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2 姑娘恶劣的恰到好处
房间内的琴声逐渐回荡,可是翠儿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瞧着面前气若幽兰的姐姐,微微睁大眼,紧张的说道:“石姐姐,你这是说什么呢。”
“都听清楚了,也不用我再说一遍。”石闲勾起唇角,她的明艳和翠儿略显苍白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翠儿眼神沉郁了几分,在目光对上了看过来的安宁时,脸上才有了笑,她扭过头盯着石闲,小声说道:“姐姐,您说的这话……我只在西苑的鸨母那儿听过……该是我理解错了?”
说什么让姑娘浑浊些……在春风城,在望海店,在青楼勾栏总是能引起翠儿不好的幻想。
尤其是……她们本就是身在其中的姑娘。
翠儿也看得出石闲有心事,但她没有问,因为石闲语出惊人,所以翠儿的手死死地攥着石闲的衣袖,面色认真的说道:“若是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姐姐认真些,那可是七姑娘。”
杜七和被卖进春市的干净姑娘完全不一样,不存在被变得不干净的可能性。
石闲的话听着好像是要弄脏杜七似的。
如果是旁人说,翠儿只当是个笑话,可当这话从石闲口中说出来,她便脊背发寒,瘆得慌。
石闲的性子冷漠,翠儿还真的不敢确定这个女人真的嫉妒到发狂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翠儿作为西苑出身的侍女,可是见过太多清水被染浊,犹如一滴墨渍在水中扩散开来,想要让一个姑娘浑浊,简单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
“七姑娘怎么了?若不是杜七,我还不说了呢。”石闲反手抓住翠儿的手,笑着说道:“你也别急,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办法……”
“姐姐,你清醒些。”翠儿轻轻摇晃石闲的身子,嗔道:“您可不能因为十姑娘喜欢她,就动什么歪脑筋。”
“别晃了,一会儿我该吐了。”石闲没好气将翠儿推开了一些,旋即摇摇头,略显失望的说道:“你这丫头现在反而不甚聪明了,平时的机灵劲去哪儿了?”
翠儿:“……”
她的身子坐正了一些,用严肃的眼神瞧着石闲,半晌后说道:“姐姐你可不像十姑娘那么好懂。”
“是吗。”石闲看着翠儿紧张的模样,想了想,点头说道:“也是,要不是这样,你这妮子也不至于比起十娘更怕我。”
“也是因为这样,我与姐姐的距离可以更近。”翠儿重新贴上了石闲,一只手按住了石闲裙裾上的绣花,同时认真说道:“要是说不清楚,姐姐今个可不许走。”
“有十娘保着,你胆子大了不少。”石闲眨眨眼,也不恼翠儿,反而觉得好笑。
“姐姐笑什么!”
石闲不恼,翠儿反而恼了,她感受到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深呼吸了几口,背对着安宁坐下。
“你小声点,丫头们都看过来了。”石闲说道。
“姐姐倒是说啊。”翠儿恼完了,只剩了无奈。
“你这妮子真是不乖,明明是我先问你的,怎么反过来了?”石闲缓缓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怎么才能让杜七变得浑浊些?”
石闲说完,瞧着翠儿僵硬的身子,啐了一口:“好了,不逗你开心了。”
“多新鲜,我可没有觉得开心。”翠儿认真说道。
“也不知道你在紧张什么。”石闲摇头,虽说在望海店想要让一个姑娘不那么干净的方法十分的简单,可……想要让杜七在望海店梳拢简直是痴人说梦,单单是练红公子这一关就不好过。
石闲没有和翠儿说她真的有想过这件事,清了清嗓子,身子挺起了一些,贴在翠儿耳边说道:“我可不敢对杜七起什么不好的心思,真似你想的,十娘还不得杀了我。”
“十姑娘可舍不得。”翠儿经过了一开始的混乱,也察觉自己是关心则乱了,让杜七入望海店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她后退了一些,回头看了一眼抚琴的杜七,对着石闲问道:“所以……姐姐是对七姑娘有什么不满?”
