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鹊扬探唐渺近况 烟凝带桃夭离开
鹊扬不解,但师傅这么吩咐,忙追了出去。邪久王想追出去吧,又碍着脸面,想来想去又不放心,何况刚才也答应将那桃树困着的小妖送给这单薄的姑娘,思来想去,他轻轻一跃,跃到了亭台楼顶,虽有些薄雾笼罩,落日的余晖还是能将他想看清的东西照的清澈透亮。
看了会,他心头一凉,自言自语道:“完蛋了,是如今我这副模样——哼,我就等你三天三夜,你若不来,我、我定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拿你的血酿酒,骨头喂狗!”
夜烟凝才走上一道回廊,鹊扬便追了过来,问道:“烟凝宫主,鹊扬有件事想问一下!”
“请讲!”
“那个,唐殿主他如今,是何模样?”鹊扬自觉这话问的唐突,便不好意思的接着说道,“其实我,久闻唐渺的大名,却不得见!”
“与邪久王一样英俊潇洒!”
鹊扬挠挠头,又问道:“那你是她什么人啊,徒弟么?”
夜烟凝却未搭话,她只往前走。古桃树前,她停住了脚。
鹊扬忙说道:“我师傅那老顽童才不会这么好心,你要什么他就给你什么唻,你小心啊,这孩子得了吃人喝血的病!”
夜烟凝却并未管那么多,许是她太像灵儿,许是她倔强的眼神,牵动了夜烟凝的心。
扬手,诛云鞭飞舞启动,鞭子触及之处,枝条断裂,困在树干上的那女子跌落到地上,只见她慢慢起身,抬头,看着夜烟凝,眼里却是仇恨而狰狞的目光。
“倘若你想要离开这里,就跟我走吧,日后桃夭就是你的名字!”
夜烟凝淡淡的转身,向着山下便走去。
桃夭却像是在蓄满力量,待夜烟凝转身,她飞快的扑将上去,像扑一块到嘴的肥美猎物一样,凶狠异常,可谁知,她细长的尖爪还未碰到夜烟凝的衣裳呢,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弹了出去,她跌落在地,半跪半蹲,许是不服,又纵身飞扑过去,竟一连三次未能得逞。
就连站在一边的鹊扬都看傻了,这家伙生怕溅自己一身血,后退了又后退。
当桃夭再一次进攻之时,夜烟凝转身,她的诛云鞭闪电般袭来,登时缠绕着桃夭的脖子,她眼神清冷,不带有半分色彩,她说:“你若不肯跟我走,我不勉强,但你杀不了我的!”
这桃夭上一秒还凶残异常,这一秒便褪去了野蛮,许是这诛云鞭的威力使她折服了吧,她跪了下来,叫了声:“主人!”
夜烟凝收回了鞭子,转身便走,翠玉长笛在她的手里,散发着淡淡的温暖的光辉,是唐渺在保护着她。
桃夭乖乖的跟在她后面,直到两人上了船,船儿离了岸,箭一般疾行。
“你并不是真心想要跟我走,我也并不是一定要把你带到哪里去,只是看你被困在树上备受煎熬,于心不忍而已,你若要离开,到前面码头,你离开便是!”夜烟凝立在船头,如是说,只是有个熟悉的影子,叫她不忍心看她受煎熬。
“你忘了那个男人说过的话,我是吃人喝血的!”桃夭冷冷的说道,她站在夜烟凝的身后,目光幽蓝,似是饿极了的狼。
“你该把你那吃人喝血的利爪獠牙,对准你的仇人才是!”
“仇人,你就是我的仇人,谁救了我,谁就是我的仇人,若不是在那山海阁里有阁主的法力镇压,我绝不会败在你手下!”
桃夭说着,行起法术,四周竟无故生风,又有似虎狼呜咽哀嚎,桃夭只当她这强大的法术惊的夜烟凝呆呆立住,却不想,夜烟凝只是不想跟她交手罢了。
桃夭张牙舞爪的猛扑上来,夜烟凝淡定的打出一掌,只见桃夭咣当一声,跌落在船尾,唇角渗出了些鲜血。
“你身上的伤口并未愈合完好,你若是想杀我,等养好了伤,去魔界释云宫杀我便好!”
说话间,船儿已停在码头。
天色已暗黑,码头一盏昏黄的灯,随着海风摇曳。
“去吧!”夜烟凝仍是立在船头。
桃夭只乖乖的跪在那里,又叫了一声:“主人!”
这时忽然海上刮起了风,若然强行起航,只怕要耗费许多心力与海浪搏斗,夜烟凝跳下船,这荒芜的码头只有一处人家,卖些热汤干粮。夜烟凝走过去,不多会,她提了件粗布衣裳,又拿了些干粮,丢到了桃夭的面前。话也不说,便向着陆地的方向走去。
桃夭默默地穿上衣服,却并没看那干粮。
老板娘端了碗热汤来,笑呵呵的说道:“那位姑娘吩咐,给姑娘端一碗热汤来,来,小心烫!”
“她去了哪里?”桃夭问道。
“那姑娘问我这里是否有止血的药卖,我这小店哪有这种东西,我就告诉她,往那边五里地左右,有处悬崖,那悬崖上长着止血藤,只要采了那止血藤的叶子,捣碎敷在伤口上,片刻即可止血,不过那里既是悬崖,极其危险,那姑娘却连犹豫都没犹豫,姑娘一定是那位姑娘的妹妹吧?”
老板娘人倒是热情,但看着桃夭,一句话不说,也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热汤放到桃夭的手里,回去店里忙活。
桃夭将这碗热汤放在船板上,跳下船,也循着老板娘指的方向走去。
天很黑,几颗星子挂在黑暗的夜空里,忽明忽暗,忽然月亮跃出了云层,这苍茫的人世间,陡然变得明晃晃起来。
夜烟凝走到那悬崖处,这里巨浪滔天,黝黑的海水好似一张血盆大嘴,疯狂的噬咬悬崖上的生灵。
夜烟凝小心翼翼的摸着突出的岩石,一步一步的往悬崖中间挪去,这光秃秃的悬崖,只有悬崖中间那处与海水接壤处的凹地上,才有一丛藤蔓,迎着肆虐的海浪,顽强的生长。
不是不害怕,这残暴的巨浪,似要吞噬了她一般,那时的无助而惊恐的窒息,似一张逃不脱的网,无情而决绝的侵袭着她的心,夜烟凝那刻是有些晕眩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坚韧的咬着唇,努力的平静心神……
第一三七章:断崖舍身救桃夭 夜烟凝急寻唐渺
一步一步,犹如登天般艰难。眼看着伸手就可以采到那一丛藤蔓,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碎响,夜烟凝转头看时,桃夭已跌落到几乎接近水面,一只手紧紧抓着崖壁的石头,另一只手摸索着,似是寻找什么,突如其来的重量使得那块石头突然崩裂——
眼看着桃夭就要跌入巨浪当中,夜烟凝顾不得许多,甩出诛云鞭将桃夭拉住,可这崖壁太过湿滑,夜烟凝一个趔趄,竟跌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夜烟凝朝着身子底下的巨石打出一掌,借着这力道猛窜上崖顶,两个人的重量毕竟不是一个人般轻盈,求生的这短短几秒钟,竟叫夜烟凝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待站定,夜烟凝狠狠的将鞭子甩了出去,桃夭随着这鞭子滚出了十余米去。
“你知不知道我不识水性,你若掉下水去,我该怎么救——”夜烟凝又气又恨,猛的将手里死抓着的藤蔓丢到了桃夭的脸上,转身愤愤的回了码头。
夜烟凝跃到船上,头也不回,星夜启程。
许是灵儿那张甜美的笑脸,不停的萦绕在她的脑海,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连后面跟着个人,都毫无发觉。
日上三竿的时候,船儿靠了岸。花欲辞已在岸边焦急的等了,看到夜烟凝平安无恙,他心里踏实了许多。
夜烟凝跳下船,这才发现船里睡着桃夭,她束了发,靠着船舷,安稳的睡。她没了昨天的暴戾,相反的,却多了些平和的气息。身上的伤已然痊愈,虽是穿着粗布衣裳,却也干净整洁,夜烟凝看着她脖颈处鲜艳盛放的桃花,眼里竟多了几分温柔。
“她是谁?”花欲辞问道。
“她的名字叫做桃夭!”夜烟凝回答,只是她才说完,桃夭似是受了什么惊吓,猛的睁开了眼睛,看着陌生的花欲辞,嗖的跳了过去,伸手就抓住了花欲辞的脖子,她龇牙咧嘴,仍以为自己是昨天的模样,忽然看到了自己的手,没了尖尖的指甲,她有些心慌。
花欲辞推开了她,瞪大了眼睛问夜烟凝:“你确定她不是只野兽?”
夜烟凝转了身,道:“这两日发生了什么,说来听听!”
花欲辞跟了上去,说道:“首先是——”
才说了三个字,桃夭又扑了上来,花欲辞倒也不生气,推开了她,道:“小桃夭,我见你是保护烟凝宫主,但你欺负我干什么呢,咱们是一伙的,乖哈,听话!”
桃夭似是不解,怒睁着双目,气鼓鼓的说道:“你,不许欺负主人!”
花欲辞无奈的笑了笑,追着夜烟凝说道:“我以为烟凝宫主去山海阁一趟,能带回多少能人异士呢,谁知带回这么一个小跟班儿,还不分敌我!”
进了释云宫,秋余温正汗流浃背的练着武艺,见夜烟凝走进来,忙迎了上去,谁知他笑着脸话还没说呢,就被人给掐住了脖子,秋余温吃了一惊,待看向这掐住他脖子的人,立时愣住了,失声道:“像,真像!”
“余温,你先带桃夭下去吧!”夜烟凝吩咐道。
秋余温道:“是!”
说着,他轻笑着推开了她的手,许是眼见着自己的主人并没有什么危险,桃夭也并没有那么执着了。
“哎,余温啊,我说你赶忙的教教桃夭这里的规矩,尤其是敌我的问题!”花欲辞半是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待那俩人顺从的退下,这才转了话,道,“原来常少婴自精灵族离开之后,便再也没回定君山,甚至整个定君山都没有人知道关于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是否安好!”
“不是他派人送来了白孔雀么?”
“这倒是,不过我倒不是担心少婴安危,他为人谦和,断然不会与人结仇,但是定君山如今却四分五裂,昨日我要与烟凝宫主说的,正是此事。他们起了内讧,我略施了点小计谋,便将清平堂与临江堂两堂的七十万兵马带离了定君山,否则,他们一定会拼个你死我活不说,定君山,只怕从此没落了!”
“我听闻定君山素来不参与氏族之争,他们只怕不肯协助我魔族!”
“此事倒也急不得,不过花某这个人情,许是到了关键时候,他们总会义不容辞的还回来!”
“也好,那就劳烦花殿主好生安顿他们——对了,唐殿主呢?”夜烟凝看了看手里的翠玉长笛,突然的,这翠玉长笛爆闪了一下,这刺眼的光辉直教两人面面相觑。
夜烟凝心里七上八下,她道:“莫不是唐殿主有什么不测?”
“该不会吧,就算没有翠玉长笛傍身,以唐殿主的法术修为,这世上能有几人伤的了他!”
“不、不对,我这心里突突的跳的厉害,他在哪,可是在无忧殿?!”
“昨夜里听说去了碧云紫霄宫,似乎尚未回来!”
夜烟凝来不及细思量,拿着翠玉长笛就去了碧云紫霄宫,这碧云紫霄宫仍是夜秋枫的人马守卫着,白丹屏倒是难得的尽忠职守,这厢见了夜烟凝与花欲辞匆匆走来,立时瞥了一眼,冷冷说道:“哟,今儿刮的是什么风儿啊?!”
