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 惧内的小傅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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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红灯期间,开车的友人转过头来跟傅时御说话,也跟唐希恩打招呼。见唐希恩穿着休闲,头上还戴着可爱的毛线帽,长发垂在身前,此时又红着脸,笑着问傅时御:“真的是你太太吗?看着连二十岁都没有。”
自从跟傅时御确定关系,唐希恩便不会再跟异性谈笑风生,故而此时友人褒赞自己不足二十岁,她只是红着脸,搂着傅时御的手臂,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傅时御刚被人夸老婆不满二十,此时老婆又表现得乖巧温顺,不免得意道:“你猜得还真准,她刚过完十八岁生日。”
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友人自然也知道他在开玩笑,顺势又奉承了唐希恩几句。
车子一路往波尔多左岸疾驰,来到葡萄酒产区,入目是一望无际的翠绿葡萄园地和砖黄色的法式古堡建筑。
唐希恩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一大片的绿,惊叹:“这不仅是氧吧,还是天然的眼部按摩仪。这样一路看过来,觉得眼睛好舒服。”
开车的友人笑道:“是啊,我来波尔多几年,现在已经不用戴近视眼镜了。”
“真的诶!多看绿色对眼睛很好。”唐希恩说,“我们老家有山,小时候经常去山里,所以我到现在都没近视。”
察觉到俩人有要聊起来的架势,傅时御面色有细微不悦,下巴朝友人扬了扬:“你小子大学毕业后,为了考公,不是做过飞秒么?你现在说你是来波尔多看葡萄园把近视给看好的?你怎么不说在波尔多能永葆青春呢?”
友人哈哈大笑:“开个玩笑嘛!”
车子在葡萄园小路上开过一阵,最后进了庄园,在一幢古堡前停下。
古堡大门口站着几位穿着正式的白裔,见车子过来,一起迎了上来。
傅时御理了理身上的深灰色呢外套,侧过脸对唐希恩说:“他们都是拉图庄的人,我们今晚就住在他们用来招待客人的古堡里,你跟在我身边,别紧张。”
唐希恩比划了个OK的手势:“我知道怎么打招呼,你别担心我。”
说完,牵着傅时御的手,和他一起下车了。
驻足在车外的人,讲着法语迎了上来,跟他们握手,唐希恩用这几天学到的法语跟对方打招呼。
他们被拥进了古堡。
古堡是典型的中世纪法式古堡,哥特式风格的挑高大厅,墙上挂着许多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油画、雕塑。整个古堡内部的设计用色也十分大胆,颜色明艳、就连地毯的花色都十分繁复。
唐希恩随傅时御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就又被法国人簇拥去了酒庄的地窖。
地窖的温度低于地面,唐希恩没心里准备,猛的一进去,除了觉得发凉之外,鼻腔也有些湿意,她下意识吸了一下鼻子。
“冷是吗?”傅时御动手脱自己的外套,“来,披一下。”他把自己身上的呢外套套在唐希恩身上,自己仅着一件开司米白毛衣。
“衣服给我穿了,你会冷吗?”唐希恩问。
他摇摇头,低声说:“走一圈就上去了,没事。”
一路上都是葡萄酒香,法国人走在前面领路,经过一个长长的、两边都是橡木桶的走廊,他们来到一间像品酒室的房间。
房间三面墙插满了红酒,法国人拿了一本厚厚的酒单给傅时御看。
傅时御翻看几页,低头跟唐希恩说:“拉图庄的酒,度数比较高,特别受国内那些喝习惯高度烈酒、却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戒掉白酒改喝红酒的大佬的喜欢。我们到时候办婚宴,估计开一百桌,宴请一千人左右。算上叔伯类的老人和男客人占三分之一,一个人一瓶,至少需要三百瓶。”
唐希恩不清楚傅家都有什么客人,便道:“你决定就好。”
“好。”傅时御刚想问她要不要订上一些给滕仲谦请客或送人,话凝在舌尖,突然想到唐希恩根本不知道滕仲谦是她的生父,那话又吞下去。
他原本是打算带一些好酒回去讨好滕仲谦的,怕唐希恩生疑,问他买那么多酒干嘛,所以就想着要先问问她。
还好话问出口的时候想了一下,不然真的要说漏嘴。
他转而问:“我还想多带两百瓶酒回去送人,你看怎么样?”
唐希恩眼睛转了一下:“这酒一瓶多少钱?”
傅时御从友人手中接过一瓶红酒,在手上掂了掂,说:“这款是98年份的正牌,一瓶两万多。”
唐希恩心算了一下,笑道:“那你要送四五百万出去啊?”
傅时御这就知道她在嫌贵,转而问:“那不然一百瓶?”
“两百多万……”唐希恩还是心疼,“两百多万我得打好几场官司的,你确定要这么大手笔吗?”
傅时御没办法了,放弃。打算等唐希恩跟滕仲谦相认后,再让酒庄把酒空运回去,只是到时候又要多花一大笔空运费。
友人在旁边看着,面色从难以置信到骇然,心想:傅大少大约是中蛊了,都登上城内十大钻石单身汉前五了,怎么那么想不开,非得找个女人来管着自己,买几瓶酒都要汇报申请。汇报也就算了,问题是还被三两句话打回来。
至于这么窝囊么?
最后,傅时御挑了几瓶不同年份的酒,让酒庄的工作人员晚饭后送到房间。
参观完酒窖,他带唐希恩回房间,友人去跟酒庄的工作人员洽谈酒的运输问题。
回到房间,换了衣服,唐希恩瘫在沙发上了,鼻腔深处的湿濡感没缓解,身上没什么力气,她感觉自己好像要感冒了。
傅时御换好衣服出来,挨着她坐下,她顺势把脑袋枕到他大腿上,抓着他的大手玩了一会儿,问:“我刚才不让你买酒,你会不高兴吗?”
傅时御一手拿着手机,正查看邮件,一手习惯性地揉着她发硬的肩颈,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不买就不买吧。”
见他一点不介怀,唐希恩开心起来,伸手点了点他的下巴:“真乖!以前那么叛逆,现在倒是越来越听话了!”
“叛逆?”傅时御的手这就移到她嘟嘟的脸颊上捏了一下,“是不是用词不当了啊?我都多大年纪了还玩叛逆?”
他大概是对自己的人设有误解,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父母、爷爷面前,有多任性、多不听话。不仅喜欢反着来,嘴巴还特别损、特别贱。这难道不是老男人叛逆的模样?
唐希恩懒得拆穿他,转而举高双臂,柔柔地搓着他的脸颊,安慰道:“你也没多大年纪,我十八,你至多也就二十!”
332 瑞士(1)
332
晚饭后,酒庄把傅时御选的几款酒送到房间。傅时御逐一试过一遍,挑中了一款度数较高、一款度数常规的赤霞珠,各下一百五十瓶。
第二天一早,他们前往位于波尔多右岸的白马庄,除了订下酒庄答应给的百来瓶1947年份的c,还多选了数瓶其他年份的高端红酒。
第三天一早,又去了拉图斯酒庄,选好最后一批价格高昂的红酒,傅时御和唐希恩当天下午就启程前往位于法国南部的尼斯。
尼斯有世界上最湛蓝的海岸线天使湾,是法国最温暖的地区。
这个时候,它的气温要比巴黎高一些,白天气温十几度,又因为是地中海气候,空气湿润,体感特别舒适,故而这里是有名的度假圣地,亦是举世闻名的最美丽、最浪漫的海湾。
唐希恩在波尔多原本已经快感冒了,一来气候宜人的天使湾,感冒立刻不治而愈,大胆穿上泳衣,跟傅时御到海边浴场玩水去了。
他们在尼斯逗留了两天,第三天前往普罗旺斯。
十二月的普罗旺斯没有薰衣草看,唐希恩有些意兴阑珊,在Roussillon、薰衣草博物馆、波城古堡逛了两天后,前往他们在南法的最后一站,香水之城格拉斯。
格拉斯有数个著名的香水博物馆,而香水又是唐希恩这类时尚的职场精英的必备配件,在格拉斯的那两天,她参观了香水调制过程,还和傅时御一起参加香水调制,各为对方调制了一瓶香水。
拿到傅时御为自己配置的那瓶香水时,唐希恩喷了一些在手腕,挥开后,放在鼻下稍稍闻了一下,闭上眼睛细细感受。
过了会儿,傅时御问:“味道怎么样?”
唐希恩缓缓将眼睛睁开,“嘿嘿”笑了两声:“原来这是直男喜欢的味道啊……”
傅时御一听,来了兴趣,扬起唇角,问:“什么味道?”
“有点baby粉的味道,感觉挺可爱的。”唐希恩说着,将手腕伸到他鼻子下,“你闻看看,是不是这个味道?”
傅时御低头嗅了两下,笑道:“不是说这是直男喜欢的味道,而是这个味道就是你给我的感觉。”
唐希恩莞尔:“baby的味道?”
“嗯。”
唐希恩这些天,前被傅时御的友人夸不满二十岁,这下更猛,傅时御直接说她身上有baby的味道。
一把年纪了接连受这样的吹捧,她少女心泛滥,搂着傅时御的手臂,扬起脸,声音装得奶声奶气:“那你要把我当baby疼喔。”
傅时御被她这声调怔得愣了一下,看清楚她眼中的狡黠,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把你当baby疼可以,那前提你得把我当长辈尊敬。”
唐希恩装不下去了,“噗”一声笑开,俩人笑作一团。
唐希恩后来又自己配了几款香水,打算带回国送人。
因为傅时御前几天买红酒有尊重她的意见,所以这事儿她也跟傅时御提了一下:“我觉得自己配香水还蛮有意义的,所以给蔓蔓、悠然和我妹妹都带两瓶,你觉得怎么样?”
其实这种自配香水,一瓶不过二三十欧,远没有市面上那些叫得出牌子的进口香水贵,她就算带个十瓶,至多也才两三千块人民币,但她特地跟傅时御说,除了俩人的亲密关系令她想分享所有之外,也代表她决心跟傅时御一样,凡事都同他商量。
可说出来后,却发现凡事都随她的傅时御,这次意外的有意见:“送步律师和你妹妹挺好的,乐大腕就不必了吧?人家现在是巨星,看得上你这连个牌子都没有的香水?”
他的反对令唐希恩有些错愕,渐渐想起来人恋爱后,他对乐蔓的态度总是酸酸的,只要他和乐蔓都同时在场,要么明枪暗箭地讽刺对方,要么各不说话。先前分明还合力一起去老家救她出来的,可为什么现在关系变得这么奇怪了?
唐希恩正出神,傅时御突然问:“你怎么不给你妈妈也配一瓶香水?”