“不满还真的是有些一些。”石闲听着杜七对琴曲进行收尾,摘下耳垂上晃荡的耳坠放在手心里,旋即说道:“丫头太干净了,十娘即便是喜欢了也不好下手,对十娘来说碍事,对我来说碍眼。”
石闲的话像是一根烧红的利刃将翠儿扎了个透心凉,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什么叫七姑娘太干净了不好下手……
翠儿的脑袋一时间晕晕乎乎的,什么杂七杂八的想法都出来了,她方才甚至有在想,今晚应该吃什么好吃的。
“好了,你冷静些。”石闲轻轻将翠儿拥入怀,等到翠儿恢复了一些神志,这才说道:“怎么样,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明白了。”翠儿吞了口口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若是还真的不明白就是蠢了。
因为七姑娘太干净了,所以这会成为阻碍十姑娘亲近她的东西。
翠儿一脸第一次认识石闲的模样,压低了声音说道:“姐姐,您是怎么想到这般阴暗的念头的?这可真了不得,没有在天望山数十年的苦修,一般人可想不到这一茬上。”
“呸,你讨打了?”石闲捏了捏翠儿的脸,随后说道:“还不都是为了十娘。”
“可别说这种话。”翠儿使劲摇头,她的小脸红了一些,小声说道:“十姑娘只会想要七姑娘越来越好,才不会想要弄……脏姑娘。”
“所以我才不喜欢十娘的这个性子。”石闲哼了一声,说道:“站在我的角度上,这就是为了十娘好,再说了……我又没有打算给杜七找个男人,只要让她看上去不要像今个这么仙就行了毕竟……她今个的模样,换个男人来也下不去手。”
“说什么找男人……”翠儿头上出现了几条黑线:“这话如果让十姑娘听见,姐姐定是要挨踹了。”
“踢那也是十娘踢我,与你有什么关系?”石闲给了翠儿一个白眼,嗔道:“你就说我的念头有没有道理吧。”
“……”翠儿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石闲见翠儿点头,便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了。
她就知道,翠儿一定是站在她这边的。
翠儿看着石闲不怀好意的笑容,羞得扭过头去。
她是想要七姑娘好的。
可是相比于单纯的让七姑娘好,她更想看到七姑娘和十姑娘好……似是今日两人刻意不接触的样子,翠儿心口似是压着什么重物,一口气喘不上来都能憋死在那儿。
“若是要七姑娘不那么仙,只要卸了装不就行了。”翠儿尝试着说道。
杜七的琴曲已经结束,杜七正在整理七姨的琴,做一些松弦与保养的工作。
此时,在所有姑娘的眼里,翠儿和石闲正腻歪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卸妆?还不够。”石闲说道:“要我说,最快、最方便的办法就是给丫头找个男人……”
翠儿忍不住打断石闲:“姐姐,这世上可没有男人配的上七姑娘。”
“我没说完呢。”石闲的手落在翠儿的腿上,身子前倾:“找个男人也不一定是要让丫头梳拢,给她梳拢是要遭雷劈的。”
“七姑娘也没有那么可怕,姐姐你说点正常的。”翠儿若有所思地半垂眼帘。
“你看景天公子怎么样?”石闲眨眨眼:“我瞧景天公子对杜七……该不是那么简单的。”
“公子是个好人,不过……他总是先生先生的叫姑娘。”翠儿回忆着自己与白景天见面的数次,轻声说道:“姑娘觉得他只是个孩子,公子也没有胆量想给姑娘梳拢的。”
“徐公子呢?”石闲饶有兴趣的看着翠儿,说道:“我可是听明灯和小玉儿还有柳依依说了,徐青山徐公子这些时日总是有事没事的往杜七身边贴……”
“我不喜欢他。”翠儿柳眉一横,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瞳孔中似是揉进了利刃。
“徐公子可是救了小玉儿,你怎么不喜欢他。”石闲眯着眼睛问。
“一码归一码。”翠儿否定道,虽然她很喜欢那个叫做徐阿也的姐姐,但是相比于徐阿也,她的弟弟就不是那么讨人喜欢了。
真要从男人里头对比,翠儿还是更喜欢白景天一些,公子虽然幼稚了一些,可对于姑娘家来说朦胧的感情是值得尊重和保护的,她并不讨厌。
但是徐公子就不一样了,他明确的是来找姻缘的……
找姻缘找到春风城来了?
