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叶秋,叶秋也正看着白冉,两人对视许久,忍不住都笑了。

    笑了许久,叶秋对着洞府,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跟着叶秋,一并进了洞。

    洞府之是一座宅院,进了宅院,到了正房,叶秋不叙礼,也不茶,却忙着配制草药。

    地躺着几个重伤的道姑,叶秋配好了药粉,一一替她们灌下,白冉拿起背囊道:“受得是外伤,还是外敷些伤药好的快些。”

    叶秋道;“白兄,你那膏药别拿出来骗人了。”

    白冉道:“怎么能叫骗人?当初你也是见过的,我这膏药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叶秋的确见过,当初胡贤的父母打了南山,厮杀之间死了不少弟子,白冉正是凭着这几贴膏药让他们起死回生。

    叶秋道:“若是别人或许真被你骗过了,叶某好歹还有一些眼力,那些人的魂魄未散,是你用追魂逐魄的法术把他们救回来的,和你那膏无关。”

    白冉道:“此一时,彼一时,白某苦心钻研医术,而今却有妙手回春之法。”

    一个道姑伤在了脊背,鲜血已经红透了衣衫,白冉前解开包扎,一剂膏药贴了去,原本血流如注的伤口竟然被止住了。道姑轻轻的呻吟了一声,脸的痛楚也缓解了不少。

    看那膏药的确奏效,叶秋也是一惊,白冉给受伤的道姑一人贴了几剂,叮嘱道:“不可沾水,不可动怒,不可轻易活动,一日换一剂,七日之内,定能痊愈。”

    说完,白冉转身又对叶秋道:“一剂膏药一两银子,加日后要用的,一共二百一十九两,劳你先把诊金给了吧。”

    众人闻言忍俊不禁,叶秋笑道:“好说,且看我这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都拿去是了。”

    白冉道:“这话怎么说,这日子不过了么?”

    叶秋苦笑一声:“真想不到,你能来救我。”

    白冉道:“都在一个山头住着,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你有难,我自然该帮你。”

    叶秋道:“你怎么知道我有难了?”

    白冉道:“我夜观天象,得知后山将有一场浩劫,本想来提醒叶兄一声,没想到让那魔怪捷足先登,险些来迟一步。”

    一听夜观天象,众人差点没笑出声来,叶秋没笑,一脸诧异的看着白冉:“魔怪?那好像不是魔怪。”

    白冉眼珠一转,沉吟片刻道:“依叶兄看来,这怪物到底是什么来历?”

    叶秋道:“具体来历我也说不清楚,闻着味道,应当是恶鬼之类。”

    “恶鬼……”白冉点点头,舔了舔牙床,又道:“你说,它会不会是鬼王呢?”

    “鬼王?”叶秋一愣,“白兄为何这般问?”

    白冉干笑两声道:“这个……天象,都是天象,从天象之看出来的……”

    “天象……”叶秋叹道,“我没有白兄这身好手段,我看不出天象,对鬼王之类也知之甚少。”

    白冉道:“这不应该了,叶兄乃鸿钧老祖的同门,什么样的鬼怪没见过,三大鬼王谁人不知,叶兄又何必故作谦虚。”

    叶秋道:“白兄,莫再奚落我了,我不是鸿钧老祖的同门,只是个渡劫不成的蛇妖,这场浩劫既然从天象而来,看来是我的气数已尽。”

    白冉摇头道:“叶兄不可这般说,正所谓天象乃祸福之兆,然造化乃修为之本,只要躲过这场劫难……”

    “怕是躲不过了,”叶秋道,“从今晨至今,我已血战十余场,而今精疲力竭,已然支撑不了许久。”

    白冉笑道:“那怪物已经死了,你也不必再支撑了,只管好好歇息便是。”

    叶秋道:“怪物不止一个,强敌不止一路,不多时,还会有恶鬼打门来。”

    众人瞬间变了脸色,白冉结结巴巴道:“怎,怎么……还,还有……”

    叶秋道:“想必清风跟你说过,我不能离开南山,这条性命注定要留在此地,我还有一十六个弟子,她们对我忠心耿耿,我对她们残狠至极,而今想来悔恨非常,白兄,今我将她们托付给你,望你日后善待她们。”

    叶秋不像是在说笑,静默片刻,一阵阴风从门外吹了进来。

    叶秋一咬牙道:“又来了。”

第三章 守洞府共商良策

    门外阴风阵阵,叶秋说:“又来了。”

    白冉闻言道:“什么东西来了,又是那魔怪么?”

    叶秋摇头道:“我也不知会有什么东西来,从早到晚,恶战十几番,每一次来的怪物都不一样。”

    白冉道:“可曾留下它们的尸首么?”

    叶秋道:“尸首倒也留下了几具,可过不了两个时辰,就相继化成了黑烟。”

    “化成黑烟……”

    “嘻嘻嘻……”

    一阵古怪的笑声打断了白冉的思绪,叶秋提起宝剑道:“白兄,我先出门与它一战,你带着我的弟子赶紧离开。”

    几个道姑道:“道尊,我们不走,要死死在一起!”

    叶秋怒道:“还嫌我打得少么?一群贱骨头!”

    白冉轻叹一声道:“叶兄,你是成心放她们走?还是说笑罢了?”

    叶秋怒道:“白兄,这等关头我还有心思说笑么?”

    白冉道:“既然不是说笑,好歹拿出点诚意,你不把丸珠还给她们,让她们怎么走?”

    叶秋一愣,看着道姑们,问道:“你们是等着拿回丸珠么?”

    道姑们纷纷摇头道:“弟子不敢,弟子不敢,弟子愿与道尊共存亡!”

    叶秋转眼看了看白冉,白冉叹道:“都说让你拿出些诚意,你不把丸珠拿出来,谁知道你是什么用意?要我看你这就是在试探她们。”

    叶秋拿出了一个锦囊,交给白冉道:“我所有弟子的丸珠都在这里,活着的请你带她们逃命,死了的就把她们安葬了吧。”

    白冉打开锦囊,看了看里面装的的确是丸珠,他把丸珠交给了一个道姑:“是谁的谁领走,剩下的还给我。”

    道姑们面面相觑,不敢伸手,白冉道:“我告诉你们,我在这里,你们道尊不会反悔,等我走了,你们想走也走不掉了!”

    道姑们低着头,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她们的心跳声,一个胆大的道姑上前拿过了锦囊,挑选片刻,拿走了自己的丸珠。

    看叶秋没有作声,其他的道姑也纷纷去拿丸珠,等都拿到了丸珠,最后一个道姑把锦囊还给了白冉。

    叶秋仰天叹一声道:“这就是所谓的人心吧?”

    “人心是这般,鬼心也是如此。”白冉收了锦囊,对道姑们说:“你们各自逃命去吧,愿意跟着我的,且先在山里躲一躲,等事情平息了,再去前山找我,现在可千万别去,娘子在庙里做好了防备,可千万别误伤了你们。”

    道姑们拿着丸珠还是不敢走,白冉对叶秋道:“叶兄,你好歹说句话吧?”

    叶秋只说了三个字:“都走吧!”

    一群道姑含泪道:“道尊,我们不走,我们与你生死与共。”

    叶秋又道:“快走吧!”

    道姑们泣不成声:“道尊,我们不走!”

    叶秋扭过身去,恨道:“走!莫再让我见到你们一眼!”

    见叶秋转过了身,视线离开了她们,道姑们立刻收了眼泪,齐声道:“道尊保重,属下告退。”

    确系真的放她们走,这群道姑眨眼之间就走了个干净,叶秋转眼看了看清风,道:“你还不走么?”

    清风一怔,躲到白冉身后道:“我,我往哪里走?”

    叶秋冷笑道:“他还没把丸珠给你么?”

    清风抓着白冉的衣襟,轻声道:“他,他是我男人,他在哪,我就在哪。”

    叶秋对白冉道:“看来你手段比我更狠。”

    白冉道:“莫再说我手段了,我既然来帮你,你就该以礼相待,清风是我妻子,出于礼数,你该叫一声白夫人。”

    “白夫人……”叶秋又笑了一声,门外狂风暴起,叶秋拔出长剑,准备出门迎敌,白冉拦住叶秋道:“所谓攻倍守半,与其出门对战,倒不如坚守洞府。”

    所谓攻倍守半,指的是进攻需要投入一倍的力量,而防守只需要投入一半的力量,这是兵法常识,可叶秋还是准备到洞外迎战。

    “我有许多法术,在这山洞里面施展不开。”

    白冉道:“你施展不开,敌人也施展不开,就像刚才那个巨怪,以它的身形,根本进不了你的洞府,你自坚守不出,它又能奈你何?”

    叶秋道:“我不是那没脊骨之人,岂能容它在我门前肆意逞凶?”

    白冉道:“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份家当,这么好的府邸,若是因战事被毁,我也觉得心疼,可眼下正是生死攸关的境地,可不能吝惜这些身外之物。”

    叶秋道:“白兄小觑我了,我并不吝惜这府邸,可是这一座山洞又能守多久?即便守住了一时,难道还能守住一世么?”

    白冉道:“这座山洞在我眼中就是一座城池,只要粮草充足,守个一年半载都不怕,而且我不光能守住你的洞府,还能……”

    话没说完,忽听一人喊道:“道尊,也给我留条活路吧!”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老者跪在地上道:“道尊,您让我走吧,我这把年纪,实在不能给你出力了。”

    叶秋摆摆手道:“滚!我本来也不想留你!”

    老者千恩万谢刚想走,忽听白冉喊道:“慢着!我瞧瞧这是谁呀,这不是员外府的徐老管家么?”

    此人正是王员外府上的老管家徐正,当初他在青云寺放火,被白冉追到了山坡底下,而后被叶秋收留,一直住在洞府之中。

    叶秋道:“白兄不要见怪,此人懂得铸造法器,我便把他收在门下,当了一名匠人。”

    “匠人好啊,班门的匠人更是难找啊!”白冉笑道,“老管家,你可不能走,这场战事可全看你手段了。”

    “我,我能有什么手段……”

    白冉道:“你手段可多了,只是怕你这老东西不肯出力。”

    说话间,白冉看了看叶秋,叶秋对徐管家道:“徐正,这将近一年的光景,我待你还算不薄吧?”

    徐正哭道:“道尊待我恩重如山。”

    叶秋道:“莫再说什么恩重如山,你若是真还记得这点情谊,且乖乖听白兄吩咐就是了。”

    徐正跪在地上不敢说话,白冉对叶秋道:“咱们两个先出去打个头阵,给洞府里面拖延一点时间,等徐老管家做好了部署,咱们再想办法把敌人给引进来。”

第四章 声声慢恶灵唱戏(番内)

    白冉和叶秋出去打头阵,让徐正在洞府之做大事。

    叶秋一脸费解道:“他能做什么大事?”

    白冉道:“班门术士不仅擅长铸造法器,而且擅长布置陷阱,徐老管家,这话我没说错吧?”

    徐正不作声,李伏在旁道:“白兄说的没错,班门术士的确擅长布置陷阱。”

    白冉又道:“你布置一个陷阱,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徐正道:“那要看……是什么陷阱,是捕兽的陷阱,还是捉人的陷阱。”

    白冉道:“算是捕兽吧,至少能捉住一条猛虎。”

    徐正道:“虎乃万兽之王,捕虎的陷阱至少需要一天。”

    白冉摇头道:“一天太长了。”

    徐正道:“若是不那么精良,半天也能做成。”

    白冉摇头道:“还是太长。”

    徐正面露难色道:“这,这最少,也得三个时辰。”

    白冉笑一声道:“你这老东西,还是没有说实话!”

    叶秋拿着七星剑,抵住了徐正的咽喉,徐正一慌,高声道:“道尊息怒,给我一个时辰好。”

    白冉道:“我们撑不过一个时辰,至多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

    白冉道:“一炷香,你赶紧准备用料吧。”

    “我,我,”徐正一咬牙道,“我尽力而为!”

