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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儿0     莜凌传txt下载     莜凌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一章 出征(上)

    王奕凌接到陛下的旨意先是震惊错愕,再是坦然接受,虽然边陲有大概一万多人的军队,再加上陛下给的五千骑兵,还是人数才是柯酆精锐部队的一半,何况那只三万人的骑兵只是先驱,他们的身后还不知有什么更大的豺狼。

    柯酆又一向善战彪悍,这胜算怎么算都是真的是微乎其微。

    “王爷,这陛下是何意思?之前出战还派了安将军的霄卫营在后方协同作战,如今安将军的精锐部队驻扎在通州,陛下完全没有调动的意思,就靠一万五千人,这…”闵哲眼含焦虑的问道。

    “又何必去在意他什么想法呢?我反正不过是他众多皇子中不起眼的一个,他或许就根本未曾在意过,死个儿子对他这种冷漠无情的人来说并不是件大事。”王奕凌面容冷峻的收起圣旨。

    这些年的父子情凉薄,早就成为他心底深扎着的一根尖锐的刺,从以前单纯稚嫩的孩童渴望着父爱,羡慕着手足,却在岁月长河的锉磨中变得麻木,只有变得坚韧无所畏惧,才能让他那颗渴望关爱的心得以保全。

    “王爷,此行怕是凶险的很。”

    “去与不去不都是一死吗?或许只有战死沙场,他才能记住他这个儿子吧。”王奕凌眼眸深处充斥着寒意与怨恨。

    “王爷,最近宫中流传着关于太子亡故的事,莫非真是…”闵哲欲言又止。

    “无风不起浪,也说不定背后是谁的算计,这件事也轮不到我们操心,你去收拾下吧。”

    “是,属下告退。”

    王奕凌摘下腰间配带着的玉坠,这枚质地寻常花纹简朴无华的玉坠,这些年一直被他珍爱着随身佩带,那是他祖母知晓女儿嫁入皇室砸锅卖铁才置换的嫁妆,承载了娘家的祝愿,是母亲最珍视之物,他时时佩着也是时时提醒着自己大仇未报。

    皇家最是无情,不仅是高官权贵,就算是亲生儿女那又如何?不过就是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玩物罢了。

    郑莜然无忧无虑的整日里无所事事,两耳不闻窗外事,自闭着生活在这座水晶城堡里,没有魔兽怪袭,没有流言蜚语,无趣的都快让人窒息。

    赵雪这两日也在忙碌的准备着一些小衣,将这段时日亲手缝制的小衣满意的细瞧了瞧,然后咧着笑收拾进一个檀木匣中,李柔的产期也将至,这初为祖母的心情竟然比初为人母还要激动许多。

    白檀急匆匆地推开门跑进来,赵雪放下手中的物件,一脸的严肃训斥道。“什么事如此慌张,失了礼数成何体统。”

    “夫人,刚才广陵王殿下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要交给三小姐。”白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赵雪,信封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摸着似乎有个圆圆的硬物。

    “那你给三小姐送去便是。”赵雪并未伸过手去接。

    “可是听闻三姑爷要率兵前往柯酆边境平叛,明日天一亮就要出发。”

    “什么?”赵雪不可置信的问道,这好好的怎么就是他去边境平叛?

    “夫人,这封信还要给小姐吗?”白檀轻声的询问道。

    赵雪沉默了片刻,轻叹了一声。“还是给她送去吧,这件事毕竟非同小可,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要是瞒着她按那丫头的脾气还不得翻天。”

    赵雪只能望着窗外那片淡蓝色的天空惆怅不已,但愿天能遂人愿。

    郑莜然悠闲地在院中和白露玩着投壶,虽然放在现代是极无趣的游戏,但在这种完全没有电子游戏的时代里,勉强玩玩罢了,却不想越玩越上头,胜负欲让她一次次的重复和白露比赛争胜,可每每都惨败,倒是让白露开心的花枝乱颤的。

    “小姐,广陵王派人送来了一封信交给小姐亲启。”白檀俯着身子双手递着一个信封。

    “他又想干嘛?休书嘛?”郑莜然本就再三输了比赛正郁闷着,看到这封信心情又瞬间掉下去好几个档。

    犹豫再三还是伸出手接过这封有些分量的信件,她隔着信封立刻就摸到了一个圆圆的物体,还挺坚硬的。

    “这又是什么套路?”她不解的自言自语说道。

    信封上清秀的字体确实是他的笔迹,他下笔沉稳大气,他的这一手字写的一向都是好看的很,和她那潦草难看的字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每每看到他的字总会忍不住多欣赏几眼。

    打开后面完好无损的封戳,放在眼前凑近仔细瞪大眼睛瞧着里面的东西,里面是几张写满字的信纸,还有一块看似平常的玉坠。

    她小心翼翼的将玉坠拿出来,一眼就看出这块玉坠如此眼熟的很,王奕凌成日里把它当成宝一样如影随形的,明明就是一块质地很普通的白玉,用浅蓝色的细绳捆绑着还配上了同色系的穗子,雕刻的也是古朴简单,也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也不知王奕凌究竟喜欢它什么,明明库房里有品质更好的玉饰他却从不多看一眼,只钟情于这块丢在玉石堆里毫不起眼的玉坠。

    郑莜然将玉坠紧抓在手中,迫切的打开那几张信纸,究竟王奕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细致的一字一句的认真对待,可这些娟秀的文字为啥像个魔咒一般,越读心越是不安。

    “究竟出什么事了?”她抬眸望着用拙劣演技避开她眼神的白檀。“他为什么好像是在和我告别,像是再也不见的气势?”

    “那个…小姐…”白檀吞吞吐吐的也不知该如何说。

    郑莜然这急脾气一下来了劲,她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吊着她的胃口,这滋味也真是迫切焦躁。“快说!”她加重了语调逼问道。

    “小姐,陛下派王爷率兵出征柯酆,明日一早便出发。”白檀越说语音越小,但是郑莜然却竖起耳朵听了个大概。

    “所以他要去边关征战?”她生怕自己的耳朵出了故障听岔了,还特意追问了一遍。

    白檀垂眸微微点了点头。

第六十二章 出征(下)

    郑莜然听闻后就仿佛失了魂般,垂头丧气的回到屋中,将自己反锁在内,将信举起对着光又细致的读了一遍书信上的文字。

    不曾想这块紧握于手心的普通玉坠竟然背后有那么一段往事,也算是他家的传家宝了吧,它的价值并不贵重,但是背后蕴藏的故事与情谊才是千金难得的。

    可是他却把自己最珍视的玉坠在临行前给了她,虽然信中他并未提及出征之事,而是大篇幅的说着“废话”,关照她照顾好自己,可这言语中都透着要离别的韵味,或许说是生离死别的感伤,隐藏在他这一手清秀的字迹后。

    她原本还怨恨着他,爱到极点也恨到极点,可是如今拿着这封信和玉坠,心再也凶狠不起来,一瞬间泪目。

    疆场凶险,刀光剑影后那片沙场满目红色、尸体推挤成山的景象一直浮现在她脑海中,以前也只是看过电视剧里尸横遍野的场景,那一幕幕血红的画面让她不禁的打了个寒颤。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那些出征的将士们出征前的士气高昂,和家人告别,可又有多少人能平安归来,又有多少人长埋于边关黄土之下,做个回不了家的游魂。

    这一刻多想再见见他,可是眼看着太阳不识趣的落下了地平线,整个城市又进入了常规的宵禁时段,整个街道就像空城一般孤寂凄凉。

    而且又怕见了他还未告别,泪就先流。

    她就这样一个人将玉坠握于掌心,呆坐了一夜,这一夜脑中浮现的都是恐怖的画面,她这个生在和平年代未经过战争洗礼的温室女孩,她并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有战争,君王的一句话就要让成千上万的年轻人远离家人去苦寒之地互相厮杀。

    现在身处其中才明白和平的可贵,没有战争没有厮杀,和平相处的方式是多么的美好幸福。

    想了一夜,眼瞧着泼墨般的天空在东方渐渐泛起白色,破晓的朝阳羞涩的露出小半个脑袋。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要是再错过,会不会下次再见就真的是再也不见,抑制住自己的理智,想不顾一切的放肆一把。

    擦了擦眼角未干的眼泪,顶着浓重的黑眼圈,那憔悴的模样也懒得收拾,带着玉坠就一个人夺门而出。

    赵雪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有这番举动,一路上下人们都当她是空气般,视若无睹,任由她随意离开。

    可她完全不知道王奕凌在哪,先跑回了王府,却被告知王奕凌半个时辰前刚进宫,陛下要给出征将士举行饯别仪式。

    郑莜然又一个人撒丫子狂奔在仍空旷宁静的街道上,向皇宫的方向跑去,她这种常年不爱运动的人,跑的是气喘吁吁,腿软无力,可是信念一直坚撑着她向皇宫跑去。

    跑的口干舌燥,一身大汗淋漓,喉咙也像冒烟了般的干哑疼痛,这一下子加大的运动量着实给她荒废已久的身体重重的考验,也只能因为身体跟不上心中所念,逐渐放缓了脚步,停了下来弯着腰大口的喘气。

    这条从前并不觉得特别远的路,如今却像相隔千里般的漫长。

    承恩殿外,陛下站在长长的汉白玉雕刻着的盘龙阶梯上,举着银酒杯对着下面的将士们举杯致敬。

    “朕期待着你们为国争光,凯旋归来!”扯着嗓子喊完,便有几个传令官一层层把陛下的原话传到底下这诺大的广场上。

    士兵们士气高涨着,将酒盏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群情激愤高呼着“万岁。”

    这短暂的饯别仪式后,一身戎装的他对着高高在上的陛下附身行了个礼,便从闵哲手中接过他的配剑,骑上马带着士兵们出发。

    郑莜然一路跑的恨不得把这辈子的运动量都给跑完,这缺乏锻炼的身体彻底透支完,腿一软狠狠的摔了下去,虽然冬日里衣裳厚重,膝盖不至于皮开肉绽,但也是惨的很,一袭浅粉衣裙摆处已是处处显眼的污渍,手掌在摔下去的那刻本能的撑着地面,细嫩的手掌被粗糙的地面无情的划伤。

    她赶紧检查着怀中的玉坠,生怕自己的鲁莽将玉坠遗失或损坏,检查无误后才松了一口气。

    也顾不了全身的疼痛感,眼看着宫门就在不远处了,咬着牙硬是爬了起来,背着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继续往宫门跑去。

    郑莜然刚跑到宫门口看着持戈戒备的侍卫,缓了缓自己紊乱至极的气息,刚想开口询问他们有没有出宫?会不会已经出城了?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的缘分,听见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刚一回眸就看见了他骑着马缓缓的走了出来。

    他今日一身沉重的金装铠甲,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他这身戎装模样,少了几分的儒雅多了几分坚毅勇猛,又仿佛从未认识过他那般陌生。

    王奕凌也瞧见了有些狼狈呆滞在原地一直将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的她,一瞬间欣喜感涌上心头。

    他挥手示意闵哲先行带着士兵往前走,自己则下了马微笑的向她走来,他身上厚重的铠甲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这悦耳舒适的声音却要和战争厮杀连系在一起。

    “莜儿,你是来送我的吗?”

    这四目相对的悸动感让她又一次沦陷在他罪恶的容颜里,她微微的点了点头,眼神从未离开他。

    “你这怎么如此狼狈,怎么还有血?”王奕凌伸手擦了擦她额头上一丝淡淡的嫣红和汗珠都混合在了一块。

    郑莜然赶紧把自己的手藏于身后,生怕他看见她为了见他摔得如此狼狈。

    可她这一掩耳盗铃的举动被他看的真切,硬拽着她的胳膊将手从身后拉出来,她娇嫩的手掌上血液混着沙粒泥土的,着实让他心疼。

    郑莜然急忙将手从他的手掌中抽出,“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你这是在意我吗?”