不是脑子不好就是人品不好。
翠儿咬唇,啐了一口后对石闲说道:“石姐姐,咱们别说男人了?也不现实。”
即使是要让姑娘看起来不那么干净,也没有从男人身上下手的。
“我也是随口一说,可没有真的要给杜七找一个男人的打算。”石闲说道。
“只有姐姐自己知道。”翠儿盯着石闲。
“……”
石闲瞧着翠儿是真的不高兴了,悻悻的坐正了一些,不满的道:“我的点子你不满意,你倒是想一个合适的出来。”
在石闲看来,杜七是一个很极端的人,若不用相对极端的办法可没法将她从九霄云外拉扯下来。
给杜七介绍个男人交往着又不是要她真的把身子给出去,杜七傻的愿意,石闲自己还舍不得呢,她只是在思考这么一个可能性。
毕竟,如果让杜十娘意识到杜七是可能有男人的,难免会刺激到杜十娘并让她产生危机感,说不定就能成了呢。
这法子看起来一举两得,但是很明显会得罪人,所以石闲真的只是想想。
翠儿先是回过头,发现杜七正在玩弄房间中的七弦琴,她给了安宁一个安心的笑,随后身子微微摇晃着。
翠儿说道:“其实七姑娘是很奇怪的人。”
“怎么说?”石闲一脸疑惑地皱了皱眉,故意问道。
“这来往的公子,若是要说有什么坏毛病,绕不过贪吃、贪财、贪名……还有贪色上。”翠儿掰着手指,叹气说道:“在泽生寺的时候,庙里的大和尚说过,财、色、名、食、睡是五欲之贪,这佛门五贪,沾上哪一个都不是干净的人。”
“我懂你的意思。”石闲忍不住看向了杜七,见她嘴角弯弯,似是没心没肺,眼角抽动了一下,又撇开了目光说道:“杜七这妮子贪财的厉害、贪吃的厉害……”
“而且还贪睡,七姑娘以往一日要睡上六个时辰多……”翠儿补充道。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事实上,她的七姑娘真的沾了许多不好的毛病。
石闲搓着手,似是有些不解的说道:“好吃贪财又慵懒,放在杜七身上……怎么就一点都不讨人厌?按照道理来说,沾了哪一个都不该像她那么干净。”
“我也想不明白。”翠儿歪着头,心想七姑娘就是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魅力,能够让人忽略她的一切缺点……或者说,所有的缺点放在她的身上不仅不让人厌恶,相反的……会让人很喜欢。
“兴许是姑娘只是喜欢吃、喜欢睡、喜欢赚银子。”翠儿说道:“只是单纯的喜欢,不被牵着走,所以不讨人厌。”
“也有几分道理。”石闲低头摆弄着自己赤红裙裾上的碎花,半晌后抬头说道“所以我才想……找个男人该是最有效的办法。”
“姐姐,你这怎么又绕到男人身上来了。”翠儿轻轻杵了一下石闲,嗔道:“就这么喜欢男人?”
“这话你该去问十娘,而不是我,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你,”石闲平静的说道。
翠儿闻言一愣,旋即一抹绯红攀上了她的脖颈,她稍稍往后挪了一些才说道:“照这么看,即便七姑娘爱名利,也是干净的。”
“她满脑子都是十娘,哪在乎什么名利。”石闲提醒翠儿:“春风城女先生就是杜七的事也不是秘密了,这丫头在城里的名声一点也不差,你瞧她骄傲了吗?”