    白冉对李伏道:“李兄,你是内行人,且看住这老东西,莫让他耍花样。”

    李伏面露尴尬道:“我,我也算不得内行,只是多少知道一些……”

    白冉转身对李青道:“妹子,你久经江湖,处事也果断,且和李兄一起监视着老狐狸,他若是想逃走,你只管狠狠惩戒,可千万不能伤了他性命。”

    李青道:“哥哥放心是,我不伤他性命,却能让他生不如死。”

    白冉对清风道:“娘子,你熟悉这府邸,且和魏香在此间好好把守,危难关头,务必给我们留条退路。”

    清风点点头,叶秋在旁道:“白夫人,我的全部家业,可都托付给你了。”

    清风不敢看叶秋,魏香对叶秋道:“我哥哥也托付给你了,若是他有个闪失,我让你连同你的家当一并化作灰烬。”

    叶秋笑道:“这女子模样恁地俊俏,说起话来却好生刺耳。”

    李伏和李青带着徐管家去准备用料,胡贤想要跟过去,白冉道:“军师,你往哪里去?还没探明敌军的来历呢!”

    胡贤没好气道:“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无力相助。”

    白冉道:“军令如山,你一句才疏学浅想打发我么?打过这一阵,你必须得给我个交代。”

    胡贤不说话,白冉转身又对陈达道:“陈兄,你还是打后阵,只管积攒法力,不要贸然出手。”

    陈达道:“老是打后阵滴呀,我实在是惭愧滴呀。”

    白冉道:“莫说惭愧,真到了无力回天的时候,全仗着你的手段了。”

    部署妥当,白冉跟着叶秋出了洞府,山洞之外雾气甚浓,白冉看不见敌军的模样,只看见几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这又是什么怪物?”

    叶秋的眼神也不济,好在他舌头还算灵敏,吞吞吐吐在雾气舔了几下,叶秋道:“应该还是鬼怪,当有五只下,每一个都有一丈多高的身形。”

    “一丈多高……”白冉道,“且等我砍一刀试试,先看看这东西的皮肉有多厚。”

    正说话间,一个鬼怪突然唱起了戏:秋灯明翠幕,夜案览芸编,今来古往,其间故事几多般。少甚佳人才子,也有神仙幽怪,琐碎不堪观……

    这是琵琶记的一段唱词,胡贤唤出一团火焰,照亮了这怪物的身形,这怪物果真有一丈多高的身形,肩宽腰窄,四肢修长,身段倒也算得俊美,只是脸毛发太重,把五官遮挡的严严实实。

    见它在夜风之又唱又跳,白冉感叹道:“要是丽娘在这,还能和它个高下。”

    叶秋道:“莫再听它唱了,且先打过一合!”

    ……

    白冉心里惦记着丽娘,丽娘心里更加牵挂白冉。

    自白冉走后,丽娘和黄芙一直守着前门,寸步不离。等入夜之后,黄芙有些懈怠了,蹲在门楣之,哈欠连天。

    丽娘道:“白天你睡了整整一日,却还没有睡够么?”

    黄芙道:“哪能睡得够?若是和哥哥去打仗,我还能有些精神,在这守着个破庙,却还不如回房睡觉算了。”

    丽娘道:“不可大意,家门若是丢了,我们可真没有退路了。”

    黄芙道:“你当真有人会来这破庙?不过是哥哥敷衍你罢了,他是看咱们不用,才找个由头把咱们留在这。”

    丽娘道:“莫再胡说八道,小心盯着门外,要是被你哥哥知道了,非抽烂你屁股蛋子不可。”

    黄芙道:“被哥哥打一顿也好,总在这提心吊胆还闲的发慌强的多……”

    嘶嘶嘶嘶……一阵嘶鸣声打断了黄芙的倦意,雾花在外面吹起了竹笛,听声音貌似是从东边来的。

    黄芙跳下门楣对丽娘道:“你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

    丽娘道:“还是一并在这守着吧,别了调虎离山计。”

    “调什么虎呀!这庙这么大,死守大门又怎能守得住?”黄芙带着满脸兴奋,两步消失在夜色之,嘴里喃喃自语道:“还真让哥哥说了,这伙敌军真奔着家门来了,我且好好立个头功给你看看,日后莫再小觑于我!”

    黄芙走了,丽娘提心吊胆的守着前门,雾花的笛声越来越急促,敌人正在慢慢靠近。

    可她没有听到打斗声,也不知道黄芙去了哪里。

    鬼魂的眼睛在夜里更加伶俐,等了不多时,丽娘隐约看见一个身影朝着庙门缓缓走来。

    是黄芙么?

    不是,它的身形黄芙高大许多。

    是白冉么?

    也不是,看来人点着脚步走路,让丽娘想起了台唱戏时的步法。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梦之情,何必非真……”

    还真是戏里的唱词,这戏唱的空灵悠长,一字一韵都在耳畔回荡,却又听不出是男声还是女腔。

    丽娘是懂戏的人,虽说这曲调倒也正宗,可这唱腔的阵阵煞气,却让她不寒而栗。

第五章 执念不散化戏精

    “帘幕风柔,庭帏昼永,朝来峭寒轻透。亲在高堂,一喜又还一忧。惟愿取百岁椿萱,长似他三春花柳。酌春酒,看取花下高歌,共祝眉寿。”

    这戏可真是好看。

    你看那模样,再看那身段。

    你看那火候,再看那分寸。

    丽娘学了十几年的戏,眼前这个戏子的技艺却让她艳羡不已。

    这戏怎么演的这么好?

    自己也唱过琵琶记,怎么就唱不出这股味道?

    听这唱腔自己都快哭了,感觉自己都快成了这戏里的人了。

    丽娘忍不住一声声叫好,忽见那戏子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丽娘一惊,又见雾花跳到面前,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怒道:“你作甚来?”

    丽娘神情恍惚道:“我……看戏而已,你为何打我?”

    “看什么戏呀,大门都他娘的丢了!”

    丽娘回头看了一眼,原本紧闭的庙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里面似乎还有人影在晃动。

    丽娘转脸看着雾花,道:“我就是看出戏罢了,这……到底是怎地了?这么好的戏子,你怎么就把她给杀了……”

    “看戏看戏,都他娘的看戏!”雾花回手又是一个耳光,“你也不看看是谁给你唱戏!”

    这一耳光终于打醒了丽娘,丽娘先看了看倒在地上戏子,其实根本没有戏子,只有一套戏服而已,不用说,刚才给她唱戏的肯定不是人。

    丽娘回头又看了看雾花,她的肩上还扛着黄芙,看来不是只是丽娘一个人着了道,黄芙也被这戏子给害了。

    可为什么雾花没受害呢?

    因为雾花根本看不懂汉人的戏,她甚至都听不懂戏文。

    丽娘从小学戏,黄芙也曾跟着火玄四处演戏,她们两个对戏曲都有钻研,正好中了这戏子的手段。

    不只是她们两个,还有身在后山的白冉。

    白冉也喜欢看戏,对一些戏码也有研究,幸亏身旁的叶秋没怎么看过戏曲,见白冉神情异样,赶紧上前一剑斩向了那戏子。

    这戏子似乎没什么法力,也不懂什么武功,被叶秋一剑砍中,立刻化作一团黑烟,地上只留下了一件戏服。见这戏子消失了,其余的鬼怪也纷纷退去,这一战还真是兵不血刃,赢得轻轻松松。

    丽娘那厢也是如此,老叫花子之前送给她一把长剑,据说这把剑曾经斩杀过两百多人,血迹凝在剑身之上,日积月累竟成了点点花纹。

    这把剑杀气极重,丽娘受过老叫花指点,剑术也精进了许多,等冲进庙内,转眼就把这群戏子砍杀干净,清莲和清月也没吃亏,把住后门没有失守。只是可怜了梅香,大户人家的丫头经常跟着主人家看戏,却被那几个戏子勾的失魂落魄,半天回不过神来。

    却问这些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丽娘等人肯定说不清楚,就连李伏和陈达也看不出端倪,只有胡贤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盯着戏服看了许久,喃喃自语道:“应该是个戏精。”

    “戏精?”白冉一怔,“这是什么东西?”

    李青在旁道:“哥哥莫听他胡说。”

    胡贤笑道:“姐姐怎知道是我胡说?”

    李青道:“戏精算什么东西?哪有胆量跑到这里行凶?”

    众人面面相觑,白冉转脸对胡贤道:“这个……戏精,到底是什么东西?”

    胡贤道:“戏精虽然称之为精,却是一类鬼怪,介于役鬼和邪鬼之间。”

    “役鬼?”白冉道:“就是那没什么本事的孤魂野鬼?”

    胡贤点头道:“戏精生前多为名伶,一生痴迷于戏曲,死后仍念念不忘,便留恋于人世之间,不肯投胎重生。”

    白冉似有所悟道:“原来是戏子变得鬼,怪不得戏码这么精湛。”

    胡贤道:“看来白掌柜很喜欢看戏。”

    白冉点头道:“确是喜欢,在戏楼还花过不少银子。”

    “看来让我说中了!”胡贤道,“这些鬼怪的确是戏精,戏精身上没有怨气,不能像厉鬼一样长期凝聚身形,也不能像尸鬼一样把魂灵寄托在尸体里,他们不是在凡间受苦的役鬼,留在人世全是因为自身的执念,他们不懂法术,更不能像几位嫂夫人那样修炼成丸珠,可他们还想演戏给别人看,为了维持身形,就只能拼命吸取看戏人的精气。”

    白冉道:“如此说来,我的精气被他们给吸了?”

    胡贤道:“不只是你,我们所有人的精气都被吸去了一些,越是懂戏的人,被吸去的精气越多,刚才白掌柜不住的叫好,却让那戏精饱饱的吃了一餐。”

    白冉苦笑一声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看戏也能遇到鬼怪,让他饱餐一顿也好,看他戏演的那么精彩,只当送他一顿断头饭了。”

    胡贤摇头道:“这戏服之上的鬼气甚是稀薄,依我推断,这戏精没有死,而是逃了。”

    “这不可能!”叶秋道,“凭我这把剑,对付这孤魂野鬼,绝不可能让他逃生。”

    李青皱眉道:“莫非这戏精已经有了造化?”

    胡贤道:“这次是姐姐说中了,执念积累日久,也会成为造化,有一类戏精不仅会吸取精气,而且还会写腾挪的手段,最棘手的是这类戏精还能把吸来精气转给别的鬼怪。”

    “转给别的鬼怪?你是说……”白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胡贤从怀里掏出一根黑毛,道:“这是从之前那只巨怪身上捡到的,诸公都是明眼人,应该认得吧。”

    李伏看着粗壮的黑毛,皱眉道:“若是单看形状,好像是毛鬼的毛发。”

    陈达道:“不会滴呀!毛鬼的身形才多大?再说那种东西没有法力滴呀。”

    胡贤道:“刚才那巨怪也没什么法力,不过是仗着力量强悍,皮糙肉厚,方才占了上风。”

    白冉道:“也就是说,这毛鬼其实是戏精派来的。”

    胡贤道:“恐怕不只是这毛鬼,从今早开始,袭击叶兄的各路鬼怪都是这戏精的手下,它们吃了戏精的精气,身形和性情都发生了变化,死后变成黑烟,又把精气还给了戏精,如此往复循环,这些戏精可以利用这群孤魂野鬼,源源不断发起进攻。”

第六章 细密筹划布罗网

    听完胡贤的讲述,叶秋沉思了一会,问道:“贤弟,你的意思是之前我打死的都是些小鬼,根本没有伤到这个戏精?”