    “我可没有!”郑莜然想都未想,瞬间脱口而出。

第六十三章 一身戎装不负韶华

    郑莜然这无意间的慌张否认的样子,还真是有趣极了,王奕凌这才稍觉安心。

    原以为这些事情她的家人会为了她好而选择隐瞒,或许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前来送行,他在脑海中设想了许多的可能,可终于还是实现了最完美的一种,当瞧见她的那刻,他那颗紧绷的心终于可以安心放下。

    也并不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念着的不再是蓉儿,难道真的如闵哲所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想念最完美的,那是自己的执念所幻想出来的惦念与爱。

    瞧着眼前的人,多么想时间就此停止。

    王奕凌一直傻傻的看着她,带着柔情蜜意的微笑着,她尴尬的低下头。“我是来送你的,那是…因为我和你的帐还没算完,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要加倍的和你算!”

    王奕凌不顾及周围的目光,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周围的侍卫们就像看现场版的爱情电影一般,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莜儿,等我回来,我让你好好和我算账。”王奕凌宠溺的抚着她的脊背,在她耳畔轻声低语。

    “你记住你说的话,你要是敢死,我就去刨你的坟!拆了你的棺材板!让野狗吃了你!”郑莜然恶狠狠的咒骂道,鼻子却一酸,在他的怀中再也抑制不住这该死的眼泪。

    “我的王妃可真是好狠的心呐。”王奕凌捏了捏她的脸颊。“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让自己活着回来让你来找我算账。”

    “我恨透了你!欠我的帐你这辈子你都还不完,你那一桩桩一件件的恶事,你要还我十辈子!”郑莜然哽咽着在他怀中怒吼道。

    “好,莜儿,这段时间我也想明白了很多,却来不及和你诉说,这段时间我满脑子都是你的那些模样,和你初见时、成婚的不愉快,明明没有隔很久,却像已和你相伴了数年,你的一颦一笑都刻在了我的脑海中。”

    “少来糖衣炮弹,我不吃这一套!让你活着回来是因为我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祭奠我那缘薄的孩子。”郑莜然推开他,抬起手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掌,可她似乎忽略了他的装扮,那一掌没打疼他倒是结结实实打在了他铁质的铠甲片上,本就受伤的手更是疼的呲牙咧嘴的直叫唤。

    王奕凌皱着眉,眼含着星光拉过她的手,从衣袖中掏出了他的帕子将她受伤的手包上。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和孩子,可是再后悔也无济于事。莜儿,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待在郑府,至少有你母家我还能安心些,我也安排了何管家带着六月搬出了府,暂时离开了常宁,免得萧涵月惦记又引你上钩的,你也照顾好自己。”

    郑莜然这本就松垮的心理防线,在他的话语中彻底的崩塌,虽然也弄不清楚他演技如此的完美,现在说的究竟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实的情感,可总还是愿意带着恨再去相信他一回。

    明明理智时刻在耳畔提醒着她不要犯贱!不要上当!不要糊涂!可是,她的感性情绪此刻整个霸占了她的思维,给了理智小人重重的一拳将它弹飞。

    “这个玉坠是你母亲的嫁妆,还是还给你,免得被我笨手笨脚的给弄丢了。”郑莜然从怀中拿出了那枚玉坠,伸出手想要递给他。

    王奕凌却摇了摇头并未伸手去接,“这个是我母亲唯一留下的念想,这些年从未离开过我,我把这个送给你,就像我还在你身边,就算我不在了,至少还有它陪着你,留个念想。”

    “呸!还是还给你,你真敢横着回来,我敢让你变成灰随风飘散。”郑莜然将玉坠塞入他的手中,转过身就走。

    王奕凌大步向前从身后搂住了她,任凭她如何挣扎他都丝毫不松手。

    周围的侍卫们眼睛睁的大大的,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剧情的发展。

    “好了,莜儿,曾经我以为遇见你是件错事,现在却很感谢能遇见你,你自己以前也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才没说过。”她矢口否认道。

    “好了,我也该走了,等我回来。”王奕凌松开了手将玉坠塞回到她掌中。“上马吧,我先送你回去。”

    她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还未骑过马的她可不想轻易尝试。

    王奕凌看出她的恐惧之意,硬是弯下腰用力将她抱起,“别怕,有我护着你。”

    这句简短的话语就像有魔力的咒语一般,让人瞬间忘记了恐惧,感觉到了那发自内心深处的暖意。

    王奕凌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上马背,随后他也踩上马镫,轻松的坐在了她的身后,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抓着缰绳,带着她奔驰在街道上。

    郑莜然还是害怕的很,眼睛紧紧闭着,双手紧抓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掌,就安心了许多,可依旧不敢睁开眼睛。

    这街市中的人还并不多,摊贩也才陆陆续续的刚刚出摊,马可以用极快的速度穿梭在街道中,不用像白日里热闹时减速避让人群。

    这些路一大早跑的她差点魂都要飞了,半条老命都没了,可这马就是跑得快,还没多久就已到了郑府的大门口,可是多希望这时间该慢些,越慢越好。

    王奕凌先行下马然后搀扶着她下了马。

    “莜儿,我真的要走了,你也回去让白露给你处理下伤口,我们…下次再见。”王奕凌语调竟有些哽咽,依依不舍的望着她闪烁着泪光的眼眸。

    “嗯,你记住你敢失约会怎样!”郑莜然这酝酿着的眼泪又又不听话的潸然落下。

    “好。”王奕凌微笑着给她擦拭她脸颊上不停滑落的眼泪,可不管怎么擦,这眼泪永不干涸般的愈发泛滥。

    “好了,我真的走了。”王奕凌生怕自己也会陪着她一起流泪,只能忍住不舍转身跨上马背,驾着马头也不回的离开。

    郑莜然一直在门口流着泪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第六十四章 流言蜚语

    往后的几天里,她的两条腿又都酸疼的厉害,反正也无事,索性也就懒得起床,每日都躲在被窝中荒废着自己的青春年华。

    那块玉坠搁置在枕边,一侧身就能看见,这样仿佛他还未走远,越是见不着却越是想念。

    郑莜然托郑宇宁给她捎了来一张大正疆域图,郑宇宁明白她心所忧,还很贴心的把王奕凌去边关的路线大致的给画了出来。

    此去边关路途遥远,沿途不少崇山峻岭、人迹罕至之地,那王奕凌岂不是只能在野外扎营风餐露宿,吃着干巴巴没有水分的烤饼充饥,这时节虽已立春可是倒春寒冷的很,这一路上又会是什么样的坎坷呢。

    看着郑宇宁在地图上画的大致路线,也不知道王奕凌究竟此刻在哪个地方,是否安好,此刻也只能望着玉坠遥寄相思。

    躺了好几日腿酸痛感已经减退,但是反而躺的全身都不舒服,而且躺着也是无趣的很,还是不要虚度这大好的光阴。

    郑莜然一早就起身迎着初升的暖阳在房中做做早操伸伸懒腰,随便吃了些每日都不带变样的早点,坐在妆台前白露给她梳着发髻,她自己也按之前白露她们给自己装扮的模样,自己学着上妆。

    从前在那里总是素颜朝天的,整日里就擦个水乳的就匆匆出门,竟然从没发现这号称“亚洲换脸邪术”的魅力。

    如今在这里“女为悦己者容”,女子必须要时刻注意自己仪容,要端庄优雅,每日都要耗时间在妆台前梳妆打扮,轻轻敷上清香白皙的脂粉,眉黛描着弯月眉,额间那一抹艳红的花钿和唇脂的颜色互相辉映,整个妆容更加精致。

    白露的巧手也给她盘起了高髻,插上金钗步摇,换上繁琐却极美的衣衫,挽上披帛,满意的欣赏着这变身后的模样,刚才还是个蓬头垢面披散着头发的疯妇,果然是人靠衣装。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当初杨玉环梳着云鬓那花般的容貌,发髻上插着金步摇,是不是也是如同这样的装扮。

    梳妆完简单的用过早饭,就想着出去游玩,出奇的是那两个丫头竟然只字未劝阻,应该是所到之处全府的人都未阻拦,毫无阻碍大摇大摆的走出这曾经和牢狱这名次捆绑在一起的郑府。

    街市不管来几次新鲜感永远都不会被消磨掉,激起女人天生的购物欲让这个街市就像天堂一般。

    没一会郑莜然就收获了不少战利品,虽然女人这败家是病,可是莫名的越败越舒服,是病的话那就让病来的更加猛烈吧,反正也已是病入膏肓,这些帐以后都要算在渣男头上,毕竟心情不好了逛街才是治愈妙招。

    “小姐,你这买的也太多了,我们都快拿不下了。”白露和青玉提着她的战利品拖着疲惫的步伐,跟在还在摊位前流连的她身后嘟囔着嘴抱怨着。

    “好了啦,请你们吃点心,走吧,我们去醉仙楼。”早餐吃的匆忙这逛街也是体力活,到也是有些饿了。

    白露和青玉一听见醉仙楼,瞬间又恢复了力气,笑呵呵的跟在她身后。“谢谢小姐。”

    醉仙楼的点心是真的美味的很,品着点心那入口即化的绵柔感,配上一壶龙井,那家乡的熟悉感仿佛让她置身于烟雨江南中,就像回到了那遥远惦念的家乡。

    “小姐,一会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再买实在是拿不下了。”

    “知道了,快吃吧。”

    反正也尽兴了,也没什么好买的,早些回去也好,省的惹恼了赵雪,下次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顺利的脱身了。

    主仆三人正在醉仙楼二层的不显眼的角落位置里吃着点心,时不时瞧着楼下繁华的街市。“你听说了吗,现在都在流传着太子之死蹊跷,现在七皇子也被推去边关送死,二皇子和九皇子的势力不相伯仲,也不知最后花落谁家。”

    却突然后面那桌两个年轻人既无忌惮的谈论着,郑莜然一听见太子之死一下来了精神竖起了耳朵,装着毫无在意的品着点心,却时刻偷听着两人的谈话。

    那两人离郑莜然她们最近,还未到饭点,二楼本就人并不多,估摸着她们是女流所以也未曾避忌,直接谈论着小道消息。

    “这陛下也真是心狠,不过这皇家本就最是无情,现在储位空悬,以后还不知道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最近都还是小心些吧。”

    “太子之死也不知道是不是就像传言那般,这个七皇子也是个倒霉蛋,区区一万多人的兵要去攻打柯酆好几万的精兵,也不过就是个少年郎,能有哪番能耐。”两个人叹息道。

    这一字一句可被她听的个真切,牢牢印刻在心里,刚才愉快购物的心情瞬间转瞬即逝,心口就像被大石头紧紧压着,喘不过气来。

    虎毒都尚不食子,如果真如他们所言,陛下是怎么能如此的无情,应该说毫无人性,王奕凌本就从小孤苦,现在也不受待见也就罢了,还要用这种方式去要他的命。

    她反而不太相信两人所言,陛下给她的印象虽然是有些冷酷,充满威严,可应该不至于杀太子又逼死王奕凌吧,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一个还是嫡长子,可这问题始终都是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就像如影随形的疑惑般,劝说着自己不要相信,可始终都带着个问号。

    “我们走吧。”她也不想听下去,看着两个丫头吃的心满意足的掏出帕子擦了擦粉唇,还是赶紧离开回去。

    可这个问题不去弄不明白又心有不甘,也不知该去像谁求证才好,郑谦肯定是知晓其中关窍的,可是自从上次大吵后,本就父女缘薄的关系变得是更加冷淡,虽然一直赖在郑府,郑谦从未过问,她也不愿去找郑谦低着头询问。