“……”翠儿犹豫了一下,回头看着杜七逐渐成型的身材,咳了一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该怎么办?就剩一个色了……最后一个色字怎么想也放不到姑娘家身上。”
“这可不一定。”石闲眼波流转,她撩起耳边的长发,浅笑着:“我就是好色的姑娘,杜七为什么不能是。”
0553 天底下最邪恶的组织
琴房外的隔间空无一人,石闲笑靥如花,她瞧着杜七,眼里闪过一抹不掩饰的情慾,在石闲的眼里,屋子正当中的不是杜七,而是一袭浅蓝海棠红百蝶穿花罗裙的少女。
姿态优雅,娉婷而立。
“翠儿,我就是好色的姑娘,女色来者不拒,男色看着顺眼,也不是不行。毕竟这些年来也遇到不少还看的过眼的男人。”石闲的语气当真是媚到了骨子里,她的眼神看的翠儿一阵脸热。
石闲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笑道:“真要说男人……还是尊上最好看。”
“……”翠儿看着石闲一副放飞自我的模样,无奈说道:“姐姐……您倒是也在意一些自己的脸面,姑娘家好色……这话若是说出去,姐姐可没脸见人了。”
“都是表面功夫,和君子的伪善没分别。”石闲人已经放松了下来,她斜着眸子盯着杜七的身段,说道:“这儿可是春风城。”
翠儿揉着手里的帕子,小声说道:“就算是店里,姑娘们也都收敛着。”
“你也说了,是收敛着。”石闲身子前倾,与翠儿四目相对。
两人距离之近,翠儿可以看清楚石闲面上的绒毛,可以嗅到她呼吸中带着些许梅花酒的味道,顿时红着脸后退。
可是她每退一寸,石闲就欺身一寸。
翠儿慌张的说道:“石姐姐,丫头们还在呢……”
“你怎么还急了。”石闲抿嘴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睫毛颤了颤,漆黑的眼眸里,却仿佛流动过一抹浓稠的色调。
翠儿知晓这便是平日里石闲看着杜十娘的眼神,美目含情的模样,翠儿真的是不知道十姑娘是如何忍住的。
“我好看吗?”石闲几乎已经贴在了翠儿的身上。
翠儿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此时无论是安宁还是白玉盘都停下了言语,盯着她们这儿看,连杜七和明灯都饶有兴趣的瞧着这儿,尤其是明灯,她从未见过自家姐姐这般软嚅的模样,嘴巴长得能够塞进一个鸡蛋,连小花在扒拉她的腿都没有感觉到。
此时的翠儿一片慌张,一边是被丫头们看到了糗态的不适,一边是因为和石闲亲近的害羞,她眼里的清澈隐去了几分,扭过头后如实说道:“姐姐自然是好看的。”
仔细去看,翠儿微咬下唇,漆黑黑的瞳孔似是泛着些许水光,显得我见犹怜。
翠儿真的很喜欢石闲。
兴许不是一般的喜欢,一众的姑娘们都发现了这一点,安宁隐去眼里的嫉妒,化作一抹叹息。
翠儿对于石闲的感情和对杜十娘有着微弱的区别,不仅仅是尊敬和憧憬,不然的话……不至于石闲与她稍稍亲近一些就慌张成这个样子。
“你还真是喜欢我。”石闲笑着说道。
“石姐姐!”翠儿急了,攥着石闲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石闲看着翠儿手足无措的模样,想起了从几年前便喜欢盯着她看的圆脸小丫鬟,这才发现……翠儿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变得这么好看了。
“你这丫头就真的是女大十八变的典型,我瞧着都有些心动。”石闲伸手摸了摸翠儿的脸,几乎是同一时间,翠儿的脸红的都可以滴血了。
石闲惊讶说道:“今个脸皮怎么这么薄……哦,是因为小丫头在呢。”
“……”翠儿手指握拳,指节捏的发白,她咬牙道:“姐姐可说够了?”