    胡贤道:“因为这个戏精根本没有亲自出手,都是些小鬼替它出战,叶兄的法术多半伤形而不伤本,只伤了小鬼的身体,没伤了小鬼的真元,小鬼死后,精气又被戏精重新收了回去。手机端”

    “没有亲自出手?”白冉摇头道:“也不见得吧,刚才这戏精不亲自出手了么?”

    “这全是因为白掌贵的手段,”胡贤道,“白掌贵的血祭法术彻底毁了那毛鬼的真元,连同戏精吸来的精气也一并毁掉了,没有精气,戏精也没办法操控小鬼,只能亲自跑过来再**气。”

    白冉闻言,直拍脑门:“大意了,大意了,时才你说那戏精已经吸饱了?”

    胡贤道:“最多算吸饱了一餐,我和白掌柜一样,也喜欢看戏,我们两个被吸得多了些,叶兄应该没被吸去多少,要想把毛鬼变成巨怪,再弄出之前那么大的阵仗,起码得吸取百人的精气。”

    李伏道:“可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们都是有修为的人,精气要常人旺盛几倍,尤其白兄还有纯阳之体,被他多吸几次,只怕又要成了气候。”

    “还让它多吸几次?”叶秋怒道,“它若是敢来,我定让它灰飞烟灭!”

    李青道:“这戏精黔驴技穷,又被我们识破了手段,想必也不敢再来了。”

    白冉道:“他既然还来**气,肯定要纠缠到底,不会善罢甘休,而且这戏精不止一个,得把他们彻底铲除了,才能永绝后患。”

    叶秋道:“早知道如此,不该让我那群弟子离去,好歹也多几个帮手。”

    白冉道:“连你都伤不了那戏精,你那群弟子又有什么用处?还不是给那戏精送精气么?这戏精的身手的确不俗,你那一剑又快又准,竟然被它给逃了,得想一个更稳妥的办法……”

    陈达道:“我有一招天雷万重的法术,倒可以试一试滴呀。”

    白冉道:“还是不要试滴呀,急急如律令还没有说完,戏精早跑光滴呀。”

    陈达道:“不会滴呀,这个法术施展很快滴呀,只是消耗滴法力有点多。”

    “那更不要试滴呀,你滴法术可是留着救命滴呀,万一失手全完蛋滴呀……”白冉把视线转移到了徐正身:“老东西,我让你做的陷阱,做好了么?”

    徐正道:“白老爷,时才不说是什么戏精么?我这陷阱可抓不住这么灵巧的鬼怪。”

    白冉道:“你做了什么陷阱?”

    徐正拿出了一个捕兽夹,这夹子委实不小,做工也算精良,白冉长叹一声道:“你还真是奔着抓老虎去的。”

    徐正道:“这不都是按您的吩咐做得么……”

    白冉道:“这夹子倒也不错,我给你十炷香的时间,你做十个来吧。”

    徐正道:“白老爷,您莫再说笑了,做这一个都快要了我的老命,还哪能做出来十个?用料也不够啊!您要是想捉这伶俐的小鬼,我还有别的法器。”

    白冉道:“你这老鬼真不爽利,我不逼你,你不说,还有什么法器?速速拿来!”

    徐正道:“我有十只缚魂钩,见了鬼魂有感应,一钩感应,十钩齐动,能抓得住吊靴鬼。”

    白冉看了看叶秋,又看了看胡贤,一脸囧色道:“这个吊靴鬼……是,是什么来历?”

    叶秋闻言诧道:“白兄学识渊博,怎么会连吊靴鬼都不知道?”

    白冉一脸正色道:“学识得用在正途,我,我学的都是大学问,这杂七杂八的小鬼学他作甚?”

    见白冉神情尴尬,胡贤赶紧出解释道:“吊靴鬼也是一类孤魂野鬼,这类鬼魂生前喜欢捉弄人,变鬼之后仍然死性不改,喜欢在夜里跟在别人身后,向别人的耳朵和脖子吹凉气,那人若是回头,吊靴鬼会立刻逃走,仿佛身后空无一物,却把那人吓个半死。”

    白冉道:“如此说来,这也是个伶俐的鬼怪。”

    胡贤道:“若是能抓得住吊靴鬼,想必也能抓得住戏精。”

    徐正道:“只是我这缚魂钩不算强韧,若是那鬼怪的力气够大,也能挣脱开。”

    白冉道:“这个戏精……力气大么?”

    胡贤道:“这类戏精既然有了造化,力气大小,却也难说。”

    白冉道:“单靠这缚魂钩,恐怕不是太牢靠。”

    徐正道:“我还有一张捕鬼,也是抓捕鬼魂用的,缚魂钩强韧的多,只是没有缚魂钩那么灵便。”

    叶秋闻言,前是一脚,踢得徐正直翻白眼。

    “老东西,有这么多法器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徐正喘息半响,哭道:“道尊,这些法器只能预先布置在狭窄的地方,您一直在洞外的开阔之处迎敌,我这些法器也派不用场啊。”

    白冉思忖良久道:“你把这两样法器都拿出来,连同这捕兽夹,一并布置在山洞里。”

    徐正道:“却要布置在何处?”

    白冉道:“布置在同往洞府的必经之路,只管找最狭窄的地方好。”

    徐正准备法器去了,叶秋道:“布置在山洞恐怕没什么用处,这戏精即便要来,也不会轻易进洞。”

    白冉道:“他不进洞,咱们引他进洞,既然是戏痴,咱们演一出好戏给它看。”

    叶秋诧道:“演戏,这个……”

    “这件事不为难叶兄了,”白冉一笑,转脸对胡贤道,“兄弟,我没看错你,你果真是个好军师,之前你说你也喜欢看戏,你可会唱戏么?”

    胡贤道:“牡丹亭、长生殿、桃花扇、浣纱记,这些出名的戏码都能唱两句,只是技艺粗浅,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白冉道:“戏精生前是名伶,我们若是唱这些名段,它肯定看不眼,得唱些它没听过的新鲜东西。”

    胡贤摇头道:“这可难为我了,这世哪有戏精没听过的戏码?”

    白冉道:“怎么没有?咱们现编现演不是了。”

    “编?”胡贤讶然道,“谁有这个本事?会写戏的可都是名家!”

    “名家在你眼前,”白冉转身对魏香道,“好妹子,你应该有这本事吧?”

    魏香犹豫片刻道:“本事不敢说,倒是可以勉强试试。”

第七章 引痴念洞府开戏

    丽娘坐在青云寺门前,只觉得恶寒涌,周身乏力,她不知道是被戏精吸取了精气,但知道这怪物一定用了法术。黄芙也觉得头晕目眩,梅香身子最弱,昏睡半响一直没醒过来。不多时,冬青过来传话:“后门又遇见了几个怪物,被两位

    姐姐打退了。”

    黄芙道:“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怎么还会唱戏?唱的还那么好听!”

    丽娘道:“不管多好听,千万别再听是了,那戏里边有妖法。”

    “瞎说!”黄芙道,“我听得是汉宫秋,这戏我都不知听过多少遍了,哪里来的什么妖法?”

    丽娘道:“要说汉宫秋,你还能我熟么?我十三岁登台的时候演的是王昭君,一词一句都记得真真切切。”

    黄芙眼睛一亮,道:“当真么?那谁演汉元帝呀?”

    丽娘红着脸道:“是我师兄。”

    黄芙笑道:“你师兄长得俊么?”

    丽娘怒道:“关你甚事?”

    黄芙道:“肯定哥哥长得俊吧?”

    丽娘恨道:“死丫头,看我不捶烂你的嘴!”

    笑闹片刻,黄芙道:“别光说的热闹,你也是正经坐科的伶人,干脆唱一段来听听吧。”

    丽娘一脸不屑道:“我凭什么唱给你听?”

    黄芙道:“我给钱还不行么?”

    丽娘道:“你能有多少钱?谁又稀罕你的钱?”

    黄芙噘着嘴道:“好姐姐,你给唱一段吧,我正听在兴头,让雾花给我搅和了。”

    “那哪是搅和了?那是救了你的命!”丽娘道,“给你唱一段倒也行,只是……”

    黄芙道:“只是什么?”

    丽娘道:“只是我唱的没那怪物好,怕你……”

    黄芙道:“你还没唱,怎说不好?”

    丽娘叹道:“唱了这么多年的戏,自己还没点分寸么。”

    黄芙道:“那可不一定,之前我听你唱过几句,那嗓子也是正经锤炼出来的,我也听过京城名伶唱戏,还真不一定得你。”

    丽娘脸又红了,低声道:“死丫头,说话是没边。”

    “好姐姐,”黄芙央求道,“你给唱一段吧。”

    丽娘道:“我唱了你可不能笑我。”

    黄芙道:“都是自家人,我笑你作甚?”

    丽娘刚想开口唱一曲,却听冬青道:“嫂嫂,不要唱,我闻着有鬼味儿。”

    黄芙皱眉道:“小妮子,你还长本事了,知道鬼什么味么?你嫂夫人是鬼,你问问她鬼什么味?”

    冬青摇头道:“这手段是先生教我的,芙姐姐,我若是没看错的话,这鬼味出在你身。”

    丽娘闻言一惊,以为黄芙被鬼附身了,赶紧躲到了一旁。黄芙对着自己的身闻了闻,皱着眉头道:“果真是鬼味,这味道……”

    她猛地一抬头,听着门梁之似乎有动静,待一步跳去,果见一个身影躲在明湘客栈的招牌后面。黄芙双眼泛绿光,黑夜之仍能看的一清二楚,那人穿着一身戏服,画着脸谱,和之前的怪物一模一样。

    黄芙怒道:“我说我怎么这么想听戏,原来又是你这东西在作祟。”

    这次让黄芙说了,戏精刚才一直朝着黄芙吐阴气,将它对戏曲的执念也吐到了黄芙身。

    却说这戏精为什么往黄芙身吐阴气?这是戏精的弱点,跟人馋了会流哈喇子一样。

    戏精喜欢演戏,也喜欢听戏,尤其听见那唱得好的,恨不得跳出来立刻个高低。

    黄芙一直夸赞丽娘,被埋伏在暗处的戏精听见了,听着两人说戏,戏精忍不住把哈喇子流在了黄芙的身。

    黄芙拿着长剑刺向了戏精,戏精一时回不过神来,这一剑还真被黄芙刺了,戏精哀嚎一声,负痛而逃,那哀嚎声也跟戏腔一样纯正。

    黄芙自不肯甘休,提着长剑追了出去,追了大概二三里,周围突然冒出一片鬼怪,有身高两丈的长鬼,满身火苗的赤焰鬼,还有满地蠕动的食唾鬼。黄芙运足一口仙气,大声喝道:“来得好,今天将你们一并打扫干净!”

    黄芙和一群小鬼打在了一处,丽娘不知道情形,也不敢贸然去追,只得和冬青守在大门。

    “丫头,”丽娘对冬青道,“李伏除了教你闻味,还教你别的了么?”

    冬青道:“多少学了点念咒的本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派用场。”

    丽娘道:“有多少手段全都拿出来,能帮姐姐点忙好。”

    冬青点了点头,跟着吸了吸鼻子,道:“姐姐,鬼味更浓了。”

    丽娘拔出长剑,警惕的看着四周,忽见老槐树下的泥土凸起了一大块。

    “来,来了……”冬青颤声道。

    “莫怕!”丽娘道,“有姐姐呢!”

    话音未落,那团泥土里面伸出一双干枯的手。丽娘刚想冲过去,却被冬青拉住了。

    “姐姐别去,来了好多!”

    丽娘四下一看,四周隆起了一片小土堆,每个土堆里面都伸出了一根根乌黑的手指。

    “别怕,别怕……”丽娘把冬青护在了身后,“有姐姐呢……”

    她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符纸,想着要不要给李伏报信。

    思忖再三,她还是把符纸放下了。

    不是些孤魂野鬼么,自己应该能应付。

    不能让相公分神,弄不好他也在搏命的当口。

    ……

    白冉没在搏命,而是在山洞前唱戏呢。

    此刻正是胡贤念白:“父亲,恕孩儿不孝,今生非阿姊不娶!”