唐希恩回神:“我妈不弄这些。”
“你可以教她。”
再过不到两个月,唐希恩就要和滕仲谦相认了,那时候,李妙莲很有可能会跟三十年前的初恋情人见面。
滕仲谦现在是地位崇高、收入不错的副部级官员,且他一向自律、保养得宜,年过五十还同四十出头的壮年一样年轻有魅力,更别说他原本就生得高大英俊,再加上一向笑脸迎人,整体可谓十分儒雅了。
如果不是因为已婚、且他本人克制,吸引一干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完全没问题,竞争力比三十多岁、事业有成的精英不差多少。
可李妙莲,虽然现在饱经风霜的脸上依稀还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貌,身材也因为在乡下没什么好东西吃而保持瘦削的状态,可她的手脚因为常年干粗活而粗糙肿大、脸上的皮肤也因为风吹日晒、不懂护理而粗糙黝黑。
这样的李妙莲跟滕仲谦见面,无法想象她会多自卑、多难过。
可这些,不是现在的唐希恩能想象得到的,故而在傅时御的要求下,唐希恩也给李妙莲配了两瓶香水带回去,且还在当地免税店,为李妙莲带了一套天然抗衰老的护肤品及若干用于保养的面膜回去。
尼斯这一站之后,他们计划自驾前往瑞士的日内瓦。
从普罗旺斯到瑞士日内瓦距离不过三四百公里,他们早上出发,俩人换着开,聊了一路,傍晚到达日内瓦。
唐希恩先前因为工作来过日内瓦几次,对日内瓦相对熟悉,该玩的、该看的都有过,故而他们这次便没有打算再花时间在游玩上,计划在酒店住一晚上,第二天去两家傅时御喜欢的表行选表,第三天一早就搭飞机前往意大利。
来瑞士,主要就是为了买表。除了俩人在香港买的情侣圈戒,傅时御基本不戴任何首饰,故而很喜欢在手表上变花样。
公寓的衣帽间,他有一个大大的手表柜,里头全是价格高达七位数的男表,各种款式、各种颜色、应有尽有,随着季节、服装、场合及心情的不同而每天换着戴。
他自己喜欢买表,故而也喜欢给唐希恩整表,先前设计新房子的衣帽间时,他就主动提出要给唐希恩也做一个表柜。
333 瑞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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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御之所以要来瑞士买表,皆因从傅老爷那一代开始,傅家就一直是瑞士几大名表商的超级VIP客户。
傅时御没和唐希恩恋爱之前,每年都要抽空来一趟瑞士挑选几大名表商新出的手表,合适的、喜欢的,直接付钱带走。和唐希恩恋爱后,因为忙,也因为不想丢下唐希恩一人在B市,自己来瑞士购物,所以忍了一年多没来挑表,这一次一来,像被饿了几顿的小宝宝那样,一次性选了好几只。
傅家男人喜欢捯饬表,看来是遗传,不仅傅时御,傅正邺也十分喜欢买表,梁书仪闹离婚那会儿,曾给过唐希恩一张清单,上头都是傅正邺拥有的各种品牌、各种型号的名表。唐希恩一看那密密麻麻列了几张A4纸的清单,整个人都惊呆了,统计下来,傅正邺的表价值几个亿,那时候她才知道,傅时御那个几千万的表柜,跟傅正邺那些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唐希恩本来是不赞成这样铺张浪费的,她的消费观一向很朴实,认为手表这种功能性的东西,十万以内已经很好了,根本没必要一只几百万地买。
她正想劝傅时御,突然想起梁书仪劝她换车时说的话——她现在是有事业的人,若是在别人看得见的地方用不上好东西,人家会质疑她律所的生意,最后等同于质疑她的能力。
说到底还是门面的问题。想到这些,她便就放弃了劝说傅时御的念头,任由他选。
傅时御最后挑了四块今年最新款的机械表,挑好的时候,他把放着四块表的绒质表盒推到她面前,问:“买这四块怎么样?”
他已经做好了她要问多少钱,问完后肯定要跟他讲价一番,结果她却只是温柔地笑道:“好看!很配你!买!”
他有些意外,指着那四块表,说:“四套三居室,你确定要让我买?”
B市一套三居室,即使在最差的地段,再便宜也得七八百万,更别说好地段的好楼盘。从表商工作人员那殷勤的态度,唐希恩知道这四块表肯定不是最差地段的三居室,心里虽然一时还难以接受这样的消费方式,但想到傅时御平时工作也辛苦,之前还因为工作受了伤,自己再苛刻他,限制他买喜欢的东西,总归是不好的。
她笑:“你都给我买了那么多珠宝,我哪能不让你买表。”
她垂眸拿起其中一只铂金材质、藏蓝色鳄鱼皮、银白色表盘的机械表,说:“这款最好看,我送你,结婚礼物!”
那是江诗丹顿传承系列里最贵的一只表,人民币将近七百万,再加上回国入境时还要缴纳税费,加起来这只表接近九百万。
傅时御明知道唐希恩目前手头没这么多钱,也不希望她花这么多钱给自己送礼物,便找了个十分不符合他叛逆老男孩人设的理由:“人家说送表不吉利!你送别的给我。”
唐希恩一脸疑惑。
傅时御脑子转得快,瞎掰道:“表是钟表,你送我表,等于给我送钟!”
唐希恩没听明白:“送钟怎么了?”
说完后一秒,自己才回过味来,拍了傅时御的手臂一下,失笑道:“你还信这个呀?”
“信啊怎么不信?为了跟你退休后一起环游世界,我现在很惜命的,所以你别送我表。”
唐希恩还在想,不对啊,他先前在巴黎也给她买表啊,那按照他的意思……
她正想问傅时御,傅时御已经手脚很快地把表盒推给工作人员,用法语跟工作人员沟通几句,便就把VISA卡拿给了对方去结账。
高端表行的工作人员一般能用英语沟通,但傅时御选择用法语,唐希恩便就知道了他不想让自己知道那些表的价格,想来也明白那四块表价值连城,而他扯什么送表等于送钟,其实也不过是忽悠她,不想让她花钱的借口而已。
所谓看穿不拆穿,唐希恩也就不去追问了,内心却也同时感激傅时御的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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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在瑞士的行程,他们前往意大利,原本打算在意大利停留五天,但因为在第一站法国多耽搁了三天,故而这次的意大利之行要缩短一天。
前两天还是各种买买买,傅时御结婚时的西服、平时穿的手工西服和皮鞋、各种休闲装,还有唐希恩婚后要穿的衣服,都要在意大利一站购齐,故而原本安排好用来购物的三天时间根本不够,又往后延了两天,再加上去威尼斯玩了两天,原本应该缩短的行程不仅没有缩短,反而还多用上了两天,这样就导致他们在最后两站——英国和挪威的行程要受到影响。
因为他们计划在挪威拍婚纱,故而挪威的一周行程是不能缩短的,那就变成他们原本计划在英国的七天,只能缩短到四天。
对于这样的行程变化,唐希恩满心懊恼,后悔自己在法国待了太多天,以至于影响到她最想去的国家——英国的停留时间。
缩短在英国的行程,傅时御倒是无所谓的,他在英国呆了六七年,对那个国家很熟悉了,这次过去,他只有两个任务——见以前的同学和教授、买一些男士护肤品回去囤着。
唐希恩在那边哀叹,他便就安慰她:“其实英国没什么好玩的,伦敦和剑桥各待两天差不多了,提前走也不是不行。”
唐希恩揪着眉毛,娇嗔道:“我去英国哪里是为了玩?我是想去呼吸你呼吸过的空气,走你走过的路好吗?那是你的青春,那也是我的情怀!”
傅时御被她这番表白说得内心缱绻不已,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话凝在舌尖,最后只是感慨地把她拢到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笑道:“傻丫头,咱们结婚后还会有蜜月假期,到时候再来英国。”
“再来一次就没有那种感觉了。”
“那就去别的国家,你想去哪里?”
“去日本吧,日本我还没去过呢,我之前……”话说到这里,唐希恩突然就不说了,红着脸往傅时御怀里躲。
“日本?”傅时御回过味来,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渐渐地蔓延至整个面部。他将怀里的人儿搂紧了些,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在看见富士山的地方?”
334 伦敦(1)
334
从威尼斯前往伦敦,飞机落地时,刚好是傍晚。
一望无际的天,全被落日染成了层次分明的橘紫色。水波粼粼的河面,倒映着和天空一样绚烂的颜色,天地间,尖顶建筑物孤傲地屹立着,那塔尖像是直直刺入云彩里一般,仿佛下一秒,彩云便会从空中缓缓倾泻而下。
唐希恩一出机场,就被眼前这副足以迷醉人的景色弄懵了,拉着傅时御手臂,问:“咱们确定是在伦敦吗?”
傅时御看到伦敦这般鲜有的天气,也愣住了,笑道:“我在伦敦呆了两年,从没见过天空出现彩霞,咱们今天真是幸运啊。”
“不啊,”唐希恩拉着他的手臂,死死不愿离开机场,“你不觉得这种很突然、很怪异的天气,容易发生一些突然而至的地质灾害吗?比如地震啊什么的。咱们要不要再回去啊?直接去挪威吧?”
傅时御:“……”
说好的他的青春她的情怀呢?一小时前还在飞机上哀叹这回不能在英国多呆几天的人,现在因为看到伦敦天空出现彩云,要直接乘飞机离开?
呵,女人的嘴……
骗人的鬼!
傅时御收起无语,强揽着她的肩膀往外走,哄道:“如果发生地震,咱俩也能死在一块,在地下还能做对鬼一夫妻,可以的。有我在,不怕。”
唐希恩一听,差点笑岔气。
这才反应过来她在开玩笑的傅时御,顿时也没脾气了,拉着她就往的士停靠站走去。
俩人上了车,傅时御突然问:“假设某些人能带着记忆投胎,而你就是天选之子,你下辈子会来找我吗?”
“下辈子?”唐希恩转了转眼睛,想了会儿,说,“如果我下辈子还是这样,那我想尝试不同类型的男人,不想来找你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口气认真,脸上的笑收了半分,傅时御听到自己的心好像裂一条缝。
过了一会儿,就听她“扑哧”一笑,坐过来搂着他的手臂,笑嘻嘻道:“骗你的啦!我肯定要去找你啊!”
说着,把他的手臂搂紧了一些,脸也埋在他颈间里,幽幽道:“你就是我最喜欢的、唯一喜欢的那种类型。你看我在你之前都没喜欢过任何人,就等着你出现呢。”
这话说得傅时御心里舒服了些,那道裂开的缝隙又合上了,只是还有些小不开心,他决定惩罚这个小没良心的,故而就收起了面上的笑,故作严肃道:“最好是这样。”
见他还没解气,唐希恩便就变着法子讨好他,等到他脸色转好,才笑嘻嘻地问:“那如果是你呢,你是那个带着记忆重生的天选之子,你来找我吗?”
“那我肯定会去找你的,还要带着你一起去找咱们的孩子,一家团圆。”
他连寻找孩子都想到了,唐希恩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她确实没傅时御想得多,确实不够他用心。
借着这个事情,她自己反省了一下。
和傅时御恋爱这一年半时间以来,她对他确实不够好,虽然也没坏,也尽量在生活上互相照顾、互相扶持,但相对他对她精神上的呵护,她显然是做得不够多的。
就在唐希恩怔神间,车子到了伦敦大学附近的酒店。
他们因为明天要到傅时御读研的伦敦大学逛逛,故而就住在了附近。
酒店是传统的英式建筑,外表看上去庄重、优雅、有格调,犹如传统英国绅士,永远儒雅体面。
傅时御也是英国绅士。
唐希恩永远记得初识时,他虽然冷淡,却十分尊重她。
明知她脚受伤跟他无关,却还愿意承担责任。后来同居时,他在生活上也各种绅士体贴,除了嘴巴比较贱这点……
这点估计是因为他从小在B市长大的原因,全国人民都知道,B市的大老爷们,嘴巴是最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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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说,你最近真的要少吃点肉了,刚放的那个屁,都快把我呛晕了……”立在穿衣镜前擦头发的傅时御突然不满地说道。
唐希恩正站在窗边、观赏着外面的酒店L型建筑,边想着俩人初识时傅时御的各种绅士体贴,听他这一囔,瞬间幻灭!
她回过神来,有些生气地上前踢了一下他的屁股,怒道:“我是个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凡人好吗?又不是只喝花露的仙女!”
说完,似乎还不解气,又狠狠补了一脚:“我都没嫌弃你长痔疮,你好意思说我?”
“痔疮我打算去割了,”傅时御擦好了头发,毛巾往脖子上一甩,跑过去沙发那边挨着唐希恩坐,“听说做这个手术要腰麻,麻药退掉后特别难受。我上知乎查过,有的哥们麻药退掉后,连尿都出不来了,最后搞到装导尿管……”
唐希恩还有点生气,双手叉着腰,觑他:“怎么着?到时候还得我去照顾你是吧?”
“那肯定要你照顾,这种照顾是很私密的,别人还真不能代劳。”
唐希恩冷笑:“找路航啊……”
“那不行,”傅时御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术后,伤口是需要换药擦药的,你让路航给我擦?”
说完,翻着白眼做了一个“呕”的表情。
唐希恩又气又想笑,又抬脚踢了他一下:“既然知道自己离不开我,为什么又要说那些有的没的招我?”
他顺势拉住她的脚,在掌心里摩挲了几下,态度软下去了:“我哪有说什么招你的……”
“刚不知道是谁嫌弃我放屁臭,不让我吃肉的?”
“那也不是招你啊,这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你自己之前不也说,要活到八十岁,所以不吃肉了?”
之前那次说不吃肉,是因为她初到巴黎,且还站在两百多米的高处俯瞰巴黎城,一时冲动才口出狂言的。
可一离开那环境,心态变了,那股子豪情万丈早已变成过眼云烟。什么不吃肉活八十?不存在的!
“你知道狮子为什么是森林之王吗?”唐希恩问。
傅时御这就莫名其妙地抬起手臂,ging了一下,凹出了肱二头肌:“因为他们跑得快、够凶猛、体能够好!”