“我没说够,你也不至于打我一顿。”石闲轻轻弹了一下翠儿的额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安心,若是我拿下十娘,就让你做陪嫁丫头……当然,通房丫头也不是不行。”
翠儿身子一僵,猛地甩开石闲的手,一脸恼怒的看着她。
“这可不是玩笑。”石闲伸了一个懒腰。
翠儿近距离看着自家姐姐姣好的面容和恰到好处的身段,和之前一样的红衣,长发如瀑,比墨汁还要漆黑几分,呈布匹模样散落在身后,一缕侧发简单束起搭在胸前,额前刘海被一个红色的发卡别上去一个角落,露出清爽的额头。
石闲这种略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让翠儿的本能就无法移开视线,她已经很克制了,却完全无法掌管自己的眼睛。
“安宁,看到没有,翠儿就是这么好撩拨的姑娘。”石闲对着安宁挥挥手。
“……”安宁沉默了一会儿,低头对比了一下自己和石闲的身材,深刻的感受到了姑娘只见的贫富差距。
“我好撩拨,那也是要看人的。”翠儿啐了一口,扭过头去:“石姐姐,你差不多行了。”
石闲掩面而笑,旋即拉着翠儿距离几个丫头远了许多,坐到角落里,确保她们的对话不会被人听到,石闲才说道:“看吧,就好像你说的,姑娘家的好色都是在收敛着,真要说起来,和那些五陵子的浮与表面,真的说不上哪个好一些,毕竟总是憋着也容易憋坏。”
“您可别想占我便宜,我憋着就憋着了。”翠儿不满的看着石闲:“姐姐卖弄姿色就是想让我承认我也是好色的姑娘,您早这么说我承认就是了……如今倒好,我那点面子都丢的干净,我以后还怎么管教明灯。”
“该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石闲随口说道:“姑娘的或哭或笑,或恼或嗔,哪有人不喜欢的。”
“姐姐就喜欢看我窘迫的样子。”翠儿哼了一声。
石闲见翠儿气鼓鼓的模样,伸手轻轻戳了她的脸一下,接着说道:“好了,都是自己人,也谈不上丢脸。似是我贪十娘身子,你也和我差不多……可见姑娘家就没有不好色的……重点只是有没有碰到自己喜欢的人。”
“哪有从两个人扩到所有姑娘家的。”翠儿给了石闲一个谴责的眼神,心想距离这么远,以七姑娘的位置应该是听不到她们的说话声,于是侧着身和石闲正对着说道:“姐姐的意思是,七姑娘会贪十姑娘的身子?”
“也不是不可能,十娘打扮打扮还是很好看的。”石闲说道。
“您是不是吃醉了。”翠儿叹气,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和白玉盘交谈着的杜七,说道:“七姑娘和十姑娘同吃同睡,如果有我这样的心思,这日子还过得下去?”
杜七不会是好色的姑娘,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杜七那妮子还小,也开始长身子了,开窍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石闲一幅过来的人模样,抬起手肘杵了一下翠儿,意有所指道:“你这妮子不就是忽然开了窍?我记得在西苑的时候……你还是喜欢公子哥的。”
“那些事儿可别再说了。”翠儿捂着耳朵,一幅被人提起黑历史的模样。
“谁不喜欢长得俊俏的男人,你羞个什么劲。”石闲抬手扎上自己的长发,随后说道:“怎么样?在你看来,若是杜七真的喜欢上十娘,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是十娘顺理成章的接受……还是十娘强行纠正杜七的念头?”
“……”翠儿沉思了一会儿,艰难的说道:“我想不出来,那可是七姑娘。”
“瞧你的出息,莫说杜七不是天上的仙子,就算是她真的是,就不许有喜欢的姑娘了?”石闲没好气的踢了翠儿一脚,抬头说道:“罢了,等杜七开窍还不知道要多久呢……我还有一个点子……你说,要是给杜七吃一些暗舒荷,再和十娘单独相处会怎么样?”