    只能把目标对准另一个人,想做就做,她迈着大步急匆匆地去寻找答案。

第六十五章 遥寄相思

    正巧这几日郑宇宁在休假,日日宅在府里陪伴着李柔,现在她月份大了也不乐意出门走动,下人们又从不在她面前提起旁的事,瞒得滴水不漏的,她到现在也还未察觉到外面之事。

    郑莜然知晓这一切,又不能单刀直入的去他们的院中喊郑宇宁,也不能让白露和青玉两个丫头去通传,只得先通过白檀,让白檀找了个由头把郑宇宁给骗出来。

    郑宇宁一出院门就瞧见郑莜然等候在一旁,那焦躁的表情就仿佛有读心术一般知道她此来所为何事。

    他拽过她的手一把拉到花园的亭中。

    “大哥,那些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王奕凌是不是去送死的?”眼瞧着四下无人,便脱口而出着些困扰着她的疑惑。

    “这…”郑宇宁有些犹豫也不知该不该告知。

    “大哥,你最好了嘛,你就告诉我嘛,不然我就出去问,总有人会告诉我的。”她拉着郑宇宁的衣袖先是给一剂甜头,再是撒娇,再到威胁,简直是一气呵成。

    郑宇宁垂眸细瞧着她。“你不是恨毒了他嘛,他死了你不就自由了。”

    “我…”郑莜然也不知该怎么去接,确实是恨毒了他,可是只是精神上的恨意罢了。“他死了我还要给他守寡,还要被传是克夫的罪人,大哥,你可不希望我这如花般的年岁就如此凄凉吧。”她灵光一闪,编造了个完美的理由。

    “好了,少用这么可怜无辜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我,陛下这次只给你的夫君一万多人的军,柯酆先锋就是三万精锐骑兵,最新的情报说是柯酆还在集结调动人马,而陛下却没有再增兵的想法,通州大军没有陛下的同意也只能驻守按兵不动,所以确实是以寡敌众,不过,你也该对你的夫君有信心不是,万一有奇迹呢?”

    郑宇宁的这番实锤,让她深切的体会到了此去的凶险。

    她眼含星光抬眸望向远方。“连大哥都说是奇迹了,那真是凶多吉少了。”

    “莜儿,你的夫君吉人自有天相。”郑宇宁这种直男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宠溺的将她搂入怀。

    这种被拥入怀的感觉像极了依靠在王奕凌的怀中,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哗哗下落,“大哥,我真的恨透了他,可是我又真的好想他,陛下为何如此绝情!”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是他的命,陛下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明白,你也不要去妄议,万一被有心人听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郑宇宁轻叹道,疼惜的抚着她的肩膀。

    “大哥,太子的流言又是什么?”郑莜然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问道。

    “这些事情你并不知道,有些事不知道反而越好。”郑宇宁劝解道。

    “是不是说的是陛下暗杀了太子?”她大胆的猜测道。

    “哎,不知哪里传出的流言,流言到底是流言,不可尽信,这件事已经引起了萧氏的注意,在查证谣言了,你最好就当不知道,少去招惹姓萧的,他们权倾朝野,我们可惹不起。”

    “大哥,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说。”

    “我长居深闺也不方便在府中自由走动,万一被大嫂撞见反而坏事,以后有他的消息,不管好坏能麻烦派人传个话让我知晓吗?他就算战死沙场,我也想要知道个明白,才算了无遗憾。”

    郑宇宁犹豫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

    依靠在他的怀中,这个平日里刻板不苟言笑的大哥,原来也是有着一颗如此柔软细腻的心,这安全感熟悉的很。

    回到自己院中一直回想着郑宇宁的那番话语,虽焦躁不安,可却无济于事,她的力量太过渺小,又怎能去撼动至高无上统治者的思维。

    她现在所能做的事大概也就是虔诚的向上天祈祷着有奇迹出现,怀着一颗悬着不安的心,期待着他骑着骏马凯旋而归。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数月之久,每日盼星星盼月亮的,从一开始的急切想知道他的消息,到后来害怕知晓他的消息。

    原来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

    “小姐,洛邑王妃和梁王妃一起给您递了请柬,洛邑王妃邀您明日前往共赏马球博弈,梁王妃邀您明日茗茶。”白露将两封不同颜色包装精致的信函递给郑莜然。

    她只是抬起头瞧了一眼,并不以为然。“你应该明白怎么做的。”

    这段无趣的日子里多了不少以前从不会有的邀请函,她都全部装病回绝,和那些的自命清高的上流社会处不到一起,又何必去自取其辱呢。

    “可是,小姐,这两个王妃我们都得罪不起,尤其洛邑王现在可是得意得很呢。”

    “我知道这二皇子有韦家的势力,最近更是混的风生水起,陛下屡次褒奖,他彻查孟巡的贪污舞弊案,彻底铲除了孟巡的势力,孟巡也被判处死刑,全家流放岭南,而孟巡却是萧华的姻亲,也是萧华的左膀右臂,现在不就都在议论他是储君不二人选嘛。”

    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的,处死孟巡的前那声势浩大的游街,从前她从不在意这些皇家争斗,可是自从知晓了其中的一些黑幕流言,也开始留意这些政治问题。

    “那小姐,现在两边都是储君的热门人选,我们该怎么选呢?”白露将请柬放于她眼前的桌案上。

    “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现在一个个争的当墙头草,又有谁会是真心的,那些拍着二皇子马屁的人不就在和皇后作对嘛,拍王奕铭马屁的人又会惹恼洛邑王,还是中立着避嫌,才是明哲保身,让他们去好好斗吧,终究是与我们无关,就算来日真的蠢的要来算账,那我也可以说我身体不适,也不算大的错处。”

    这段时间她反而对这些事看的通透许多,也别管来日的什么荣华富贵,权势滔天,还是平安的明哲保身才是王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让他们互搏斗厮杀去吧,未来的事现在说还为时尚早。

第六十六章 初生

    因为储位的空置,整个常宁城看似平静如常,可背后的各方势力各自博弈,波涛汹涌。

    韦氏一族拥立二皇子洛邑王和皇后一族拥立梁王而剑拔弩张,这盘势均力敌的棋局,可以无解,也可以有万千种变数,全都紧握在一人之手。

    这里的历史并不在她所知的范畴中,所以完全不能依靠自己所学来预知谁是最后赢家,既然已是棋局中一颗无关轻重的棋子,那也只能拭目以待这场鹬蚌相争。

    “王妃,夫人让奴婢通传,少夫人羊水破了要生了。”赵雪身边的白檀进来通传道。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正巧郑莜然本就在给未出世的小侄子准备着贺礼,李柔的产期也就在最近,倒也是不意外。

    她拿上贺礼,来到他们的院中,只见郑宇宁慌张的在门口不断的来回踱步,赵雪也守在门口焦急的等待消息,院中不少婢女忙着烧水、准备着物品。

    里面传来了一阵阵痛苦的喊叫声,在院外郑莜然就听的个清楚,那些叫喊声仿佛带她回到了当时小产的那日,疼的也是撕心裂肺,只是李柔是要诞育新生命的疼痛,疼却值得,而当时的她却是要和孩子死别,疼又带着绝望。

    缓了缓神,她大步走到赵雪身畔,陪着她们一同守在门口,从上午一直守到傍晚,里面的叫喊声愈加强烈,听得人揪心的很。

    “母亲,大嫂怎么疼这么久还没生啊。”她也是揪心的很,毕竟没生过孩子也不明白,只得咨询赵雪。

    “你大嫂是第一胎是会生的慢些,我那时候生你大哥时疼了两宿才生下来。”

    她回头去看了看郑宇宁,虽然婢女给他端了把交椅,可他却从未落座,整个人都已经神游太虚去了,空壳在这里不断的踱步,焦躁的完全不想顾及旁的。

    每当婢女给里面送东西进出,他才短暂的回下神,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望着里面,好几次想不顾一切的冲进去陪伴她,可都被赵雪硬生生喊住。

    他们这里的想法都是女人生产整个产房都是血污之地,对封建迷信时代的男人来说擅入产房会因为血污而倒霉,从而影响仕途前程,犯忌讳的很,产房里只能有产婆和婢女可以进,连赵雪和郑莜然想进都犯忌讳。

    可是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打转,尤其是这里没有剖腹产、卫生条件也一般的地方,这两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几率更是大的多,有多少女人活生生的难产而死,女人们肯定是希望自己最痛的时候有自己丈夫的陪伴。

    “莜儿,你身体也一直不好,天都黑了,还是先回去吧,有消息了我派人通知你。”赵雪拉过她的手说道。

    “没事。”虽然也是倦得很,可是大嫂待她不薄,在她最疼的时候能陪在外面也是好的。

    “大哥,你也别急,先坐会吧,你整日不吃不喝的身体也受不了啊。”郑莜然看郑宇宁晃了一天,晃的她烦透了。

    郑宇宁就当未听见一般,仍自顾自的走来走去。

    突然一声响亮的啼哭声给这场焦急的等待画上句号。

    郑宇宁一下子像打了鸡血一样,上蹿下跳的来到门口,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期盼着最后迷底的揭晓。

    这一分一秒的等待都仿佛度日如年般漫长,待产婆处理完才将门打开,怀中用包被抱着个初生婴孩,笑呵呵的俯身给郑宇宁行礼。

    “恭喜郑少爷,夫人诞下了个漂亮的女孩,母女平安。”

    郑宇宁咧着嘴,动作轻柔的抱过婴孩就急不可待的走进屋内。

    赵雪和郑莜然也随着他走了进去。

    郑宇宁抱着婴孩坐在李柔身侧,将孩子动作轻柔的放于她身侧,用衣袖温柔的擦拭她额上的汗珠,那满眼的温柔真是触动人心。

    “对不起,是个女孩。”李柔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虚弱的说道。

    “别这么说,你看我们女儿多可爱。”郑宇宁摇了摇头,发自肺腑的温暖笑意心疼的瞧着她。

    “是啊,柔儿,女孩子贴心。”赵雪也急忙安慰道。

    “恭喜大嫂,小棉袄以后会很贴心啊,看这小模样长得和大嫂一样漂亮。”

    “莜儿,你回来了啊,最近还好吗?怎么好像瘦了些。”李柔关切的问道。

    “嗯,大嫂我什么都好,不要惦记我,你刚生产完还是好好休息。”

    “是啊,三妹如今懂事的很呢,柔儿,看我们的女儿多乖巧多可爱。”郑宇宁伸出手指拉过孩子那小小的小手。

    “要是个儿子就好了。”李柔有些沮丧的说道。

    这重男轻女的思想早就已经根深蒂固的扎根在他们的思想中。

    “没事,我喜欢女孩。”郑宇宁劝慰道。

    “是啊,女孩子贴心嘛,又可爱,还可以给她装扮,我会也喜欢女孩。”郑莜然也劝解道。

    可郑莜然说完就后悔了,李柔重新把目光放到她身上,“莜儿,你这也该三四个月了吧,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不要让你夫君等着急了。”

    她今日所穿的齐胸长裙本就宽松,李柔本就对很多事全然不知,也瞧不出她平坦如一马平川的小腹,便担忧着她身体。

    “是啊,莜儿,王爷肯定也在担忧着你,快些回去休息吧。”赵雪对她使了使眼色。

    她心领神会的明白了什么意思。

    “哦,对了,我都忘记我家奕凌了,看见小侄女太激动了,那大嫂我先回去了哦。”郑莜然只能极尴尬的笑着和她告别。

    出了门仰望着漫天的星斗只能轻叹一口气,这同一片璀璨星空下,也不知远方的他可否安好。

    如果没有那天的事,现在的自己是不是还蒙在鼓里做个快乐的傻子,其实也挺好的,至少一切都还在,有时候做个清醒的聪明人还不如做个单纯的傻子来的舒服。

    清醒了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感情给牵绊着,想对他狠下心来,却在时间的推移中败给了感性,时间真的是一剂良药或是毒药。