唐希恩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摆了摆,霸气道:“错!因为狮子只吃肉!生物链本身就是吃草的一定是被吃肉的吃!”
“哦?”傅时御凑过去,帅脸放大在她眼前,“吃草的一定是被吃肉的吃?你确定?”
335 伦敦-挪威
335
到伦敦的第二天,傅时御带唐希恩去伦敦大学逛了一天,傍晚去朋友家做客,到十点多才返回酒店。
“熠辰和我都是剑桥大学的建筑学博士,拿到学位后,我选择创业,他则在伦敦大学任教。”
的士车的后排座位上,傅时御仰头而坐。
他晚上多喝了两杯,脸有些红,正跟唐希恩聊着:“我自从决定转行,就一直在跟熠辰联系,希望他回国就任SY建筑设计所的所长兼首席设计师。可他显然更热爱教师工作,一直举棋不定。”
“嗯,”唐希恩接过话茬,“所以他明天才会想跟你一起去剑桥郡见教授,其实是想征求教授的意见吧?”
傅时御笑着点头。
唐希恩问:“就是说,如果教授不赞成,那他就一定不会去SY了?”
“是。”
“如果是这样,那你打算怎么办?”
傅时御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在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就暂时由陆淮顶着吧。但是陆淮能待到什么时候也说不定,他父亲也是一直要他回去接管家族企业。”
唐希恩知道傅时御是真心热爱建筑工作,不然之前也不会把傅氏集团放在那边,任由傅白筠瞎折腾了。在他心中,大概理想和兴趣,要比钱重要得多吧?这次如果不是因为意外,他大概也不会这么轻易动了转行的念头。
唐希恩什么都没说,只是温顺地窝到他怀里。
她既不能劝他不转行,也没办法在他的专业领域上给出什么意见,干脆就安安静静地给他无声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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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周熠辰开车,加上周太太,他们一行四人从伦敦前往剑桥郡,很顺利见到了傅时御与周熠辰的博导老师。
老师年纪有点大了,留着花白的大胡子,看上就像伦敦街头随处可见的平凡英国老人。
还是周熠辰的太太悄悄提醒,唐希恩才知道眼前这位看似普通的英国老人,其实是享誉国际的建筑大师。迪拜和北美许多超级摩天大楼,都是这位老师主导设计的。
傅时御和周熠辰关在老师的办公室里密谈了几个小时,终于在晚上八点多出来。
在剑桥大学逛了一圈、一起吃过晚饭的唐希恩和周太太刚到不久,见办公室门开了,赶紧迎上去。
唐希恩仔细观察傅时御的脸色,见他神色轻松,便就知道周熠辰肯定是答应了要回国接任SY设计所所长的位置。
果不其然,送他们回酒店的路上,开车的周熠辰就说:“我这几年的精力主要放在教学上,很久没做项目了,我有点担心。”
“没事,”傅时御口气轻松,“我会把路航留给你,有他在,你项目做不烂,且我到时候还是设计所的设计顾问,也不是一下子就要把摊子丢给你。”
周熠辰没话了,下车的时候,跟傅时御握手:“合作愉快!等我这边的工作交接好,立刻通知你准备。”
男人之间的握手、交谈,简短有力。
傅时御点头笑笑,开门下车。
唐希恩和周太太打过招呼,也下车了。
直到车子离开视线,他们才进酒店。
傅时御解决了大麻烦,心情轻松又愉悦,搂着唐希恩的肩膀,往酒店餐厅走去:“走吧森林之王,晚上给你加菜,吃肉去。”
见他高兴,唐希恩也跟着开心:“好耶!可以吃肉!但是本大王已经吃过晚餐,所以一会儿就只能吃一点点。”
“一会儿我再问你。”
听出他在调侃自己说话不算话,唐希恩笑着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娇嗔道:“坏蛋,不想跟你说话,你不要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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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之旅,唐希恩最想去的两个地方,伦敦大学和剑桥大学都逛过了,傅时御的事情也办好,俩人开开心心地前往本次蜜月行的最后一站——挪威。
来挪威看极光,是傅时御提出来的,但其实他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就已经看过极光了。这次还来,只是想和唐希恩一起看。
十年前,他刚到剑桥读博的第一年,跟几个同学一起结伴来挪威极光。同学大都带着女朋友,俩人在帐篷里互相取暖等待极光,只有他孤家寡人。故而跟唐希恩恋爱后,他心里就想着,一定要带她来挪威看极光、住小帐篷,好弥补当年单身的他被喂了满嘴狗粮的愤慨。
而这些,唐希恩全都不知道,她此时正在帐篷里费劲地拖着身上的羊毛裤。
她出发前做攻略、查天气,说是挪威这几天会到零下二十度,故而她从国内带了羊毛裤、毛衣和暖宝宝过来。
可到了特罗姆瑟,却感觉并没那么冷,体感温度跟B市的冬天差不多,羊毛裤和暖宝宝在身上全成了累赘。
傅时御去外面看了一会儿风景进来,见她坐在床上满脸红红的,还以为她生病了,忙上去按住她的手臂,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唐希恩满头大汗地蹬着腿,“毛裤太热了,热得我烦躁!”
说着,就好像要生气的样子。
傅时御低头一看,见她腿上穿着一条又紧又厚的黑色羊毛裤,赶紧俯身帮她拉住裤脚,俩人一合力,终于把碍事的毛线裤扒拉下来。
毛线裤里头还穿着秋裤的唐希恩坐在床上喘气,满头大汗。
傅时御看着手里那条外面是毛线、里头还织着一层厚厚长绒、尺寸明显不合适的紧身裤,无语道:“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身材有什么误解?大腿那么粗,买这么窄的裤子?”
唐希恩眼下正被那条毛线裤闹得满心烦躁,被傅时御这么一说,瞬间不满地抗议道:“我大腿哪有粗啊?是标准的好吗?你也不看看我多高?我一米七二不是一米四二啊!”
傅时御哭笑不得:“知道自己一米七二,还买一米四二穿的毛线裤?”
因为怕冷而故意把毛线裤买小两号,想说穿着比较贴身保暖的唐希恩不吭声了,默默上前将傅时御手里那条小了足足两个码的毛线裤收到行李箱里。
傅直男睨着她:“不丢掉?”
“我等瘦了穿。”
傅直男:“……”
336 回国(4000+)
336
每年的十一月下旬到一月下旬,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以下,特罗姆瑟极地的夜晚降临,一年中仅在此时,天空中的光和颜色是非常特别的,它被称为“蓝色的黄昏”。
唐希恩和傅时御住的帐篷有全景天窗,帐篷内置火炉,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夜也能保持舒适的温度;床上铺着柔软舒适的羽绒被,还有两把羊皮椅子;故而无论是坐着还是躺着,浩瀚星辰一览无遗。
极光可遇而不可求,他们这次计划在帐篷里住三天。不等极光出现的时候,他们就去特罗姆瑟图书馆看书。
特罗姆瑟图书馆的外型很有特色,仿佛是来自未来的建筑。现代感的流线型屋顶、利落的线条、大面积的落地玻璃窗使得整个建筑晶莹剔透。
傅时御亦是擅长这种具有未来感、科技感、抽象感的设计。
晚上,躺在床上等待极光降临的时候,唐希恩翻看着傅时御平板里的作品图片,双眼闪着崇拜的光:“看你的作品,感觉就像看科幻片似的,只有在电影里才看得到这样的建筑,感觉好高端。”
傅时御笑,搂着她的手臂收了一下:“哪有什么高端的,不一样都是房子,只是风格不同罢了。”
“跟我你还谦虚什么,给我一个崇拜你的机会不行吗?”唐希恩说着,手在平板的屏幕上往左划着,“话说回来,民宿挺不像你的风格的,虽然也很漂亮。”
“那是因为你喜欢泰式风,所以我按照你的喜好去设计。”
想起之前给唐希恩的民宿做设计,业内同行对自己的各种猜疑,傅时御想笑。
他低头亲了亲唐希恩鬓发,视线又移向头顶的星辰:“我当时帮你设计民宿,业内很多人谣传,说我想钱想疯了,连小民宿的项目都接。”
“哈?”唐希恩失笑,“你们建筑界也这么八卦呀?”
“只要有圈子,就有八卦。”
“好吧。”唐希恩侧过身,搂紧了他。说起民宿,她内心挺沉重的,“不好意思啊,因为我当时的天真,害你被人说,害你投了那么多钱,可民宿的项目却还是失败了。”
听出她声音里的无奈和纠结,傅时御低头吻了一下她的眉心,安慰道:“我从始至终都不觉得民宿是个失败的项目,因为它让你成长,这便是好事。”
唐希恩揪着眉毛,没吭声。
傅时御抱紧了她:“再过个几年,等人们忘了那件事,我们把民宿修整一下,继续挂牌营业,不影响的。它能辉煌起来的,相信我。”
“好,”唐希恩在他怀里拱了拱,“谢谢你一直这么支持我。”
虽然她不想承认,可她不得不承认,因为傅时御,她的人生多了数种可能性。这些可能性,是她努力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获得的。
她小时候一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运气最差、命最不好的小孩,可长大了她才知道,命运之神,从高中招生办的老师见她没去报名、亲自找到阮家时,就开始眷顾着她,所以她才能一路读到博士,成为同时拥有香港、国内和加州三地执照的律师。
虽说没有傅时御,她的未来也不会太差,可是因为有了傅时御,她的未来一定会很好。
遇见傅时御,跟运气无关,跟她的努力有关。如果她没有成为律师,那么她永远不可能与傅时御这样的人有交集,因为她进不了他的圈子。
他们相爱,是意外,却又有一定的规律——因为她的努力,使她优秀,所以她遇到了同样优秀的人。
“在想什么呢?”傅时御突然翻过身,在她耳边低语。
她笑:“我在总结,我们相遇的原因。”
傅时御顿时就闷笑出声:“说说看。”
“我得先问你一个问题。”
“好。”
“如果我的外表只是路人程度,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女孩,你当时还会喜欢我吗?”
傅时御一时没接话,估计在脑补“最普通的那种女孩”长什么样儿。半晌后,他问:“性格呢?”
“就我原本的性格。”
这下他倒是不假思索了,笃定道:“会!我本来就是因为你的性格才爱上你的。”
这话叫唐希恩满心踏实。
她眼睛亮晶晶的,如同蒙上了一层水雾,又亮又澄澈。她将圈在傅时御腰上的手收回来,小手主动去握住他的大手。
俩人躺在帐篷里的床上,仰望着极地星空。四周安安静静的,无人打扰,没有喧嚣,他们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在这样安宁的环境、纯粹的心境里,等待绚丽的极光,感受爱人陪伴在身旁的幸福感。
无憾了。
过了会儿,傅时御问:“你的总结呢?”
唐希恩哈哈笑了两声:“因为那只被你揍脱毛的狗!”
傅时御:“……你这么说,那咱们结婚的时候,记得也得给那只害我出丑的死狗发一封请帖,毕竟它算咱们的‘媒狗’。”
这下唐希恩笑得更大声了。
那天晚上,他们还是没遇见极光。
在帐篷的最后一晚,他们继续等待,如果这一天再没见到极光,他们只能以后再来了。
幸运的是,第三天夜里,极光还真的来了。
极光出现的那一刻,唐希恩等得快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际,突然感觉有人在摇动她的身体,幽幽睁开眼睛一看,漫天星辰中,忽然有绿光一闪一闪。
那绿光一开始是呈放射状的,从远处一个点,逐渐铺满天际。粗看之下,它是绿色的,可再仔细一瞧,绿光中又裹着细碎的紫光。
渐渐的,绿紫交替,天空逐渐完成绿紫的分化,绿色逐渐消退,紫色铺满天际。
过了一会儿,绿光卷土重来,与紫光相拥,嬉戏,仿佛在跳舞,在天际中摇摆、扭转、腾飞、飘荡,忽明忽暗,忽近忽远……
唐希恩被眼前这幅壮丽绚烂的景色震撼得一时失言,很久之后,才侧头看向傅时御:“极光好漂亮啊!大自然真的好神奇啊!”