“白丹屏,我问你,唐——”花欲辞刚要问唐渺是不是在里面,却被夜烟凝给拦了下来。
白丹屏翻了翻白眼,心道:就凭你一个小小梅庄殿殿主也配与我这么说话!她一副鄙夷的神情说道:“奉了夜秋枫宫主的封守令,魔尊闭关修炼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否则军法处置!”
说着,这白丹屏伸手抓起了个糕点,一面撕扯一面扔的满地都是,还讥笑嘲讽道:“瞧瞧这些被做成了糕饼的鲜花,明明是被抛弃的,却还是这么灿烂鲜艳,脸皮真是厚的令人发指啊!”
夜烟凝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冷,她道:“花殿主,魔族族规第七条说的是什么?”
“凡我魔族子民,不可以下犯上,违者鞭三十,杖责三十。”
“那还不快拿下!”
花欲辞这下领了命,登时往白丹屏那边飞去,白丹屏吃了一惊,她本以为这可是在碧云紫霄宫的宫门口,凭她一个小小释云宫的宫主,也敢在此造次?
第一三八章:夜冥幽走火入魔 常少婴自毁双目
这白丹屏见势不妙,立时逃窜,谁知武艺却比花欲辞差了一大截,两人才不过十余招,白丹屏就被擒了下来。
花欲辞绑了白丹屏,丢给了侍卫,又上前问道:“怕是要把这里的侍卫换掉,我这就去!”
花欲辞欲转身,却被夜烟凝一把拉住,她说道:“去梦寒宫请夜叙初调派军队前来守卫碧云紫霄宫!”
花欲辞一愣,随即明了,双手抱拳,速速离去。
夜烟凝进了碧云紫霄宫,这翠玉长笛此时微弱的闪起了光芒,循着这光芒,夜烟凝在密室里找到了昏迷的唐渺,却不见夜冥幽的踪影。
“唐渺、唐渺!”
夜烟凝忙扶起了唐渺,她有些怕,有些慌张。她行了法术,为唐渺疗伤,点了他的穴脉,稳住了他体内纷乱的真气。
夜烟凝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像神一样的男人,会如此虚弱,她擦去他唇角的血,她焦急的说:“唐渺,你不可以躺下!”
“烟凝,烟凝……”唐渺似乎在与体内的真气做着艰苦卓绝的挣扎,他伸手,想去抚摸一下那个紧张的想哭的女人。
夜烟凝抓着他的手,冰冷异常。
“我在、我在,你不会有事的,别怕,别怕!”
闭着眼睛,唐渺恢复了下精神,许是因为见着夜烟凝,他的心归于平静,片刻,他缓缓说道:“不可以让别人知道魔尊出事!”
“魔尊他怎么了,你呢,你又怎么会受伤呢?”
“他走火入魔,误将我打伤,他说要去帝禺岛找仙族三真人报仇……”唐渺声音轻微又惨白。
夜烟凝忙说道:“魔尊的事交给我,你好好休息!”
说着,夜烟凝从唐渺的腰间拿出了他素日里盛药的瓶子,取出一颗,问道:“这是月华丹?”
唐渺点头。夜烟凝便将这药喂给了唐渺,又行起法术,为唐渺输送真气。
“烟凝,不要,你身体尚未恢复!”
“你忘了,我吃过九幽漱玉丹,我身上的伤,早已好的完全——”说到这,夜烟凝忽的想起了什么,她停了下来,说道,“那日凌夜修放下的双生白芷,我去取了来给你吃下,据说那花可增强内力,调息内伤!”
唐渺却一把抓住夜烟凝,摇了摇头,露出牵强的笑容,他说:“不要,你忘了,我也吃过九幽漱玉丹,不过这些东西与我而言,与普通食物并无区别,我不担心我的身体,我只怕……”
夜烟凝紧抓的摇了摇头。
“魔尊若真的堕入心魔难以自控,我只怕魔族自此之后会永无宁日!”
“没错,如今这形势,与那定君山如出一辙!”花欲辞说着走了进来,分析道,“如今我们似乎也是分成了两派,若魔尊不能主事,只怕两派会争斗起来,到时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只怕魔族离覆没也为时不远矣!”
“正是如此,所以首先我们要封锁消息!”唐渺此时真气恢复了些许。
夜烟凝道:“碧云紫霄宫外,我已寻了夜叙初宫主的兵马前来驻守,他素日里为人谨慎,又是魔族的老臣,夜秋枫、傅泽他们,也会给足三分薄面,魔尊那里,的确需要我们尽快寻回,以免乱了军心!”
“我只道是这夜叙初宫主离碧云紫霄宫最近,兵马又多,却未想到他是魔族老臣这许多!”花欲辞若有所思的说道。
“花殿主,如今我唐渺重伤在身,只怕不能分担烟凝的重任,劳烦你多尽心!”唐渺又望向夜烟凝,道,“你放心,待到申时,我的体力可恢复七到八分,到时我会以法力护体,泰然自若的走出碧云紫霄宫,那时正是安泰初的巡逻军队巡逻至碧云紫霄宫附近的时刻,只是未免引起怀疑,明日辰时我再过来这里,这样便可以多拖延几日!”
花欲辞正言道:“刀山火海,生死相随!”
夜烟凝也点头,道:“你安心调息养伤,我会尽快寻回魔尊!”
话说这邪久王听了那句与他一样英俊潇洒,却心生烦躁,闷闷不乐的回了房间,辗转难眠了一宿,这不,夕阳快落尽了,他才走出来。
脸上依然是烦闷的表情。
“师傅,您老人家又生什么闷气呢?”鹊扬提着两壶酒,看师傅走出来,忙上前问道。
这不问还好,话一出口,邪久王就没好气的回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供你吃喝、教你法术,到头来你竟说我老不死的,给我滚去菩提石那里面壁思过去!”
“师傅,我什么时候说您老不死——”
“还不快去,给我念九百九十九遍我最崇拜的邪久王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气质不凡!”
鹊扬无奈的泄了气,还是快去吧,不然一会他再想起什么词,念完九百九十九遍得什么时辰去了?!
鹊扬没精打采的转身,邪久王又叫道:“站住,小没良心的,把酒给我!”
“是,师傅!”鹊扬僵尸一般走到石桌前,放下酒,又转身走去了菩提石。
倒是石桌旁坐着的人,听着这师徒的对话,面带了几分笑意。
邪久王瞪了鹊扬一眼,坐到了那人对面,似是不放心,眼见着那边鹊扬已经开始背诵:“我最崇拜的邪久王,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气质不凡……”
“我这个徒弟,都被我给宠坏了,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邪久王冷冷的对着鹊扬喊道,“不许错一个字哈,错一个加罚九百九十九遍!”
“要是法术秘诀如此背诵,无须多少时日,你的徒儿都能修成绝世高手啦!”那人淡淡的说道。
邪久王挑挑眉毛,却忽然叹了口气,道:“昨日你为何匆匆离去,来个小美人而已,你怕什么?”
见他并不答话,邪久王兀自的笑笑:“常少婴,你有胆量刺瞎自己的双眼,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常少婴恬淡的脸上忽然有些悲伤,是啊,怕什么呢。
邪久王喝了口酒,眼睛竟红了:“那翠玉长笛,唐渺是何等的喜欢,便是与他同修道几百年的夜秋枫都不曾碰得,他却把它交给了她,可见她在他心里的分量啊,可叹、可叹!”
第一三九章:邪久王酒醉乱言 花殿主阻止出兵
邪久王叹了口气,道:“你在我这里住了许久,我都不曾问你,为何你会自毁双目?”
邪久王看着常少婴那似乎并未有何变化的干净俊美的脸,幽然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定是因为喜欢,因为不想让自己为难!”
“她曾经说起过,若她没有了那副容颜,还会不会有人喜欢——我那时没回答,可是心是肯定的……所以才在离开了她之后,自毁了双目!”
“你是想以此来告诉她,你喜欢她,绝不单是只喜欢她的那副容颜?!”
常少婴泯了口酒,淡淡的笑:“有一种喜欢,深入骨髓,铭刻于心,便是再也看不见她的容颜,却也永生难忘!”
邪久王给常少婴倒了酒,又将一壶酒闷声倒进了自己的嘴里,末了,借着酒劲,叫嚣:“糊涂,糊涂,千辛万苦上千年,才修得如今的生生世世不入轮回,你们,你们,却总是招惹红尘,苦了自己,伤了他人!”
似是有两行清泪,从常少婴依然如明珠般璀璨的眼眸里落下,可是,他已经再也看不到日落,看不到晚霞,看不到那个人或喜或悲的容颜。
纵使他为她自毁了双目,他并不觉得苦,可是他在那时,她来的那时,却逃了,他心里是怕的,怕她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模样,怕她为他难过,怕她会不知所措。
原以为,把她的容颜从眼前彻底的抹去,他就可以,慢慢的,慢慢的忘记她,可是她的脚步声,她身上的味道,还有她独特的气场,都在他的记忆里难以磨灭,他越是想忘记,却越是记得深,像天青色时欲滴的雨,必然又决绝!
“也好,也好,也好!”邪久王猛的一口酒咽下,却又呛出了泪,他喃喃的说道,“一双眼睛换一生的清净,也好,也好,也好过于那被画了句点的生命,一分一秒,都在靠近,靠近死亡,多么悲伤,却又得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隐着,忍着,挣扎着,真想看看他狼狈的样子,一定很好笑,一定很好笑!”
鹊扬回头瞧了瞧师傅,见他大醉,心里直犯嘀咕:师傅上回喝醉,大概是三百年前的样子,新酿海棠酒,想起了唐渺,这么久不来看他,又气又恨,上百罐的海棠酒,被他悉数砸了个烂……今天师傅又醉了,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可该,还是因为唐渺吧,这世上大概只有唐渺,叫师傅想起他时,心生烦乱,沾酒就醉!
这世上的事,正是越着急,便越凑巧。
夜烟凝回了释云宫,正与花欲辞商议,如何去帝禺岛的事,不成想,手下却十万火急来报:陆白羽带兵四十万进驻涂离岛。
若说是旁人,夜烟凝自然不会理会,可如今带兵的是陆白羽,而那涂离岛无论是对战魔族释云宫或者精灵族大陆,都十分便利——四十万兵马,想来这陆白羽定是难以咽下夺族之恨,想趁势攻打精灵族大陆吧!
“这陆白羽,也算得上是女子当中的佼佼者,可惜性子随他父亲,分不清是非黑白!”花欲辞感慨道。
“是非黑白,原本就不易分清。”夜烟凝合上手里拿着的书卷,淡淡的说道,“消息已经传到虞冷城了吧,不知道那里的人,分不分的清是非黑白。”
“怕是难了,毕竟血浓于水啊!”
“所以,如果我们不出兵压制住陆白羽的嚣张焰势,多拖延几日,怕虞冷城会多一股力量,左右夹击,咱们这仗,打的更是艰难!”
花欲辞低头思忖,如此说来,陆振铭不是不出兵,也是在寻找时机吧!
恰正在这时候,花欲离匆匆忙的赶来,苦口婆心的劝道:“烟凝宫主,此时万万不可发兵啊,现下咱们精兵良将无多,战略战事准备不周详,如此出兵,必败!”
夜烟凝伸手制止,道:“花殿主,此事无须多言,虽然花二哥是我前锋营大将军,此次出兵,我夜烟凝必亲自领兵,败则败矣,我却不能放过那陆白羽!”
“烟凝宫主对灵儿的私心,我花欲离自然知晓,可却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那涂离岛的防御战事,又岂能当成儿戏?!”
“烟凝并未想一举夺下涂离岛,不过我也知道,这涂离岛守兵二十万,却是只能守,不能攻,陆白羽这女人的性子,却是骄躁急切,要她只守不攻,她决然做不到,何况,她真正的目的为何,咱们不去会她一会,又岂能了然!”