第六十七章 夜袭

    这段时间,整个常宁城从宁静转成了群情激昂之态,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都在议论着边关之事。

    郑莜然得知消息后也是夜不能寐,日不能安,每每盼着新的消息,却又害怕新的消息,最新的战报都送至了承恩殿,外人的人知道的消息永远是很滞后的。

    “小姐,您也别急,王爷聪慧定不会有事的。”

    郑莜然傻傻的倚靠着窗框抬着头望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望了许久,一言不发。

    “我虽不懂战争军事,可我知道他处境艰难,宁寿公主被杀祭旗,他定自责内疚得很,毕竟是他没有救出这个身陷囹圄的妹妹。”

    “公主确实值得惋惜,这般的青春貌美、身份也尊贵却惨死异乡。”青玉也感叹道。

    “公主的死只能怪那些蛮夷,王爷定是不想的。”

    “现在柯酆勾结了周围的弱小国,一举奋力进攻,绥棱镇已是在死守,被攻陷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可陛下对公主的死还要他的困境都冷漠的很,也没有任何行动,我担心他会扛不住。”

    想到这些现实问题,真的是烦恼的很,王奕凌的处境只会比她想象的更加艰难,而她却无力帮他。

    “小姐,我们在这里急也无用啊,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归来。”

    “也只能但愿他能平安归来。”

    ……

    硝烟四起的边陲绥棱镇,军民同心协力一同护守城池,柯酆的阿布勒率六万大军驻扎在城外5里外的黑龙沟,而城中算上老弱妇孺也不过区区三万人,还有许多士兵在之前已经受伤,更是毫无缚鸡之力,这无异于以卵击石,只能死守着城门。

    王奕凌一直在围绕着边境地势图,看着图上两军的位置愁眉不展。

    “王爷,斥候来报,柯军的主帅阿部勒正在和副将商议着将准备总攻。”闵哲行色匆匆的跑进他的房中。

    “硬拼怕是机会渺茫,城中士兵百姓已坚守许久,怕是已疲累不堪,陛下那里却迟迟未有音讯,此次也只能放手一搏了。”王奕凌的眼神一直在地图上流窜。

    “不知王爷有何高见。”

    “夜袭,你带一队先锋随我前往黑龙沟,带上火油火石,他们送我们如此“大礼,”我也该好好回敬才是。”王奕凌一想到宁寿公主的事就恨的咬牙切齿。

    宁寿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虽平日里并无交集往来,可终究是血浓于水,阿部勒还挑衅的将宁寿的遗体裹着草席拖于马后,跑到城下叫嚣,王奕凌也是痛心疾首,却要为城中百姓考量,忍着痛依旧死守着城门。

    “王爷此事不妨交予属下,您是统帅,擅自出击太过危险。”

    “我亲自去,将宁寿的遗体抢回来,也算给苦命的卫良人一个交代。”

    乘着夜色正浓,王奕凌带着一队先锋出了城。

    这个黑龙沟,地形和字面上意思一样,就如同一条盘踞在黑土地上的盘龙一般,王奕凌小心翼翼的躲于树后,有夜色的掩护,观察着大军的动态。

    军营门口有两队人持剑不断的巡视,营帐区中支起许多大帐篷,里面灯火通明,士兵们不间断的来回巡查,戒备森严。

    “闵哲,你带两三个人去东翼的东北角,那里防守松懈些,把那里点燃,先不要用火油,我乘乱溜进去,尽量让火势越大越好。”王奕凌轻声说道。

    “是。”

    闵哲悄悄地按王奕凌的话照做。

    王奕凌就地脱去自己身上的衣衫,换上前些日子从柯酆士兵尸体上扒下的带血军装,这种时候也别管晦不晦气了。

    “你们留在这里,我单独前去,天快亮了我若还未出来,你们就用火油箭射击。”

    “是,王爷。”

    王奕凌一个人偷偷靠近营门,待东翼起火后,那所被点燃的营帐该是堆了些杂物,火势越来越猛,火光冲天,本就神经紧绷着的士兵们一下子慌了神,纷纷前去救火。

    王奕凌乘着众人不备一下子溜了进去,这个营帐区大的很,也不知宁寿会在哪里,按惯例主帅的营帐一般都会在中心位置,王奕凌也只能误打误撞的直接往里面深入。

    东边的火势逐渐被控制,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真是怎么好好的起火了。”

    “这里虽然冷寒,大概还是干燥吧。”

    路过的士兵议论道,他慌不择路的急忙钻进身旁的帐子里,里面灯火通明脂粉味扑鼻,一女子背对着他脱去自己身上的男装样式的外衣,漏出里面纯白的单衣,一听见响动回过身去正巧和王奕凌四目相对。

    “啊!”女子急忙拉起半脱的衣衫,扯着嗓子惊声尖叫。

    王奕凌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捂住她的嘴,可还是为时已晚,她的喊叫已经惊到了外面巡视的士卒。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无意误入。”王奕凌只想着捂住她的嘴,却没发觉两人的姿势暧昧得很,他一手扶住她的腰枝,一手捂着她的嘴,两人紧贴在一起。

    “小姐出了何事?”帐外的士卒询问道。

    王奕凌对着她疯狂的眨眼示意。

    她掰开王奕凌的手掌,对着帐外喊道。“没事,我在更衣瞧见了一只老鼠罢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

    待帐外的士卒走远,王奕凌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才察觉到两人这尴尬的姿势,立马向后退去,别过头去不再瞧着她。

    “你究竟是谁?虽然穿着军服,可这样貌并不像柯酆的模样,我也从未见过你。”女子拿起一旁搁置的小弯刀紧握在手中。

    “我就是柯酆的人啊。”王奕凌故作镇定的辩解道。

    “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最好还是实话实说,否则我喊一嗓子你就明白是何后果。”

    眼瞧着这女子已经起疑,也只能编个理由来搪塞过去。“是,我并不是你们的人,我只是大正的广陵王身边的一个小士卒,自从随着王爷入宫见到了宁寿公主,就对她一见倾心,可是君臣有别,如今公主香消玉殒,我只是想将公主的遗体带出去好生安葬。”王奕凌装的一往情深的模样,眼含着眼泪,尽力让谎言听着完美些,感性些。

    女人大部分都是感性动物,越是悲惨越是有机会打动她放他一马。

第六十八章 伊人香消

    那个女子果然放下了些警惕心,手中的紧攥着的弯刀放松了许多。“你知不知道你们那位公主尸体挂在柯酆统帅阿部勒的帐外,就算我放你一马,你也带不走她。”

    “多谢姑娘告知,可是我还是想尽力一试,试了才了无遗憾,对了姑娘,我叫王霖,不知姑娘怎么称呼?”王奕凌对着她拱手施礼。

    “我叫宽朵。”

    这名字对他来说耳熟的不能再熟了。“商闾国的宽朵公主?”

    “正是。”女子得意的微抬着头垂眸望着他。

    一直都只有听闻这个商闾小国的小公主宽朵,巾帼不让须眉,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传闻,如今一见,不过也就是个模样还不大的小丫头片子。

    “见过宽朵公主。”王奕凌假模假样的俯身行礼。

    “免礼,这还差不多。”

    “宽朵公主,有一事不知该不该问。”

    “说…”宽朵坐在榻上不拘小节的翘着二郎腿。

    “这次柯酆无理由的撕毁盟约发动战争,百姓民不聊生,你们商闾国为何要助纣为虐呢?”

    “有些事,我们也是身不由己,我们商闾和这次一同前来的苻洛不过都是长期依附于柯酆的小国,弱肉强食,无可奈何。”

    宽朵一想起这次是柯酆新王派使节强行用刀抵在她父亲的脖颈处,强制威胁着出兵,本就非他们心甘情愿,又恼火又无奈,奈何柯酆强大,也没有资本来反抗。

    “柯酆的新王阐阎烈,弑兄篡位,残暴不仁,喜怒无常,这种暴君有哪能配为一国君主,你们不妨考虑下和大正结盟共同扳倒他。”

    宽朵摇了摇头,她身后是家人、百姓和本就飘摇的国家,虽此次出兵她虽并未打算真心帮着阿部勒和大正死磕,但场面上暂时还不能和他们撕破脸来。

    “罢了,这些不过是王某随口胡邹,公主不必介怀,那王某还有事再身先告退。”

    王奕凌刚转过身抬起腿要走,宽朵就喊住了他。

    “你只对你们的公主钟情吗?”宽朵公主低着头微红着脸问道。

    虽成日里她和男子打交道,什么样的男子她都见过,可王奕凌却像一股清流一般在他闯入的那刻就已流入她的心口。

    王奕凌迟疑了片刻,“我和宁寿公主只能止于君臣之礼,如今也只愿她能早日入土为安。”

    “本公主就欣赏有情有义之人,不过我还不能和阿部勒撕破脸,阿部勒的营帐就在不远处,一会我帮你引开附近的士卒,剩下的便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宽朵公主到底也是个寻常女子,虽战场上阵杀敌无数,可是内心始终会有一席柔软之地。

    宁寿公主不过就是一介女流,从小养在富养在深闺的千金,举止优雅大方,可新王阐阎烈却将当初向大正求和求娶的正妻,大正朝的公主,就这么卸去钗鬟衣衫褴褛,五花大绑着交给阿部勒带上战场。

    将宁寿公主带到城下当着王奕凌的面祭旗也是新王的主意,可这一举措让商闾和苻洛本就不敢臣服的心更添怨言,三国之间的嫌隙着实不浅。

    “多谢公主。”王奕凌俯身谢道。

    宽朵公主带着王奕凌走出营帐,一路走向阿部勒的营帐,有宽朵公主带路一路上都未有阻拦,两人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径直走到阿部勒营帐不远处。

    果然是主帅的营帐,这规模就比寻常的营帐大上不少,里面灯火未熄,门口还有两个持戈的侍卫守护,而宁寿公主的尸身双手悬着挂在阿部勒帐边的木杆上。

    王奕凌借着月色瞧着自己的妹妹衣不蔽体,被悬挂着,心里的一股子的火恨不得把柯酆给踏平。

    “一会我先进去,会找理由让阿部勒支开侍卫,你一直往东边走,那里主要堆放的都是后备物资,守卫比较松懈,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希望我们下次见不是在战场上。”宽朵那双异域的大眼睛,深邃的眸子,一直望着王奕凌。

    “多谢公主,希望大正和商闾能化干戈为玉帛。”

    宽朵微微一笑,便走到阿部勒的帐子外,侍卫进去通传的功夫,宽朵转身看了看那位尊贵的公主,和她相仿年纪的女孩,本就远嫁孤苦,如今还遭如此羞辱,她也于心不忍。

    “公主请。”侍卫没一会就出来通传道,做了个请的手势,宽朵便转身钻进了营帐中。

    王奕凌躲在不远处的帐外静待着。

    也不知宽朵在里面和阿部勒说了什么,没一会两个侍卫就被传入营帐中,乘着四下无人,王奕凌急忙一个箭步上前爬上不高的木杆,用随身的佩刀将悬着的绳索割断,背起已经有些腐烂的尸身东躲西藏的往东穿梭于各个帐外。

    可是一路上胆战心惊的走到东边营帐群边,离出口也不过就是一百米不到的距离,却瞧见栅栏边聚集着许多人,王奕凌背着宁寿也跑的是气喘吁吁,索性就躲在帐后观察着顺便修整片刻。

    那行人是在察看和修缮刚才被他们火攻的帐房和围栏,这刚才挖的坑这么快就把自己推进了坑里,眼瞧着无望从东边出去了,也只能另觅出路。

    阿部勒的侍从从帐中出来后很快就发现了悬挂在不远处的宁寿公主的遗体不见了踪迹,大惊失色的进帐通禀。

    宽朵公主正在假模假样的和阿部勒举杯商榷着明日一早的部署。

    “主帅,大正公主的遗体不见了。”

    “什么!”阿部勒将酒杯重重的置于案上,然后将凶狠的目光定格在了宽朵公主的身上。

    “来人,把宽朵给我捆起来!”