傅时御将她拉到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一边手臂圈着她的身体,握着她纤细的手腕:“是的,人之余自然,其实很渺小,很多你以为很重要、过不去的事情,在广阔的自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而这世间,能比这浩瀚还无垠的,便是我们的心。”
他这是在提前给她打预防针。
因为无法预测到她与滕仲谦相认后,会带来什么样的情绪问题,所以他要先给她做心理按摩。带她来欧洲,来感受人类文明和大自然的壮丽、浩瀚,便就是想缩小她内心对某些情绪的执着。
见过极光,唐希恩满足地跟傅时御离开了特罗姆瑟,前往在挪威的最后一站——吕瑟峡湾。
他们约了一支当地的婚摄团队拍婚纱照。
婚纱照一旦拍好,他们的婚礼筹备事宜就差不多了,最后只剩去女方娘家提亲及注册结婚。
唐希恩和傅时御都是极简主义者,拍婚纱照,没有花样繁多的程序。
傅时御穿自己在意大利买的西服、唐希恩穿在法国买的简单婚纱、一个化妆师、一套自然简单的妆容,在峡湾找了几处较为适合拍婚纱的地方,这就算完成了婚纱照的拍摄,全程只用了一天时间。
虽然是极简模式,但俩人都外形出众,照片只要稍微修饰一下风景,效果便能媲美大明星拍出来的大片。
因为打算元旦前一天晚上在李妙莲家吃饭、元旦那一日在傅家老宅陪傅老爷,故而他们在元旦前两天回国。
购物的时候很开心,但回家收拾东西、拆标签拆盒子什么的就很痛苦了,俩人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整理这次从欧洲带回来的东西。
唐希恩最后整理衣帽间的时候,突然发现傅时御新买的几块手表里少了一块,当时是晚上,傅时御已经洗过澡了,故而不可能是他戴在手上,唐希恩吓一跳,以为弄丢了,赶紧跑去书房问他。
乍一听她问“你新买的手表里怎么少了一块”,傅时御咽了咽嗓子,说:“打算送人。”
“送谁?”
听他说要拿几百万的东西送人,唐希恩的语气格外认真。
傅时御没立刻就答,跟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她这就走过去,坐到了书椅扶手上。
傅时御拉着她的手:“今天整理礼物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没给滕院长带礼物,所以打算拿一块表送他。”
“滕院长?”唐希恩错愕,“你为什么要送滕院长那么贵的东西?”
傅时御看着她,斟酌道:“也没什么,长辈嘛!而且咱们还想拜托滕院长以后多多照顾你,所以送个礼物是应该的。”
他倒也没撒谎。未来丈人肯定是长辈,而他也确实想拜托滕仲谦以后要好好照顾唐希恩。
唐希恩想了一会儿,严肃道:“最好不要送公职人员这样价格高昂的礼物,你会给人家带来麻烦的。”
傅时御一听,没再坚持。
元旦后的第二日,唐希恩又去了李妙莲那儿,傅时御赶紧抽时间跟滕仲谦见了个面。
滕仲谦让他直接去家里,他便去了。
滕家在市郊一处联排别墅区,是早期的老别墅了,地段不好、配置一般、价格不贵,确实是滕仲谦这样的公职人员首选。
下了车,傅时御上前按门铃,滕仲谦亲自出来开的门,一见他,脸上依旧是那标志性的笑容。
傅时御跟着他进屋,随口问了句:“顾阿姨没在家?”
“敏敏和她妈妈出去见朋友了。”
傅时御笑了下:“难怪您这么大胆,敢把我叫来家里。”
这话说得滕仲谦面上有一丝愧色,待坐下来后,才道:“过些时日,我和恩恩相认了,你要经常过来玩。”
是“你”,不是“你们”。
这话叫傅时御有些困惑,问:“您什么意思?”
滕仲谦烧水泡茶,说:“如果恩恩同意,我希望她在结婚之前,能跟我住在一起。你们还没结婚,就这么同居在一起,对恩恩的名声不好。”
傅时御:“……”
无语了一会儿,他问:“您不怕顾阿姨折腾她?”
“我会和顾颐沟通。”
傅时御没再多言,因为他知道唐希恩不可能来这里住。
沉默片刻,他将放在身旁的小纸袋拿起来,推到滕仲谦面前的桌上。
滕仲谦没立刻去打开,问:“这是什么?”
“我跟糖糖刚从欧洲回来,给您带了一瓶她亲手配制的男士香水,希望您喜欢。”
那香水是唐希恩给傅时御配的,一共两个味道,配了好几瓶,他实在想不出送什么礼物给滕仲谦好,干脆就香水带一瓶算了。
滕仲谦一听是自己女儿亲手配的香水,高兴得连茶叶都忘记冲开水了,任由烧水壶在一旁冒着热气。
他微抖着手拿起那个深灰色的纸袋,打开后,里头是一个同色系的绒质香水盒,一瓶长方形瓶身、深空灰铝盖的香水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打开盖子闻了一下,问:“这是恩恩亲手配制的?”
“是。”
“他知道这个香水是送我的吗?”
傅时御顿了几秒,点头,转而问:“您喜欢这个味道吗?”
“喜欢喜欢,”滕仲谦声音都有些变了,“是恩恩亲手配的,我肯定喜欢……”说完,爱不释手地看着手中那瓶并不出众的香水。
一旁的烧水壶叫个不停,他却毫不在意,茶也不泡了,香水拿在手上翻来看去,最后还拿手机起来拍照,也不知道要干嘛。
傅时御只好拿起烧水壶冲泡茶叶。
过了一会儿,见滕仲谦摆弄完那瓶香水,傅时御给他倒了一杯茶,问:“香水您会喷吗?”
滕仲谦摇头。
傅时御了然,却故意问:“怕顾阿姨跟您闹?”
滕仲谦无奈地笑了下:“这是恩恩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我要珍藏起来。”
傅时御:“理解。适当喷一点还是可以的。我那边很多,您用完了我再给您拿。”
滕仲谦:“……”
所以这样任性的女婿,怎么招人疼呢?
337 女儿
336
傅时御跟滕仲谦聊这次的欧洲行。听闻他和唐希恩把结婚的事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滕仲谦脸色不大好看地接连强调“不必着急”。
聊着聊着,窗外夕阳逐渐西落,傅时御看了眼腕表,正打算起身告辞,恰好此时,大门从外面打开。
一个留着三七分内扣中长发、穿着长款黑色呢外套、年龄看上去要比唐希恩成熟一些的女孩走进来。
傅时御观察对方。
对方手上拿着钥匙,站在玄关那儿,也正看着他,过了几秒,移眸看向滕仲谦:“爸,我回来了。”
滕仲谦笑道:“敏敏回来了?吃过晚饭了吗?”
滕敏敏俯身换下脚上的短靴,边将手上的钥匙装进随身背的包里,走过来:“吃过了,您有客人?”
滕仲谦这就站起身,朝她招了招手:“这位是傅爷爷家的小御哥,你们小时候不是见过吗?”
傅时御跟她颔首微笑,算是打过招呼。
滕敏敏面无表情的,没对傅时御笑,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秒,淡淡道:“你好。”
她转而对滕仲谦说:“没事的话,我先上去了。”
滕仲谦点头:“去吧。”
很快,客厅又只剩下傅时御和滕仲谦俩人。
傅时御早已忘记小时候何时与滕敏敏见过面。
上一次见到她,还是从顾燃那儿要来的照片。从照片看,她和唐希恩还不是特别像。可今天一看,她脸型稍微用发型修饰一下,把下颌角和颧骨用头发遮挡住,整张脸只留下五官和尖下巴,倒是和唐希恩有几分像。
只是气质和神态远没有唐希恩好。
唐希恩脸上时刻带着笑,唇角始终是微翘着,身型纤细修长,比例完美;
滕敏敏面上没任何表情,看上去有些阴沉,连带的,唇角是有些下垂的,且她骨架要比唐希恩大上不少,身高却比唐希恩矮上五公分左右。故而整个看上去要比唐希恩有力量。
许是因为职业是检察官,故而她不仅表情,就连身上穿的衣服款式也较为严肃。
按理说,她年纪还要比唐希恩小上一点,可给人的感觉却足足大了唐希恩五岁以上。
如果说唐希恩是个活泼漂亮、热情洋溢的女孩,那滕敏敏就像是个经历很多的大姐姐。
“你现在知道我当时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恩恩,就怀疑她可能是我的女儿了吧?”滕仲谦望着滕敏敏刚离开的地方,若有所思道。
傅时御回神,点头:“她们五官确实很相似,都跟您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这话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不过,糖糖要更漂亮、气质更好。”性格他就没提了,毕竟也不知道滕敏敏到底什么性格。
“是,”滕仲谦口气有细微的无奈,“恩恩毕竟在香港和国外生活过几年,环境对人的性格和气质肯定是有影响的。”
他只提到气质,没提到两个女儿容貌上的高低。这是一个真正的父亲。
傅时御问:“您知道糖糖是为了找您才回B市发展的吗?”
滕仲谦点头,话语间难免遗憾:“我猜到了。恩恩在哈佛法学院的第三年,加州法院向她抛出橄榄枝,邀请她毕业后成为州法院的职业法官助理,但恩恩当时拒绝了。要知道,担当一定年限的法官助理后,将来很有可能能进入美国司法部,或者担当顶级法学院的教授。如果恩恩有那个能力和志向,甚至可以参政。”
想来也是,滕仲谦一旦怀疑唐希恩是自己的女儿,必然会将她所有过去都挖出来。
傅时御心里替唐希恩憋屈。
虽然因为滕仲谦,他才能与唐希恩相遇相爱,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因为滕仲谦,唐希恩不仅从小吃太多苦,且还错过了职业生涯上的其他可能。
对于唐希恩在美国执业,滕仲谦只说出了其中两种或许可以达到的可能性,还有一种,也足以使唐希恩完成命运的逆袭。
以唐希恩当年在哈佛法学院毕业时的“最优等毕业生”身份,就算她没有进入司法部、没有成为教授,也能进入加州的顶级律所,执业一定时间后,甚至可以晋升合伙人、高级合伙人,更甚者,她的姓氏,将冠在加州某间顶级律所的名称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国内一家只有三名合伙人当律师的小所里,处理一些简单的案子,还要时不时与姜南斗智斗勇,处理傅氏那些莫名其妙的案子。
世界上最发达国家的顶级律所合伙人VS国内小所的合伙人,想象这两个画面,落差大么?
许是滕仲谦也想到这一层,一脸愧色,不言不语。
傅时御不太高兴地瞥了他一眼,喝下一口茶,淡淡道:“既然您连加州法院要她当职业法官助理的事情都知道了,那想必您也知道她当年是如何从徊城出来,辗转三地,最后又回到B市的吧?”
“知道。”
傅时御开启灵魂拷问模式:“您有什么感想?”
滕仲谦一时没接话,喝着茶,过了片刻,说:“正因为那些年的不容易,所以锻炼了恩恩足够坚强的意志力。这些经历,于恩恩来说,不是坏事。当然,这些年我欠恩恩的,以后一定会补偿她。”
话到这里,他不再多说了。
他是克制人格,在某些事情、某些情感上,他不会放肆自己去发泄。同样的,虽与顾颐婚姻不幸、虽他已身居高位,却也从来不会去做背叛婚姻的事情。他同时也是不惧逆境的人格,否则当年怎么会好好的少爷不当,跑去徊城支教?又为了李妙莲,勇敢反抗而被软禁半年?
傅时御看出来了,唐希恩和他一样,骨子里都流淌着理智隐忍、坚强勇敢的血液。他们明明有恣意的资本,却一定要过着克制的人生。这样的人,其实也是最苦的。
思及此,傅时御没忍心再讽刺滕仲谦。
“她会理解你的,我到时候也会帮着劝着的,您别担心。”傅时御抬手看腕表,“天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滕仲谦也没多留他,笑道:“回去和恩恩一起吃饭吗?你们住一起,平时谁负责做饭?”
“平时谁早下班谁做饭,我俩都会烧菜,基本都在家吃,很少去外面吃。”傅时御说,“不过这几天都在老宅和阿姨那边吃饭,今天糖糖在阿姨那边,我一会儿去找她。”
他起身要走。
滕仲谦突然压低了声音,问:“恩恩她妈妈……现在过得好吗?”
338 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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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御认为滕仲谦应当是调查过李妙莲的,甚至在某个李妙莲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看过她,可他现在这样问?