眼见夜烟凝心意已决,再说什么也是枉然,花欲离这心里却依然难以释然,他想的,自然是夜烟凝今后的地位能否稳固,若这领兵打仗头一回就吃了败仗,以后如何能统领千军万马。况且这释云宫的地位,稍稍才有了些起色,一场败仗,岂不是等于自掘坟墓?
“欲辞,你跟着烟凝宫主,去保护她的周全!”花欲离只得这么安排。
“不,烟凝会照顾自己周全,何况还有桃夭跟着,花二哥有更重要的事,且驻守魔界等我吩咐!”夜烟凝只想着魔尊的事,此时尚不好和盘托出,所以只如此嘱咐,希望有花欲辞在,如生意外,也能及时补救!
虽是第一次领兵作战,夜烟凝却是十分的镇定沉着。在距离涂离岛三十里路处,夜烟凝下令停军,前哨前来奏报:“报,宫主,陆白羽带四十万兵马驻扎在涂离岛防御圈内!”
夜烟凝道:“再探!”
马贤似是有所疑虑,他说道:“倘若光明正大的对打,咱们就是打不过她陆白羽,死也死的明白,可如今她死守在防御墙里面不肯出来,这涂离岛的防御工程,乃是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战士们怕心里有疑!”
“马将军多虑了,夜烟凝不是无情之人,断然不会拿我二十万兵马的项上人头来开玩笑,不过希望马将军明白,我夜烟凝今日一战,必败无疑,但虽然注定是失败,我夜烟凝也会给陆白羽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马贤双手抱拳,愧然说道:“烟凝宫主全然为着精灵一族着想,我马贤又岂是目光短浅之人!”
夜烟凝看着涂离岛,细细琢磨,该如何引诱陆白羽主动出战呢?
第一四零章:首战叫阵陆白羽 涂离岛虽败犹胜
未几,她吩咐道:“马将军,你带几个身手轻捷的战士,高举我凝字旗,于涂离岛三里处摇旗呐喊,自然是说的越难听越好!”
马贤领命,这便要走。夜烟凝忙说道:“若那陆白羽发起进攻,你佯装害怕逃走,切勿应战,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马贤抱拳退下,选了十几个精兵良将,骑着马,高举着凝字旗就冲向了涂离岛,约么三里路的位置,他们摇旗呐喊:“陆白羽,弱女流,窝在墙里不敢出;陆白羽,弱女流,怕输请回家里哭;陆白羽,弱女流,丢人丢族丢公主;陆白羽,弱女流……”
这一阵吆喝,直教陆白羽气的怒火中烧,她不顾左右千般劝,硬是逼着守城将领打开了城门,她怒道:“就凭那贱女人区区二十万兵马有什么好怕,我陆白羽今日不给她点教训,以后在人族,我哪里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说罢,陆白羽一身戎装,骑马在前,挥舞着刀枪,就冲将出去,眼神决绝,似喷着怒火。
夜烟凝一面应战,一面指挥大军,且战且退,一面以小小一副身躯,抵挡千军万马。这陆白羽虽与夜烟凝法力相差悬殊,奈何她有四十万大军护佑,却是半点惧心都没有,她冲杀的痛快,竟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夜烟凝这二十万兵马虽在人数占了下风,奈何他们一路设置了许多绝妙机关,虽是一处机关折杀敌军不过七八人,对陆白羽而言,却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她越是乘胜追击,越是损兵折将更多。夜烟凝虽是节节败退,却护的大军周全,一正一反,夜烟凝即便一败涂地,却也伤敌有半!
待陆白羽忽然清醒过来时,她的大军已追出六七十里,她下令停止攻击,点算人数,虽是胜败已定,可听到自己所剩不过二十几万兵马时,她的心猛的抽搐了下,眼看那夜烟凝退到了魔族境内,她如今区区二十几万兵马,是万万追不得,可骄傲如她,又岂能咽下这口气!
原本陆白羽趁着宫重四重伤,求了南宫承许了她四十万兵马,想借着涂离岛的地理优势与战略优势,一举拿下夜烟凝,顺便重新夺回精灵大陆的,如今这一仗,表面赢了,却伤了根本,怎叫她陆白羽不暴怒!
可却无计可施,只得垂头丧气的退回了涂离岛,从长计议。
夜烟凝回得魔族地界,点算了兵马,折损兵马万余人,夜烟凝忙嘱咐马贤,定要好生善后。
眼看日头将落尽,夜烟凝才回了释云宫,花欲辞见夜烟凝无碍,便撤了去。
这边战事却才结束,薄鸢宫里却吵的天翻地覆起来,不为旁事,正是今日夜烟凝战败一事,几个宫主殿主围在一起,势要罢辍夜烟凝的宫主一职。
凌夜修站在薄鸢宫殿上,冷眼瞧着这群拉着他来观战的魔族众人,却觉得他们的嘴脸,越来越丑陋不堪。
“凌殿主,今日咱们定要阻止你去助战,一来咱们也是担忧凌殿主的安危,二来也是要凌殿主看清那夜烟凝的真实面目,如何,如何,大家都十分明了了吧,输,输的一败涂地,彻彻底底,我傅泽别的没看到,就看到那斑驳的凝字旗,破败不堪,毫无气势,简直教人不忍直视!”
傅泽一面声色俱厉的说着,一面看着凌夜修的神色,一面又苦口婆心的劝说,“凌殿主,有时候咱们这些太善良的人,总是会被一些狡猾之人的虚伪面目所欺骗,但只要站在远处,看得清楚,就算心有不甘,曾经受骗,也比一如既往的执迷不悟好,是不是?”
夜秋枫也说道:“实不相瞒,我夜秋枫虽未曾领过兵,单以这几百年的阅历也知道,此次对战,夜烟凝绝对是以卵击石,她没有全军覆没,倒是出乎咱们的意料,可却也让咱们看的清楚,她不是那块领兵的料,就算她本事再高,作战却也不是匹夫之勇,所以她究竟有没有资质,暂代魔尊一职,我想大家心里应该都清楚了吧!”
“话虽如此,却不知道唐殿主如何看待?”
这说话的是傅元珊。
“唐哥哥如今身在碧云紫霄宫,依秋枫看来,定是魔尊要唐哥哥定了心神,要他也能看清楚夜烟凝的资质——好了,大家有什么话尽可放心大胆的说出来,不必理会唐哥哥,他那边,晚些时候,我会亲自去说清楚!”
凌夜修冷笑一声:“损兵万余人,却歼敌近二十万,你们口口声声的失败,真是叫人不敢苟同!”
“失败就是失败,就算歼灭了几个敌人,也是投机取巧,算的上什么英雄好汉?!”夜秋枫急喝道。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凌夜修说着转身,道,“我凌夜修不会与你们这群败类争论,但若有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对凝儿有何不良居心的话,我凌夜修第一个饶不了他!”
说罢,凌夜修抽出斩妖剑,迅速的一挥,只见庭前的一棵怀抱粗的大树,轰然倒下,并断裂成千万碎块。
收起剑,他冷冷的走出薄鸢宫。
夜冥幽飞出碧云紫霄宫那刻,他凌夜修是亲眼所见,所以如今这局势,他也为夜烟凝捏了把汗。他如此轻易的不去战场助战,一来他相信夜烟凝有能力保护自己周全,更多的,他是怕后方有人趁虚而入,搅个天翻地覆,就算夜烟凝乘胜归来,只怕也难以立足。
还是有很多疑问,叫他不能一一自圆其说。
释云宫里,凌夜修站在夜烟凝的书案不远处,细细的问道:“你可还好?”
夜烟凝的眼里全是冷漠,她看着兵书,头也没抬,也并没有打算回应他。
“夜冥幽确实去了帝禺岛,我跟着他,走了许久!”
夜烟凝这才放下了书简,淡淡的说:“可曾跟去帝禺岛?”
“不曾!”凌夜修答道,可他的表情里,却有些许的抵触,这帝禺岛,是仙族的地界,他凌夜修,却是有千般万般的情绪困着,无法踏出那一步。
“你来将实情告知,烟凝自当感谢,不过今日兵败涂离岛,请恕烟凝不能——”
第一四一章:烟凝得帝禺地图 向北若华遇叫花
“凝儿……”凌夜修叫了声,他定定的看着夜烟凝,是十分熟悉的,是的,可是他却忽然说不出了话来,她的冷漠,叫他心疼。
夜烟凝起身,望着窗外,忽然说道:“明天许是个好天气,陆白羽折损了那许多兵将,定然不敢轻举妄动——你呢,你可否有时间,陪我去帝禺岛走一趟?”
“好。”
夜烟凝听的出,凌夜修的这声好里,却有太多的不确定,抑或有几分怯,有几分虚,她淡淡的说道,“其实,并不需要你亲自陪着去那帝禺岛走一趟,你只需告诉我,那帝禺岛的地形如何就好!”
凌夜修却低了头,那晚风轻轻的吹着,撩拨着谁过往的曾经。
也不是胆怯,也不是心虚,只是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情绪,他定了心的,要陪着她上刀山、下火海,可是,可是,他怕她不明白……
休整一夜,黎明,夜烟凝早早起床,待要上路,一开门,门前落下一张羊皮纸,她捡起来看时,却是帝禺岛的地图,每一处机关要害,皆圈涂清楚,不用问,这该是来自凌夜修的手笔。
但是没见到他的人,夜烟凝心里也早没了期望,如今她也不是从前事事需要人照料,何况,照料她的人,亦伤害她最深。
不过照例还是要走些过场,夜烟凝吩咐了秋余温,务必去闻风殿感谢一番。
她自己便带着桃夭就出了门。这帝禺岛果然不似人间寻常地方,山不是山,陵不是陵,怪石嶙峋,古树参天,若是没有地图,果然是进得去出不来。
桃夭眼巴巴的看着夜烟凝跳上了岛,却吩咐她一个人在这里等候,不许乱走。百无聊赖之时,却看到了凌夜修,他独自乘了一条小船,驶了过来。
桃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变幻莫测的帝禺岛,沉默着,坐在船尾里。
“凝儿上去了么?”凌夜修望着这充满回忆的岛屿问道。
桃夭不语。
“想来是上去了……”凌夜修又自言自语道,何必多此一举问桃夭呢,他嘲笑自己。
“你若关心,何不上去?”桃夭冷漠的说道。
凌夜修却不知怎么回答了,是该陪她去的,可是——总有些事,需要她自己去面对,因为成长,谁都替代不了!
令桃夭没想到的是,凌夜修真的跳上了岸,钻进了杂乱无章的灌木丛,像有一阵风,徐徐的吹过。
忽听得什么动静,桃夭警觉的站起来,四下里望了望,竟看到了一对男女,躲在不远处的水草后面,桃夭怒目而视,行起法术,顿时风生水起,躲在水草后面的这对男女,不是旁人,正是妖族席向北、丁若华夫妻二人。话说这妖族自得了七当家的命令,不与其他氏族交好之后,这妖族里的一众兄弟,都过起了平凡似水的日子,别提有多无聊了。
这不,席向北拗不过丁若华,定是要去定君山看望她多年未见的师弟——卫青缨。谁知还未曾到得定君山,便碰到了夜烟凝,二人又不是十分确定,所见之人就是夜烟凝,因此尾随而来,想看个究竟,不曾想,竟被桃夭发现。
丁若华道:“无论那女子是否是魔族释云宫宫主夜烟凝,你我此时都不可与这小丫头交手,若这小丫头是那夜烟凝的近侍,咱们出手,岂不是有恩将仇报之嫌?”