    “谁敢!”宽朵将酒杯甩手一扔,两个侍从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是商闾国的公主,阿部勒,明明之前三番五次的邀我一同饮宴,怎么如今我单枪匹马前来,你倒是要捆了我?”宽朵镇定的装作理直气壮的气焰,不甘示弱的叫嚣着。

    “怎么你来了,大正公主尸体就不见了!这你该如何解释!”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没看见公主的影子,说不定是你的人监守自盗,怎么无凭无据就诬赖到我头上呢!何况我是商闾的公主,和那位公主并无交集,我要她有何用?”宽朵镇定自若的辩解道。

    “主帅,刚才公主的尸体明明还在的,和属下无关啊!”宽朵把罪完美的转移到两个侍从头上,侍从闻声急忙下跪否认。

第六十九章 奇袭

    “阿部勒,刚才我进来前还在纳闷你是不是把公主换地方藏了,没想到你的人护卫不周监守自盗的,还想赖在我头上,这顶帽子是不是太大了些。”宽朵语气沉重的负着手,紧盯着脸色难看的很的阿部勒。

    “公主冤枉啊,主帅冤枉啊!”两个侍从被这盆脏水泼的匍匐在地大呼冤枉。

    “还不快去给我搜!”阿部勒气急败坏的顺手拿起酒盏就往侍从身上砸去。

    “是是。”侍从连连应道退了出去,敲锣打鼓的集结了两队人在营帐四处搜索。

    “宽朵公主,如果此事和你有关,我劝你还是把人交出来,看在我俩的交情上,我还能从轻发落。”帐中四下无人,阿部勒的色眯眯的眼神在宽朵婀娜的身姿上扫视,一只大手也不老实的抚着她的腰枝。

    宽朵抗拒的推开他粗糙肮脏的手,一脸的鄙夷不屑。“阿部勒,我的未婚夫是苻洛的二王子,你最好尊重些!还有我没拿就是没拿,拿什么来还!”

    “就你那未婚夫也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白脸,废物一个,还不如从了老子,老子好好疼你。”阿部勒就是喜欢她这种抗拒的模样,越是放他得不到这占有欲越是强烈。

    他一把将她搂入怀,任凭她如何大声喊叫挣扎,他得意的一脸淫荡贱笑望着她气急败坏的小脸。

    正巧此次苻洛带兵的主帅因为刚才紧急召集的敲锣声,正想来找阿部勒询问出了何事,谁知刚走到他营帐外,就听见了宽朵的喊叫声。

    桑雀脸色难看极了,紧握着拳头带着侍从闯入了阿部勒的营帐中,只见阿部勒这个年近半百的老贼正搂着宽朵,低着头他那张恶臭的嘴贴近宽朵细嫩的脸颊,宽朵深邃清澈的眸中,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桑雀气怒至极,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宽朵的胳膊,抡起胳膊对着阿部勒那张胡子拉碴、满是褶皱的脸狠狠挥去。

    阿部勒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等他反应过来时,宽朵已经被桑雀这小子护在身后,桑雀的侍从们举着剑,警惕的瞧着阿部勒。

    阿部勒摸了摸疼痛麻木的脸颊,眼中的杀意四起。

    “阿部勒,宽朵与我有婚约在身,你怎可如此目中无人!”桑雀一手不安的摸着腰间的佩刀,压制不住自己愤怒的心境,对着阿部勒奋力咆哮。

    阿部勒粗鄙蛮横的对着地吐了吐口水,“我呸!就你这个小白脸,老子能看上你的女人你该庆幸才是!”

    “你这个粗鄙小人!”桑雀鄙夷道,回过身又爱怜的关切的问道。“宽朵,我们走。”

    宽朵还未从刚才那番遭遇中反应过来,只是木纳的点了点头。

    桑雀牵起宽朵的手转身要走,阿部勒拿过放在案上的配剑,泛着冷白光的利刃从剑鞘脱出,他举着佩剑对着两人的背影,桑雀的侍从绷紧了神经,护在二人身后。

    “没我允许谁敢走!”阿部勒大喝一声!

    桑雀停下了脚步,“阿部勒,今日之事我定会禀明阐阎烈,明日就是总攻,我们的苻洛的人马只听命于我,你要是敢动我们,谅你也无法和你们的王交代!”说罢,桑雀拉着宽朵在阿部勒难堪污秽的怒骂声中走出了他肮脏的营帐。

    柯酆本就是用铁腕手段强行胁迫两个弱势小国举倾国之力助战,三国之间本就是一国强势,两国不甘却表面依附,阿部勒好色粗鄙,一贯恃强凌弱,从不把这两个小国放在眼中,肆意言语侮辱,早就已经三国离心。

    仍在东边徘徊的王奕凌,原本还想着另觅出路,这带着宁寿出去的希望愈加渺茫,可是,远处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锣声,声音虽远可如此急促,怕是阿部勒的人已经发现了宁寿的遗体失了踪影。

    这要是大肆搜帐怕是他真的插翅难飞了,他躲在东翼边上的兵器库中,暂歇下,脑中飞速想着无数种可能,可每一种都险之又险。

    他一个人尚且还好脱身,可还要带着宁寿,显眼的很,要想全身而退怕是不易。

    躲在营区外的闵哲和一行人,一直都在窥探着营中动静,原本营中一切紧紧有条,可不知发生何事,锣鼓声大作,守门的士卒们也不知发生何事,相互间四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副将,这锣鼓声震天怕是出事了。”

    闵哲内心的不安也伴随着锣鼓声愈加激烈,这深入敌营本就危险重重,处处刀光剑影的险事,万一王奕凌真的被抓住,那不仅我军军心涣散,更是会沦为战俘用作和陛下谈判的筹码,那后果光用想的就让人不禁打起寒颤。

    这种紧急关头,闵哲也不想再谨慎,既然营中如此躁动异常定是出事了,索性不顾一切的放手一搏。

    “你们准备一下,将箭头包上浸了火油的布条,给他们好好的来个烧烤宴会。”

    “是。”

    二十多人的先锋小队带着准备好的火油箭,兵分成四路,从各个方向准备偷袭。

    南面闵哲带的队率先瞄准门岗旁的营帐,闵哲举手示意,一支支熊熊燃烧着的火油箭从弓箭射出用完美的抛物线击中营帐,营帐本就是易燃之物,很快就化作一团大火吞噬了整个营帐,旁边的哨兵见状急忙吹响号角,可为时已晚,火油箭从四方落入整个驻扎营区。

    营中号角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庞大的营区,一支支火油箭从天而降,整个营区的外围营帐瞬间陷入了炙热的火海中,许多未来得及逃出营帐的士卒们,身上的衣衫被火油染指,整个人都沦为火人,任凭在地上打滚挣扎,却无济于事。

    敌在明,自身在暗,这夜色变成了绝佳的掩护,敌军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把他们的火攻打了个措手不及。

    桑雀原本是护着宽朵回她的营帐,可这才刚走到她的营帐外,号角声雷动,火光四起,这让两人虽错愕不已,但是转念一想这反而是个大好机会。

第七十章 逃出生天

    四周火光冲天,将浓重的夜色照的如同白昼般明亮,呛鼻的黑烟逐渐弥漫开来,呛的边围的士卒们直咳嗽,喉咙就如同被火烧一般,干哑疼痛难忍,眼泪和鼻涕如瀑布一般直流。

    边围的火势逐渐向内延伸,柯酆的士卒们虽人数众多,可被火光逐渐包围,惊慌失措地自乱阵脚,从而失去了最佳的机会,等到阿部勒赶到想力挽狂澜,却已是无计可施。

    这场火油箭战,倒是给了困境中的王奕凌一次绝处逢生的机会,东边的火势渐大,炙热的火焰已逼到他所在的帐子,用手帕掩住口鼻,刻不容缓的背起宁寿公主,走出营帐,寻找一处火势不大可以突围出去的地方。

    原本驻守的士卒要么变成了火人,烧的啪啪作响,最后变成一具具焦炭化的尸体,面目全非,要么一慌而散,王奕凌虽然掩了口鼻,可终究也是不敌这铺天盖地的浓烟,烟雾呛的他眼睛酸疼不已,眼泪止不住的狂流而下,只能眯着眼在呛鼻的浓雾中寻找着一处生机。

    闵哲带着人一直守在东边的火焰圈的外围,他既然敢火攻必然也是给王奕凌留了一条生路,他从小伴着王奕凌一起长大,现在也是对他们彼此之间那种完美默契的考验,也只能希望王奕凌能猜到他的心思,这一切也只能靠赌了。

    王奕凌一直在东边的外围摸索着出路,浓烟滚滚眼睛只能勉强眯着一条缝,凭着刚才的记忆,终于发现在东北侧的一个角落有一处火势微弱之地,那周围没有营帐,原本是他们堆放了一些废弃断裂的剑盾残片。

    闵哲故意没有对着这里放箭,还在火攻后乘乱将这个角的木栅栏整个拆除,从附近吹来的火种只是燃了地上干燥的草皮,火势没有可燃物和火油的助力,越来越微弱。

    王奕凌微笑着深吸了一口气,卯足全力背着宁寿大步奔出火圈。

    他就像磐涅的凤凰,突破火线,像英勇的战士磐涅归来。

    这一次他们之间那知心的默契又一次完胜,待王奕凌走出火场后,闵哲拿起所剩不多的火油走上前想把路给封上,将敌军一网打尽。

    王奕凌不断的咳嗽,仿佛要将整个被浓烟侵蚀的肺给咳出出来。看见闵哲要赶尽杀绝,放以前他绝不会阻拦,甚至会做的更绝,可如今还是想给宽朵一条活路。

    他忍着咳嗽劝阻道。“不要…火上浇油了,这条路算是报恩吧。”

    “报恩?”闵哲不解的重复道。“报什么恩?”