    陈达怒道:“畜生,你败我门风,我岂能容你滴呀!”

    白冉哭道:“吾儿啊,听母亲一言,回头是岸!”

    魏香道:“吾弟,今生阿姊命薄,来世与你再叙前缘!”

    这出戏,是白冉和魏香现编出来的,讲得正是李青和胡贤的故事。

    胡贤演的是自己,魏香演的是李青,陈达演他们两个的父亲,白冉演胡贤的母亲。

    魏香可真是个才女,一唱一白,一字一句,写得入木三分,都扎在了心口,看的李青在旁直落泪。

    清风道:“这对鸳鸯也太苦了,看得我都直心酸。”

    李青流泪道:“真正苦的时候,嫂夫人却还没看见。”

    清风笑道:“那你日后演给我看吧。”

    李青道:“我才不演,这不成了自己剜心么,再说我也不会演戏。”

    戏唱得正在兴头,忽听密林深处有人叫了一声好。白冉眼珠一转,拉着胡贤的手,哭道:“我的孩儿,随为娘过来说句话吧。”

第八章 搭戏台智擒戏精

    白冉在山洞门前搭起了戏台,和胡贤、魏香、陈达四个人一并唱了一出戏,这一出戏还真把戏精给引来了。它们在树丛之中喊了一声好。

    这一声好众人都听得真真切切,白冉把胡贤拉到一旁,低声道:“看来是得手了。”

    胡贤道:“白掌柜,我是真心佩服你,我只知道戏精爱唱戏,没想到这东西还爱听戏。”

    白冉道:“我不知道戏精,却从书里看到过执念鬼,既然都是执念所化,想必性情也差不多。”

    胡贤诧道:“鬼怪之中竟然专门有此一类?”

    白冉道:“先做正经事,待我日后与你细说。”

    白冉清了清喉咙,开起了唱腔:“吾儿呀!吾儿呀~”

    这一声拖得老长,再配上那老太太的扮相,逗得众人憋不住笑,就连台上的魏香也差点笑了出来。

    白冉唱道:“儿乃娘身一块肉,儿乃心尖一片血,养育之恩纵不顾,血肉之情岂可绝,吾儿呀!”

    白冉唱的声泪俱下,转而满脸愤恨,手指魏香,念白道:“没心肝的豺狼,没羞臊的泼贱,汝活在世上作甚?当真将吾儿害死你才心甘?”

    魏香哭道:“汝莫恨,弟勿言,阿姊寻死去便是!”

    魏香唱罢,站起身子,甩起云袖,跳起舞来,舞姿曼妙,树丛之中叫好声不断,魏香边舞边走,慢慢退进山洞之中。

    胡贤放声哭道:“阿姊莫急,上天随你同去,入地随你同去,愿至海枯石烂,永生永世再不分离!”

    胡贤追着魏香进了山洞,李青在台下哭的泣不成声。胡贤在旁叹道:“还永生永世,哪有那么容易?若是能得永生,我还用的着渡劫么?”

    两人都进了山洞,陈达一吹胡子,怒不可遏道:“孽障!你你往哪里逃滴呀!”

    这一句滴呀真是煞风景,树丛之中隐约传来些嘘声,陈达追着胡贤也进了山洞,台上剩下白冉一个人,哭天抢地,唱道:“苍天!这是何许冤孽?千错万错皆老身一人之错,千罪万罪皆老身一人之罪,吾儿何在?吾儿何悲?儿勿惧,为娘来也!”

    白冉也追进了山洞。

    演戏的都走了,看戏的也该走了,李伏一使眼色,众人全都进了山洞。山洞门前原本热闹非常,转眼之间变得冷冷清清。

    一群戏精在树林里在树林里伸着脖子苦等,只等下一出戏开场,可等了半天,却听山洞里边响起了锣鼓声。

    “这是何故?怎么跑到里边去唱戏了。”

    “不守规矩,这戏台子还能随便换么?”

    戏精们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趴在洞口侧耳聆听,但听里边唱的热闹,可时而听得清,时而又听不清,急的一个个抓耳挠腮,想要进去,又畏首畏尾犹犹豫豫,终于有一个胆大的壮着胆子走进了山洞,其余的戏精忍不住也跟了进去。

    洞里的小路颇为崎岖,可这戏却是越听越清楚了,老头子要杀亲儿子,老婆子拦着老头子,姐姐要自尽,弟弟要随她一块死……光是听怎么都觉得差点意思,一群戏精一步一步朝前走,眼看前面灯光闪烁,似乎就快看到魏香那婀娜的身姿,忽听一个戏精喊道:“留神!脚下有东西!”

    话音未落,九枚缚魂钩齐动,专钩这群戏精的脚踝。戏精们纷纷摔倒在地,几个力气大的挣脱了缚魂钩,刚想逃走,一张巨网从天而降,将他们尽数困在了网中。

    魏香跳到捕鬼网前,双手各执一道闪电,喝道:“哪个敢动,立刻叫他灰飞烟灭。”

    一个戏精喝道:“莫怕莫怕!神兵神将,速来救驾!”

    都到了这个份上,说话却还跟念白一样字正腔圆。

    一声喊过,四只壮硕的长鬼从树林中窜出,直奔洞口而来,白冉拿起捕兽夹,来到洞外,纵深跃起,先夹碎了一个长鬼的脑袋。叶秋紧随其后,一剑斩杀了一只长鬼,剩下一只被李伏用法术摁在了地上。

    白冉拿出镇魂钉,每只长鬼身上各刺一下,拿出符纸,念过咒语,三只长鬼立刻化作腥臭的脓血。

    洞里的戏精惨呼一声道:“呜呀!这可怎生是好!”

    陈达道:“怎生都不好滴呀,乖乖束手就擒滴呀!”

    一个戏精道:“荒腔走板,没辙没韵,你也算得上是伶人么?”

    “我……”陈达舔舔嘴唇道,“我不是伶人滴呀。”

    “滴呀滴呀,真是嘈杂。”

    “刺耳嘶哑,却似乌鸦。”

    “乌鸦乌鸦,身形胖大,看着却像蛤蟆!”

    陈达怒道:“不是乌鸦,就是蛤蟆,蛤蟆怎地啦!”

    戏精们在罗网之中,指着陈达说说笑笑,陈达恼火非常,奈何笨嘴拙舌,只能由着它们奚落。

    叶秋却没心思和它们斗嘴,拿着长剑上前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戏精们看着叶秋,赞叹道:“模样标致,五官端正。”

    “身形俊美,骨架匀称。”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声调圆润,中气十足。”

    “是个唱戏的好材料,可恼啊!”

    “怎就说可恼?”

    “可恼未曾许了奴家!”

    一群戏精接着说笑,叶秋怒道:“再不说人话,我把你们剁成肉泥!”

    “说什么人话?我们早就不是人了。”

    “我们是鬼,说的自当是鬼话。”

    “喂呀喂呀,且说鬼话。”

    “说得鬼话连篇,说得你满心牵挂!”

    叶秋勃然大怒,举剑便砍,白冉喊了一声:“息怒。”且慢慢走近洞府,轻声念道:“鬼话也好,人话也罢,诸公且把实话将来,免得在下心乱如麻!”

    戏精们点点头道:“念白倒还凑合,这唱腔实在差了点。”

    白冉道:“那就劳烦诸位多指点两句。”

    一个戏精道:“指点倒也好说,只是两句太少,且让我们唱一出戏给你听听。”

    戏精们正要开唱,白冉一打唿哨,清风收紧罗网,勒的戏精们惨叫连连。

    “使不得,使不得,痛煞人也!”

    白冉笑道;“知道疼么?还想骗我看戏么?还想吸我的精气么?”

    白冉从背囊里拿出几只镇魂钉,换了脸色道:“我这也有好几出戏码,咱们今晚慢慢唱。”

第九章 探隐情鬼王复仇

    看着嘴硬的人其实未必是真的硬。

    嬉皮笑脸也好,大义凛然也罢,有的时候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惧。

    这些戏精就是这类货色,且不说白冉能让它们灰飞烟灭,就说叶秋那些花样层出的刑法,三下两下就能让它们知无不言。

    “我们都是苦命的伶人,大爷你手下留情啊。”

    “我这细嫩的身子哪禁得住这般拷打,大人你就不心疼么?”

    “我们是奉了鬼王的命令,来这南山之上找一位得道的高人,我们都是奉命行事,求大爷法外开恩!”

    叶秋闻言一惊,下颌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冉暗自擦了擦冷汗,这群戏精果真是鬼王派来给血痴报仇的,只是没想到它们找错了人。

    这也怪不得这群戏精,因为就连鬼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了他儿子。通过多方查探,鬼王知道凶手住在南山,懂得一些奇特的法术,身边有一群女子,还有一个法力高强的老者。

    叶秋住在南山,懂得法术,身边有一群道姑,还有一个徐老管家。

    叶秋的所有特征都和凶手十分吻合,而这群戏精过来踩点的时候,白冉正住在胡家寨里。阴错阳差,让这群戏精把叶秋当做了凶手,这才让叶秋遭了这场大难。

    眼下叶秋不明就里,满头雾水道:“我,我何时冒犯了鬼王?”

    白冉在旁顺水推舟道:“就是,就是,鬼王位列冥界至尊,却敢冒犯于他?叶兄你真你好大的魄力。”

    叶秋摇头道:“我与鬼王从无来往,这其中必有误会。”

    戏精们道:“这位爷,这都是鬼王的命令,我们自然不敢违抗,劳您高抬贵手,就把我们放了吧。”

    “这个……”叶秋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低声道:“放了你们也不是不可,只是……”

    戏精们急忙道:“大爷大恩大德,我们没齿不忘,没齿不忘啊!”

    叶秋又道:“只是要你们跟鬼王禀告一声,想是他找错了……”

    戏精们点头道:“我们就说鬼王找错了人,我们一定把话带到。”

    叶秋当真害怕了,看这群戏精的模样也是真诚,就想着立刻放了他们。

    可白冉不答应。

    若把他们放了,真和鬼王说认错了人,最后遭殃的还是自己。

    “叶兄,你可别忘了,这些都是戏子,”白冉道,“戏子的话,你也能信么?”

    “能信,能信!”戏精们喊道,“戏子说的都是真话!”

    白冉道:“戏子最擅长的就是演戏,你可别被他们给骗了。”

    叶秋有些犹豫,对白冉道:“那你说怎地是好?”

    白冉道:“是不是鬼王派他们来的且先不论,就算是真的,打到咱们家门前,也不能就这么服了软。”

    叶秋脸色苍白,看着白冉道:“这话怎么说?难道还要和鬼王斗么?”

    白冉道:“咱们都是修正道的人,却还怕那一个邪灵不成?”

    叶秋道:“凭,凭,凭什么不怕!”

    叶秋好歹是修炼了上百年的妖精,他自然知道深浅高低,也知道鬼王到底意味着什么,之前他不怕死,是因为看不到生的希望,现在希望来了,求生的本能也跟着来了。

    可白冉的口舌之功也是了得,见激将不行,话锋一转道:“叶兄,你怕也没用,鬼王铁了心要杀你,就算这几个小鬼当真为你说两句好话,鬼王就能饶了你么?”

    叶秋闻言,拿着长剑,指着戏精道:“说!鬼王为什么要杀我!若是不说实话,我让你们重走一回地狱!”

    戏精们哆哆嗦嗦道:“爷爷呀,个中缘由,我们当真不知,只是听说你杀了鬼王的儿子。”

    “鬼王的儿子!”叶秋更是不解,“我多日未曾离开南山,何时又杀了鬼王的儿子?”