席向北揽着娇妻的腰肢,答道:“我只是心下疑惑,记得这夜烟凝宫主身旁是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但看这位姑娘,冷酷了许多,眉眼里,竟全是冷漠,教人看着却是满眼的冰霜。”
“堂堂释云宫的宫主,身边有几个使唤丫头,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席向北摇摇头,道:“看那船儿来的方向,正是魔族没错,可——可你发现没有,咱们这一路跟来,恰似走在一条裹着冰寒之气的隧道,教人心生畏惧,这小丫头的法术,与咱们不相上下,决然不是她的气场——除了她,那便是登上帝禺岛的那姑娘,可从前的夜烟凝宫主,温婉如玉,绝不是——”
丁若华也点头,她又看了看桃夭,说道:“这小丫头许是受了主人的吩咐,不许乱动,这半天都未见她下船哩!”
俩人正你一句、我一句聊的不亦乐乎呢,忽然凭空落下来一记掌风,这力道,教人来不及逃跑。
席向北护着丁若华,随着掌风掀起的巨浪,飘远了去,半天两人才缓过劲,待站定时,却看到一位身穿素衣的白胡子白头发老乞丐坐在一条破烂船上打盹儿,似是听到席向北和丁若华站定的动静,慵懒的说道:“一记掌风都接不住,还是从哪来滚回哪里去吧,这种地方也是你们这种小人物来的地方?!”
席向北只觉这人面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可这老头虽话糙,教人听得心里不爽,可却说的在理。
丁若华待要说什么,被席向北拉住,他深鞠一躬,调转船头,向大海深处行去。
丁若华不解,她有些不悦,虽说两人学艺不精,可被人这一嘲讽,着实心里气愤,她鼓着气,道:“就算我俩葬身于此,丢了妖族的颜面,我心里怎过意的去!”
“那老人家也是好意,不然岂会将那记掌风打偏,再者,他必定是绝顶高人,否则,任凭一条那么大的船驶过来,咱们都丝毫没发现,就算被人奚落,咱们却也终身受益,莫要在这小事上耗费心神!”
席向北好言相劝,又好一阵安抚,道:“这一趟出门,我总觉气氛异常,男儿志在四方,我便是被卷入了什么纷争,生死无畏,可是你呢,我如何放心的下,如何舍得你饱受孤独之苦,许是七弟说的对,咱们妖族该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地界里,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没有死亡,就没有别离之苦,就不会有悲伤,多么美好!”
丁若华噘着嘴瞪了眼席向北,虽是他不说出口,她心里也明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就是要她早些生个一儿半女,也好叫他心有牵挂,不再孤单,不再摇摆——
第一四二章:烟凝登上帝禺岛 混战仙族三真人
“老七若是收了玩心,当也该回妖族看一看,你啊——罢了,咱们便去了定君山,见一见青缨之后就回妖族,这世间究竟有什么纷争,咱们眼不见,心不烦!”
席向北看看丁若华,她心底的怒气已消,可是他想说的话,却总是难以说出口,就那么憋着,竟憋红了脸。丁若华看了,无奈的笑笑:“好了,知道你在想什么,等回了妖族再说吧!”
席向北柔若清风的点头应允。耀眼的日头落在清冽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守着这难得的安静的美好。
远处的白胡子老头见了这情景,慵懒的躺在了船板上,任凭船儿随着洋流,飘向前去。
这帝禺岛上的机关,当真教人眼花缭乱,夜烟凝循着那地图,找寻着暗藏着的路,费尽了千辛万苦,才终于到了岛屿中心,一抬头,夜烟凝看到夜冥幽被困在一股强大的力量里面,他双腿盘地,嘴里默念着什么,似在拿自己的内力与之抗衡。
“魔尊,烟凝来救你!”夜烟凝说罢飞身跳起,又行起法术,挥动起诛云鞭,想要用这鞭子,将夜冥幽从那阵中拉出来,可却事与愿违,这股强大的力量犹如铜墙铁壁一般,诛云鞭几番碰壁,不得向前。
“何人敢来帝禺岛造次,还不速速离去,休怪我等狠下杀手!”
凭空响起一位老者的声音,夜烟凝站定,道:“魔界释云宫宫主夜烟凝见过三位真人!”
“哼,小小释云宫的宫主,也敢来帝禺岛,你可知你面前的是什么阵么——这是世间第一苦阵,轮回阵,任何闯入阵中的人,若不能自己逃出去,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又一位老者嗤之以鼻的声音传来,不待夜烟凝说话,第三位老者的声音响起,他道:“这位姑娘年纪轻轻,便闯得我帝禺岛上的戍岛机关,看得出是有几分能力,不过,这位姑娘,老朽奉劝你速速离去,自有这轮回阵以来,从未有人活着从中逃脱,你若有心,且回魔族好生经营,莫再挑起纷争、累及苍生之事,我仙族众生,绝不为难魔族!”
“烟凝不过区区一枚弱女子,哪有什么能力经营魔族这片肥沃之地,即来得此地,小女子决然不会空手离去,还望三位真人,高抬贵手!”
“无知小辈,却是没听过这轮回阵的名号吧,你且快快离去,莫要等我三人出手,你枉丢了性命!”
“想堂堂仙界于茫茫天地间屹立在一个善字上,打的是拯救苍生的旗号,未知三位真人,为何口口声声要人性命?”夜烟凝轻笑一声,“小女子倒想请教三位真人,这轮回阵,因何创立?”
一句为何口口声声要人性命,已将那位气势汹汹的老者堵得哑口无言。另一位老者便接道:“这轮回阵之创立,乃是我仙界之事,与旁人无尤,姑娘无须多问!”
“三位真人不愿实情相告,小女子倒也不好计较,但小女子听闻,这轮回阵之创立,乃是为囚禁天下祸害苍生、穷凶极恶之徒——如今却无故囚禁了我魔族一族之主,三位真人却要身在魔族的我,速速离去,且问,善何在,善念都没有,又何来拯救苍生?”
“你、你、你住口,哪里来的野丫头片子,说些幼稚无知的歪理?!”
夜烟凝冷笑:“夜烟凝不才,愿请三位真人赐教!”
“混账,你道是精明,打的如意算盘,我等若是现了身,你岂不寻得到我仙界第一阵的阵眼?!”
“二弟,无须生气,这位姑娘也是救人心切!”这说话的,便是三位真人当中最年长的,名号:歧阳真人。这口口声声取人性命,脾气暴躁的二弟,便是翼阳真人,而年纪最小的一位,便是岳阳真人,此人倒是性情温厚,只是向来醉心于法术。
歧阳真人道:“姑娘,我等念你救人心切,不忍动手,免伤和气,实不相瞒,这轮回阵乃由我三兄弟坐镇阵眼,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可擅动!”
夜烟凝心道:听闻这轮回阵,只需三位镇守的真人收了法力,其威力便大大减小,只是要三位真人抛弃上万年的规矩,定然不是什么易事!
她又想了想,道:“但凭话说,谁知道藏在后面说话的,究竟是不是所谓仙界的三大真人?”
“放肆!”翼阳真人怒道,只恨不得打一掌出去。
“二弟,休得无礼,你我皆是修的大乘法术之人,岂能因此动怒?”歧阳真人说道,“姑娘,你且离去吧,今日你救不回他的,就算我等放了他出去,他亦会经脉逆行,堕入狂魔惨道,倒时仍是一个死字,不若放下,就此别过吧!”
听得此言,夜烟凝心头一惊,但看坐在那阵里的夜冥幽,脸色似有些惨白,鬓旁的细汗,汩汩的滴落,那神情紧张,定是因为拿自己内力与轮回阵的力量抗衡,所以才如此难过。
但是夜烟凝却一时没了法子。越是着急,越了没了主意。夜烟凝气急,挥起了鞭子,朝着这周围的绿树青草、横枝断岩一阵抽打,这井然有序的环境,竟一时变得狼藉遍地。夜烟凝心道:便是自己如此造次,这些真人也沉得住气?!
许是未见过世面,夜烟凝的诛云鞭尚在翻天覆地,却恁的刮起一阵狂风,没来由的肆虐,和着一股强大的压制之力,似要困住夜烟凝,夜烟凝忙抽身向后跃去,谁知却正中了这股力量的圈套——
像是谁从背后击出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夜烟凝的背上,夜烟凝猛吐一口鲜血,扑在了地上,不待她喘息,这股力量卷土重来,更凶猛,更嚣张,夜烟凝本想以己之力,掌控这股力量,奈何她小小身躯,怎敌得过三大劲敌,复又受了一记掌风,这下,夜烟凝倒在地上,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与之为敌,眼见这第三记掌风又打来——
夜烟凝咬着牙,借着双手拍地的力量,飞身跃起,怎奈这第三记掌风混乱,全然不似前两掌有迹可循,夜烟凝唯恐自己慌了阵脚,可却没了退路,正是千钧一发之际——
第一四三章:夜修再救夜烟凝 白羽火烧定君山
一道黑影飞出,一连打了三掌出去,趁着这间隙,那人抱着夜烟凝飞离了这苦难之地。
将夜烟凝安稳的放在了船上,凌夜修挥了掌,掌风强劲,扑向岸边的巨石,借由这股力量,催动小船远离了岸边。
桃夭擦着夜烟凝吐出的口口鲜血,咬着唇,紧攥着拳头,眼里满是心疼,却说不出半句话来,眼见这船儿要驶离了帝禺岛,桃夭一跃跳起,奔向船尾,道:“我要为主人报仇!”
凌夜修道:“凝儿受了重伤,你好生照料她,报仇的事,交给我就好!”
桃夭用力的攥着拳头,狠狠地看了眼那帝禺岛,扭头跪到了夜烟凝的身旁,为她擦拭血迹。
却忽然间,这海上掀起了狂风巨浪,围绕着他们的小船,似是海神暴怒,势要将他们吞噬一般。
凌夜修心头一惊,忙跳到夜烟凝身旁,抱着她,唯恐这巨浪掀翻了他们的船,夜烟凝尚有一丝意识,努力的挣脱着凌夜修的怀抱。
凌夜修握着她无力的手,款款深情,道:“凝儿,你气我也罢,恨我也罢,待平安回了魔族释云宫,我任你处置,可是现在,我不能放手,我怕,怕我们葬身海底!”
却在这时,凌夜修才猛然间发现,夜烟凝受伤的右手手腕渗出了血,这血似一朵妖冶的西府海棠花,盛开在狂风肆虐中。
凌夜修忙从腰间抽出斩妖剑,可还未拔出剑,就看到夜烟凝流下了一滴泪,她说:“凌夜修,你若想医好我手腕上的伤,我立时跳进海里,便是不死,也永生永世不与你相见!”
她的话语苍白无力,却又字字铿锵,带了尖刺一般,落在凌夜修的心上。
他闭了眼,那泪珠随着狂风,飞到了他的发梢,晶莹的,像行走在巨浪之上的浪花。
收了剑,他说:“凝儿,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没有回答,这风中,只有亡灵的哀唱,前仆后继,勇往直前……
狂风巨浪围绕着船儿十余米的距离,催动着船儿疾速行驶,却不曾伤害船儿半分。
夜烟凝的肩胛处隐约闪着奇特的光芒,只是谁都不曾注意到。
船上的人压制着内心的恐惧,祈祷着快些到达……
却说这海上的巨浪滔天,却是千年难见,携带二十万兵马的陆白羽,竟惊呆了。
手下忙说道:“白羽公主,咱们还是回去吧,这海上突然起了狂风巨浪,怕是天意给咱们的暗示,此行估计凶多吉少啊!”
陆白羽转身就是一巴掌,桀骜的说道:“什么天意暗示,我说这是好兆头,我陆白羽就不信,老天凭什么要让我陆白羽葬身在这海底!”
却说陆白羽这是带兵去哪,正是定君山方向。表面上打了胜仗的她,折损了近二十万兵马,正气不打一处来时,忽想起从前精灵族的旧事,这常少婴的名字,就像一根刺一样,穿插在她满是怒火的心里,叫她无法控制踏平定君山的怒气。
加之军中有人闲聊,说是定君山的主人下落不明,陆白羽一想,此时正是攻打定君山的绝妙时机,这定君山向来不与其他氏族交好,定然也不会有救兵!