菡萏舒荷,一泓春水。
暗舒荷在春风城也算是比较知名的物件。
翠儿闻言一愣,死死的盯着石闲:“这东西伤身子的,再说了,哪有给自家姑娘下药的。”
“开个玩笑。”石闲歪了歪头,说道:“杜七已经开始修炼了,医术也高的很,那玩意对她应该没有用。”
“……”翠儿身子微微颤动着,她是真的想要找杜十娘告状了。
随着石闲惊人的想法,窗外的风都停歇了,河水的流速逐渐减慢,仿若整个院子的时间都静止,只有大槐树的影子笼罩了小楼。
“我还有一个点子。”石闲瞧着忽然阴下来的天空,又说道。
“姐姐,您消停一会儿好不好。”翠儿恳求说道,她是真的有点怕了,连给杜七使用暗舒荷的点子都说出来了,她真怕石闲再说出什么疯点子。
翠儿无奈说道:“七姑娘和十姑娘的事情就让姑娘们自己去解决就好,您跟着插手做什么。”
“要插也是插足,谁愿意插手她们的事。”石闲说道:“杜七只要不那么仙,看起来俗气一些,十娘的念头就会不一样,我了解她。”
“如今这样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让姑娘们做对食?我想不明白。”翠儿问出了自己一直想要问的事儿。
她觉得做一对母女也很合适。
“真是个笨丫头。”石闲轻轻叹息,随后说道:“翠儿,你可不要忘了……杜七已经是师先生的学生了。”
翠儿闻言一怔。
“十娘是推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性子,她一直认为自己配不上这个来历神秘的妮子。”石闲收起了一直以来逗弄翠儿的态度,认真的说道:“是娘俩,是对食都不重要……就如今的关系来看,只要杜七上了仙门,一旦过上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的日子,她们的关系定会分裂的干净。”
听到石闲这么说,翠儿便明白了。
若是十姑娘,的确会是这个性子,毕竟已经有她故意疏远石闲这个前车之鉴了。
“十娘和杜七究竟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个定论。”石闲皱眉道:“说娘俩也不是娘俩,杜七的契在十娘手里,但是也不是丫鬟,更不是对食……直到现在,她们只是一起住着,杜七连个名分都没有。”
“……”
翠儿承认石闲说的对。
七姑娘究竟是以什么身份留在十楼、留在十姑娘身边的?
不知道。
以杜十娘的性格,如果连个名分都没有定下来,日后等杜七入了仙门,为了不让杜七和望海店的女妓扯上关系……她会狠心和姑娘断绝来往都说不定。
不……
会和姑娘断绝来往几乎是十成十的事。
石闲见翠儿露出几分惶恐的神色,摇头说道:“你懂了吧,所以……在杜七进入仙门之前,女儿也好,对食也好,名分是一定要有一个的。而我之所以选对食……是因为这是最亲密、也最稳定的名分,十娘避也避不开。”
石闲补充道:“如今十娘还没有想清楚这一点,正是忽悠她给杜七名分的好时候,等十娘回过神来察觉杜七早晚要上仙门……这名分可就定不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翠儿总算是明白了,她不满说道:“即使姐姐急了,可也没有给姑娘吃红荷的道理。”
“小丫头你知道什么。”石闲呸了一声:“你当我想把十娘让出去?只不过是相比于女儿这种没有血缘的名分,生米煮成熟饭是做不了假的……一旦盖了印,哪怕杜七成了仙,也是十娘的人。”
“……”
翠儿本能的觉得石闲在胡说八道,可她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反驳。
石闲继续道:“所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杜七变得不那么干净,不然十娘畏畏缩缩的性子……这辈子也迈不出第一步。”
“好吧,我帮着姐姐一起想就是了。”翠儿被石闲一番话给迷惑住了,成功加入了以让杜七堕落为目标的组织。
没有人会想到,石闲和翠儿这个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的组织就是天底下最恐怖、最邪恶的组织,单单是这个念头就足以让整个南荒被雷劫劈成齑粉。
可因为杜十娘不喜欢雷声,所以春风城的阴影逐渐散去,依旧是那么平静,只有杜七的眼神多了几分好奇。
“……”
石闲和翠儿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开头。
五贪沾了三贪都没用,抛开给杜七找个男人的想法,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玷污这个姑娘。
“我家里有不伤身子的暗舒荷。”石闲忽然说道。
“不行。”翠儿使劲摇头,随后往后挪了一些,忌惮的看着石闲。
一般姑娘的家里,可没有这种玩意。
是给谁准备的?