    戏精们道:“你就别为难我们了,我们是真不知道,我们给您磕头了,就饶我们一命吧!”

    叶秋恼怒道:“这可怎生是好!”

    白冉道:“叶兄莫怕,且待我来问问他们!”

    白冉揪住一个戏精,问道:“既说是奉了鬼王的命令,你们当真见过鬼王么?”

    戏精道:“我们……见过。”

    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白冉喝一声道:“我再问你一次,到底见没见过!”

    戏精哭道:“爷爷,鬼王是什么身份?哪能见我们这群孤魂野鬼?都是他手下办事的喽啰给我们传的话。”

    白冉笑道:“你们连鬼王都没见过,肯定也没和鬼王说过话吧?”

    戏精们不敢作声,白冉怒道:“连话都说不上,你们如何给叶兄求情?”

    叶秋闻言暴跳如雷,挥剑砍伤了一只戏精,道:“你们这般野鬼!果然没一句真话!”

    白冉拦住叶秋道:“叶兄息怒,鬼王就算真的想给儿子报仇,也绝对不会找这群笨鬼,待我再问问其中的隐情。”

    白冉又揪住一个戏精,喝道:“我且问你,之前那些恶鬼都是你们送来的么?”

    戏精点头道:“是我们用精气,把小鬼变成了恶鬼。”

    白冉道:“既然有这样的本事,你们为什么还要亲自出手?”

    戏精道:“因为你的法术太凶狠,把我们积攒的精气给毁了。”

    这番话和胡贤的推断一致,叶秋皱眉道:“看来他们……也能说些真话。”

    白冉道:“三分真七分假,这样的谎话最难识破。”他又换了一个戏精问道:“你们一共吸了多少人的精气?”

    戏精答道:“我们在雨陵城开了个戏楼,前后吸了几百人的精气。”

    白冉道:“几百人的精气都被我毁了?”

    戏精点点头:“您法力高强,我们积攒了三天的精气一眨眼全都没了。”

    白冉道:“既然都没了,为什么刚才又叫来了三只恶鬼?”

    戏精道:“那是我们刚刚吸来的精气,只够驾驭这三只长鬼。”

    白冉咬牙道:“这精气都是从我们身上吸来的吧?”

    戏精道:“还有几个同伴从山那边吸来了一些,一共也没有多少。”

    “果真还有漏网之鱼!”白冉放声笑道,“叶兄,你都听见了吧,他们在山那边……山那边……山哪边?”

    白冉的笑容凝固了,戏精们哆哆嗦嗦道:“山那边有个破庙,那里住着几个女子,我们从她们身上……”

    不等戏精把话说完,白冉拖起铁戟,冲出了洞府。

第十一章 喜忧参半添郁结

    本来想让叶秋给自己当个替罪羊,却没想到自家的后院起了火。请百度搜索

    白冉骂戏精是笨鬼,但他心里清楚,这戏精一点都不笨,他们心思缜密,行事谨慎,法术难缠,身手又异常敏捷。除了对戏曲执念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弱点,丽娘他们绝对不是戏精的对手。

    白冉在前面飞奔,众人在后面追赶,李伏对白冉喊道:“白兄,你慢些走,嫂夫人没有向我报信,想必客栈没什么大碍。”

    一听没有报信,白冉更加心急如焚,他担心丽娘已经被戏精吸干了精气,根本没有报信的机会。

    白冉一路拖着铁戟,冲到了客栈门前,但见四周浓烟滚滚,火光阵阵,丽娘、黄芙、清莲、清月再加冬青和雾花,六个女子各自施展法术,和各式各样的鬼怪血战在一处。

    六个女子全都负了伤,拼最后一口力气在门前死守,白冉见状当时红了眼睛,拿起铁戟前一通胡劈乱砍,众人纷纷前助战,将恶鬼杀退了少许,李伏烧起符纸,唤来天兵天将,厮杀几合便将恶鬼制服,清风放出捕鬼,将恶鬼们牢牢困在了。

    丽娘满身是血,黄芙遍体鳞伤,清莲和清月瘫坐在地,想要哭,却又哭不出声音。

    叶秋前一步道:“幸亏白兄机敏,若是晚来一步……”

    “你别过来!”清莲大喝一声,抱着清月连滚带爬退到庙门之,起之前那般恶鬼,她们更怕叶秋。

    白冉回身对李伏道:“那群戏精哪去了?”

    李伏拿出一只瓷瓶,道:“都被我收了。”

    白冉道:“放出来。”

    “放,放出来?”李伏一脸惊骇道,“白兄,这可使不得,它们都是害人的恶灵,若是被它们逃了……”

    白冉怒道:“放出来是!”

    李伏无奈,把戏精全都放了出来。戏精们一脸悚惧,看着白冉狰狞的神情,便知凶多吉少。一个戏精撒腿要跑,白冉扔出镇魂钉,不偏不倚刺在背,取出一张符纸念起咒语,瞬间将那戏精化成了一滩脓血。

    其它戏精浑身颤抖,一动也不敢动,白冉咬牙道:“你们爱演戏,今天演一出好戏给我看!”

    “演,演戏?”戏精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冉道:“我让你们演一出好戏,把这山所有的戏精都给我引过来,但凡少了一个,我把你们全都变成脓血。”

    一个戏精道:“这,这可难了,它们早跑光了,哪里还能引得回来?”

    白冉道:“且看你们卖不卖力气,先唱一出戏来看看!”

    一个戏精喝道:“你想让我们自相残害么?当我们伶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么?别忘了我们都死过一回了,别忘了我们……”

    白冉冲前去,拿着镇魂钉刺进了那戏精的胸膛,戏精痛呼一声道:“饶命,饶命,我唱是了!”

    戏精们稍稍整饬了衣衫,唱起了一出倩女离魂,白冉喝一声道:“你们可听仔细了,谁要敢偷吸我们的精气,别怪手下无情。”

    这群戏精被吓怂了,当真老老实实的唱戏。名伶是名伶,技艺已经到了化境,十几个绝世名伶同唱一台戏,连当今天子也没这福分消受,除了雾花和叶秋这些完全不懂戏的,其余的人都听得如痴如醉,白冉竭力保持着警觉,生怕这群戏精趁机再**气。等唱完了一出,白冉迫不及待问道:“都来了么?”

    戏精们不唱了,低着头,默不作声。

    白冉又喝一声道:“都来了么?”

    一个戏精低声道:“都来了,该来的,终究会来。”

    “明知不该来,却还要来。”

    “活着是个戏子,死了是个戏痴,这辈子都改不了的宿命。”一个戏精落泪了,说话间,几个戏精从林子里走了出来,缓缓走到了白冉面前。

    “不光这辈子改不了,下辈子也改不了,”一个戏精笑道,“若是有下辈子,咱们还一块唱戏。”

    另一个戏精怅然道:“只怕咱们没有下辈子了。”

    一个戏精指着地一滩脓血道:“当年他在京城唱戏的时候,十里八街,万人空巷,我是听着他的戏长大的。”

    “爷,你高抬贵手,容我们一条生路吧。”

    看着戏精们聚拢在一处,默默的跪在了白冉面前,叶秋叹一声道:“想你们这么伶俐,却被一出戏给引来了,凭你们这份心智,算有再多的修为,也只能当一群孤魂野鬼。”

    叶秋说的没错,戏精虽然机敏,可终究克服不了执念,算有满身的本事,也只能做低等的鬼魂。

    戏精们给白冉磕头,求放他们一条生路。

    白冉冷冷道:“鬼王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能让你们这么替他卖命?”

    一个戏精道:“他让我们留在人世唱戏。”

    白冉道:“他能让你们死而复生么?”

    戏精道:“不能复生,但能给我们一个身子,让我们不用再**气,能留在世一直唱戏。”

    白冉道:“你们那么爱唱戏么?”

    戏精们默然无语。白冉叹道:“我有心放过你们,又怕你们再来加害于我,既是这么爱唱戏,且到森罗殿去唱吧,若是唱的阎王动了情,或许能对你们开一面。”

    戏精们闻言,一个个哭的泣不成声,白冉念了一段经,一条黄泉之路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路吧,”白冉道,“有没有来世,且看你们的造化了。”

    戏精们哭哭啼啼不肯走,叶秋弄了一阵狂风,强行把它们吹倒了黄泉路,待那条路慢慢消失,哭声犹在耳畔盈盈不绝。

    戏精们被送走了,吸来的精气也都散了,的恶鬼又变成了各式各样的孤魂野鬼,白冉让清风松开了捕鬼,放它们离去了。

    李伏叹一声道:“白兄,你说这戏精当真除尽了么?”

    白冉摇头道:“难讲,我猜会有漏之鱼。”

    叶秋道:“戏精倒是不怕,早知是这等痴蠢的鬼怪,不劳白兄动手,我自能铲除干净,只是那鬼王……”

    白冉道:“怕什么,不管是鬼王还是人王,到了咱们兄弟的地界,都能叫他有去无回。”

    叶秋笑道:“你我本是死敌,而今竟以兄弟相称,真是造化弄人。”

    李青笑道:“化干戈为玉帛,化死敌为手足,这可天大的幸事!”

    叶秋皱眉道:“这算是幸事么?”叶秋的神情让人难以捉摸,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胡贤在旁道:“怪,真是怪。”

    白冉心头一紧,以为胡贤要把事情说破,却听胡贤说道:“之前的精气已经耗尽了,这些戏精怎么还能驾驭这么多鬼怪?”

    叶秋道:“我知道这精气的来历,我闻出了其的味道。”

第十章 且待往生问造化

    叶秋说知道这精气的来历,看着他诡异的神情,白冉的心里不住的翻腾。

    “叶兄,那你说这精气的来历到底在哪呢?”

    “不远,就在附近,”叶秋道,“白兄若是有兴致,可以随我去看看。”

    白冉真想跟叶秋去看看,可一来他惦记着丽娘她们的伤势,二来也怕叶秋突然翻脸,再中了他的算计,正在犹豫之际,忽见叶秋笑道:“白兄既是不想去,叶某也不勉强,横竖都是叶某的家务事罢了。”

    “家务事?”一听叶秋这般说,白冉更加紧张,但叶秋已经不打算和他多说了。

    “白兄,今日之事,在下感激万分,前仇旧怨,今夜一笔勾销,”叶秋拱手施礼道,“日后若有使役,小弟恭候调遣,叶某就此告辞了。”

    叶秋刚要走,白冉喊一声道:“等等,呃……我是担心那些戏精有漏网之鱼,还是跟着叶兄去看看吧。”

    叶秋闻言笑道:“也好,白兄,请!”

    白冉回头看了看清风,清风想跟着白冉一起去,却听李青道:“嫂嫂且先料理家事,我和胡贤跟着哥哥同去就好。”

    李青和胡贤同去倒正合适,看在他俩的面子上,想必叶秋也不会跟白冉翻脸,至少不会跟白冉动手。

    叶秋带着众人沿山路走了许久,待走进一片密林,在乱树丛中看见了一群道姑。

    这群道姑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有的留着涎水,有的打着呼噜,一个个睡得香甜。叶秋恨一声道:“枉我传她们道法,教她们手段,竟然还被这群痴蠢的戏精给骗了。”

    叶秋一挥袍袖,一阵清爽的夜风吹过。道姑们相继醒来。有的打着哈欠,有的伸着懒腰,等看清了叶秋的面容,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起身施礼。

    叶秋冷笑一声道:“都睡得好么?”

    道姑战战兢兢道:“不知道尊前来,恕我等失仪之罪。”

    叶秋叹道:“还说什么失仪?我的脸都快被你们丢尽了。”

    道姑们跪地道:“道尊恕罪。”

    叶秋道:“我让你们各自逃命去,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个道姑说:“我们走在山路上,见前边有几个俊俏……有几个精壮的后生,我们想把他捉来献给道尊,不成想中了他们的法术,昏倒在了这里。”

    叶秋道:“把话说清楚些,到底是俊俏,还是精壮?”