    “没什么,只能希望她能找到这条路。我们走吧。”王奕凌顺利的完成任务带着她的尸身骑马返回绥棱镇。

    商闾和苻洛本就不多的人马却在她们的调令下,在如此慌乱境地中团结迅速完成集结,两国人马合并在一起,冷静沉稳的同心协力的寻找着出路。

    虽然柯酆人数众多,此刻却像一盘散沙,许多刚刚经历生死,仗着自身地理优势率先逃出火圈的士卒们四处逃散,火海中的士卒面对着炙热的火焰热浪,呛的人窒息的浓烟,完全不听从阿部勒的统帅,像一只只无头苍蝇在火海中乱撞,火海中一片惨叫哀嚎声伴着“噼里啪啦”的烤肉声响彻天际。

    任凭阿部勒和他两个副将如何呐喊统领,士卒们完全充耳不闻。

    宽朵和众人在火场中捂着口鼻四处搜寻出路,她突然想起自己曾让王霖走东边,放眼望着东边也是火光冲天,可是这把火是他的人所放,定会给他留了生路,如今也无其他法子,也只能靠运气殊死一搏。

    也因为她这一搏,带着商闾和苻洛的士卒们突出高温火焰的重围,虽也是损兵折将,死伤了不少,可是终究还是保全了大部分士卒的性命。

    王奕凌马不停蹄的回到绥棱镇,也来不及收拾自己这灰头土脸的肮脏模样,重金请了两个婆子给宁寿公主梳洗打扮,边关条件有限,也只能给她换上普通的粗麻布衣,簪了寻常的木簪,她的肌肤容颜也因为时间的挫磨而开始变色腐败,发出了阵阵恶臭。

    王奕凌这鼻子被呛的还未缓过来,或许也因为刚才一直和她在一起,已经习惯了这股恶臭,此刻他竟然察觉不到任何臭味,望着曾经娇俏可人的妹妹,如今肌肤已坏、容颜可怕、伊人已逝,明明她出嫁还似在昨天,如今却已变成了一具腐烂躯壳。

    王奕凌匆忙的给她准备了一口薄棺将她仓促入殓。

    “我能做的也仅有如此,希望你不要怪我当时没有开城门救你,你我虽是兄妹,我却也要顾及全城百姓的性命,但愿你来生不要生在帝王家。”

    盖棺前王奕凌最后扶着棺材,再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真的便是永别,伊人已逝、但仿佛音容犹在。

    安排好护送的人马,伴着初升的朝阳连夜送她出城,将她送回她所生所长、又爱又恨的故乡,也算是给她的母亲一些安慰吧。

    这一夜的惊心动魄伴着朝阳而结束,一夜绷紧了神经,倒也不觉着累,简单的用冰冷的湿毛巾擦了擦发黑的脸,脱去那身敌军尸体上扒下的军装,换上自己的衣衫,也顾不得休息,等待着留在黑龙沟斥候军的情报。

    “报,商闾和苻洛的人马撤离了黑龙沟。”

    “看来她真的找到了路,也算报恩了。”王奕凌轻声自言自语说道。

    虽然对敌军绝不该意气用事,绝不能心软,就该铁拳铁腕,杀伐决断,对敌人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可他却还是给了宽朵留了一条路,只能希望这并不是错误的选择?

    “报,柯酆军伤亡惨重,大火仍未熄,逃出来的散兵不过数百人,其中不少伤势严重,只是阿部勒未有音讯。”

    “派人接着守着黑龙沟,有阿部勒的消息即刻来报!”王奕凌负着手站在城楼上望着黑龙沟的方向,不知那不断升腾的黑烟里夹杂着多少冤魂。

第七十一章 盼归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直到此地罕见的一场瓢泼大雨,水与火的交融下,这场大火才败下阵来,失了气焰。

    宽朵安全撤出后就再没有人平安的突破火网,阿部勒和他的万人之师仅剩了早期逃出的千人,那仅存的千人还成了战俘,其余众人都留在了黑龙沟营地中,营地中尸横遍野,都烧成了焦炭状,皮肉荡然无存,面容挣扎扭曲,有些尸体还烧的叠加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大火熄灭后,空气中弥漫着经久不散烤肉的焦糊味,让人直犯恶心。

    阐阎烈在大火燃烧后的第四日才收到军报,他的精锐部队和他的大将全军覆灭在黑龙沟,商闾和苻洛两国也以伤亡惨重为由撤兵。

    阐阎烈气的急火攻心,发疯般地拿起佩剑在大殿上斩杀了劝诫他的皇叔赫蚋,赫蚋因为正直不阿,体恤百姓而在柯酆深得人心,而阐阎烈却为了发愤,肆意斩杀皇亲,还是个颇有威望的皇亲,本就因为劳命伤财的执意出兵百姓们怨声载道,军队全军覆没不算还斩杀赫蚋的举动算是彻底引发了上至宗亲权贵下至平民百姓的不满。

    国民们义愤填膺地开始反抗阐阎烈的政权,柯酆内部都已离心,阐阎烈的权利在一波波浪潮下分崩离析,已无力调动其他驻守的兵马再次进攻绥棱。

    边关军情急报一路加急不间断的风雨兼程送至了承恩殿中。

    “陛下,绥棱镇的军情急报。”传信兵跪在殿中双手托举着火漆封印的信函。

    “吴尚书,你来念。”陛下或许早就对王奕凌不抱任何希望,他甚至看都不愿意看军报一眼。

    吴尚书应声接过信函,拆开封着的火漆,眼神快速的扫视了整篇信文。

    吴尚书激动的喜笑颜开,用高亢的声音转述道。“陛下,广陵王夜袭黑龙沟,将柯酆主帅阿部勒和大军歼灭,俘一千余人,商闾和苻洛也已撤兵。”

    “当真?”陛下不可置信的问道。

    “是陛下,绥棱危机已解,上面还说广陵王单枪匹马闯入敌营将宁寿公主的遗体抢回,已经派人日夜兼程护送回常宁。”

    “陛下独具慧眼,这广陵王殿下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孟宰相站出来顺势拍马屁。

    “恭喜陛下!”其他大臣也笑盈盈的跟着道贺。

    “不愧是朕的皇儿,骁勇善战智勇双全,以寡敌众,这次赢得漂亮。”陛下这阴沉了好几日的脸一下子就像拨开云雾见到了久违的太阳般。

    “陛下英明神武,我大正社稷定能千秋万代。”

    “陛下神威盖世,实乃大正之幸。”

    这班大臣最擅长的就是溜须拍马的嘴上功夫,这一个个舌绽莲花的本事简直是一山还比一山高。

    这个好听的话谁都爱听,哪怕知道别人不过就是场面话,可是就是抵不住这彩虹屁的威力。

    “好,好。”陛下端坐在龙椅上眉开眼笑的听着歌颂他功德的美言,心情愉悦的很。

    这几日整个常宁城都被连绵的阴雨所笼罩着,雨水不间断的冲刷着地面,滴滴答答的顺着屋檐落下。

    今日郑莜然也不知怎的,起床后一直打着喷嚏,可明明也没有受寒的感觉。

    她捂着鼻子猛不丁的打了个大喷嚏。

    “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了风寒。”

    “没有吧,这几日一直下雨,潮的我都可以长蘑菇了,我又没出门,日日在房中,怎么会受寒,而且我喉咙不痛也不咳嗽,更不发热的。”郑莜然接过青玉递来的干净帕子轻轻擦了擦鼻涕,今天都换了好几条手帕,也不明白究竟怎么了。

    “那奴婢去吩咐厨房给小姐炖些冰糖雪梨吧。”白露提议道。

    “快去,快去。”一听到好吃的甜品就两眼放光的,迫不及待的让白露去取,正好也到了小点心时间。

    这一天天的窝着,还一日四餐的吃,这看着身上的肉肉有些忧伤,可奈何管不住这张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真的能让人颓废。

    以前在那里吃多两口就满满的罪恶感,嚷着要减肥,从一周一喊要减肥,再到隔三岔五的喊,最后每吃一顿都要象征性的喊两句,每天为了生活糊口,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那时候想着要做个有钱的闲人,在家都能吃穿不愁,坐等着掉馅饼的那种。

    可真的过上这种日子,真的是无趣极了,还是羡慕以前忙碌充实的生活。

    郑宇宁一下马车,撑着油纸伞就径直走向她的小院。

    郑宇宁收起纸伞将伞搁置在一旁,轻轻敲了敲她的门。“莜儿,可以进来吗?”

    郑莜然一听郑宇宁的声音,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心开始隐约觉着不安,郑宇宁这几日都未给她任何消息,虽然有期待但是更多的是害怕。

    以前不明白,现在真的深刻的明白到什么叫“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可以。”

    郑宇宁伴着雨水的淅沥声推开厚实的门,她房中点着的锦香清新淡雅的香味扑面而来。

    “大哥有事吗?”郑莜然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后,那闪着星芒却又带着些许恐惧的眼眸凝视着他。

    郑宇宁不带任何表情的说道。“今日边关急报…”这一副表情让她的心像坐着云霄飞车一般,害怕与不安就像两只无形有力的双臂,紧紧的拥抱着她。

    “你的夫君单枪匹马夜闯黑龙沟敌军阵营,抢回了宁寿公主的遗体,还将柯酆的主帅及大军歼灭,大获全胜。”郑宇宁不急不躁的就像没感情的机器人,咬文嚼字语调生硬的说出口。

    郑莜然脑子一下子死机状态,明明该欣喜若狂,可愣是没反应过来,呆若木鸡的傻愣愣的望着郑宇宁。

    “小姐,真是太好了。”青玉拍着手扯着嗓子庆贺道。

    “莜儿,你怎么了?”郑宇宁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大哥你的意思是,他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平安回来了?”郑莜然仍不可置信的试探道。

    “是啊,如今商闾和苻洛都已撤兵,柯酆伤亡惨重,他应该很快就可以回来了吧。”

    这么几个月的等待,只是为了等这一句平安归来,可该应该为他高兴,为何眼泪如此不识相的从眼眸中蜂拥而出。

第七十二章 那一肚子的坏水

    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郑莜然这几个月每晚都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眠,手中一直紧握着那块不起眼的玉坠,脑中都在想着王奕凌在边关身披金甲的披荆斩棘。

    他能平安归来自然是极好的,可等待的一月又是一月,他始终没有回来,只是零星从郑宇宁口中获得他获胜的战报,可迟迟未有归期。

    就算他真归来了她又该如何面对他?虽然一日不见总是惦念,可真的见了怕是只会尴尬吧,他那些吐露的真心话,就像一根巨大的木刺扎在她柔软的心房上,随着心的每一次跳动而引发强烈的痛感,久久难以忘怀,不对,应该是这辈子都不会忘怀了。

    想见却不敢见,不见却又想念,这种矛盾的问题总让她纠结的难以入睡。

    这一晚上还是如往常那般都在想着无关紧要又矛盾的事情,临近天亮才渐渐在繁冗的思绪中睡去。

    可感觉昏昏沉沉才睡了一会就被白露无情的摇醒,“小姐,今日大小姐回来了,你要不起身一同前去。”

    “不去,大姐三天两头的来看望大嫂,我又不能总去大嫂那晃悠,她一提起我的孩子我就难受,如果孩子还在也都显怀了也瞒不过去,大姐问起就说我不舒服。”

    “是,小姐,你这段时间把所有宴请都推了怕是得罪不少权贵,今日皇后娘娘派人传了口谕,让你出席后日设在尚阳宫的午宴。”

    这太子的丧期没有任何皇家宴会,连惯例的除夕夜宴今年也被取消,这出了丧期也没两月,皇后竟然有兴致的邀请举办午宴,这丧子之痛过的还真快。

    郑莜然对这种宴会真是烦得很,可以推任何人的邀请,可这一国之后的邀请,哪怕明知是鸿门宴她也只能非去不可,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困意一下子又被皇后的邀请而吓退,瞬间整个人清醒许多,只能开始新的一轮睁着眼睛看着无趣的房梁来酝酿吓退了好几十里的困意。

    尚阳宫中,皇后身着一袭金凤长裙,宽大精美的裙摆拖于地,低着头紧握着双手,时不时的透过半开着的殿门向外看去,焦躁的在殿中来回踱步。

    “娘娘,刚才边关急报说是柯酆国内百姓暴动,阐阎烈被暴民斩杀,广陵王乘机一举攻破柯酆东部五座城池,柯酆新王举旗议降,不日便会随广陵王回常宁面见陛下议和,陛下高兴得很,还说要大肆封赏广陵王,萧华大人说陛下似乎对他有另眼相看之意。”若雪守在承恩殿前,等到散朝后才从萧华嘴中得到今日的情报,急忙跑回来原封不动的告知皇后。

    “什么?陛下当真这么说了?”皇后皱着细长的秀眉。

    “是。”

    “不行,当年的预言我还是不可以掉以轻心,当年就想灭了这个灾星,要不是当年陛下那番警告和这些年暗中护着,他早就和他娘一起去见阎王去了,这个绊脚石绝不能再留了!”皇后愁眉苦脸的想着各种法子要铲除异己。