似乎是猜到傅时御心中的疑问,滕仲谦说:“我知道恩恩把她妈妈接过来了,上次跟她见面的时候,她提过。”
傅时御这就知道了,滕仲谦没去调查李妙莲。
到底是为什么不去调查,是害怕见到昔日恋人,又或者纯粹是对婚姻的忠诚?傅时御不得而知。
“阿姨现在很好。多的我就不好和您说了,等您和糖糖相认了,具体的您再问她吧。”说完这句话,傅时御转身离开滕家。
他直接去李妙莲那儿找唐希恩,吃过晚饭,陪唐希恩坐了一会儿,俩人便就回公寓了。
明天是三号,他们都要重返工作单位,故而回去后,洗了个澡,聊会儿天,便就相拥着准备睡觉。
唐希恩问他下午去哪里,他倒也没瞒着,直言去了滕家。唐希恩便就以为他只是去拜访长辈,没再多问。
翌日,唐希恩回律所上班。她离开了一个月,汪沅和步悠然忙得焦头烂额,傅氏集团那边姜南意见也颇大。故而新年上班第一日,唐希恩心情难免焦躁。
她先是去傅氏见了姜南,后又跟法务部的各主管开了一下会,再回律所时,已经快下班了。
屁股刚沾上座椅不久,林雨若进来:“有位简小姐想见您。”
“哪位简小姐?什么事?”唐希恩拉过放在桌上的案卷,打算晚上加班,“你晚上有事儿吗?没事儿的话,得陪我加班。”
林雨若点点头:“晚上我可以加班。简小姐说自己叫简宁,找您是因为私事。”
唐希恩正翻看案卷的手顿住几秒,稍稍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简宁是傅时御之前的下属,是梁书仪之前中意的媳妇人选。
她没有丝毫迟疑,语气生硬:“不见!叫她走!”
原本就因为堆了许多工作、早上又在傅氏被姜南酸了一通而心情烦躁,这会儿不仅是脸色,口气都很差。
“好。”林雨若关上门出去了。
唐希恩重新投入工作中。
窗外的天渐渐黑下来,唐希恩和林雨若正在小会议室工作,突然有人敲门。
汪沅那张清秀白净的脸庞探进门内,打趣道:“唐律你自己是不着急了,但也别耽误人家小林约会啊!”
见到他,唐希恩顾不上开玩笑,忙喊他进来:“阿沅你来得正好,蒋颜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汪沅脸上的笑顿时就收起来了,走进来,在会议室一角的椅子上坐下后,无奈道:“证据不足,撤案了。”
这个答案在唐希恩意料之中,故而她情绪还算镇定,转着笔想了一会儿,问:“那律协那边呢?”
“律协那边倒是还在调查。”
唐希恩点点头:“嗯,就算没办法让她坐牢,吊销她的执照也好。这种人根本不配做律师!”
汪沅说:“这个事情我还会持续跟进,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好。”
汪沅离开后,唐希恩继续加班,直到九点多才下班。
去车位拿车时,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她车旁走出来,堵住了主驾的门。
唐希恩吓一跳,待看清楚来人,一整日焦躁的心情顿时就爆发了:“不是让你走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简宁看上去脸色不好,人瘦了一大圈,不像过去那么丰腴,形象倒是好看了不少。
唐希恩往后退一步,防备地看着她。
“听说你和时御哥要结婚了?”简宁问,眼眶通红。
唐希恩蹙眉看她,没说话。
简宁吸了吸鼻子,咬着唇道:“唐律师,你为什么要这样?明知道我喜欢时御哥,为什么还要抢走他?”
唐希恩:“……”
“我和时御哥从小一起长大,我们连订婚礼都有了,亲戚朋友都知道我以后要和时御哥结婚的……你是小三!你不要脸!”
简宁突然扑上来,要扇打唐希恩。还好唐希恩反应快,抬手挡住。
简宁一路扑上来攻击,唐希恩一路后退防守。
她尽量避免自己与简宁有身体接触,故而不断后退,可简宁一直对她进攻,到最后,她还是被逼到了墙角。
简宁扯下她挂在大衣纽扣上的十八子,尖叫:“这些原本都是我的!是你!你抢走了我的东西!”
唐希恩觉得她情绪不太对劲,不想跟她争吵,只冷静地朝她伸出手:“把胸针还给我!”
简宁扬着手上的十八子,冷笑道:“想要这个是吗?行,明天约个地方,我听完我说的话,我就把东西还给你!”
说完,转身跑到自己的车边,开门上车。
唐希恩急了,追上去,拍打车窗,拉主驾的车把手,打算躲回十八子:“把东西还给我!否则我要报警了!”
可主驾室里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扭头朝她笑了笑,启动车子,驶出车位。
唐希恩立即后退,钻进自己的车里,迅速启动车子,追着简宁的车出了律所的停车场……
十一点,傅时御正在书房处理工作,见唐希恩站在门口,脸色不好,便就站起身,问:“怎么了?吃饭了吗?”
唐希恩心事重重地走进来,把包往沙发上一丢:“简宁今天到律所找我,我不见她,她在停车场蹲到我下班,骂我是小三,还抢走十八子。”
傅时御走过来,牵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安抚道:“我明天去给你要回来。别生气。”
“不!”唐希恩烦躁,“你不要去见她!这就是她的目的!我让你妈去跟她要!”
说着,她就拿起手机给梁书仪发信息。她自然没细说简宁跟自己发生矛盾,只说因为某些原因,十八子被简宁拿走了。
法国那边现在是下午,梁书仪很快回了信息,说自己会处理这件事。
虽是这样,唐希恩仍是不解气,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满心不平地抗议:“我真的!我真的!早上刚在傅氏被姜南说了一通,晚上阿沅又说蒋颜的案子撤诉了!这会儿这个简宁还跑出来骂我是小三,抢走我的十八子,这一整天我都遇到些什么事情啊?!”
339 他又不是我爸
339
唐希恩控诉完,闭眼往沙发背靠仰去,拍着自己的额头,又气又无奈。
傅时御花了一会儿时间处理她那一番信息量极大的话,挑了重点问:“蒋颜的案子为什么撤诉了?”
“证据不足。”
“就没办法处理她吗?”
唐希恩摇头:“她本身是律师,怎么可能留下把柄?”
傅时御起身去书桌拿手机。
唐希恩听他问电话那头的黎韬,蒋颜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在英国?不知道黎韬说的什么,就听他大吼:“你马上把这个女人带回英国,否则我要断了所有投资!”
唐希恩没睁眼,等到他把电话挂上,这才问:“蒋颜在哪里?”
“说是在国内,黎韬说他跟蒋颜分手了!不想再管她的事情。”
唐希恩:“……”
她无语了片刻,突然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脸色难看。
傅时御过来挨着她坐,神色严肃:“不行,我明天得去跟滕院长商量一下这件事。”
唐希恩听了,脸色更加暗淡了:“滕院长就算有办法,也不可能会去管这种破事的……他又不是我爸!”
傅时御:“……”
他还真是你爸!
傅时御这话凝在舌尖,缓了一会儿,咽了咽嗓子,握着她的手,说:“律所没安保不行,我一会儿打电话让姜南明天调几个安保人员过去。从明天开始,我接送你上下班。”
唐希恩没反对,她其实也有点怕蒋颜又来找茬。
虽然说不一定会跟她动手,但防着点总是好的。
翌日,傅时御送唐希恩到律所上班。
唐希恩晚上依然安排了加班,他便干脆约滕仲谦一起吃晚饭,打算吃完饭,再到律所接唐希恩下班。
六点半的时候,他跟滕仲谦在“御府会”的私密包间见了面。
他说明来意,将蒋颜案的案卷副本交给滕仲谦。
滕仲谦却只是收下案卷袋,并没打开看:“这个案子我一直在跟进,资料我先收下。”
想来也是,连傅时御在东北受伤那么秘密的事情他都知道,蒋颜这个案子直接关乎到唐希恩,他怎么可能没关注。
就是他藏得深,所以即使傅时御前天才去过滕家,他也丝毫没提及这件事。
这叫傅时御心里有些不舒服:“既然您都知道了,那您尽量想想办法吧。”
“放心。”
除了这个事情,滕仲谦还说,打算过年前一周公开他与唐希恩的关系,那时候律所差不多放假了,即使因为这个事情影响了唐希恩的情绪,也不至于影响到工作。
他还说,大年三十,计划带唐希恩回滕家老宅拜祖宗,吃团圆饭,让滕家人知道她的身份。至于改姓和户籍的事情,等回了滕家,再根据唐希恩的意愿看是否要进行。
傅时御觉得这样的安排也算不错,低调却有仪式感。
今年的农历春节是二月上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傅时御提议过几日安排唐希恩和滕仲谦见面,培养培养感情,以免一个月后相认,一时难以习惯。
滕仲谦同意。
就在傅时御打算说这周末就可以安排他们父女见面时,手机突然进了电话。
是来自本地的陌生号码。
傅时御接起,片刻后,突然脸色大变地说了句:“我马上过去!”
滕仲谦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糖糖被警察带走了!”傅时御起身穿外套,口气着急,“我得立刻过去!”
滕仲谦大骇,也拿起外套穿上,随他一起出了包间:“在哪个警局?带走多久了?”
傅时御快步往电梯间走,脸色发白,声音打颤:“半个小时前,被西区分局的刑警带走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进了电梯。
滕仲谦立刻给自己的秘书打电话,口气镇定:“我大女儿半个小时前被西区刑侦的人带走了,去查一下!快!”
最后一个字的口气,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出了电梯,滕仲谦和傅时御各自上了车,一前一后到了西区刑侦支队。
一路上,傅时御都在往唐希恩的手机打电话,但一直是接通却没人接的状态。他转而再次给步悠然打电话,得知唐希恩是因为涉嫌谋杀被带走的。
那一瞬间,傅时御只觉得头顶、后脑勺一片沉重。好像天整个压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手脚打颤得厉害,告诉自己一定要稳住。
下车后,他直奔支队大厅,也没顾上滕仲谦根本没跟过来。
步悠然和林雨若站在大厅里,见傅时御进来,赶紧迎上去。
“希恩呢?现在在哪里?”傅时御心脏跳动得前所未有的快,四肢和声音都发着颤,“有没有说跟什么人有关?”
步悠然眼眶红红的,摇摇头:“阿沅进去了解情况了。”
此时是晚上八点多,刑侦支队的大厅虽不时有人进出,但却找不到一个可以问唐希恩下落的窗口。
傅时御急得眼角发红,掏出手机,正要给薄胥韬打电话,手机突然进了滕仲谦的电话。
他这才发现滕仲谦根本没跟进来,心里一个恼火,接起电话,大声问:“您在哪儿?”
电话那头的滕仲谦,声音冷静而清晰:“死者名叫简宁,昨晚十一点十五分被发现死于西郊大道其名下的保时捷卡宴车上。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具体死亡时间推断十点三十到四十分之间。有目击证人证明昨晚九点多,曾见其在集思律所外与恩恩发生剧烈争执,现在警方掌握了集思律所的室外监控及部分道路监控,证明恩恩昨晚九点半之后曾开车尾随其前往西郊大道,且死者车门把手和车窗上,均发现了恩恩的指纹,以及车里,发现带有恩恩指纹的十八子手串……”
“不可能!”傅时御声音笃定,“您先过来再说!”
滕仲谦口气严肃:“我一旦出现,这个案子会变得更麻烦!我已经叫人打点过了,他们不会为难恩恩的,你别担心。”
听到这里,傅时御才稍稍放了心。
挂了电话,他转而给薄胥韬打去,将从滕仲谦那边听来的案情简短说了一下,薄胥韬说立刻过来。
打点完这一切,傅时御一脸茫然地坐在刑侦大厅的椅子上,等待进去里面了解情况的汪沅出来,等待滕仲谦那边的消息,等待薄胥韬过来带他进去见唐希恩……
340 不要刁难里头那位
340
西区刑侦支队审讯室隔壁的数字房里,男人抽着烟,半眯着眼睛,看着单反玻璃内,坐在隔壁审讯位上,一脸淡定的女人。
“宋队,那女的还是不承认!都已经坐那一小时了!”穿着警服、坐在电脑前的警察囔道。
宋辞狠吸一口烟,将差不多要燃尽的香烟丢进烟灰缸里,朝站在一旁的下属招了招手。俩人一起出了门,三两步就到了隔壁的审讯室门口。
打开审讯室的门之前,下属在宋辞耳边压低了声音:“上头有交代,不要刁难里头那位。”
宋辞蹙眉,面色不悦:“那女的什么来头?”