    道姑们红着脸不说话,叶秋又问道:“深更半夜,荒山野岭,这群后生在这树林里做什么?”

    道姑们更不敢说话了,叶秋冷笑道:“该不会是在唱戏吧?”

    道姑们一惊,没想到叶秋说得这么准,纷纷跪地磕头道:“道尊料事如神,道尊恕罪,道尊恕罪。”

    看着道姑们卑怯的样子,白冉心里叹道:已经拿回了丸珠,不是他门下的弟子了,却还这么怕他作甚?不过看叶秋的模样,似乎想要反悔。

    见叶秋不作声,道姑们跪在地上都有些小动作。

    有的把手伸进了衣襟,有的把手缩进了衣袖,还有的把手伸向了发髻,就像身上长了虫子一样,不停地摸摸索索。

    不多时,道姑们的神情开始慌乱了,叶秋笑一声道:“别找了,你们的丸珠都在这。”

    叶秋摊开手掌,十几颗丸珠都在他掌心,白冉睁大了眼睛看着,却不知道叶秋什么把丸珠从道姑身上偷了过来。

    叶秋拿起一颗丸珠轻轻的揉捏着,似乎随时能把丸珠捏碎,一个道姑面如土色磕头如捣,嘴里喊道:“道尊饶命,道尊饶命,弟子知错了。”

    叶秋道:“我让你们逃命,你们却在山里找什么俊俏后生,就看你们这点作为,却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一群道姑拼命磕头道:“弟子誓死追随道尊,再无二心!”

    叶秋笑道:“当真还想跟着我么?”

    道姑们喊道:“我们认打认罚,求道尊宽恕,求道尊宽恕。”

    “是该罚你们!”叶秋收了丸珠,换了脸色道,“都给我回去,把屁股洗干净,一人领二十棍子。”

    “啊……”道姑们一愣,颤巍巍道,“二,二十棍子?”

    叶秋道:“怎么?嫌少了?”

    还真是少了,按照叶秋的规矩,叛逃的弟子应当被做成刹魂灯,就算叶秋有言在先,不把她们算在叛逃之列,也该让她们受尽酷刑,绝不会轻易了事。

    可现在他说只有二十棍子,这让道姑们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看着道姑们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叶秋怒道:“一群贱骨头,赶紧回去吧,跑在前边的三个少打十棍子,跑在最后的多打三十!”

    叶秋转身,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交给了白冉,白冉一看,却是上等的好玉。

    “叶兄,都是自家兄弟,你又何必这么客气……”

    “白兄,你不必推辞,这块玉不是送给你的,”叶秋道,“这是送给清风的,她是我的大弟子,如今已经嫁给你做了白夫人,这份薄礼只当是我送给她的嫁妆。”

    白冉一愣,又见叶秋拿出两颗珍珠,给白冉道:“这是给清莲和清月的,等她们出嫁之时,我另有礼物相赠。”

    白冉半响说不出话来,叶秋说一声:“告辞。”转身又对道姑们喊道:“都嫌屁股痒痒么?还不快走!”

    叶秋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一群道姑争先恐后跑向了后山。

    白冉拿着玉石和珍珠,叹一声道:“这厮心性却变了。”

    回去的路上,胡贤对李青道:“姐姐,你有没有留意到,叶兄有隔空取物的本事。”

    李青道:“有什么稀奇,不就是手快么?这样的本事我也会。”

    胡贤摇头道:“这可不是手脚上的功夫,而是正宗的法术,据我所知,这门法术已经到了七重境界。”

    李青沉思片刻道:“不应该呀,我记得叶兄的修为只在六重上下。”

    胡贤叹道:“今非昔比了,无论剑术还是法术,叶兄都精进了许多。”

    李青戳了戳胡贤的脑门,道:“你呀,没事也多花些心思在道法上,空有一肚子学问,却拿不出几样真本事。”

    两人有说有笑前边走,白冉默不作声在后边跟着。

第十二章 藏经楼中说法理

    冬青受了伤,李伏给她敷药。

    李伏一直默不作声,冬青心里有些慌乱。

    “先生,你……是不是怪罪俺……”

    李伏诧道:“我怪罪你什么?”

    冬青道:“你说不让俺随便使用法术,可今晚……”

    李伏道:“今晚不一样,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本是该出手的时候。”

    冬青道:“俺用了念咒的法术,别的手段都没使出来。”

    李伏道:“那么凶险的境地,为什么不放手施展?”

    冬青道:“俺是害怕……”

    李伏道:“怕什么?”

    冬青道:“俺怕白老爷从俺身看出你的本事,日后却要防备着你。”

    李伏笑道:“我们都是一家人,却有什么好防备的。”

    冬青道:“说是这般说,白老爷那人戒心太重,咱们还是小心点好。”

    李伏叹道:“这客栈里,除了白冉,只怕数你心机最多。”

    冬青红着脸道:“先生嫌弃俺了?”

    李伏道:“这怎么能叫嫌弃?”

    冬青道:“俺娘跟俺说,女人家若是有太多心机,一定会遭人家嫌弃。”

    “我不是嫌弃,是羡慕,我是因为没心机,才总被别人算计,”敷好了药,李伏对冬青道,“丫头,你是有天分的人,我再多传你些法术。”

    冬青眼睛一亮,起身道:“当真么?”

    李伏点点头道:“当真,我会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可你千万要记住咱们的规矩。”

    冬青道:“先生你放心,俺绝不在别人面前卖弄。”

    ……

    白冉心事重重的回到客栈,看了看丽娘她们的伤势,又把叶秋的礼物交给了清风、清莲和清月,独自一人跑到禅房里睡下了。

    清风皱眉道:“怪,刚才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得无精打采。”

    清莲拿着珍珠道:“要我说怪的不是这个,道尊怎么会送我们东西?这珠子……不会有毒吧。”

    清月道:“毒倒是没有,的确是等的珍珠,只是道尊这举动,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一夜无话,次日正午,白冉一觉醒来,本想去找李伏,可走到门前,却见李伏门窗紧闭,里面叮咚作响,应该又是忙着做木工。

    犹豫许久,白冉又到了客房,把胡贤叫了出来。

    见了白冉,胡贤红着脸道:“白掌柜,昨日一时气急,说了些不当说的话,掌柜的宽宏大量,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白冉道;“我已经往心里去了。”

    胡贤一脸尴尬道:“这,这可怎生是好……”

    白冉道:“你随我来趟藏经楼。”

    胡贤道:“去,去藏经楼作甚?”

    李青也走了出来,一脸陪笑道:“哥哥,都过去的事情了却还计较什么?”

    胡贤道:“是,是……”

    “什么是!”白冉道,“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你跟我走是了!”

    胡贤无奈,只得跟着白冉来到了藏经楼,两人在二楼对坐了许久,白冉一直看着胡贤,看的胡贤满身都不自在。

    “掌柜的,你有话……只管明说是了,横竖都是小弟错了,我……”

    白冉道:“你说叶秋已经到了七层境界?”

    “呃……”叶秋一愣,道,“你,你是想……问这个?”

    白冉道:“你以为我想问什么?”

    “我以为你……罢了,”胡贤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接着白冉的话茬道,“昨天看叶兄出手,应是到了七层境界之。”

    白冉揉了揉额头,道:“这藏经楼里有八万多卷经书,我整理了将尽一年,有用的大概有三千多卷,这些书里都没有提到境界之说,这境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胡贤笑道:“掌柜的原来是为这件事情烦恼,所谓境界是对道法修行的度量,每一层境界都衡量着修为的高低和深浅,道法境界最高的自然是太老君,从太少老君到刚入门的道法子弟,一共分为十八层境界,这是正统的道家规矩,藏经楼里多为佛经,禅门对修为别有度量之法,自然对道家的规矩不会过多提及。”

    白冉摇头道:“这藏经楼里佛经虽多,可道家的书也不少。”

    胡贤道:“正统道法非同一般,只有正统道门才有正统道法的典籍,我玉虚门是正统大家的旁支,我自幼研习的都是正统道法,但和陈掌柜相却又相差甚远,陈掌柜出身正一派,其所用之术,乃正统道法之大成。”

    “正统道法……”白冉喃喃自语道,“如此说来,我学的这些,都是旁门左道?”

    “也不能说是旁门左道,我们将之称为外道之术。”胡贤道,“外道之术,多注重术法,不注重法理,注重手段,不注重修为之根本,像掌柜的……”

    白冉摆摆手道:“莫叫什么掌柜的,太拗口!”

    胡贤道:“像白兄那般……”

    白冉道:“也莫叫什么白兄,且像李青一样,叫我哥哥便好。”

    “哥……哥,”看着白冉的眼神,胡贤有些脸红了,“,像哥哥那追魂逐魄的手段……”

    白冉道:“追魂逐魄怎地了?”

    胡贤道:“单从法术而论,追魂逐魄已经到了第五层的境界,可哥哥……”

    这句“哥哥”让胡贤实在有些难为情,他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可是论起哥哥的修为……”

    白冉道:“论起我的修为,其实连一层境界都不到,对么?”

    胡贤点点头,道:“哥哥若是不介意,小弟可直说了,哥哥的确学了些法术,但是哥哥心性不定,道法不稳,施术不准,法力时强时弱,时缓时急,每一种法术都不能运用自如,纵使反复研习,直至熟能生巧,可因不懂法理,却也难有精进。”

    “法理?”白冉道,“学了法理便能入门么?”

    胡贤道:“法理乃道法之理,知理方能知术法之根本,也是正统修为的必经之路。”

    白冉道:“有讲法理的经书么?”

    胡贤道:“若说法理的经书,小弟这里有,可这是我玉虚门的典籍,按照门规,却不能传与外人。”

    白冉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对胡贤道:“既不能传与外人,我拜你为师吧。”

第十三章 苦心钻研学正法

    白冉跪在地上,要拜胡贤为师,吓得胡贤一下跳起来老高。

    “掌柜的,不是……白,白兄,白哥哥,白大哥,”胡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可真是折煞我了,赶紧起来,赶紧起来。”

    白冉一脸诚恳道:“你不收我为徒,我就不起来!”

    胡贤道:“不是我不收你,是我……我哪能收你……我不能……”

    白冉又磕了一个头道:“师父,你就收了我吧。”

    胡贤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干脆也跪在了地上,对白冉道:“哥哥,你要诚意想拜师,且去找那位老前辈,若是老前辈不肯收,且去找陈大哥,陈大哥若是还不肯收,就去找李大哥,他们都有五层以上的境界,我刚到第二层境界,可怎么当你的师父?”

    白冉闻言一愣:“你说……第二层?”

    胡贤红着脸,点了点头。

    白冉起身道:“你怎不早说,你学识那么广博,还是玉虚掌门的亲儿子,怎么会只到了第二层境界?”

    胡贤苦笑一声道:“说来惭愧,有些事情,确是要看天分的。”

    白冉道:“李青的天分如何?”

    胡贤道:“姐姐……已经到了四层境界。”

    白冉心道:李青长年漂泊在外,没人疼没人爱,却还比你高了两层境界,你们既然是同父异母所生,看来是你母亲耽误了你的天分。

    心里是这般想,可嘴上不能这般说,白冉又问道:“老乞丐说李伏已经到了第六层境界,这话当真么?”

    胡贤道:“这要看如何算起了,如果只算正统道术,当是五层有余而六层不满,如果连外道的修为一并算上,小弟却不敢妄自估量了。”

    白冉道:“外道肯定比不上正道吧?”