于是乎,陆白羽不顾行军劳苦疲惫,立时起兵就往定君山杀来。说来也是巧,士气不高的陆白羽军队,本就此次战役而言,在人数上面是万万得不到好处的,可却出乎意料的,陆白羽甚至没费多少力气,就占领了定君山。原来是这定君山破阵堂的于飞乐见了陆白羽,心生爱慕,拿这定君山当赌注,博红颜莞尔一笑了。
浣西堂的江南春心生愧疚,奈何自己四十万兵马在破阵堂面前,几乎是杯水车薪,不得已,她带着军队退到了后水泊,那里是定君山的艰苦之地,易攻难守,距离主山又远,本是以为眼不见为净,待于飞乐想起自己时,再好言相劝,奈何,她心里装着明月,明月却不照进她的心。
待那一把火烧起时,江南春仿佛听得到陆白羽刺耳的奸笑。
北水泊处处是沼泽,可却抵不过一场肆虐蔓延的火。江南春带着一众手下顽强的与火对抗,却终是倒在了这片烧焦了的热土上。
她后悔,后悔听信了于飞乐的甜言蜜语,后悔相信他一生一世的承诺,后悔自己背叛了主人,后悔自己走错一步,万劫不复。
她愧对四十万将士,愧对定君山,愧对常少婴。
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在一片哀嚎当中,那宛若江南春上的绯颜,终是躺在了四十万将士鲜血汇成的河流当中……
这乌土苦海的暗涌,教躺在船头晒着太阳慵懒的白胡子乞丐心里吃惊,这白胡子乞丐不是旁人,正是妖族七当家,他本是在海上悠然自得的漂着,装扮成一副不修边幅又年纪苍老的样子。
许是天意,这妖族七当家心里闷,猜不透这海底的暗涌究竟因何,便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却正看到前方一阵火海,肆虐的火将那片天空烧的通红。
这火烧的蹊跷,可七当家却来不及细想,调转船头,向那火海奔去,这定君山的北水泊地界,他七当家也有听闻,若说是人家定君山的主人心情好,喜欢烧把火给自己助兴,倒也无可厚非,偏这北水泊是一片沼泽,谁没事给自己添堵呢?!
况且定君山主人常少婴的名号,他七当家也有所耳闻,那个温婉善良的男子,定然不会做这种涂炭生灵的事!
到得北水泊水域,七当家才发现,这里竟是一处绝限的断崖,而断崖上,横七竖八挂着些尸体,想来是人求生的欲望,想跳进水里避火,奈何这里凶险异常,当真是跳也是死,不跳也是死,天要亡人,人不得不从了这宿命啊!
七当家忙行起法术,踩水跃上断崖,这断崖犹如被烧红的铁块一般滚烫,一连施了三次法术,掀起这海上的巨浪来扑灭这断崖处熊熊燃烧的怒火,火势因着水减小了许多,却始终如执迷不悟的恶魔,不肯就此熄灭——
第一四四章:毁约去彘荒蛮地 烟凝服双生白芷
扫了一眼遍地烧的如碳一般的尸体,七当家在不远处的尸体底下听到一声微弱的叹息,循着这痕迹,七当家寻了过去,几具烧焦的尸体下面,是一副面目全非的女子般的身体,似还有些微弱的气息,来不及细想,七当家抱起她,跃下断崖,回了船上,施了法术减少她的痛苦,又喂了些水,终是因为受伤太重,这人昏迷了过去。
这船疾速行驶了小半天,终于在天亮之前到达了虞冷城,鱼家三兄弟尚在睡梦中,闻得老乞丐回来了,忙惊慌失措的穿了衣服,跑了出去,脸也来不及洗一把,就赶着去认罪了。
“叫花大人,您怎么来之前也不通知一声,咱们好去迎接您大驾呢!”鱼头怯怯的笑着,小心翼翼的看着七当家的脸色。
“怎么是怪我老叫花惊了你们的美梦么?”老叫花冷冷说道。
“叫花大人您圣驾归来,小的们未能迎接还请您老人家不要生气,说什么惊了什么美梦,您别折煞了小的!”鱼头说着往床上瞧了瞧,这一瞧,着实吓了一跳。
七当家白了眼鱼头,道:“你快吩咐下人去请大夫,看这姑娘还有没有的救?!”
“哎,老三,快去!”鱼头话毕,老三鱼尾巴就跑了出去。
“叫花大人,您别怪小的多嘴,这姑娘被火烧的都看不出是姑娘了,您救回来有什么用呢?”
七当家瞪了眼鱼头,瞧着他的脑袋说道:“怎么着,感情我从前说了那么多,你这鱼头真就眨眼就忘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蝼蚁尚且偷生呢!”
“哎、哎!”鱼头一边缩脖子,一边点头哈腰的应着。
“小叫花呢?”七当家问道。
“小叫花……小叫花……”
鱼头支支吾吾说不上来,老二鱼肚忙说道:“叫花大人,上个月来了一对夫妇,寻了小叫花去,说是他们落难时被偷走的孩子,小的派人查过,确实如此,便由了那对夫妇领了小叫花去——小叫花命好,还有疼他的爹娘在世!”
这档口七当家也顾不了太多,只浅浅的点头,心却想到:这怒火之毒,唯有彘荒蛮地的那些上古神兽可解,这便如何是好?
七当家突然想起来,是答应了谁,再也不去彘荒蛮地的。
大夫被老三鱼尾巴搀着连走带跑的赶了过来,看到这烧的体无完肤的病人,也是吓了一跳,直摇头:“没得救了,没得救了!”
鱼头生怕七当家责怪,忙说道:“大夫,大夫,您再给瞅瞅,还有口气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夫,您委屈再多看一眼!”
大夫却无奈的叹口气:“烧成这样,活着也是遭罪,不如就……唉,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你倒是快说!”鱼肚子急的抓耳挠腮。
“一是当今天下奇药,九幽漱玉丹,二是彘荒蛮地的蝶翼凤尾蝶之泪,前者早已消失数百年,后者——唉!”
七当家道:“大夫,你只开两幅止血散热的方子吧!”
大夫无奈,开了止血散热的方子,又开了几副温补保命的方子,便速速离去。
鱼尾巴忙照着方子去抓药、熬药。鱼头心道:这下糟了,要是上回那只蝶翼凤尾兽没被那小丫头片子给偷偷放了,如今倒真是能救了这姑娘,难道这就是宿命?
七当家一拍脑袋,却吓得鱼头鱼肚两兄弟忙跪了下来,生怕旧事重提,俩人又挨一顿熊。
七当家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这哥俩,道:“没吃饭,饿的腿软了?”
鱼头忙不迭的摇头,又与鱼肚相互看了眼,谁都不敢乱说话。
“起来好生照顾这姑娘吧,她若忍得这烧伤之苦,待明日,我寻了那蝶翼凤尾兽之泪来救她!”七当家安慰自己,救人要紧,什么承诺不承诺的。
吩咐鱼家兄弟备好了船,七当家便疾行去往彘荒蛮地。
释云宫里,凌夜修正行着法术为夜烟凝疗伤,可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他的法术,都不能进入她的身体,唐渺赶来的时候,凌夜修正手足无措,痴痴的看着床上安静的睡着的夜烟凝。
花欲辞听闻夜烟凝回来,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却见到如此情景,唐渺便问道:“是有何要事?”
花欲辞压低了声音,道:“定君山被陆白羽占领,她、她放火烧了定君山北水泊地界,连同浣西堂四十万兵马——”
唐渺忙制止了他,道:“此时先不要说与烟凝听,免得她又耗费心神,待她恢复了元气,再与她说不迟,你且看看有无法子补救!”
花欲辞摇摇头:“事已成定局,回天乏术!”
话毕,他与各位施了礼,便退了下去,他此刻只能先去兰花西涧,稳定庄舍人以及卫青缨的情绪。
暮婆婆道:“宫主若不是受了南宫尉那三掌,如今定然不会伤的如此严重,手腕的伤,也不至于会渗血!”
唐渺道:“烟凝身体异于常人,许久之前,她身体里,便有两股强大的力量相互制掣,如受了伤,这两股力量便不能被她控制——”
暮婆婆恍然,道:“我熬了些汤药,加了一味宫主不太喜欢的药,但请唐殿主喂宫主服下!”
凌夜修看看暮婆婆,又看了看她端过来的药,原来是放了他给她留下的那朵双生白芷。
唐渺接了药,坐到床前,轻轻扶起夜烟凝,柔声说道:“烟凝,灵儿墓前,新长了棵西府海棠,桃夭喜欢的不得了呢!”
许是这句灵儿,叫夜烟凝听了心伤,唐渺喂了药,夜烟凝出奇的,并没有拒绝,待药喝下,她有了些力气,缓缓地睁开了眼,道:“灵儿,灵儿……”
唐渺正待要扶着夜烟凝起来,去看看灵儿,谁知夜烟凝忽然心口一阵翻滚,她是忍了又忍,额头渗出了细碎的汗珠,双腿盘坐,硬行法术。
“烟凝不可,强行法术,恐伤了自己!”唐渺忙制止,可夜烟凝却停不下来,因为身体里的难过,不能用语言来表达,片刻,夜烟凝猛吐看一口乌黑的血,众人一惊,难道真的如唐渺所说伤及自己?
夜烟凝喘息了几口气,竟比之刚才精神许多,她道:“唐殿主,你怎会在这里,碧云紫霄宫那里——”
第一四五章:唐渺再回山海阁 少婴复见夜烟凝
唐渺又是气又是心疼,无奈的笑着说道:“你就是不肯为自己考虑——快点好起来,我陪你一起去山海阁再走一趟!”
“我该没什么事了,身体里先前的灼热痛苦感,已然消失。”
凌夜修道:“适才吐出的,该是你体内的淤血而已。”
唐渺点头。夜烟凝道:“没想到帝禺岛三位真人法力如此之高,烟凝没猜错的话,他们该手下留情了!”
“仙界创族几万年,三位真人的修行,我等自然只能承受一二!”
凌夜修望着唐渺,突然问道:“你被魔尊所伤,为何恢复如此之快?”
唐渺若有所思的答道:“魔尊似乎尚有一丝意识,不忍对我下重手吧,如今形势严峻,山海阁那里,务必要早些过去——碧云紫霄宫那里,就拜托凌殿主照拂了!”
凌夜修心下不悦,可是除了他,其他还有谁有这能力把守的住碧云紫霄宫呢?!
沉默,算是回答。
“若得老阁主相助,凭那山海阁一百八十七位能人异士,咱们踏平人族,不过区区数月的事!”暮婆婆说道。
夜烟凝经过涂离岛一战,已然意识到孤军作战,必不能成就大事,所以如今便是三顾茅庐,她也会虚心求贤。
“桃夭,你去找余温备好快船,咱们这就出发!”夜烟凝吩咐道,桃夭跑了出去,不多时,秋余温过来回话,道,“宫主,快船已备好,可以即时启程,只是……”
看秋余温吞吐,夜烟凝便问道:“何事?”
“桃夭……桃夭她,她不想回山海阁!”
夜烟凝想了想,便说道:“罢了,你好生照顾好她,别教她闯祸!”
“宫主请放心,余温和桃夭一定会照顾好释云宫上下!”秋余温满心欢喜的跑了出去。
唐渺与夜烟凝这便起身,行至岸边,唐渺转身与凌夜修告辞,道:“我会照顾好烟凝,碧云紫霄宫还请尽心!”
凌夜修看着夜烟凝,心里满是苦,却说不出。他默默地看着两人上了船,头也不回的往那大海深处行驶,带着他的难过,他的伤悲,他的无可奈何。
“每次行驶在这乌土苦海之上,我都感觉到有种奇妙的力量,与我体内的力量相互辉映,那感觉像是有个人,在轻轻抚触我受伤的伤口一般!”