0554 想让杜七接待客人
翠儿死死盯着石闲的脸,说道:“不管是不是伤身子,也没有这么做的……再说了,姐姐你一个清倌人,家里备着这玩意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清倌人怎么了,你怎么和三十二楼的女人一样还看不起清倌了,清倌也是有需求的。”石闲十分不满的说道。
“……”翠儿抽了抽嘴角。
石姐姐又开始说胡话了。
她又没有对食,要暗舒荷做什么。
“您备着这玩意,一定不是给淮竹姑娘……那,不会是给十姑娘准备的吧。”翠儿看了一眼七姨房间的方向,身子轻轻一颤,似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画面。
“说实话,是。”石闲丝毫不演示自己卑劣的想法,她承认之后叹息道:“不过我可不敢对着十娘使。”
“姐姐特意去春市买的?”翠儿问。
“也不算是特意买的,我在外头还是要脸的。”石闲想了想,说道:“这不是赶上庙会,三苑的丫头过来介绍五陵子的时候,给我送了一些。”
“……您也是敢收。”翠儿说着轻轻叹息一声,说道:“罢了,三苑的姐姐向来只接姑娘家入幕,这儿也不是五陵少年,是五陵少女了,想来是仰慕姐姐的名声,托三姐姐过来当说客。”
“若不是要陪十娘,我就接下单子陪那大小姐去玩了,听三儿说是个不错的姑娘,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石闲眨眨眼:“她送来的暗舒荷是改良的,不伤身子。”
“旁人给的玩意,可不敢随意使用,更不要说还是这种不正经的……呸。”翠儿啐了石闲一口:“姐姐还是早点丢了的好,可别再想着对七姑娘用了。”
“你们一个个把杜七当宝贝捧在手心,我猜也用不上。”石闲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丢了可惜,我留着,过些时日拿婵儿试试手,若是合适……便告诉常姐姐可以进一些囤着。”
据说是春风城的生意,所以给春风城的姑娘都发了一些改良过的暗舒荷,供姑娘们解乏。
杜十娘离了店,所以没有收到。
“……”翠儿沉默了一会,说道:“姐姐好狠的心。”
“这有什么狠心的。”石闲笑着说道:“给她使药,那也是我照顾着……我还能害婵儿不成。”
“我是说姐姐对我狠心。”翠儿直视石闲的眼睛,略带怨气的说道:“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
石闲一愣,随后平静说道:“你想吃就过来一起?”
“不了,我平日里忙得很,没空和姐姐玩闹。”翠儿扭过头去,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纠结的说道:“说到底,七姑娘那么好……确实没有什么正经的地儿下手,也难怪姐姐你只能想到这样的点子。”
“也不是完全没有地方下手。”石闲把玩着自己的裙角,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前倾盯着房间中的琴,说道:“听杜七弹琴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一件事。让这丫头不干净如果不用一些极端的手段……几乎不可能做到,那么……我们可以换一个方式。”
翠儿听到石闲放弃对杜七使用暗舒荷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问道:“换一个方式?姐姐的意思是……”
“杜七是干净的姑娘,她也可以是干净的姑娘,但是……谁说干净的姑娘名声一定也是干净的?”石闲眯着眼睛:“只要让杜七给人的印象沾了几分风尘,自然就会拉近她和十娘的距离。”
翠儿一开始没有明白,可仔细想想就知晓石闲在说什么了。
她是要杜七的名声变差。
在保持的杜七本身没有任何变化的情况下,只要做到让旁人提起杜七就想她是春风城的姑娘就行。
杜十娘其实还是很在意春风城那些姐妹的看法的。