    胡贤道:“这可真是难讲,就像李兄操控纸人的法术,就是典型的外道法术,可这门法术要是用境界衡量,只怕已在六层以上。而李兄手中那些法器,多半我都未曾见过,这些法器的威力也不容小觑。我和李兄相识虽有些时日,可李兄究竟会多少法术,我仍不得而知。”

    白冉点点头,喃喃自语道:“别说你不知,我也不知……”

    思量片刻,白冉又问道:“我那两位娘子也有造化么?”

    胡贤道:“丽娘姐姐得了老前辈的指点,应该算是入门了,可尚未达到第二层境界,至于清风姐姐,她却不好衡量,总觉得她也隐藏了一些手段,粗略估算,应该也在四层上下。”

    白冉又问:“鬼王有多少层造化?”

    胡贤摇头道:“小弟未曾见过鬼王,故而无从推测。”

    白冉又道:“那老叫花子有多少层造化?”

    胡贤道:“这个……却也难说。”

    白冉道:“你又不说没见过老叫花,怎就难说了?”

    胡贤道:“我估算,老前辈的造化应该在九层之上,九层以上的造化,不是我等凡辈可以估量的。”

    白冉道:“怎就不可以估量?”

    胡贤道:“散仙的境界大多停留在七八层,到了九层往上,可就是神仙的境界了,我等凡辈看不出那手段,也说不出那法理。”

    白冉一脸惊讶的看着胡贤,问道:“你说,那老乞丐是神仙?”

    胡贤道:“这只是小弟的猜测,那位老前辈无论在法术上还是心性上,都无从捉摸,就像白兄的血祭法术和隐身术,虽知手段的厉害,但我却说不清其中的道理。”

    白冉道:“这有什么说不清?这两样法术都不难,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胡贤摆摆手,笑道:“于白兄来说可能不难,可若是小弟来说,只怕难比登天。以血祭法术为例,就算我到了第五层境界,学会追魂逐魄的法术,可要想像白兄那样,用自己的血瞬间让对手灰飞烟灭,却是我这一生都无法做到的,这已经超出了凡人对法理的认知,也超出了凡人对法术的领悟。”

    白冉道:“我不也是凡人么?还不是一样学会了?”

    胡贤思索许久道:“这可能和白兄的纯阳之体有些干系,具体缘由,小弟实在说不清楚。”

    白冉道:“血祭法术就罢了,这是我误打误撞来的,也难怪说不清楚,可隐身术又有什么特别,你不就会隐身么?清莲、清月也会。”

    胡贤摇头道:“那些都是障眼法而已,虽称之为隐身,可并不是正经的隐身术,真正的隐身术是将身躯融入到无形之中,不光看不到,而且听不到,也摸不到,这是第八层境界的法术,世间懂得隐身术的人寥寥无几,能将自己隐身已经是了不起的造化,哥哥却能让周围人跟随自己一并隐身,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白冉闻言,胸脯一下挺了起来,笑道:“第八层境界的法术……我竟然学会了第八层境界的法术,看来我这天分还当真不错。”

    胡贤笑道:“白兄体魄非常,若是潜心修炼,必能有所大成。”

    白冉叹道:“可惜啊,我没机会研习正统法术,终究是个一层境界都不到的门外汉。”

    胡贤闻言,默然良久道:“我门典籍不能传与外人,可我已经不是玉虚门的门人了,兄长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愿把所学之法理,尽数传授给兄长。”

    白冉道:“如此说来,还是要拜你为师。”

    胡贤摇头道:“哥哥莫再说什么拜师了,只说共同研习,相互切磋就好。”

    胡贤真是大度,竟然能摒弃前嫌,当真把所学之法理尽数传授给白冉。

    学理和学术一样,都要从修行做起。

    先修心,心定则气定,气定则神定,神定则魂定,魂定则真定,真定则可入境……

    听着胡贤讲了一下午的法理,到了黄昏时分,白冉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胡贤满脸尴尬道:“是小弟讲得太枯燥了,正统法理还应该让陈掌柜来讲,茅山一脉才是道法正宗。”

    白冉摇头道:“那个家伙更是啰嗦滴呀,听他讲上几年也未必能入门滴呀。”

    胡贤道:“修行本就不能急于求成,要循序渐进……”

    白冉抚摸着胡贤的小手,柔声道:“不能渐进,不能渐进,鬼王随时会来,你让我一个门外汉该如何抵挡。”

第十四章 买粮归途逢宿敌

    白冉天天和胡贤在藏经楼里钻研法理,从早到晚不出大门一步,就连李青都怀疑他们两个之间出了断袖之情。

    修行归修行,备战归备战,日子终究还是要过,家里的吃喝用度全都得靠着李伏去打理。这是当初定好的规矩,李伏倒也没什么怨言。

    这一日,李伏下山去买米粮,走到雨陵城外,突然遇到了一群乞丐,这群乞丐一人拿个钵子,谁都不找,专找李伏,围在四周,吵吵嚷嚷道:“大爷,施舍点吧,大爷,施舍点……”

    李伏不是个吝啬的人,施舍个三五文钱倒也不在意,可这叫花子越聚越多,拿了钱还不肯走,这可让李伏招架不住了。

    “我说诸位小哥,你们如此纠缠却为何故?”

    叫花子们就跟听不见一样,围着李伏继续讨要,李伏有些恼火了,喝一声道:“再若纠缠,我可不客气了!”

    李伏一抬手,本想用些法术吓唬吓唬这群乞丐,不想乞丐堆里突然钻出一个人,低声道:“李大哥,莫做声,且随我们来。”

    李伏低头一看,原来是天桥底下姓范的叫花子。李伏刚想问他一句,一群叫花子不由分说,前呼后拥把李伏带到了一片树林里。

    等进了树林,叫花子们相继散去,李伏整了整衣衫,对范叫花子道:“你这是要做甚来?”

    叫花子道:“李大哥,白大哥……还活着么?”

    李伏一怔,低声道:“这可让我怎说是好?”

    范叫花子红着眼睛看着李伏,李伏见那样子实在可怜,且微微的点了点头。范叫花子含泪笑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若是白大哥死了,只怕我要负疚一辈子。”

    李伏道:“这件事,可千万不要对别人提起。”

    叫花子道:“哥哥放心,小弟绝不会走漏半句,哥哥今日却要进城么?”

    李伏道:“山中快没米了,我来买些粮食。”

    叫花子道:“城里去不得,知府大人下了文书,正在四下缉拿白氏余党,吕知府认得你的模样,若是去了,只怕凶多吉少。”

    李伏皱眉道:“说什么白氏余党?”

    叫花子道:“吕知府说白大哥是妖人,以妖法戕害良民,已被处决,其同党皆为妖邪,能缉拿其一者,可得赏银一百两,提供线报者,可得赏银五十两。”

    李伏恨道:“这狗官如此荒唐!我去找他讨个公道!”

    叫花子赶忙拦住李伏,道:“哥哥,官字上下两张口,你能从他那里讨到什么公道?”

    李伏道:“我却不信这雨陵城还没有王法了!”

    叫花子道:“所谓王法不过是官家的一纸笑话,他若想治你的罪,还怕找不到罪名么?哥哥又何必自投罗网?”

    李伏道:“你放心,我自有手段,他不能把我怎样!”

    叫花子道:“我知道哥哥有本事,可吕知府身边也有能人,他不知从哪找了一群和尚,为首之人名唤戒持,法力也是相当了得。”

    一听戒持的名字,李伏更是恼火:“又是这妖僧!我早就该和他做个了断!”

    叫花子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哥哥就算不怕那和尚,却也不知道他们用了多少心机,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加害哥哥!”

    一听到“心机”两个字,李伏有些发憷。

    斗法术李伏不怕戒持,可要比心机李伏就差得远了。叫花子又劝了许久,李伏慢慢平静下来,一脸苦恼道:“这可怎么是好,山中就快没米下锅了,难不成要活活饿死?”

    叫花子道:“哥哥不必担心,且在这里等候一日,我叫兄弟们去买些吃喝用度,到晚上便给哥哥送来。”

    李伏皱眉道:“却要等到晚上?”

    叫花子道:“我们也有苦衷,城中到处都有衙役和差人,若是被发现了,却不白白丢了性命?”

    “也罢!”李伏长叹一声,取出一吊钱交给了叫花子,“那就有劳你了。”

    叫花子推辞道:“我哪里敢收哥哥的钱。”

    李伏道:“日后还得仗着你多帮衬,就收下吧。”

    推让几番,叫花子收了钱,小心翼翼的进了城。李伏在城外的树林里苦等,等到黄昏,叫花子终于来了。

    两百斤米,几只鸡,两坛子酒,十斤咸肉,外加一些油盐。

    李伏把东西放在了马背上,叫花子叮嘱道:“待这些东西吃尽了,哥哥只管来此地找我们兄弟,我们再帮哥哥买来便是。”

    李伏道了一声谢,趁着天还没有全黑,赶紧牵马朝南山走去。走过半程,路过一处岔道,李伏突然闻到了香火之气。想着可能是哪家上坟烧纸,倒也没有在意。

    又走了片刻,似乎听到些诵经之声,李伏一怔,赶紧停下脚步,这附近一片荒凉,没有人家,更没有庙宇,有谁会在夜里来这诵经?

    李伏拿起背囊,小心翼翼看着四周,忽听背后一阵风声,李伏回身一看,但见一片金光扑面而来。

    幸亏他有防备,俯下身子勉强躲过,金光去而复返,李伏从背囊里拿起轩辕镜,刚要抵挡,荒草之中忽然跳出两个和尚,一通乱棍将他打翻在地。

    李伏躺在地上,挣扎半响起不得身,戒持走上前来,一脚踩住李伏的胸口,笑道:“李施主,久违了。”

    李伏看着戒持的模样,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戒持脚上加了些力气,在李伏的胸口上狠狠的碾了两下,冷笑道:“李施主,一别多日,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妖……僧……”李伏呼吸困难,吃力的说道,“你,你,你……”

    戒持身子前倾,脚尖一立,李伏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戒持笑道:“李施主,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了,贫僧怕你为害世人,今夜却要替天行道,贫僧问你几件事,你要老实告诉贫僧,念在我佛慈悲,贫僧或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李伏没作声,戒持问道:“第一件事,白冉现在何处?”

    李伏喘息道:“死了。”

    戒持道:“当真死了么?”

    李伏道:“你亲自动的手,却还用问我么?”

    戒持道:“第二件事,他把那本卷书放在哪了?”

    李伏道:“什么卷书?”

    戒持上前,一脚踩在了李伏脸上,道:“善哉善哉,真是不该对你心慈手软。”

第十五章 受委屈互生嫌隙

    冤家路窄,这话说的还真是没错。

    饶是李伏加了一百个小心,还是被戒持和尚发现了踪迹,在半路之上中了他的埋伏。

    戒持没有杀了李伏,也没急着把他抓回城里,他先问了白冉的生死,又问起了他最关心的问题,白冉的那本卷书。

    李伏的回答自然是不知道,而且他真的不知道。

    但是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让戒持满意,一群和尚一通拳脚,把李伏打的鼻青脸肿,李伏还是那句话:“不知道。”

    戒持长叹一声道:“善哉善哉,李施主,你既然不听从贫僧的劝告,贫僧可就要用佛法好好开解你了。”

    李伏知道,所谓的佛法就是酷刑。戒持拿来一把短刀,在李伏的眼皮上蹭来蹭去,那意图十分明显,他想挖了李伏的眼睛。

    李伏睁着眼,咬牙切齿看着戒持,他脸上没有丝毫恐惧,这反倒让戒持有些紧张。

    戒持低下头,发现李伏的手腕在轻轻的摆动。

    他在做法术么?还是在拿法器?