    “娘娘,这怕是不妥吧,陛下当年那番话言犹在耳啊,还请娘娘三思。”皇后身边的芬姑姑不赞同的向皇后进言道。

    “我绝不能让任何人阻着我儿子的路,王奕闻和丽贵妃那蠢钝的贱妇还不足为惧,一个有勇无谋一个蠢钝不自知,倒是这个王奕凌我怎么都不安心。”

    打扮的端庄华贵的女人,浑身散发着却是恶毒的气场,肚子里真是憋着一肚子的坏水无处使。

    “娘娘,这广陵王一直不受待见,这食邑分封什么的都是诸王最少的,外面关于他的疯言疯语铺天盖地,陛下也从不在乎他,他又能如何和我们梁王殿下来争夺大位呢。”芬姑姑说道。

    若雪服侍皇后的晚,完全不明白芬姑姑和皇后的意思。

    “我和陛下这么些年的夫妻,我还不了解他吗,他这个人心思深沉,虽表面上对老七冷酷无情,可陛下心里是有那个小贱种的,不过是你还没看透。”皇后愁眉苦脸的轻叹着摇了摇头缓缓而道。

    “皇后娘娘,我们的梁王殿下才是正统,就算广陵王有军功不过也是个庶子也不可为惧。”若雪说道。

    “蠢!陛下也不过就是先帝的庶子,立君无关嫡庶,要看陛下心里认准了谁!陛下老谋深算、冷面无情的也不知奕云是不是着了他的道!”皇后一想起亡故的大儿子,纵使再狠毒之人,终有一块软肋,一想到他心就隐隐作痛。

    “皇后,太子的事不过就是坊间传言,当时要是太子真是被人谋害那在场这么多人还有御医又怎会不知,现在太子已经盖棺下葬,陛下也不至于会杀了自己的亲儿子,无凭无据的也不能听信谗言,万一和陛下有了嫌隙,反倒是中了传播谣言人的计谋。”芬姑姑知道皇后一直为着这个传闻而不安,却找不到任何有关传闻的蛛丝马迹,那便就当作是谣言吧。

    “嫌隙?”皇后轻蔑的扬起唇角一笑,“我和他早就是形同陌路,他这些年进了几次尚阳宫?就连那些个歪瓜裂枣才人的宫也比我这里要有人味!罢了!不提他,我自己受冷待无妨,但绝不能丢失了我儿子的储君之位,针对老二的原计划正常执行,你去吩咐我的人去老七回来的路上埋伏,一定要除了这两个心头大患,我才可以高枕无忧!”皇后对着若雪使了个眼色,若雪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就出去安排。

    “芬姑姑,你说当年那个预言是不是真的会成真。”皇后拉过芬姑姑粗燥的手,还想少时那般依赖的眼神望着伴着她长大的芬姑姑。

    “皇后娘娘,您多虑了,依老奴看,这命运也不能因为一江湖术士之言而轻信,这些年您一直安排着人盯着他,他这混迹烟花之地,闲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平庸样,也不像有什么大智慧,哪里都比不上您的梁王殿下,陛下不会看不清的。”芬姑姑从前开始就不认为王奕凌这落魄小子会是个威胁。

    果然在芬姑姑的几句话下,皇后这才稍稍安心,但也只有真的除了他才能彻底安心,陛下当年那言语措辞强硬的警告,就当作过耳风吧。

第七十三章 宴中失踪

    这场连绵的阴雨一直持续不断的下着,清风拂过这细密的雨珠直往她精心施妆的脸蛋上扑,撑着伞前倾着护着脸吧,后背就被突袭,也不知这种鬼天气设什么宴。

    这段从她的小院到大门的距离不算特别长,还途经不少连廊避雨,已经尽量的小心再小心,可还是敌不过自然的侵袭,裙摆已经沾湿,她绣花的鞋履内也已经被雨水沾染,脚上的棉袜吸了水紧紧的贴在她的皮肤上,真是难受的紧。

    还好不是冬日,现在温度不算太冷,要不岂不是要凉透了。

    她上了马车看着自己这下半身湿透的状态,在心里骂骂咧咧的把皇后问候了一遍,但也只能冒着风雨前往。

    今天哪怕是下冰雹下大雪还不也只能唯命是从的前去,去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无非又是排挤挖苦嘲讽三部曲嘛。

    也只能在心里不断的默念“凡事靠忍,忍的了风平浪静,忍不了皮开肉绽。”

    哪怕一路上白露和青玉不顾及自身两边撑伞,可还是下半身湿透的赶到了尚阳宫,那两丫头直接更是惨,上半身都被雨水打湿,但总算脸上的妆包住了,要是花了妆可就真是今日的笑柄了。

    一群悠闲的贵妇人已经到了尚阳宫,那裙摆上的水印也是一样的狼狈,嫁进皇室这么久了,皇室成员也异常庞大,她到现今依旧分不清谁是谁,也不想去分清,干脆躲懒站在离她们最远的博古架边上,假意欣赏着皇后的珍宝,实则心早就不想留在此地。

    皇后还未到,殿中已经聚集来不少贵妇人,今日看来是针对女眷办的午宴,一个男人都没有,殿中的贵族妇女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着家长里短,互相斗着凡尔赛文学。

    萧家的三朵金花了,这曾经的太子妃瘦的和之前判若两人,虽装扮的华贵庄重,可这瘦弱的身子配上硕大的宝石簪子,看的不协调的很,还时不时的掩遮着口鼻咳嗽,哪里还有当时的盛世容颜。

    萧茹月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如今她该得意的很,自己的丈夫是储君的大热,离太子妃宝座的距离不过咫尺。

    萧涵月和她们站在一起神情有些尴尬,黑着个脸全程不说话,那两人似乎也不想搭理她,她就安静的站在她们身侧目光在殿中游离。

    “皇后娘娘到。”皇后今日还是一样金玉满头,黄金步摇随步幅轻摆,五彩的凤凰绣在明黄色的锦缎上,裁成凤裙,长摆拖地,这雍容华贵之姿,真是华美无比。

    郑莜然连忙随着众人俯身行礼“皇后娘娘安。”

    “免礼吧,入席。”

    她找了个离萧家三朵金花最远的位置坐下,安安静静当个配角走个过场就好,只希望早点可以结束这场无聊的午宴。

    “今日也是觉着许久未见,才找大家一起聚聚,这是去年岁末的菊花酿造的菊花酒,大家来尝尝。”皇后举起酒盏满脸笑意的说道。

    “谢皇后娘娘。”

    这菊花酒倒是与众不同,一股菊花的淡淡的香味混杂着甜酒,芳香醇美,只是自从之前大醉几日后,她便对酒反感的很,仅象征性的抿了一小口便将酒盏置于桌案上。

    “丽贵妃,为何不饮啊,是觉着本宫的菊花酒不好吗?”

    她顺着皇后的目光望去,这还是第一次打量这个丽贵妃,一直都有听闻这个丽贵妃在宫中颇受陛下宠爱,哪怕是她这个年纪不再似小丫头那般年轻,可陛下仍旧是恩宠不衰,宠冠六宫。

    可这皇室亲贵众多,也分不清谁是谁,这还是她头一次打量着丽贵妃,这模样确实美艳,只是眼角眉梢透着那种勾魂摄魄的妩媚感,这打扮的倒也是华贵,脖颈上那条耀眼的南珍珠链将郑莜然的目光紧紧的吸住。

    这条珠链,颗颗珍珠圆润饱满,最难得是大小色泽都几乎一样,这可是稀罕货,这个时代的珍珠可都是野生的,没有人工养殖这一说,采珠人需要潜到很深的海底去寻找产这种珍珠的珍珠蚌,而海底的暗流涌动,每年不知折了多少采珠人才有这些供给皇室的南珠。

    而从这些南珠中要挑出圆润光泽俱佳的,已是难得,还要凑齐这么一条颗颗大小相近成色、光泽俱佳的更是稀罕得很。

    可见这丽贵妃确实深受陛下的恩宠,这种珠链翻遍整个皇宫库房只怕也找不到两条。

    “皇后娘娘,嫔妾只是偶感风寒,不宜饮酒。”

    这丽贵妃说话的语气怎么和钱岑有些相似呢,都是那么柔柔的带着嗲意,听的人骨子都酥了。

    “丽贵妃,这风寒最适合饮酒,酒热反而可以驱寒,莫不是妹妹是在担心本宫要下毒加害于你吗?”皇后虽笑着像说着玩笑话,可她那冷冽深邃的眸子中,可没有丝毫的笑意。

    “嫔妾不敢。”丽贵妃眼瞧着骑虎难下只得勉强着拿起酒盏一饮而下。

    皇后这才得意的收回目光。

    郑莜然也生怕被抓到把柄,拿起酒盏屏住呼吸将剩下的菊花酒一口喝下。

    聆听着乐人弹奏古琴悠扬婉转的乐曲,指间就宛如跳动着的精灵在琴弦上舞动,这动听似乎又带着古朴的乐音,原来是如此的美妙,明明都是差不多的琴,手也长得一样,怎么在她手上就弹出来如此…难听。

    郑莜然撑着个脑袋沉迷在这悠扬的旋律中,这宴席上的一切、桌上的吃食也并不吸引她,只能听着小曲希望时间能快些过去。

    突然间一个小婢女全身湿透跌跌撞撞跑进了殿,湿透的发丝从发髻中散出,紧贴于脸上,浑身的衣衫都贴于身,还不断的滴着雨水。

    “皇后娘娘,不好了!我们王妃不见了。”越王妃的侍女狼狈的跪在殿中。

    乐曲中断,所有人不可置信的四下张望,私下里窃窃私语。

    “怎么会呢?刚才不还在吗?”皇后和善的说道,随后站起身在殿中四处张望打量。

第七十四章 波诡云谲

    刚才光顾着听曲,而且席中人众多,婢女们走来走去进进出出的,何况人有三急出去方便也不引人注意,皇后还真没在意少了人。

    “回禀皇后娘娘,王妃进了偏殿后就没了动静,奴婢一直守在门外,察觉不对推门进去可没了王妃的踪影,奴婢把偏殿周围都找了,可是,王妃不见了。”宝婵担忧着哭泣道。

    “若雪,你派人去偏殿搜,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皇后转过身去对着若雪吩咐道。

    “越王妃这都快临盆了怎么去了偏殿了?”芬姑姑有些不解道。

    宝婵擦着泪哽咽着“是席间丽贵妃的婢女前来传话邀我们王妃去偏殿有事吩咐。”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丽贵妃的座位上,可是丽贵妃不知何时已经出了殿,座位上早就没了人影。

    “辰妃,这丽贵妃何时离席的?”皇后只能询问坐在丽贵妃身侧的辰妃。

    “娘娘,这丽姐姐走了快有一刻了吧。”

    没一会若雪就焦急的迈着小碎步跑进来。“皇后娘娘已经把偏殿给搜了一遍,并未发现越王妃的身影,倒是在窗外花丛中发现了一支金簪。”

    若雪从袖中掏出金簪递给皇后。

    “这支金簪是我们王妃的,这是越王殿下成婚当日送给王妃的,王妃喜爱的紧,今日赴宴就簪着。”宝婵看见那支熟悉的金簪突然激动起来,颤抖的手指指着金簪语调瞬间高了好几个度。

    有一种很诡异的气氛,众人都没搞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郑莜然只隐约觉着此事蹊跷,怎么觉得有些不安。

    “那本宫亲自去一趟丽贵妃的宫中去瞧瞧,辰妃随本宫一同前去看看,其他人继续留在这吧,本宫和辰妃去去就回。”

    “是。”众人纷纷起身施礼。

    待皇后离席后底下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对此事议论纷纷,也就只有郑莜然淡然的继续吃着菜吧。

    她脑中也在疑惑着,这丽贵妃是二皇子的生母,这越王妃也非韦家人,按道理和丽贵妃没什么关系啊,这越王在储位之争上没有优势,他一向聪明,这储位之争他保持着中立观望态度,按道理也牵扯不到丽贵妃和二皇子的利益啊。

    她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这宫里的水深不见底的,根本就不是她这种智商能想得明白的。

    过了许久等得都不耐烦了,皇后还未归来,放她回家睡觉钻被窝啥的不香嘛,干晾在这里尴尬的很。

    “王妃不好了,我们娘娘出事了,琼华宫乱成了一团,陛下也前去了,求王妃想想办法救救我们娘娘。”丽贵妃宫中的一个婢女慌张的叫嚷着冒着雨不顾浑身湿透一路跑到洛邑王妃身侧。

    “出了什么事?”