“律师。”
宋辞垂眸,声音不耐:“什么背景?!”
“似乎是‘傅氏集团’少东家的女朋友。”
“傅氏集团少东家?”宋辞沉吟片刻,兀自道,“那不是敏敏外公家的邻居么?这么巧?”
他没再多话,打开审讯室的门,跟里头正进行审讯工作的同事打了个招呼,对方这就把位置让出来给他。
审讯室的门被关上。
四周是灰色的软包墙,浅灰色的木地板,审讯椅方方正正地摆放在房间中央,正对着审讯椅的审讯台,高出地面十五公分,上头有一块书桌、一台电脑、两张椅子。
房间明亮干净,坐在审讯台上的女记录员面无表情。
唐希恩双手平放在身前的隔板上,戴着手铐,目光平静地看着审讯台上的某一点,穿着黑色丝袜和同色系高跟鞋的双腿,优雅地交叠斜放着。
她听见审讯室的门开了,有人进出,但并未抬眸看上一眼,只兀自想着事情。
“哐咚”一声,木质审讯台上的四方木椅被人用力拉开。
过了一会儿,男人粗糙洪亮的声音环绕在不大的审讯室里:“唐希恩!知道自己犯了啥事儿吗?”
唐希恩抬眸看向对方。
男人穿着黑色风衣,脸上胡子拉碴的,略长的黑发凌乱随意地拨到一旁,此时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能穿便服坐在这个地方的,至少都是队长级别以上。
唐希恩收回打量的视线,淡淡道:“我不知道,请警官告诉我。”
宋辞:“你自己是律师,应当清楚,如实供诉,才能从轻处罚!”
“警官请问话吧,如果我有做过,我一定承认。”唐希恩声音有点无力。
她不到七点就被带来这里,想必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身上的一切物件都被收走了,没有手表,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只知道肚子很饿,人很疲倦,好像有点低血糖。
宋辞:“昨晚九点二十分到十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做什么事情?”
唐希恩回想了一下:“九点二十分我刚出律所,在停车场跟人发生过争执,对方抢走我的手串,九点半我开车追出去,一路追着对方的车到西郊大道,十点钟从西郊大道东段的红绿灯返回住处。”
她音速正常,说话简介却条理清楚。
宋辞蹙眉盯着她的脸看。
他当了这么多年刑警,还从没见过心理素质如此强大的嫌疑犯。
不到三十岁的姑娘,如此镇定、准确地交代案发前的各种细节,要么就是记忆力和观察力异常优秀,要么就是这些说辞已经事先都记背过。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放过,似乎是想从她那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故意掩藏起来的秘密。
审讯室密不透风,静得可怕,配上墙壁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几个大字,让人感到压力四起。
宋辞盯着唐希恩看了一会儿,突然十分大声地斥责道:“你撒谎!手串根本不是死者抢走,而是你杀害死者时,不小心遗落在案发现场的!就因为人家跟你男朋友订过婚,你就把人给杀了?你自己身为律师,难道不清楚故意杀人,基本上都是死刑?”
听言,唐希恩先是一怔,紧接着是神色剧变!仿佛是不相信简宁已死,她错愕地问:“死亡原因是什么?”
“一氧化碳中毒!”宋辞声色俱厉,“你开车尾随死者到西郊大道,在没有监控的地方逼停死者的车,将死者敲晕后离去,导致死者在车子启动且开着暖气的情况下产生一氧化碳中毒,继而死亡!”
唐希恩:“……”
她已无暇震惊简宁的死讯,脑子努力消化着宋辞那信息量极大的几句话。
片刻后,她冷静问:“法医的死亡报告出来了吗?致死方式是什么?除了一氧化碳中毒,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势?”
“啪”一声,宋辞将手上的文件夹用力甩在桌上,大喝:“我现在在问你话!要你坦白!不是让你来问我话的!”
唐希恩看着他,咽了咽嗓子,解释道:“我跟随对方到西郊大道东段即刻原路返回,没有逼停她的车,我也没有下过自己的车,所以不存在你说的这些事情。”
宋辞冷笑:“西郊大道整条路都没有监控,你说你从东段返回,有谁能证明?你把自己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提前关了,难道不是为了不留下证据?你就是为了杀人,所以才选择在西郊大道动手,并且事先关闭自己的行车记录仪!你承不承认?!”
唐希恩:“……我没有开行车记录仪的习惯,从以前就是这样。原因是行车记录仪开着,会损耗汽车电池的电量。我这个习惯还被我前单位的车队队长批评过,你们可以去问问。”
宋辞这就笑着问坐在自己身旁的女记录员:“三厢小轿车的电池一颗多少钱?”
“五百到一千。”
宋辞回头看唐希恩,脸上的笑瞬间收得干干净净:“你堂堂一名海归大律师、律所合伙人、‘傅氏集团’的法务总裁,开着一百多万的玛莎拉蒂Ghibl,会小气那五百一千的汽车电池?就算你一年换俩电池,两千块你花不起?”
唐希恩:“……”
她知道这是刑警惯用的审讯方式,目的为击破罪犯的各种谎言,攻破罪犯的心理防线,所以他们态度会很严厉、甚至在气氛上营造一种十分具有压迫力的效果,心理素质不好的罪犯,一般就招了。
但她不是罪犯,她没做过这些事,所以她不畏惧宋辞的审问。
可是她很清楚接下来的套路。
宋辞一定会在警方现已掌握的一些“证据”上弯来绕去地审问她,直到24小时候将她移交拘留所,等检察院的逮捕决定下来,而检察院的逮捕决定最迟是七天。
这几天,她会接受各种全盘审问,不断重复那些问题,不断解释,直到她愿意承认自己杀人……
341 不在场证明
341
唐希恩被审问了一夜。
半夜的时候,宋辞出去休息,换了另一名刑警进来问话。
唐希恩一夜没睡,也没吃饭,只是喝了一点水。
警察翻来覆去问的都是那些问题,她已经很不想再开口,但怕被冠上不配合的名头,故而即使身体很不舒服了,还是每次都配合着回答。
关在里面,她不知道此刻是几点,仅能用感觉去推测似乎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
宋辞第二次进来时,还是那身衣服、那个形象,这让她无法确定到底第二天了没。
见宋辞又坐上审讯席,开始第三轮的审问,唐希恩长长叹了一口气,问:“警官,我什么时候能见我的律师?”
她从律所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交代汪沅第一时间申请成为她的辩护律师,这样才有望能在48小时内跟她见面,商讨案情。
只是她被带走的时候是晚上六点多,汪沅的辩护律师申请即使立刻提交,最快也要第二天白天才能批下来。
只是现在到底第二天了没?
唐希恩不知道。
审讯室密不透风、没有任何显示时间的工具、警察也不会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时候。这种感觉基本等同于与世隔绝,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只能陷入无边的等待,这种感觉让人恐惧。
宋辞抬手看了眼腕表,冷笑道:“还早着呢!怎么?你以为见到律师,你就能离开这里?就能不用继续配合调查了?”
他突然变了脸色,文件夹往桌上一拍,大喝:“我告诉你!你如果不老实交代怎么杀了死者的,就算你律师来了都没用!”
“怎么没用?”唐希恩平静地看着他,声音缓慢、简洁、清晰,“我的律师可以跟进你们办案的进程——三天之内,你们得把案子送检察院审查,检察院七天之内得做出‘逮捕’或者‘不逮捕’的决定。‘不逮捕’的话,你们必须第一时间放了我;就算是要‘逮捕’我,我的律师也能帮我办理‘取保候审’。”
宋辞一噎,唐希恩的伶牙俐齿让他恼火。
他板起脸,严肃道:“我得纠正你!你的律师只能帮你申请‘取保候审’,而不是办理!但凡是申请,就有被驳回的可能!”
唐希恩冷凝着脸看他:“我国《刑事诉讼法》第60条规定:“对有证据证明有犯罪事实,可能判处徒刑以上刑罚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采取取保候审、监视居住等方法;尚不足以防止发生社会危险性,而有逮捕必要的,应即依法逮捕。”且不说你们现在掌握的证据还不充足,就说即使证据充足,我一个无前科、无同伙的犯罪嫌疑人,构不成‘可能发生社会危险性’的条件,故而驳回我取保候审的理据便不充足。”
宋辞不是学法的,没办法像唐希恩这样信口拈来各种法条,也没有律师的抗辩思维,故而唐希恩这么一说,他再次噎住,脸色很难看。
且不说审讯室里还有女记录警察在,他一个大男人没了面子,就说他办案以来,还没遇到过唐希恩这种刀枪不入、镇定自如的嫌疑人。
要么就真没犯案,要么就是高智商犯罪。
他知道唐希恩是法学博士,故而更倾向后种推测——高智商犯罪!
他之所以会当刑警,就因为嫉恶如仇,故而此时各种恼火,决定更加严厉审问唐希恩。
只是,接下来的时间,他再问任何问题,唐希恩都只问“现在是什么时间”。问多了,他耐心耗尽,终于粗声粗气地回道:“第二天早上八点!”
唐希恩心里就知道了,她应该很快能见到汪沅。
宋辞继续盘问,无一不是唐希恩回答过的问题。
他想通过循环同样的问题来发现嫌疑人几次证词之间的差异,以此来寻找案件突破口。
又一轮审讯结束,宋辞又叫人来换班了。
唐希恩猜,现在应该是中午了。见宋辞下了审讯台要走,她问:“我的逮捕手续下来了吗?”
宋辞步伐一顿,回过身来看她,面颊阴沉,不发一言。
唐希恩说:“我是昨晚七点左右开始被拘留的,到了今晚七点,你的审讯时间就结束了。警官,我得提醒你一下,还有五个小时左右。”
宋辞什么都没说,黑着脸走了。
门被他用力拉上,发出“嘭”的一声震响。这让一夜没睡,心脏已隐约有些不舒服的唐希恩感到身体更难受。
顾着电脑的女记录警察眼带怜悯地看着她,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儿,两名身穿警服的女刑警进来,其中一名拿出手铐的钥匙,给她打开手铐,还说:“你的律师来了,现在带你去见他。”
唐希恩松一口气,跟着两名女警,走了几个走廊,去了另一个房间门口。
房间被打开,她进去,就见一个长方形小房间里,中间竖着一道铁栅栏,栅栏的另一面有桌子和椅子,她这边,只有一张椅子。
她坐着静静等待。
过了几分钟,汪沅从栅栏那边的门外进来,原本还站在她身后的女警就关门出去了。
她面色平静地看着汪沅。
汪沅对她笑了下,只是那笑很勉强。
他将手上的案卷袋往面前的桌上一放,问:“唐律你还好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唐希恩摇摇头,笑道:“没有,一直在问问题,我都配合回答了。”
汪沅点点头,抽出案卷袋里的资料:“时间有限,我们先聊案情。”
他把自己从相关部门那边了解到的情况、及傅时御反馈给他的情况详细跟唐希恩说了一遍。
听闻法医推断简宁是在晚上十点十分中毒、十点四十分死亡,故而刑侦人员认为十点到十点半这半小时不知行踪的唐希恩有重大作案嫌疑,唐希恩面色不豫道:“这半小时我刚好在没有监控的西郊大道东段,而且因为天太黑、心情糟糕而错过回家的最快捷出口,又绕了一大段路才回到家,所以这延长了我正常的回家时间,看上去似乎有作案时间。故而我无法证明不在场的这些时间,确实会成为对我不利的因素。”
汪沅点头,声音和神色都很沉重:“目前最有争议的地方就在这里,现在就看检察院是否决定起诉。”
342 关键证据
342
汪沅详细跟唐希恩说了一下警方目前掌握的证据。
除了有目击证人证明唐希恩在案发当晚与简宁在律所门口发生争执外,警察还获得了包括律所外面、公寓地库及部分道路监控。
“律所外面的监控清楚拍到你和死者发生过争执,且还拍到当时你大衣上挂着遗落在死者车上的那串十八子手串。”汪沅说。
唐希恩回想了一下当晚的情景,镇定道:“我确定十八子在律所外面就已经被简宁抢走了,所以我才会开车跟着她,目的就是想跟她要回十八子。”
汪沅说:“可是监控没拍到她抢走十八子的画面,你记得是在什么地方被抢走的吗?监控只拍到你后来跑到死者车边,由于当时你背对着镜头,根本没法看见你的十八子已经不在大衣上。”
唐希恩继续回忆:“当时她跑出来骂了我几句,开始朝我扑进,我不想碰到她,就一路后退,退着退着,背部抵到车位正对面的墙壁,她要打我巴掌,我抬手挡了一下,她趁机拿走我挂在大衣上的十八子,然后我追上去,她上车,我拍打她的车窗和拉她的车把,要她下车——”
汪沅说:“监控有拍到你追上去拍打她的车——”
话到这里,俩人突然一惊,异口同声道:“对!墙边是监控死角!拍不到!”