    戒持一把抓住李伏的右手,从衣袖里找到了那面轩辕镜。

    “让我瞧瞧,这是什么宝贝?”戒持端详片刻,叹道,“原来是班门法器,这等妖邪之物,竟然带在身边,足见你的根性已然腐坏,贫僧真要好好的惩戒你一番。”

    戒持把轩辕镜收了起来,转眼又留意到了李伏的背囊。

    “让贫僧看看,你还藏了什么妖邪之物?”

    戒持打开背囊,见背囊里是个箱子,戒持一脸费解的看着李伏,问道:“你干脆背着个箱子不就好了?为什么非得在箱子外面套上个皮囊?”

    李伏啐了戒持一口,道:“妖僧,别碰我的东西!”

    戒持冷笑道:“你当贫僧愿意碰这些污浊之物么?贫僧是为了点化于你,让你迷途知返!”

    戒持拿着箱子摸索了半响,却没找到打开箱子的方法。他看了看李伏,见李伏神情紧张,眼睛不时看向箱底,戒持一笑,且伸手向箱底摸去。

    箱底有一处机关,就像钥匙一样,戒持轻轻拧了一下,箱子盖便打开了。

    “李施主,你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戒持叹道,“看你做事也算谨慎,可每次交手又如此大意,却让贫僧如何点化于……”

    话没说完,箱子里突然飘起一阵黑烟,呛得戒持眼泪直流。戒持赶紧扔了箱子,黑烟却越来越浓,点着火把也看不见李伏的模样。

    等浓烟散去,李伏已经逃走了,戒持看了看手里的轩辕镜,又看了看身边的马匹,恨一声道:“他跑不远,给我追!”

    一个和尚道:“他只怕要跑回南山去,咱们还追么?”

    另一个和尚道:“在那地方我们占不到便宜,不如就……”

    戒持大怒,上前将那和尚一拳打倒,那和尚捂着脸,含着泪道:“师父,我错了,都听你的就是。”

    戒持平复半响,道:“罢了,且先饶他一条狗命!”

    ……

    李伏跌跌撞撞跑回了青云寺,进了庙门,正好撞见了丽娘,丽娘见他满脸是伤,赶紧询问道:“李兄,这是怎地了,莫非遇到了歹人?”

    李伏没作声,径直往禅院走去,回到禅房,自己清洗伤口。冬青和梅香闻讯,急忙赶了过去,替李伏包扎换药,心疼的直掉眼泪,可无论怎么询问,李伏终究一语不发。

    次日正午,到了吃饭的时候,白冉终于露面了,看见李伏伤痕未退,白冉问道:“李兄,可是在山下出了什么事?”

    再三询问,李伏仍不作声,白冉笑道:“可是少了鸾香院的花粉钱,被烟翠姑娘给打了?”

    李伏闻言放下了碗筷,直勾勾的看着白冉,神情甚是严肃。

    丽娘掐了白冉一下,示意他莫再说笑,白冉也觉得无趣,叹一声道:“米粮可是买回来了?”

    没想到这一句更是激怒了李伏,但见他起身道:“李某无能,区区小事却也做不妥当,今一粒米粮也未曾买回,这差事我实在应付不来,白兄且另请高明吧。”

    李伏转身要走,白冉喊一声道:“李兄,留步,这一趟下山,想必是受了什么委屈吧?”

    李伏道:“在下哪敢有什么委屈,白兄为了家业大计,终日修炼法术,这才是兴旺家门的正道,只是白兄潜心修炼之时,却不要忘了,柴米油盐也是家业之根本。”

    白冉道:“柴米油盐皆由李兄打理,这可是咱们当定好的规矩。”

    李伏道:“时才李某说了,在下无能,担负不起这份重任,白兄另请高明吧。”

    李伏转身走了,梅香和冬青也跟着去了,白冉坐回桌旁,神色也有些凝重,丽娘在旁劝道:“李伏肯定是受了委屈,你就别和他计较了。”

    白冉道:“我倒不想和他计较,你看他那模样,有什么事情也不说,只管丧着脸给我看。”

    陈达在旁道:“有话好说滴呀,有话好说滴呀,都是自家兄弟,莫伤了和气滴呀。”

    白冉道:“还说什么有话好说,这只是说话的事情么?你是三掌柜,现在咱们之间出了嫌隙,你能躲开干系的么?”

    吃过了饭,白冉拿了一壶酒,带着陈达去找李伏。白冉叫了半天门,李伏就是不开,陈达喊一声道:“李兄,咱们都是兄弟滴呀,不是骨血胜似骨血滴呀,你开开门滴呀,咱么有话好说滴呀。”

    说了许久,李伏终于把门打开了,等进了屋里,却往床上一躺,依旧不肯作声。

    白冉也是没好气,把酒往桌上一放,默坐自一旁,陈达一脸尴尬道:“这到底是怎地了?咱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么?”

    看着两人依旧不肯吭声,陈达来到李伏身旁,低声道:“李兄,有什么话,你且跟我说滴呀。”

    李伏长叹一声道:“陈兄,劳烦你跟白兄说一声,他在雨陵城里出了名,却把我们都变成妖人了。”

    陈达一怔道:“李兄,你说什么出名?又说什么妖人滴呀?”

    李伏道:“你只管告诉白兄就是,我猜他能听得明白。”

    陈达转身对李伏道:“掌柜滴,刚才李兄说什么妖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滴呀?”

    白冉道:“我哪知道是怎么回事滴呀!话说半截谁能听明白滴呀!”

    陈达转脸对李伏道:“掌柜滴说的也是,这半截话的确听不明白滴呀。”

第十六章 身临虎穴为寻仇

    李伏不肯吐露实情,却和白冉生出些嫌隙,陈达夹在中间甚是尴尬。

    “李兄,掌柜滴说的有理,这半截话的确听不懂滴呀,”陈达一脸难色道,“受了什么委屈,你只管直说滴呀。”

    李伏道:“且莫问什么委屈,你告诉白兄一声,明天我再下山采购米粮就是了。”

    陈达一脸欢喜道:“这才是大将之风么。”

    白冉对陈达道:“你也告诉李兄一声,还是等伤好了再去吧。”

    陈达点点头道:“白兄说的也有道理,还是等伤好了再去吧,明天我下山走一趟就是了。”

    李伏道:“你告诉白兄一声,皮肉小伤,没甚大碍,叫他不必挂怀。”

    陈达道:“说的也是,一点皮肉伤而已,倒也算不得什么。”

    白冉道:“你也告诉李兄一声,伤在他身,痛在我心。”

    陈达道:“你看看,白兄还是心疼李兄滴呀。”

    李伏哼一声道:“他当真心疼过我么?”

    白冉道:“我怎就不心疼你?”

    陈达看了看两个人,一脸尴尬道:“我在这里,是不是有点多余滴呀。”

    白冉深情的看着李伏道:“咱们兄弟之间,到底有什么话不能讲?”

    李伏苦笑一声道:“这件事,还真就不能和白兄讲,我吃的亏,我要找回来,我丢的脸,我要争回来,打理柴米是我的本分,我明天还要下山,你就别跟着操心了。”

    白冉道:“你要下山我也不拦你,且让李青跟你去。”

    李伏道:“孤男寡女,只怕多有不便。”

    白冉道:“那就让胡贤一并跟着去。”

    李伏道:“人家夫妻两个卿卿我我,我一个外人跟着去,却不是自讨没趣?”

    白冉道:“你想让谁跟着去,我那边的人,随便你点选就是了。”

    李伏道:“我不想从白兄那里点选,且带着冬青去就好了。”

    “冬青!”白冉一怔,“你带着她去作甚?她能有什么用处?”

    李伏道:“难道白兄手下都是精兵猛将,我身边都是无用之人么?”

    白冉道:“我却不是那个意思,冬青这丫头的确机敏,可若当真遇到凶险,她也帮不上你。”

    李伏道:“帮得上,帮不上,我自有分寸,不劳白兄费心。”

    二人怒目相视,眼看又起争执,陈达赶紧劝说道:“不要争滴呀,不要争滴呀,冬青姑娘好滴呀,让她跟着李兄去就是了。”

    “罢了,罢了,我懒得管你,”白冉起身道,“你自己小心就好。”

    白冉拂袖而去,陈达追到门外,低声道:“掌柜滴,你怎么又耍起脾气了?”

    白冉恨道:“你看他那模样,分明是有意找我晦气!我料定是那吕知府让他吃了亏,凭他那点心计哪能斗得过官家?弄不好却要把性命赔上,明天务必把他看管住,千万不能让他下山!”

    陈达道:“掌柜滴,李兄是个要面子的人,你若一心逆着他的性子,他却不更加记恨于你?”

    白冉道:“记恨便记恨,总比死了强!”

    陈达道:“你只管放心就是了,明天他一出门,我就在后面悄悄跟着,保证不让他出事。”

    白冉犹豫片刻道:“也好,你且千万记得,若是遇到凶险,只要全身而退就好,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陈达点头道:“只管放心就是了。”

    次日天明,李伏带着冬青早早的下了山,陈达随后跟了过去,到了午后,陈达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叹道:“掌柜滴,跟丢了。”

    白冉怒道:“怎么会跟丢了?”

    陈达道:“他一会往东,一会往南,三下两下就把我甩掉滴呀!”

    白冉道:“你不会去雨陵城找他么?”

    “我去找了,”陈达道,“可李兄没有去雨陵城滴呀!”

    白冉道:“那他去了哪里?”

    陈达道:“我是不晓得滴呀,我去雨陵城找他了,城门外都有官兵把守滴呀,吕知府下了命令,到处缉拿白氏余党滴呀。”

    白冉讶然道:“你说什么白氏余党?”

    陈达把城里的情势告诉了白冉,白冉恨道:“吕佐青你个老狗,当真想把我全家赶尽杀绝!”

    陈达道:“我是想混进城里滴呀,却被那小叫花子给拦住了,他说戒持和尚也在城中,中了他的埋伏可就不好办滴呀。”

    白冉道:“还有这死贼秃,难怪昨天李伏吃了亏,可他不去雨陵城,又能去哪呢?”

    胡贤道:“若只是买粮,到周边村寨都能买得到,无非是绕些路罢了。”

    白冉皱眉道:“期待如此,只盼他不要去寻仇就好。”

    胡贤道:“李兄是个有肚量的人,不会做出那等没分寸的事情。”

    白冉喃喃道:“当真不会么?”

    胡贤笑道:“心定乃修行之本,若是不能把这颗心定下来,却又如何能修的出境界呢?”

    “心定,心定……”白冉叹道:“这可怎么定的下来!”

    胡贤满腹学识,但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看人处事的阅历实在不济。

    李伏做事的确有分寸,可他绝不是个有肚量的人,尤其是这个戒持,两次差点要了他的命,更不必说期间的百般羞辱。

    甩开陈达之后,李伏拿出了一些面粉,做了一张假皮贴在了脸上,就好像生出满脸大疮一般。这是白冉的独门绝技,是李伏用静音咒、显形咒、开眼法三门法术跟白冉换回来的。

    凭着这一脸大疮,李伏还真就躲过了官兵的视线,顺利混进了雨陵城。

    到了城中,李伏没去集市买米,而是去了一家茶楼,点了一壶好茶,坐在楼上看着下边的风景。

    这座茶楼斜对面就是知府衙门,李伏静静的看着门口,等着戒持和尚出现。

    等了一个多时辰,冬青觉得情势不对,低声对李伏道:“先生,伙计好久没给咱们添水了。”

    李伏哪有心思管这些,且敷衍一句道:“我不渴,你若渴了,就让他上一壶新茶。”

    冬青知道李伏在等人,也没敢再打扰他,且喊一声伙计,道;“俺们饿了,拿些茶点来吃。”

    伙计答应了一声,匆匆忙忙的上了些糕点,也不说价钱,转身便走了。

    冬青道:“先生,这茶楼不对,咱们还是先走吧。”

    李伏却跟没听见一样,因为他看到衙门里走出了一个男子。

    那男子,是个和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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