夜烟凝坐在船里,盘腿休息的时候,这么跟唐渺说。
唐渺皱了皱眉,心里却涌出了个疑问,只是一时,他也未能理清思绪。便幽然说道:“唐渺久居无忧殿,与这苍茫的人世间,竟有九百年不曾见面了。”
夜烟凝虽没答话,可心里却甚是感激,许是只有在唐渺身边时,她由内而外散发的强大的冰冷气场,才会稍稍缓和。
山海阁九百年来并未改变昔日的风采。唐渺站在这片热土上,竟有些感慨。门童见了那翠玉长笛,匆忙上去禀报。
不多时,鹊扬兴高采烈的飞奔了下来,却看到一位童颜鹤发,身形俊郎的男子,如玉的面容里透着一股温暖的气息,不用猜,这便是鼎鼎大名的唐渺了,虽是有些许的吃惊,倒是不改他兴奋的表情,施礼道:“久闻唐殿主大名,如今总算见到真人了,久仰久仰,两位快请,快请!”
夜烟凝还了礼,随着唐渺,跟着鹊扬上得山去,鹊扬难掩兴奋的心情,叽叽喳喳的说道:“唐殿主路上辛苦了吧,我师傅听到是您亲自来了,忙吩咐了下人准备酒菜呢!”
唐渺只恬然的微笑,心道:上得绝顶峰这条山路还是老样子,于山腰处那分别驻守三处亭台的彪形大汉依然是虎虎生风。他心里竟描绘起上一回夜烟凝来时,与这三位绝顶高手打斗时的场景。
上得绝顶峰,夜烟凝忽然看到有人风一样背着他们,从另一条路走了出去,那背影好生熟悉。
见夜烟凝心生疑惑,兴奋过了头的鹊扬大大咧咧的说道:“那位便是定君——”
山字还未说出口,鹊扬就知自己闯了大祸,忙闭了嘴,将两人请到了邪久王的凌烟阁。
唐渺看着烟波浩渺这几个字的牌匾,微微一笑,这邪久王,还真是淘气。
“师傅,师傅,唐殿主来了!”鹊扬喊了几声,却没见着人,他忙请了唐殿主坐下,倒了上好的茶水,略带着歉意说道,“许是师傅取酒去了,前两天还惦记着为您留着的海棠酒呢!”
鹊扬说罢,一转头,却没有发现夜烟凝,来不及这许多,就跑去了师傅的酒窖。
夜烟凝却不是乱走。听得定君两字时,便已明了,那位急匆匆而去的,便是定君山的主人——常少婴。所以她追了上去。
他侧立于山间亭台,面向着将落的夕阳,白色随风飘摆的衣衫被映的如同绯色的花。
“你来了。”他淡淡的说,没有回头,却依然知道是她。
夜烟凝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万千言语涌了上来,却压制在喉间,不能言语。她那时虽伤的严重,花欲辞说的陆白羽火烧定君山一事却也听了个大概,此时见了常少婴,她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慢慢的,她走了过去,站在他旁边,望着柔和绝美的夕阳,沉默。
赶着回家的鸟儿,划过天空,犹如一道闪电,寻不到踪影。
“少婴,”夜烟凝说道,“你送来的白孔雀,全都安好!”
常少婴微微上扬了下唇角,面带着微笑,他答应她的,他做到了。
“抱歉我没有亲自去。”
“那又是为何,不回定君山呢?”
常少婴沉默,是啊,为什么不回定君山呢,许是因为,自己如今这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再也做不回那意气风发的从前了,不如不回。
夜烟凝抓着常少婴的胳膊,情绪激动的就要将定君山的一切说与他听,可是他转过了脸,他的脸色怆然,淡淡的泪痕划过他俊美的容颜,可——他的眼睛,失了灵魂。
夜烟凝吃了一惊,她伸手,想去试探,她不想事实如她所想。
常少婴惨淡的扬了扬唇角,轻轻问道:“吓到你了嘛?”
夜烟凝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弥漫了双眼,她哽咽着问道:“不可能、不可能,是谁,是谁?”
第一四六章:海棠酒知己重逢 邪久王欲语还休
常少婴淡淡的解释:“是我自己!”
夜烟凝不肯相信,她摇着头,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常少婴被这一连的追问,打乱了原本几尽归于宁静的心神,可是他却不想她担心,他伸手,握住她拉着他的衣袖的手,浅笑,他说:“我以为,这样可以忘记你。”
夜烟凝眼里的泪,不由自主的落下,难道究竟是自己害了他?
“不要为我哭,”常少婴伸手摩挲,似是想要为夜烟凝擦去泪水,她听到她小声的啜泣,却在要碰触到她时,慌张的退去,他说,“我没事,我很好,不必担心我,一双眼睛而已,这世间最完美的美好,皆已存在了我的脑海里!”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勉强的笑着。
“对不起!”夜烟凝擦了泪,却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陪我,看一场日落,可好?”
夜烟凝并没有打算离开,她闭了眼,那泪水静静的流。落日的余温落在她悲伤的脸上,叫她挣扎在无能为力之间,这落日的时间,她想让它变得更长,更久一些,她想陪他,更久一些,这样,她内心的歉意,才能更尽情的宣泄。
也许这便是宿命,他爱而不能的宿命。
只是他不知道,那个他深爱,为之自毁双目的女子,下定了决心,要还他一个与从前一模一样的定君山,如果可以,她还要还回他从前灿若星辰的双眼。
风,似一层薄纱,笼罩在山间,笼罩在山间茕茕孑立的人心……。
虽然再也看不到她的脸,可是她陪着他看日落,看夜幕慢慢降临,他就已满足,无数个想象当中的相见,都不及此时的幸福感,虽然带着悲伤,虽然日落的时间很短。
可是他依然满足。
“师傅,师傅,唐殿主来了,师傅——”鹊扬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愣是没有找到邪久王,这下他可是没了主意,一边挠着头,一边不好意思的对唐渺说道,“唐殿主您见笑了,我师傅他、他不见了——”
见唐渺只淡然的品茶,便接着说道:“刚刚还跟常公子下棋来着,可是我酒窖、厨房、茅房都找遍了,就是没见着他人——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唐渺放下茶,道:“好茶!”
鹊扬惊讶的看着唐渺,惊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唐渺看了看鹊扬,又看了看桌上的茶,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老大不小了,还使孩子脾性!”
说罢,唐渺起身就往内室里走去。鹊扬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慌忙跟了去。走过回廊,却到了邪久王的寝室门前,唐渺伸手就推开了这房门,抬脚就走了进去。
鹊扬跟在身后都看愣了。
唐渺洒脱的走到邪久王的床前,坐了下来,看了看这雪白的被子,铺满了一床,不声不响。
唐渺扯下了被子,道:“不闷吗?”
邪久王咳了声,假装睡着似的,迷迷糊糊的样子,教人忍俊不禁。
“不打算起来是吧,那我走了!”说罢唐渺便起身,谁知还没踏出步子呢,就被一咕噜爬起来的邪久王给拉着又坐了下去。
邪久王噘着嘴巴,孩子一样,看也不看唐渺,理了理被被子弄乱的长发,嘟囔道:“哼,九百年了,也不见你来看看我,凭什么你一来我就要见你!”
唐渺被他说的直想笑,心道:九百年了,还是小孩子脾性!
唐渺从旁边提了靴子,递给邪久王,道:“你这山海阁,我的确有些日子没来了,不打算带我四处看看?”
邪久王赌气一般,抢过了靴子,兀自的穿着,依旧爱搭不理的样子,小怨妇一般的说道:“人家山海阁一草一木不多不减,就为着你来时还是从前的样子,你倒好,九百年都不曾回来,真是人心不古啊!”
靴子才穿好,邪久王忽的抬头看到了在一边站着眼也不眨,嘴巴也合不上的鹊扬,冷冷说道:“看什么看,面壁去!”
“面什么壁嘛,看你徒儿长的如此清秀,整天面壁、面壁的,把这棱角分明的脸都给面平了!”唐渺打趣道。
“哼,就知道给我徒儿灌迷魂汤——我长的不清秀嘛,我这张脸不棱角分明嘛?”邪久王气呼呼的指着自己的脸说着,恨不能把这张脸放大一百倍,好叫唐渺看的明白!
好不容易下了床,邪久王仍是愤愤不平的样子,回头看了眼唐渺,伸过手去,唐渺搭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两人这熟稔的动作,倒是教鹊扬看傻了,不对啊,师傅明明不是在生气嘛?!
邪久王前头走着,说道:“你今天什么都别说,我不爱听!”
唐渺挑了挑唇,便不多语。
邪久王才出得门口,忽转头,对着傻傻站着的鹊扬,道:“还不快去备酒菜!”
鹊扬这才惊醒过来,忙跳了出去。
两人坐在这绝顶峰的亭台里,四周是鸟语花香,淡淡薄雾笼罩,犹似仙境。
鹊扬抱着酒坛子过来,又带了几个奴仆,摆上下酒菜,倒了酒。
邪久王扭着头,时不时的斜眼瞧瞧唐渺那一头雪白的发丝,有不忍,有疼惜,有怨恨。
“要看我就好好看,再这么斜瞪眼下去,上眼皮非得把下眼皮撞出俩窟窿不可!”唐渺说道。
邪久王冷冷说道:“确认下是不是鼎鼎大名的唐渺行不行,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哪个人面兽心的绝顶高手假扮的你!”
唐渺微笑不语,抿了口酒道:“好酒!”
邪久王没了脾气,软了话语,问鹊扬道:“常公子呢,请他一起来吧!”
“常公子与烟凝宫主在断崖那里赏落日!”
邪久王偷偷望了眼唐渺,见他脸上并无其他,便挥手让鹊扬下去。
唐渺问道:“定君山如今已不是从前模样,你可知道?”
“天下风云变幻,非我等所能预测,管那许多是与非,徒增自己神伤,大错也!”邪久王为唐渺添了酒,笑了笑说道,“这坛子酒,已有九百年了,当初以为你不久便会回,没想到却是一晃眼……已经九百年过去了!”
第一四七章:老顽童故出难题 万积雪难舍旧情
“于你我而言,还不是一瞬间的事情?!”唐渺喝了酒,那清清浅浅的西府海棠花香,沁人心脾。
邪久王兀自的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唐渺看着他,不言语。
邪久王便挑着唇角,望着依然青春如故的那张熟悉的脸,问道:“我不要你说,你便不说了是吧,那便由我问吧!”
唐渺抿着酒,等邪久王自说自话。
可邪久王却沉默了,不是沉默,只是闷在心里的话说不出,他一连喝下三杯酒,赌气一般,那酒呛得他漾出了泪,缱绻在眼底,不肯散去。
平复了许久的情绪,邪久王才说道:“菜还好吃么?”
唐渺低头微笑,好看的脸,映着漫天的红霞,明媚到极致,“都是我爱吃的菜,自然是好吃的!”
“以为你去了魔界那么久,久到都忘记了原来的口味了呢!”邪久王轻笑,把心里的那些想质问的话全部都咽进了肚子里。
唐渺望了望那已西下的太阳,忽然说道:“九百余年不问世事,会不会很寂寞?”
“寂寞催人老,你看我老么?”邪久王调皮的看着唐渺。
唐渺摇了摇头,说道:“明知道你会拒绝,可还是希望你能出手帮——”
“九百年未见,一见面你就要我出手帮你,你道我这山海阁是墙头草么,任由你摆布?”邪久王跳起来,气势汹汹的说道,“且不说帮还是不帮,你究竟是要我帮你,还是帮那小丫头片子?帮她灭了人族,灭了仙族,独留魔族称霸世间万物,又如何呢?”
唐渺不肯看邪久王,他轻轻的,轻轻的说:“若她不能独霸天下,便只能如草芥一般,任由他人宰割!”