汪沅低头在案卷上做记录。
唐希恩冷静交代:“你回去后,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其他地方看到当时监控没拍到的画面。”
汪沅边记录边点头:“我知道。”
唐希恩说:“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么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会开车跟着简宁、十八子为什么会在简宁车上。”
汪沅低头看案卷,继续道:“警方之所以将遗落在死者车上的十八子列为你到过案发现场的证据之一,是因为在十八子上面,只有你的指纹,而没有被害人的指纹。所以警方认为你说因为死者抢走你的十八子,你跟随死者的车只为追回十八子,这个说法不合理。”
唐希恩蹙眉思考:为什么分明被简宁碰过的十八子,上头只有自己的指纹?
她细细回忆。
过了一会儿,她惊喜道:“我想起来了,简宁当时戴着手套!当晚天很冷,我记得她戴着一副红色的皮手套!律所外的监控可以证明!”
汪沅面色一喜,低头记录。
俩人又核对了一下案发当晚的其他细节,发现在西郊大道,也就是案发现场,没办法证明唐希恩当时确实如她所言,没下车,直接掉头走。
部分道路监控拍到她尾随简宁的车进入案发现场,案发现场却没监控证明她没下过车、也没接近过死者。
最关键的证据,却最难以获得。
案情都梳理得差不多了,汪沅收好案卷后,抿唇笑着看铁栅栏那头的唐希恩:“小傅总找了人,相关单位迫于压力,明早会把案子送到检察院那边,很快会出结果的。”
一听这话,唐希恩坚强冷静了一整日的心态顿时就崩了,喉咙哽得难受,眼眶和鼻头都红了。
她仰头,不让在眼眶里翻滚的眼泪滑落。待情绪稍稍缓和,才哽着声音问:“他怎么样了?有没有说什么?”
“你昨晚七点被拘留,他不到八点就到了,一直在找人想办法加速审查过程。他在外面等到今天中午才离开,说是有事情去处理。”
汪沅毕竟是大男人,不如女人心细敏感,故而傅时御什么状态、什么心情,他不知道,也说不出,更给不出唐希恩最关心、最想知道的傅时御的精神情况。
唐希恩理解,点点头,红着眼眶道:“见到他,跟他说——我很好,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担心我。”
“好。”
汪沅回去后,唐希恩又被带回审讯室。
不知是见她绝不松口,再审问已无意义,还是傅时御真叫人去打点了的关系,宋辞很长时间都没出现。
唐希恩坐在审讯室里,等待今晚七点一到,自己将被移交拘留所。
她虽然是律师,可因为从不接刑事案件,所以还真不清楚拘留所里头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她在审讯室里枯坐着,脑子在想着该如何证明自己并没有去过案发现场。
她大量回忆读法之后那十年时间看过的所有刑事案例,就在她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提供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后,审讯室的门被开了。
两名女警进来,手上拿着警方用来保存证据的无菌取样袋和一个手提袋。
其中一名女警把手提袋里一双类似雪地靴模样的棉鞋拿出来,放在她脚边,说:“今晚要降温,给你换一双棉鞋,请把你脚上的鞋子脱下来,由我们代为保管。”
唐希恩警惕地看了一眼无菌取样袋,脚下意识往后面移动,防备地看着女警:“不必了!我穿自己的鞋子就好!还有,我想见我的律师,麻烦你们帮忙通知一下。”
两位女警什么话都没说,一个打开无菌取样袋,一个蹲下身脱唐希恩的高跟鞋。
唐希恩的脚躲避着女警的动作,低吼:“你们没有权利拿走我的鞋子!我要见我的律师!”
拿无菌取样袋的女警说:“你很快就要被带到拘留所了,就算不在这里脱鞋子,去那边还是得换鞋!你以为拘留所会让你穿高跟鞋在里头晃悠吗?”
唐希恩咬牙,抬头瞪着对方:“就算是那样,我也要到拘留所再换鞋!我要见我的律师!”
女警没再说话,俩人合力,将唐希恩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动作迅速地放到无菌取样袋里。
唐希恩大吼:“不!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我的律师!”
两名女警没理她,门被关上。
唐希恩整个人气得胸膛上下起伏,紧咬着后槽牙,戴着手铐的手紧握成拳,鼻翼因为用力呼吸而翕张着。
过了一会儿,坐在审讯台上的女记录警开始收拾东西。
可能是见唐希恩情绪不太稳定,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还有半小时你就要被移交拘留所了,这时候不会让你律师过来的。你去到那边,再让拘留所的人通知你律师去见你。”
343 突破
343
然而,说好半小时后移交拘留所的唐希恩,却未被如期移交,而是又被带到下午见律师的那个小房间。
进门后,见汪沅已经等在里头,她情绪一时激动,正想告诉汪沅自己的想法,但发觉女警还没出去,又稍稍缓了片刻,待女警关上门出去,她才压低了声音,冷静道:“阿沅!位于西郊中段的案发现场,经常有运送化学物品或各种外地土沙的大车经过!你想办法取一些案发现场的路面物质去化验,然后再拿我车子的四个轮胎以及——”
说到这里,原本情绪还十分激昂的唐希恩突然跨下肩膀,摇摇头,无力道:“我那天晚上穿的鞋子,不久前被警察拿走了,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申请对那双鞋子的鞋底进行化验吧。如果案发当晚,我开的车、穿的鞋没有与案发现场地面一样的物质,看能不能说服警方将化验报告一起列入证据,这样或许可以为排除我到过案发现场提供一点证据上的支持。”
汪沅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说完,笑道:“当晚,案发现场确实有一辆运输特殊化学粉末的大车经过,很巧的是,车子真的有泄露一些运输物出来,刚好就从西郊大道南段的红绿灯、也就是你掉头的那个红绿灯处拐进西郊大道中段,所以一整条西郊大道中段的地面都被洒了这种颜色不明显的物质。同样!案发现场也发现了!
早上已经安排人拿案发现场的地面物质去检测,发现了里头一种附着力极强的成分,后来立刻把你的车子送去取证化验,证实你的车子没有任何与案发现场相同的物质。至于你的鞋子,这时候正在检测,结果很快就能出来。”
唐希恩吃惊,连话都说得有些踟蹰:“你下午怎么……”
汪沅笑笑:“其实我也是见了你之后出去才知道这个事情。”
唐希恩更加错愕了:“这不是你想出来的?那是?”
“小傅总中午离开警局,就是去取你汽车和案发现场地面物质的鉴定报告。他朋友可能跟主办这个案子的宋警官相熟,跟宋警官提了一下,宋警官下午立马就带鉴证科的人到案发现场重新取证了。”汪沅说,“我也是在下午见了你出去后,遇着了宋警官,他说需要取走你脚上的鞋做鉴定,我才知道这个事情。”
这一刻,唐希恩觉得缠裹全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那种像蝉蛹一样物质,正在慢慢地被瓦解,出了一个口、两个口。氧气从那口子渗透进去,她觉得自己能呼吸了,浑身畅快了不少。
她咽了咽嗓子,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他怎么能在短时间内想到这个?他去过案发现场吗?”
汪沅不清楚傅时御是如何想到这个突破点的,不排除有人指点过他。
但汪沅只是在心里这么想,什么都没跟唐希恩多言,只道:“因为有新证据,警方答应在鉴证科报告出来之前,先不把你移交拘留所,你晚上还是会待在这里。我一会儿回去,就去准备其他证据,争取明天一早交给警方!”
一听不用去拘留所,唐希恩惊喜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工作时虽然没去过拘留所,也不知道B市的拘留所什么样儿,但读研时,是从《刑法学》的PPT教材里见过拘留所的图片的。
她不愿去多想那个地方,如今只觉得暂时不用被移交拘留所,真的是很幸运了。
他们现在正与时间赛跑,迟一分,案情都有可能发生重大变化。汪沅没再多说,很快离开了会面室。
唐希恩又被带到另一个小房间。里头有一张小床和一块桌子、一把凳子,看上去像是给嫌疑犯休息用的。
两名女警把她带进去,一人留着,一人离开。留着的那个人将她手铐解开后,面无表情道:“你被移送拘留所的时间延长到48小时了,晚上不审了,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唐希恩笑道:“谢谢,晚上要辛苦你陪着我了。”
女警目光一讶,只是很快又敛去,坐上了旁边的椅子。
唐希恩往床上一坐,双脚也缩到床上,用双臂抱着,额头抵着膝盖,脸埋了下去。
她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休息了,头很痛、心脏也不太舒服,整个大脑懵懵的,思维及思考能力已经开始受限了。
汪沅他们找到新证据,她松一口气的同时,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简宁死了……
唐希恩到现在也还不是很清楚简宁的具体死因是什么。
如果是车内一氧化碳中毒,自杀或意外的可能性较大,但因为简宁死前曾与她发生过剧烈争执,故而警方一开始从谋杀方向侦查,也没错。
只是唐希恩还是相信清者自清,固然她已经被关在这里,她也不曾害怕过自己会因此而坐牢。
可是,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除了惋惜简宁英年早逝,还有就是担心失去独女的简家人会因此而迁怒于她。
上次民宿走了两名未成年人,民宿因此而破产,她也差点被律政界除名;而这次,靠教育事业荣登富豪榜的简家失去独生女,怕是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了。
唐希恩浑浑噩噩地想着一些事情,很困,却一点都睡不着。
她依旧保持着埋首于膝的姿势,看管她的女警也没跟她说话,整个房间安静得令人心慌。
过了不知道多久,房间的门被打开,有人进来了。
唐希恩缓缓抬起头,看到宋辞朝看管的女警比划了个“出去”的手势,女警即刻离开了房间。
唐希恩将脚放下来,穿上鞋,坐直了身子,警惕地看着宋辞。
宋辞冷冷看着她,阔步走过去,将椅子拉了个转,面对着她坐下,动作豪迈不羁。
他搭着与表情不一致的随意的二郎腿,一手的手肘搭在椅背上,一手放在大腿上,正把玩着打火机。
那双深邃的眼睛半眯着,偶尔看看手上的打火机,偶尔看看唐希恩。
与昨晚的一脸厉色相比,这时的他,脸上满是探究意味。
唐希恩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蹙了蹙眉,冷冷道:“宋警官如果想审问我,咱们就移步审讯室;如果不想审问,那请别打扰我休息。”
344 不屑
344
宋辞挑眉笑了下,淡淡开口:“你后台挺硬啊。”
唐希恩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便就没答,只是一脸厌烦地看着他。
他勾起一侧唇角轻笑,讥诮道:“我告诉你,警官办案,从来不会污蔑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也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的人!你要没杀人呢,很快就能出去。你要杀了人,我一定亲手把你绳之於法!”
“……”唐希恩无语片刻,笑道,“我的清白,全靠警官你了。”
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宋辞心里火又起,突然拔高声调,严肃道:“你是不是清白的,以为警官心里没数吗?!”
知道他还是认定自己是杀人犯,唐希恩虽无奈,却也不想再跟他强调案发当晚的种种。那些细节,他问过很多次,她也不耐其烦地回答得很详细了。
因为睡眠不足、连续被盘问、饮食不好而引发的身体虚弱,导致她即使心里憋闷、即使有道理、即使她还有法律人的思维,可她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跟宋辞作任何较真的争论了。
她须得不断进行深呼吸才能让自己的身体舒服一些、让心脏好受一些。
努力缓和了一下身体和情绪,她失笑道:“警官,杀人是要有动机的。你说我为什么要谋杀死者?”
宋辞板起脸:“我们去调查过了,死者曾经跟你男朋友订过婚,且是傅家人看中的媳妇人选,你谋杀她,自然是因为嫉妒!”