    “越王妃不知怎么死在了琼华宫,皇后娘娘去的时候就看见我们娘娘拿着剑站在越王妃身侧。”婢女急的跪在地直抹眼泪。

    这就像一颗重磅炸弹一样,炸在每个人的心口,所有人都想到会盼来这么个消息,简直震惊不已,越王妃的婢女悲痛的晕厥倒地,郑莜然看了看白露和青玉,她们也是张大嘴不可思议的望着郑莜然。

    “死了?这不刚刚还好好的…吗?怎么…就死了?是不是你…在胡说八道,母妃怎么可能杀了越王妃呢!”洛邑王妃猛的站起身指着婢女大声质问道,太激动连说话都结巴的很。

    “王妃,皇后娘娘都已经派人去通知越王进宫了,越王妃是真的死了。”

    洛邑王妃直接向后倒去瘫软在椅上,“玉娥,你快出宫去通知王爷。”洛邑王妃从发髻上拿下一支金簪交给自己的婢女。

    “不行,我要去琼华宫看看。”洛邑王妃腿都软了,跌跌撞撞的和报信的婢女一起走出了尚阳宫。

    这下尚阳宫更是热闹了,贵妇们聚集在一起谈论此事,各种阴谋论、猜测是层出不穷,只怕这会是整个常宁城最近一月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吧。

    这丽贵妃和越王妃又没有仇怨,这越王妃只比郑莜然早成婚了俩月,平常瞧她也不是个会惹事的人,就似寻常的大家闺秀那般得体大方,她还即将临盆,这是有什么愁怨要一尸两命。

    “皇后娘娘吩咐,今日宫中出了些事,还请各位主子们早些回去。”芬姑姑神色凝重的进来通传。

    “芬姑姑,琼华宫究竟出了何事?”萧茹月试探的问道。

    “越王妃殁了,此事待陛下和皇后娘娘处理,这雨天路滑,还请各位主们先行回府。”说罢,芬姑姑行了个礼就自顾自的走了。

    眼瞧着拿不到什么情报了,贵妇们还舍不得走站在原地交头接耳的,郑莜然是一听说能走了,早就按耐不住自己,脚底抹油率先开溜,留在这里压抑的很,而且越王赶到还不知道整个宫中会是什么腥风血雨,这种热闹还是不要凑的好。

    这一路上她脑子里都乱的很,想不清楚这里面究竟是为什么,回到府中,郑莜然让她们两先回房,她则直奔赵雪房中。

    “母亲。”

    赵雪和郑欣然刚去看望了宝贝的小孙儿回来,正喜笑颜开的拉着欣然聊着家长里短,就突然被她急促的拍门声给打断。

    “进来吧。”赵雪正拉着欣然说的开心呢,被突然打断有些不满。

    只瞧见郑莜然沮丧着个脸推门而入,垂头丧气的坐到了她的身侧。

    “莜儿你这是怎么了?”赵雪望着她这苦瓜脸难看的很。

    “三妹,怎么不开心啊?是不是想起三姑爷了呀。”郑欣然还捂着嘴打趣她。

    “母亲,越王妃被丽贵妃杀了。”

    赵雪听到后第一反应就是伸手一把捂着她的嘴,“莜儿你胡说什么呢!”大声怒喝道。

    郑莜然摇了摇头,“我没有胡说,我刚从宫里出来。”被捂着的嘴发着模糊不清的词句。

    “三妹,你是说越王妃死了?还是被丽贵妃杀了的?”郑欣然瞧着她并不像是开玩笑,笑容也凝固了,谨慎的一字一字的问道。

    郑莜然点了点头。

    赵雪松开了手和郑欣然对望着,这还不得掀起一场风雨啊。

    “母亲,这丽贵妃为什么要杀越王妃啊,这越王妃还有着身子,都快要生了,她们看着也不像有恩怨啊。”郑莜然不解的问道。

    “莜儿,有些事不是表明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尤其是牵扯到权力的事更是复杂,这段时间还是少出门,只怕会不宁啊。”

    “我只是替越王妃惋惜,虽然和她没什么交情,可她至少没帮着那帮恃强凌弱的贵族和我过不去,午宴开始的时候我还看见了她,这一会会就死了在琼华宫。”郑莜然低着头闷闷不乐的为和她年纪相若的越王妃感到惋惜。

    “其实也不必想这么多为什么,只要看这件事对谁最有利,只有有利可图,才会不择手段。”

第七十五章 琼华宫

    赵雪的这一番话倒是让郑莜然茅塞顿开,这越王妃的死让丽贵妃倒台,那二皇子不也会受牵连嘛,而且可以离间老二和老六,那不就是对皇后最有利嘛,郑莜然张大了嘴刚想把答案呼之欲出。

    赵雪急忙又捂住她的嘴。

    “有些事也就只是猜测,想说什么就自己憋在心里,以后你也要小心些,这宫里为了利益什么阴险手段都能使得出来,尤其广陵王回来后,你更得小心,明白了吗?”

    郑莜然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也只能频频点头应道。

    回到了房中,郑莜然静下心来细想着今日的种种,丽贵妃倒台连带着二皇子和韦氏势必会受影响,这证据确凿的,就算陛下想护短,越王和越王妃的母家汝南杨氏定也不会妥协。

    二皇子身后的势力轰塌了,那怎么想都是皇后一族受益,这个皇后看着宽和大度、端正优雅的,这心究竟是肮脏到了什么的境地。

    她真的第一次察觉到后宫的可怕,以前觉得被萧家三金花羞辱就够可怕了,没想到这次被好好的上了一课,这后宫之中,只有利用,可以为了贪念随时牺牲他人,有了越王妃这个前车之鉴,她确实是更得小心些。

    如果今日是用这种手段来钓她,她也定会上钩,一想到这个心就更加不好受。

    “王爷,不好了,王妃殁了。”越王在房中微笑着沉浸在自己的琴音中,皇后身边的德善公公却冒冒失失的跑进了他的房中。

    琴音一下子因为琴弦的断裂而终止,“你在胡说什么!”越王一瞬间因为德善公公的胡言而震怒,用力的拍击着桌案。

    “王爷,老奴岂敢拿这事胡言,王妃被丽贵妃给杀了。”德善公公神情严肃,语调沉重,似乎真的不像是开玩笑。

    他不愿相信刚才出门还活蹦乱跳和他说等她回来的妻子,这才一会就天人永隔了。

    “她在哪?”越王站起身拎着德善公公的衣领,满腔愤怒的怒吼道。

    “在琼华宫的…内…内殿中。”德善也被他这气势所惊,说的话都结结巴巴,看着他那满眸子里的寒意让德善都不敢抬起头瞧他那可怕的模样。

    王奕恒一把松开了德善,只身骑着马淋着雨不顾一切的挥舞着马鞭一路狂奔,虽然心里的潜意识已经相信了此事,可是仍倔强的抱着那微弱的侥幸心理,只希望这是个过分、恶俗的恶作剧。

    直到他浑身湿透的站在琼华殿的内殿中,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滴落而下,和地上的一滩血液融合在一起。

    他整个人不自觉的发怵,一下子就像了失了骨头般瘫软在地,惊的只剩下那和雨水混合着的热泪肆意横流,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的身下一大滩血,脖子上横长的刀口触目惊心的,都深可见骨,眼睛因为临死的恐惧瞪得老大,双手紧紧护着高挺的小腹。

    王奕恒伸出颤抖的手拉过她冰凉的手,再也不想松开,悲痛的抱起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大声的哭嚎,可任凭他如何喊叫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心在这一刻也像是随她而去。

    “奕恒,越王妃已逝,你让她安心去吧。”

    陛下、皇后和辰妃一直都留在内殿中,皇后假惺惺的用帕子抹着莫须有的眼泪,一脸悲痛惋惜的模样安慰着他。

    “是啊,越王爷请节哀。”辰妃也为之悲痛。

    “来人,把丽贵妃带进来!”陛下背着手依旧是一副招牌式的冰山脸。

    “是。”

    丽贵妃发髻散乱的被侍卫拖进了殿,哭着嚷着大呼冤枉,哪里还有之前那得意劲。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明明是越王妃的婢女在席间来同臣妾说,越王妃有事相商在偏殿等着臣妾,可臣妾刚出大殿转了个弯就被人给打晕了过去,一醒过来就看见越王妃死在了臣妾身侧,还请陛下明察啊!”丽贵妃连连磕拜在地,言辞恳切的说明真相给自己辩解。

    “可越王妃的侍婢说是你要约见的越王妃,如今怎么还有第二种说法了呢,兰心,你是丽贵妃的贴身侍婢,你来说说看,不过最好照实说,否则,你想想你宫外的族人,他们可是无辜的呢。”皇后特意着重说着族人二字。

    兰心会意的匍匐在地,“请陛下恕罪,请皇后娘娘恕罪,是娘娘说越王妃对她不敬想给她些教训,才让奴婢去通传越王妃,可谁知娘娘会下这么狠的手啊!”兰心这一反咬让丽贵妃输的更是彻底。

    丽贵妃气怒的指着兰心,“你个贱婢,本宫待你可不薄,你竟然敢诬陷本宫!是谁指使你的!”这被陪了自己好几年极信任的侍婢给出卖,心就如刀绞一般。

    “娘娘,奴婢也是没办法才将您的恶行说出来,奴婢说的句句属实。”

    “陛下,陛下。”丽贵妃眼瞧着百口莫辩,跪着抱着陛下的腿,如今也只能相信这个昔日的枕边人。“臣妾真的没有,臣妾和越王妃无冤无仇的,我又为何要杀她!”

    “陛下,奴婢还知道我们娘娘在行厌胜之术,那个小人被娘娘藏在了床底下的木匣子里。”

    “你!你!”丽贵妃气急已是说不出话。

    “来人,搜。”

    “是。”

    没一会就在床榻下拉出来一个朴实无华的木头匣子,侍卫们也不敢开启,把匣子递给了陛下。

    “陛下,这…个臣妾…不知。”丽贵妃矢口否认,可她神色明显的慌张了起来,眼神也躲躲闪闪的。

    陛下一打开木匣,木匣中赫然放着一个扎满针的小人,这小人缝的丑陋无比,针脚歪歪扭扭,小人的胸口贴着一张黄纸。

    陛下看完后拿起瞬间震怒,将小人狠狠的扔在丽贵妃身上,“贱妇!敢在后宫行厌胜之术!”

    “这是我们老九的生辰八字啊,这,陛下,这丽贵妃好狠的心啊,臣妾刚失了奕云,她这是还想咒死奕铭,好让她的奕闻没有阻碍,妹妹,我一向待你都真心实意,你却如此待本宫。”皇后紧握着巫蛊娃娃,背过身去假意的摸着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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莜凌传介绍:
“千年姻缘一线牵”这跨越千年的时空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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