“与我何干,与你何干?”邪久王一甩袖子,背着手,隐忍着看着那西边的红霞渐渐褪去了颜色。
唐渺猛的灌下一口酒,道:“我赌,赌你会帮我!”
邪久王听得唐渺轻轻的咳,忙转身,气呼呼的重又坐了下来,一面拿了自己的筷子给唐渺夹菜,一面埋怨道:“不会喝酒,装什么酒仙,快点吃菜!”
唐渺道:“可是答应了么?”
“答应你个头,那小丫头片子两次上我山海阁,都没有与我那三位守将过招,我哪里知道她有没有独霸天下的能力?!”邪久王幽怨的瞪了眼唐渺,自顾自的吃了口菜。
唐渺忙答道:“这且简单,立时叫他们切磋下就好,不过烟凝有伤在身,可要叫你的三位守将高抬贵手哦!”
“切你个桃花的磋啊——我看那小丫头竟没有被桃夭吃肉喝血,定是有几分的本事,这么着吧,你叫她去彘荒蛮地给我捉一只蝶翼凤尾兽来,我便答应倾我山海阁所有成全她!”
唐渺皱了皱眉。
邪久王邪魅的一笑,心道:这彘荒蛮地是什么地方,我且看她还有没有命回来!
本想着唐渺会求他放过夜烟凝,谁知唐渺却担忧的问道:“得了那蝶翼凤尾兽,可是要做什么?”
“你管我清蒸、还是红烧来着,尽管拿来就是!”
唐渺似有为难,皱着眉头,说道:“且不说那蝶翼凤尾兽能不能吃,你若要拿来吃,烟凝万不会去!”
邪久王瞪了眼唐渺,没好气的说道:“那便在绝顶峰修一处栅栏,专门供养,可否?”
唐渺点头。
话说三日之期早已过了,独自在荒岛等待的仙族游木长老早已怒不可遏,他没有等到凌夜修,换言之,凌夜修背叛了他,背叛了仙族。
尽管万积雪一再的要求游木长老再等等,再等等或许就能等到凌夜修。
这游木长老,却铁了心,怅然说道:“积雪,我知道你对夜修情深义重,可如今他不仅背叛了你,更背叛了整个仙族,再等,再等也不过是失望与痛苦,老夫当年许下重诺,便是一具尸体,老夫也要带他回去!”
万积雪带着哭腔,拉着游木长老的衣袖,道:“长老,求您给夜修一次机会吧,我相信他,他一定是被人迷惑了心智,我去劝他,求您让积雪去劝他,他一定会幡然醒悟,一定会悬崖勒马的!”
游木长老叹了口气,抚了抚万积雪的发,道:“你们这一辈当中,属你与夜修最出色,我真的不忍,不忍他这几百年的修为化为乌有!”
“多谢长老垂故,多谢长老再多给夜修一次机会,积雪这就去,去劝夜修跟我回仙族!”万积雪擦了擦泪,心情万分激动的就跑去了魔族。
换了夜行装,万积雪潜入了闻风殿,可里里外外却都没发现凌夜修的影子,待跃出墙头,恰一队戍卫队经过,万积雪潜在墙角黑暗的地方,待那卫队走过,蹑手蹑脚的拉过最后一个卫兵,捂着他的嘴,将他拉到墙角,问道:“凌夜修去了哪里?”
“凌、凌殿主亲自镇守碧云紫霄宫!”
万积雪咔的一声,扭断了这卫兵的脖子,又褪下他的军装,穿在了自己的身上,趁着月色,摸去了碧云紫霄宫。
凌夜修侧身长立在碧云紫霄宫的宫门前,孤独的台阶上,是他清冷的身影。
“夜修,夜修。”万积雪走到他面前,说,“夜修,跟我走!”
凌夜修低头,看到了那个瘦弱的身影,在他面前,微带着笑容。
“这里是魔界,你赶快走吧!”
说来也巧,夜叙初虽是派兵镇守着碧云紫霄宫,但他的直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或者即将要发生什么,辗转难眠,他便干脆穿衣起床,带了几个亲兵侍卫,赶去了碧云紫霄宫,这一看不要紧,却正看到万积雪与凌夜修对话。
夜叙初忙下马,一面仔细监视,一面命人封锁碧云紫霄宫的各个路口,又差了人备下宫里所有兵马,一有异动,立时来支援。
却见万积雪带着哭腔,说道:“夜修,便是忘记了你我之间的情分,我亦无话可说,可是游木长老呢,难道你忘记了他的恩情,忘记了仙族曾经给予你生命?”
凌夜修走下台阶,淡淡的说道:“过去的凌夜修早就死了,你何必一再追问,你回吧,晚了,惊动了魔族的守卫,只怕你脱身无术——”
第一四八章:紫霄宫前赌痴情 万积雪含泪离去
“你一直都在关心我的,对不对,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什么缘由,不方便跟我走,可是你告诉我,我去告诉游木长老与信凌君,你只要告诉我,你的心,一直都在仙族,我便立时离去,可好?”
凌夜修不再多话,而是冰冷的,抽出了斩妖剑,这剑在黑色的夜里,分外的刺眼,那幽蓝的光芒,像冰,四散开去。
他说:“积雪,你不要逼我!”
万积雪冷冷的笑,可是她还没来记得质问什么,凌空飞来一掌,打向凌夜修,凌夜修一面提了剑抵挡,一面看向那如闪电般的身影,飞了过来,立在万积雪身旁,却是游木长老。
“积雪,休要耗费时间与这叛徒多言!”游木长老说罢,又纵身飞起,朝着凌夜修攻去,一连三掌,掌掌致命。
凌夜修那刻本想受了师傅这三掌,也算还了他老人家的人情,可转念又想到如今夜烟凝、唐渺皆身受重伤,若他再重伤,只怕会坏了大事。顾不了这许多,凌夜修提剑的手便行起法术,这三掌过来,竟全被他正面挡回。
游木长老冷笑:“哼,怪不得做了这魔族的叛徒,原是在这魔族修得了如此高超的法术,积雪,还不快拿定魂幡?!”
万积雪却痛苦万分的摇头,她咬着唇,隐忍的看着凌夜修,那熟悉却陌生的脸,她说:“夜修,你真的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凌夜修心里却是明白,若万积雪拿定魂幡与之搏杀,那他今日只怕会必死无疑,可怎么办呢,他不得不守着这碧云紫霄宫,寸步不能移!
“师傅,我凌夜修自知对不住您老人家,要打要罚,本该悉听尊便,但是今日凌夜修有要事在身,请您行个方便,改日凌夜修定当亲自去请罪,这条命,也任由您说了算!”凌夜修诚恳的说着,便是为了夜烟凝,可他面对自己的恩师,也不能无动于衷。
这游木长老本已动了恻隐之心,奈何忽然不知从哪发出来的一声响,惊动了他绷紧的弦,他哼哼冷笑:“休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我游木顶天立地,便是今日死在这里,信凌君与万万千千仙族将士,也会以我为荣,你,拿命来!”
原来这一声响,是夜叙初手下的卫队不小心发出,这时,他的亲兵卫队已将这里团团包围,见已无隐藏的必要,夜叙初便打了手势,将士们立时点亮了火把,这夜空竟一时亮如白昼。
虽然此时现身不是恰当时机,可听得那定魂幡的名字,夜叙初心里直紧张,且不说魔尊正是被这定魂幡所伤,如今又不知身体恢复如何,便是那唐渺、夜烟凝又不在这魔族大陆,真要打起来,只怕拼个你死我活,也只落得个两败俱伤,白白给了敌人大军机会。
但事已泄露,便是一味躲藏,便教敌人笑话,偌大的魔族大陆,竟连半个守兵侍卫都没有,传将出去,岂不被笑话!
“梦寒宫夜叙初见过游木前辈,万姑娘!”夜叙初总归是跟着魔族老首领身经百战,如今这形势,他也是泰然自若,处之不惊。
游木长老瞥了一眼,哼了声道:“无须客气,你夜叙初也算是魔族老将,恁的偷听墙根,做这等龌龊事!”
夜叙初淡然一笑,道:“前辈误会了,叙初适才按兵不动,是因着凌殿主的私事,叙初一来不便插足,二来,叙初也是要两位明白,凌殿主自来到我魔族大陆,便已是我魔族之人——
两位再多费口舌,也是枉然。游木前辈是明白人,单我梦寒宫守兵就有五十万,若动起手来,只怕前辈与万姑娘落不得什么好,前辈若听叙初一言,叙初担保两位安全走出魔族大陆!”
“哼,你休要吓唬我,我游木既然走得进来,便也能走的出去!”
“却为何叙初会领兵于此呢,前辈就没想过是为什么?”此刻围在几人外面的,不过是夜叙初的亲兵卫队,若说大部军队,他倒并未调遣,而如此说话,只不过无中生有罢了,而如此一计,只是夜叙初看的明白,凌夜修并不想打这一仗,他赌的,不过是万积雪对凌夜修的感情!
游木长老却是横眉怒对,丝毫不怯,他胸有成竹的喝道:“任凭你们这些魔族妖孽能言善辩,我游木岂是怕死之人,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游木也绝然不会退缩!”
可是万积雪心里却仍是不舍,仍是不愿,啪嗒啪嗒落着泪,她恳求游木长老道:“师叔,积雪求您,走吧,咱们这便走吧!”
“混账,我以仙族长老之名命令你,立刻战斗!”
万积雪摇摇头,她说:“师叔,如今咱们便如同那案牍上的鱼肉,便是有定魂幡,拼个两败俱伤又如何,白白牺牲了性命不说,教积雪如何向信凌君与一众仙族交代?”
“你——积雪,如今怎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师叔,您勿怪积雪任性!”万积雪趁游木长老不备,伸手就点了游木长老的穴道,又深情的望了一眼凌夜修,便带着游木长老纵身飞去。
款款深情,诉与清风……
夜烟凝听得唐渺说邪久王提出的那个要求的时候,是有些犹豫的。
唐渺虽然脸上有些难以名状的颜色,许是犹豫,却又带着些期待。事到如今,她夜烟凝怎好中途放弃呢?
报仇。这两个字已经深深的刻在了她的骨血里,为了报仇,为了那些曾经遭受的屈辱,她宁愿忍辱负重,只为有朝一日,搅他个天翻地覆,叫那些恶毒的灵魂,早日归于尘土!
“烟凝,”唐渺说,“我知道他提这样的要求,无非是想教你知难而退……你与那蝶翼凤尾兽的感情,我又岂能不知!”
夜烟凝低眉:“既是有求于人……何况烟凝许久未去彘荒蛮地看看了,便是去看看也罢!”
“可是你身上的伤——”
“早已无有大碍,烟凝会多加小心!”夜烟凝说罢转身待要走,唐渺似是有些于心不忍,便拉住她,说道,“我再去找邪久谈谈吧,你也知道,他久不闻世事,如今冒然问他借兵,他有些犹豫也是情理之中——”
第一四九章:夜烟凝接受任务 邪久王怅然若失
“所谓良禽择佳木,烟凝虽两番前来,该是旁人看了,也未知是佳木还是朽木吧——我会照顾自己,你放心便好。”夜烟凝宽慰了唐渺几句,便急赶启程。
唐渺有些心疼,但望着夜烟凝坚决的背影,喃喃道:“我知道你定然不会捉什么蝶翼凤尾兽回来,但若要证明自己是佳木而非朽木,唯有接受挑战!”
沉默许久,直到那背影消失在海面。唐渺黯然的转身。
“既然担心,又为什么让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并不是有意听他们谈话,常少婴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如剪不断的暴雨般,拼了命的想要接触地面,哪怕迎接他的,是粉身碎骨。
唐渺只淡淡的回了个微笑,却不知怎么回答。
邪久王闷闷的喝了酒,见唐渺许久未回,起身便去寻,这便好,一寻寻到了两人。
见唐渺与常少婴相立无言,邪久王的心里涌出许多滋味,便有些暴躁的说道:“哎哎,两个大男人干站着有什么意思,来喝酒、喝酒!”