唐希恩移眸看向宋辞,脸上没什么血色了,以至于她笑起来,都有一种苍凉的味道:“警官,那你的调查不够彻底。你没查出我跟傅时御已经快结婚了吗?上个月,我们刚去欧洲,傅时御和他母亲为我花了几个亿。而且你应该也查过,我和傅时御恋爱后,傅家人让我担任‘傅氏集团’的总裁,甚至傅时御的母亲、爷爷已经在为我们筹备婚礼。我已经拥有了死者所没有的一切,我为什么还要去嫉妒、谋杀死者,亲手葬送掉自己手上的这一切呢?”
“自然是为情所困,因为死者也喜欢傅时御,且她还与傅时御订过婚,是傅时御的未婚妻!”
听言,唐希恩顿时就笑了起来。
她音色本就柔软好听,再加上此时身体虚弱,声音褪去了情绪带来的凌厉和气闷,只剩下完完全全的柔弱。
她仍旧是盯着前面墙壁上的一点,毫无血色的嘴唇扯了扯,无奈道:“警官,在你的眼中,每个女人都跨越不过情关这一道坎是吗?”
宋辞面色冷然地盯着她:“据统计,女性杀人案里,九成是因为感情或婚姻!”
“那我应该就是那一成里的吧。”唐希恩说,“不是每个女人在遇到跟感情有关的问题时,都会选择失控的。人的一生,有太多事情要做,有太多理想要完成……有暖心的亲情友情,有深沉的家国情怀,有浩瀚山河与星辰……”
她冷呵:“到了这样的层面,一个区区喜欢自己男朋友的女人根本不算什么。死者当天下午就想进律所见我,但我让助手挡掉了,原因就是我根本不屑跟她见面说话。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她在我车子旁边蹲守,我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更何况——”
话到这里,她突然转头凝视宋辞,虽然苍白却依然精致的唇角勾起一记优雅霸气的笑:“更何况,动手杀她?”
宋辞眯眼盯着她,似乎是在分辨她这番话是否合理。
他半晌没说话。
唐希恩复又转过脸,继续盯着墙上某一个点想事情。
宋辞坐了一会儿,起身开门。离开前,他突然又扭头看向唐希恩:“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唐希恩一时没答,考虑半晌,问:“你觉得我像谁?”
宋辞刚要说话,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开门,站在门外的下属急道:“老大,高队找你!十分紧急!快!”
高队是西区刑侦队的队长,是副队长宋辞的老大。
宋辞拉了拉身上那件几天没换的风衣,阔步往队长办公室走去,因为动作太大,带起了一阵风,风衣下摆飘了起来,脚上那双裹着工装裤的黑色警靴发出的沉稳的声音,飘荡在走廊里。
进了队长办公室,门还没关上,一本资料册顿时就横切着他脑门飞过来,把他几天没洗的头发削得歪了一边。
高队叉腰站在办公桌后,瞪着眼睛囔道:“你刚才干嘛在‘西郊案’的嫌疑人休息室里待那么久?为什么还支开看守的女同事?”
宋辞抓了抓脑袋,吊儿郎当地瘫在沙发上,眯着眼睛道:“当然是进去问话了!她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这种时候问话效果最好!”
高队又随手抓了一叠资料飞过去,怒道:“明知道那个嫌疑人后台硬,你还跟人孤男寡女关一起?你是不是看人漂亮,又三十多个小时没休息,起了什么坏心思?!你小心被你家滕检削了那根我告诉你!”
宋辞:“……”
他烦躁地坐起身,朝高队囔道:“削什么?我都要跟她分手了,她能削我什么?!”
高队冲过来霸了他的肩膀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不管你跟不跟滕检分手!你都不能再单独跟这个女嫌疑人待一起!你刚进去,人家男朋友就知道了!上头立马打电话过来,让我立刻把你叫出来!你要是再单独去跟人问话!你早晚不用干了我告诉你!”
宋辞烦得很,壮硕的手臂一挥,人就站起身。
他抓抓脑门上那几天没洗却依然有型有款的头发,气道:“这案子是我的,我怎么还不能问话了?她男朋友到底几个意思?干涉我办案?他越不让我问话,我就越要问!”
说完,气呼呼地摔门离去。
只是他也没再去唐希恩那边,而是回了自己办公室,把风衣脱下来往沙发上一甩,人一屁股坐上了办公椅,穿着厚重警靴的脚交叠着重重搁到桌上,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进入微信。
列表有几条傍晚进来的微信,他迟疑了一下,进入对话框。
对话框上头显示着“滕检”,只是姓名后面,有一个免打扰的图标。
他只略略看了几眼新消息,回都没回,直接去翻看前面的聊天记录。
滕检给他发过数张经过美颜的自拍,他逐一点开看,越发觉得“西郊案”的犯罪嫌疑人长得像自己那位即将变成前女友的检察官滕敏敏……
345 我记住你了
345
滕家。
一楼灯光温馨,客厅正播放着新闻联播,餐厅里,一家三口正享用着晚餐。
滕敏敏看了眼心不在焉的父亲:“爸,我有个事情想请教您。”
滕仲谦回神,放下碗筷:“敏敏你说。”
“下午收到西区警局送来的逮捕申请,一位女律师涉嫌利用汽车怠速下、在密闭空间会产生大量一氧化碳致人中毒死亡的操作,谋杀该车车主。我通过审阅证据发现……”
“敏敏!”滕仲谦突然喝住了女儿,“这个案子你不要接!”
“为什么?”滕敏敏不解。
坐在对面吃饭,一直没吭声的顾颐看向女儿,问:“女律师是不是叫唐希恩?”
滕敏敏点点头。
顾颐冷冷一笑,白了滕仲谦一眼,阴阳怪气道:“那个女律师是你爸的‘学生’,跟你爸有私交的!妈也觉得你不要接这个案子!以免讨人闲话!”
这么多年了,滕敏敏也十分清楚父母的问题。当然她不认为自己的父亲会跟学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但毕竟因为嫌疑人与父亲相识,考虑了一下,她应下:“好,我明天上班就跟领导说。”
滕仲谦点点头:“这个案子移交出去,你以后也不要去关注打听,更不要在家里说起这个案子!”
滕敏敏理解滕仲谦是想避嫌,没再多问。
晚饭结束后,滕仲谦开车出门。
车子停在西区警局外,他没下车,打了一通电话,傅时御就从里头跑出来,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来。
滕仲谦面无表情地看着挡风玻璃外进进出出的警车和警员,问:“案子到什么程度了?”
傅时御说:“鉴证科的报告估计明早出来。律师跟糖糖核过案发当晚的细节,在准备其他证据,不知道明早能不能出来。”
“鉴证科有没有去你公寓的车位取证?”
“有。”
过了一会儿,滕仲谦又问:“恩恩那个律师信得过吗?”
傅时御没有迟疑,笃定道:“可以。”
滕仲谦点点头,看了眼腕表:“给我那个律师的电话,我要跟他见面。”
这件事,滕仲谦不好明着出面,只能在背后一起找证据,包括去案发现场检测地面物质的办法也是他想出来的。
唐希恩被带走的那个晚上,他在警局和傅时御分开,立刻去了案发现场,由于当时天太黑,没发现什么,翌日天一亮,他又去了一次,终于叫他发现案发现场的地面可能留有某些附着力极强的物质。
他现在去跟汪沅一起过明天要补充的证据,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能完全洗脱唐希恩嫌疑的突破口。
他不能让唐希恩被移交到拘留所,他的极限,只能接受唐希恩在警局配合调查。
滕仲谦去找汪沅了,傅时御又进警局大厅守着。
薄胥韬打过招呼,所以对于他连着在这里呆了两天,也没人去赶他走。
其实他可以回家等,毕竟里头都已经打点好了,没人会去为难唐希恩,但他还是想留在这里陪着她,以防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第一时间在。
简家已经将事情捅到老宅,傅老爷和梁书仪倒是没发表什么意思,就是傅正邺,趁机打电话来,要他重新考虑和唐希恩的婚事,说傅家丢不起这个人。
而傅氏集团那边,姜南也以“由于律所合伙人个人过失对集团产生不良影响”这个由头,正在步悠然那边闹解约。
傅时御现在没功夫去搭理姜南,交代步悠然一切等唐希恩配合调查完出来,重返工作岗位了再决定。
晚点的时候,接近凌晨了,傅时御正仰头闭眼小憩,汪沅来了电话,说监控死角的证据已经找到了。
原来案发当晚,简宁从唐希恩身上抢走十八子的举动,虽然因为位于监控死角没被集思的监控拍到,但却被停在对面不远处一辆开了行车记录仪的私家车拍到。
而现在,滕仲谦正叫秘书联系交通局的人,要将当晚十点到十点半这半小时进出西郊大道的车子全部排查出来,要逐一去查看那些车辆的行车记录仪,或许可以从中发现点线索。
虽说这是大海捞针式的寻找,但所幸通往外围的西郊大道车流量本就不大,加上当晚已经十点,车子就更少了,所以只要人手够,查起来应该也不会太难。
傅时御稍稍放下心。
唐希恩被警察带走后的47小时,距离她移交拘留所的时间只剩下1小时。
一整天,都没有人再来审问过她,一切都安静得不同寻常。她不由得就想,是不是警方那边已经定案了,决定将她在48小时后移交拘留所,等待起诉,所以不浪费时间审问她了?
包括那个总是过来挑衅她的宋警官也没再出现。
一想到要去拘留所,唐希恩内心有些绝望。
最后这一小时过得异常煎熬。
手机被收走了,不知道李妙莲有没有给她打电话,如果打不通,李妙莲会担心,她心脏不好,万一再受刺激,身体更差了怎么办?
而傅时御这两天肯定是一直坐在外面的,他背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这么折腾,背肯定很疼……
想到这些,唐希恩更绝望了。眼泪在眼眶里滚动,她须得花上全部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大哭,但眼角还是无法抑制地流下了心酸的泪。
不知过了多久,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
消失了一整日的宋辞,手里捏着一张纸,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希恩。
唐希恩以为他又要羞辱、挑衅自己,咽了咽因为拼命忍住眼泪而哽得难受的喉咙,别过脸去,不看他。
“唐希恩!”宋辞喊了一声,虽然粗声粗气,却没了前两日那种愤然、那种巴不得将她立刻送入监牢的厌恶。
“你可以走了!”宋辞说着,声音比前一句话又低了一些,“走吧!你已经没有嫌疑了!”
听到这句话,唐希恩那在眼眶里滚动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地滚落下来。
从宋辞的角度看过去,她别着脸,整个人都镇定得不像话。他正心想,律师就是律师,无论什么情况,都镇定得不像个女人!
可过了几秒,突然就见唐希恩转过头来看他。
她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双目通红,小巧精致的鼻头泛红,下唇因为紧咬而微微红肿,整个人看上去柔弱无助,却又漂亮得不像话。
有一种楚楚可怜却又十分倔强的矛盾美。
宋辞一怔,片刻后回过神来,从那件就没换过的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纸巾,上前几步,递给唐希恩:“喏!可以回家了,哭什么呀?”
唐希恩没接,死咬着下唇,缓缓站起身,胸脯上下起伏着,鼻翼因为愤怒不平而翕张着。
宋辞见她还在哭,纸巾又往前递了一下,终于被唐希恩一手挥开!
唐希恩咬着后槽牙,双眼满是不甘地瞪着他:“我记住你了!”
说罢,抬手抹掉眼泪,拉了拉身上那套依然挺阔的套装,挺直了脊背,微抬着下巴,优雅地走了出去。
宋辞跟出去,喊道:“走廊往前直走,右拐,领你的东西!领完就可以直接出去了,你的律师和家人在外头等你!”
唐希恩没理会。
似乎是怕她不知道路,又或者是对自己前两天不客气的审问态度感到歉意,宋辞又跟了她一路,在她后面,看着她领了手机后,狂奔出去。
两个男人在外头等她。
她跑着扑进了长得比较高的那个男人怀里,男人眼睛和鼻尖都是红的,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地亲吻她满脸的眼泪。
宋辞认得,那人是城里首富傅家唯一的继承人、享誉建筑圈的八零后名设计师傅时御。
傅时御抱着女孩,一直吻着她脸上的泪,他自己也哭了,眼睛红红地跟她说着什么,一手轻扣着怀里女孩的后脑勺,一手上下轻抚着女孩的后背。
女孩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伏在他怀里哭得一颤一颤的。
宋辞突然觉得这个画面有点刺眼。
他咬了咬牙,板着脸转身回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