唐渺看了眼邪久王,眼里没带什么色彩,然后径自走去了石桌旁,坐了下来。邪久王闷闷不乐的跟了上去,才坐下,回头看了眼常少婴,他也走了过来,住了这许多日,他已经熟悉了这里的地形,眼睛虽然看不见,心却清澈透明。
三巡闷酒已过,邪久王定定的看着唐渺,道:“你若不放心,便差了鹊扬寻了她回来吧!”
唐渺淡笑:“好啊——你痛痛快快的答应跟我走就好!”
邪久王翻了个白眼。
唐渺没好气的嗤了声,淡淡说道:“我并不是担心烟凝完不成你这个要求——我担心的,却是怕她为了复仇,忘记了自己的初心!”
唐渺望着远处,叹了口气,初心,多么难能可贵的词语。
常少婴抿了口酒,说道:“如今她骑虎难下,就算她不反抗,只怕也会有人时刻想要了她的性命吧——有些人的宿命,从一开始,便是为王者而生!”
邪久王看了看常少婴,道:“宿命,强者才有宿命——哎,罢了、罢了,只要她平安回来,管她带没带什么蝶翼凤尾兽,我都多少送她点东西,你们两个别在我跟前一唱一和点化我了,教我好不心烦,白糟蹋了我这九百年的海棠酒!”
常少婴笑道:“是了,邪久王向来看淡风月,今日怎的如此心烦气躁?”
“怕是见了我自惭形秽吧,虽是九百年过去,容颜还是一如曾经,不那么尽如人意!”唐渺打趣的说道。
“呸、呸呸!”邪久王没好气的瞪了眼唐渺,脸上虽是有些愠色,心里却有些释然,唐渺既然说的出这样的玩笑话,看起来,他并没有太过担心夜烟凝——由此,那夜烟凝想来是有几分本事的,不然单凭彘荒蛮地这个名字,就能吓得多少江湖浪客止步。
邪久王似醉非醉,脸上红霞晕染,心里却悲伤怆然,适才释然、纠结的心,真真是才放下眉头,又上心头。九百年未见,再见却是白首相望,去日无多,怎教人不悲伤!
努力的克制着内心的疼,邪久王望着唐渺,道:“山海阁如旧,比那无忧殿宽敞的多——”
唐渺忙说道:“魔族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恕唐渺不能久留!”
说罢,唐渺便起身告辞。邪久王虽是有些不悦,可也未曾挽留,喝了一杯闷酒,挥了挥手,只叫鹊扬送了唐渺一程。
虽则邪久王并未介绍唐渺与常少婴认识,但常少婴还是听的出他二人之间的深厚情谊,他不解的开口问道:“怎的不挽留?”
“哪里还留得住啊,我才不过说了两句,他便要走——即便留,也未必留得住,我与他都不是矫情的人,罢了、罢了,他愿去,就随他去吧!”
“久闻无忧殿主的大名,向来主张和平,只是少婴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缘何如今的无忧殿主,对氏族之争动了心思?”
邪久王看了看常少婴不带颜色的脸,轻叹一声,道:“你选择了山海阁的安稳日子,心里可还清净的下来?”
常少婴沉默。未见夜烟凝之前,他的心尚算平静,可夜烟凝的突然来访,他的心,已起了波澜。
“我遣她去彘荒蛮地,你但不担心?”邪久王看着常少婴,明知故问道。
常少婴低眉,道:“你说烟凝宫主么,少婴自是见过她的本事,不过说到去那艰险之地,于朋友而言,担心总是有的!”
“这话说的委婉——你眼睛看不见,但总该闻得到些许的血腥味道吧!”邪久王起身,站到围栏前说道。
常少婴心头一惊,忙问道:“难道烟凝宫主受伤了——我是闻到有些血腥的味道,还以为,还以为是那棵千年桃树的断根……”
邪久王看着常少婴脸上紧张的颜色,心头叹了口气,解释道:“伤是伤了,并不严重……却也严重……”
“此话怎讲?”
“她可曾佩戴上古神兵斩妖剑或伏魔剑?”
“伏魔剑!”
“那就对了,这对上古神兵说来是奇怪的,一旦误伤了主人,主人便只能血枯而亡,除非——与另一把剑的主人交换鲜血,伤口才能愈合!”
听得此话,常少婴惊的立时起身,慌忙问道:“那烟凝她——?”
邪久王一摆手,道:“你无须担心,她的伤无碍,有人替她封了血脉,便是斩妖剑的主人不救她,只要不取下那施了咒的帕子,便不会有事!”
“可她如何又能去得彘荒蛮地呢,既然邪久王知道她受了伤,为何却又故意为难?”
邪久王心中似有所悔,沉默许久,才说道:“只要唐渺开口,我什么事都会答应,可我懊恼的是,唐渺是为了她……想来是我心胸太狭小,吃醋了吧!”
常少婴心里紧张,面上却是犹豫。
邪久王看得出他的纠结,便说道:“你放心吧,那女子既然毫不犹豫的就去彘荒蛮地,要么武艺高强,要么冲动无脑,但若她当真冲动无脑,空有一张魅惑人心的脸,便是去了再也不回,却是我为你们这些痴情浪子做了一回好事!”
见常少婴脸现愠色,邪久王又说道:“你只放心吧,连唐渺都不担心,你又担心什么!”
是啊,唐渺都不担心,他常少婴担心什么。
第一五零章:彘荒地棋逢对手 蒙面人联手抗敌
船儿靠近彘荒蛮地,夜烟凝穿了夜行装,蒙了脸,跳上岸,却是为何这身刺客打扮,说起来,这彘荒蛮地算是旧识,若不装扮一番,怎能骗得过那些满是灵性的巨兽。
好在她夜烟凝不是初来彘荒蛮地时的羸弱模样,轻松的,她便闯过了这一关的守关兽:鹰头狮身兽,只待靠近第二关的蝶翼凤尾兽,却忽的,从旁飞来一个人,也是一身的夜行装,蒙了脸,月色虽明亮,奈何却是晚上,便是不蒙着脸,隔了一层提防,也见不到三分模样。
那人看了看夜烟凝,先是一愣,随即摸着向前,待要趁机进攻一般。
夜烟凝心里头疑惑,她想到:这人鬼鬼祟祟,难道要对蝶翼凤尾兽不利?
她心里才说完这话,只见那人猛的一跃,便朝着一只夜巡的蝶翼凤尾兽飞去。夜烟凝未及多想,也跟了过去。
见那人并未拿什么兵器,夜烟凝也便只打出一掌,算作警示。
第一次出手,算是失败,夜烟凝挡在那人面前,毫不客气的吻道:“你是何人,来这里所谓何事?”
“哟,原来是个姑娘!”这蒙着脸的,便是妖族七当家,来彘荒蛮地,自然是想取蝶翼凤尾兽的眼泪来救从定君山大火中幸存下来的——浣西堂堂主江南春。“老乞丐我有要事在身,你一小丫头片子,莫要打扰啊!”
七当家救人心切,也就管不了许多,重又一番进攻,谁知他口中的小丫头却非但不避让,还出手阻挡,这叫七当家心头不爽,他没好气的说道:“我说你个小丫头片子,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难道与我一样,也是来抓蝶翼凤尾兽——正是巧了,我也是哎,待我抓了蝶翼凤尾兽,取了它的眼泪,把它就交给你,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我若不肯呢?”夜烟凝冷冷的反问。
“你若不肯——”七当家莫名的烦躁,他抓了抓脑壳子,道,“我堂堂一个男子汉,总不能欺负一个弱女子,你快些让开吧!”
夜烟凝心里头冷笑:哼,做些偷鸡摸狗的行当,还说什么堂堂男子汉,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你若要取它的眼泪,便要首先过了我这关!”夜烟凝行起法术,阻挡七当家前进。这七当家心头一惊,如此强悍的法术修为,当真是世间少见,若不交上两手,当真是叫人心痒。
他便是如何都没想到,这世间竟有一女子,修为如此深厚。
一面救人要紧,一面被阻拦着不能向前,七当家虽无伤人之心,奈何救人心切,便稍有些操之过急,他扑向夜烟凝的法术阵,两人月下交手,眨眼三十回合,未分胜负。
并不是分不出胜负,七当家的自然是找到了夜烟凝的破绽,但她身为一女子,有如此的修为,已然叫人感叹。
七当家留了三分法力,自然是因为他是堂堂男子汉,岂能对一女子下黑手,况且,他只想试试夜烟凝的法术修为究竟多深厚,也从未有过杀人之心。
正当两人针尖对麦芒之时,一只蝶翼凤尾兽似是认出了夜烟凝,鸣叫了一声,随即又飞来了几只,纷纷落在了夜烟凝的身后。
七当家自然是没见过这阵仗,他只怕那些巨兽一把火,将他对面这女子烧成焦炭,便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上前一步拉着夜烟凝的手腕便要撤退。
夜烟凝吃了一惊,以为他要下黑手,忙将他挡了回去。
滑过夜烟凝手腕的七当家的手,猛然愣住,他忙解释:“我并非对姑娘无礼,这些巨兽喷起火来,这里瞬间就会变成火海——”
焦急万分的七当家忽然愣住了,这些蝶翼凤尾兽们非但没有喷火,似乎还有些雀跃的开心,它们鸣叫着,相互蹭着。
他搞不懂是为什么这些巨兽对他们并无敌意,他只看到对面的女子,虽是蒙了脸,可她看向这些巨兽的眼神,一定的温柔的。
愣了许久,他才说:“你手腕的伤,这里的巨兽都不能医治,除非——”
“我的伤与你无关,你且退去吧,否则我不会客气!”
“并非我不肯退去,实在是救人要紧!”
“你且说说看,你要救什么人,这蝶翼凤尾兽的眼泪又有什么用?”
“普天下被火烧伤的人,只要得了这蝶翼凤尾兽的眼泪,不管烧的多严重,总是可以保住性命,烧毁的皮肤虽不能复原如初,却可以加速生长,因此小可前来寻两滴眼泪,救一个被火烧的奄奄一息的姑娘!”
夜烟凝听了,心里慨然,这男子也算是有情有义,若她横加阻拦,岂不是害人不浅?
“如何取泪?”她略带迟疑。
七当家正待回答,忽听得不远处厮杀声顿起,愈发激烈。他心头一惊,道:“难道传说中的青执猎兽师是真的?”
“何谓青执猎兽师?”
“这青执猎兽师本是从前妖界专门猎狩上古神兽的,传闻他们每年都会来彘荒蛮地猎捕这些上古神兽,以这些神兽祭祀先人以及练就上乘法术!”
七当家又说道:“这第一关的鹰头狮身兽,传闻并无其他作用,要过这一关,我猜他们必定采用人海战术!”
夜烟凝不待多想,便飞身跃上前去,那鹰头狮身兽并不好惹,便是她与七当家,也只是左躲右闪、避其锋芒,凭借一个快字冲到了这第二关,就目前的形势,若要打退这些猎兽的青执猎兽师,只能守在这两关中间。
见那小姑娘如钢铁一般立在那里,七当家心生佩服,也便走了过去,敌人尚未攻过来,七当家取下面巾,转头问道:“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夜烟凝并没想过要回答这个问题,而且正此时,青执猎兽师鬼魅一般攻了进来,他们的战术奇特,由几个人一排,像一道六角人墙,每个人都念着咒语,人墙散发着幽灵一般的光芒。
夜烟凝对这种阵法闻所未闻,不得已,她行起了法术,挥起了诛云鞭。这些进攻的青执猎兽师像是并无思想一般强行进攻,还是七当家见识广博,他法术高超,十几招过后,阵眼就被他瞧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