如果春风城的小姐妹认可了杜七是和杜十娘类似的姑娘、都算是风尘中人……杜十娘兴许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自卑。
本质上是要……拉低杜七的名声,将这个在春风城无限好评的姑娘拖拽到和她们差不多的位置上。
不一定要恶劣如红倌人,清倌人也行。
“石姐姐。”翠儿樱口微微张开了些许,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您……可真是足够阴暗。”
“有你这么和主子说话的?大年的红包还想不想要了。”石闲捏着翠儿的脸,嗔道。
“一般人瞧着七姑娘的模样,可不会想要搞坏姑娘的名声。”翠儿说道。
“你说的也是,丫头干净的不像是正常人,倒真的是我的问题了。”石闲耸耸肩,旋即说道:“可这真的是很好的点子,再说了……一点名声,杜七也不会在意吧。”
“七姑娘自然是不在意这些东西。”翠儿摇头说道:“七姑娘不在意,但是十姑娘在意,我也在意。”
“我又不是要拿杜七怎么样,只是想着让她出去卖……你紧张什么。”石闲缓缓说道。
翠儿闻言抖了抖袖子,食指交叉在小腹处,她轻轻叹气,斜着目光看向石闲,轻声道:“我已经习惯姐姐说话的大喘气了,您有什么话就说吧,这般模棱两可的话可吓不到我。”
说什么让杜七出去……哼,她可不会信。
翠儿算是发现了,从一开始石闲看起来是在讨论杜七和杜十娘的关系,可实际上……所有的动作都是在逗她玩。
石闲分明是玩婵儿玩够了,寻自己开心呢。
“你这丫头真不可爱。”石闲露出几分索然无味的眼神,伸出一根手指说道:“我方才听到杜七的曲子,觉得勉强还能入耳朵,比不上三十二楼的女人,也比不上琴楼,但是至少不难听,能够完完整整的演奏出一首来。”
翠儿点头,七姑娘在琴艺上是初学者,能做到这一步就很不错了,她问道:“所以呢。”
石闲继续说道:“对于杜七来说,她那么好看,稍稍化个妆就能迷死一大片男人……”
“还有女人。”翠儿补充道。
石闲白了翠儿一眼:“丫头男女通吃,所以只要她登台,台下的人一定多是看她的脸,曲子差不多能够入耳就行。”
“……”
翠儿明白了,她惊讶说道:“姐姐的意思是……让七姑娘登台?”
“对啊。”石闲微微抬起头,远远看了一眼杜七白皙修长的手指,说道:“让丫头登台引公子来看,多少能沾染几分风尘气,而在望海店坐台……丫头的名声不用染就脏了。”
这还真的是个不错的点子。
可是……
翠儿蹙眉道:“十姑娘不可能允许七姑娘登台的吧。”
以杜十娘对杜七的保护程度,谁敢说让杜七入店,杜十娘就敢和她绝交。
“登台又不是卖身,再说了……完全可以让杜七只接待姑娘家,有什么不好。”石闲笑着。
翠儿若有所思:“意思是……让七姑娘和三姐姐一样只接待姑娘家……只是单纯的听曲子,十姑娘说不定真的会同意。”
“杜七登台,我想一定有不少姐妹愿意掏银子。”石闲眯着眼睛笑,像极了一只老狐狸:“这么一来,杜七的名声拉下去了,银子也有了,还能锻炼杜七的琴艺,一举三得。”
“好是好,可……我觉得十姑娘还是不会允许。”翠儿摇头说道。
“这就是你不懂了。”石闲伸出第二根手指穿过翠儿的长发,停在她雪颈处,柔声道:“以往十娘不让杜七登台最大的顾虑是害怕会给引来不轨之徒,可如今……花月楼上,尊上也好、太子殿下也好,可是给足了我和十娘的面子,这一点上真的要好好谢谢淮竹和练红公子,有了尊上在后头站着……即使杜七上台,十娘也能安心。”
虽然以往有师先生保着也一样,但是对于春风城的姑娘来说,哪怕知道连尊上都尊敬先生,可地位就是不一样。
“还能这样?”翠儿瞪大了眼睛,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茬,看来石姐姐虽然阴暗了一些,但还是和她这样的傻姑娘不一样。
石闲感受着翠儿心跳,补充道:“秋水楼的祝姐姐也是十娘的旧识,若是将出台的地儿放在秋水楼,有祝姐姐帮着安排,十娘一定更安心……所以,这事儿我去十娘那儿吹吹枕边风多半能成,唯一的阻碍可能就是杜七正在修炼了……”
“师先生不在春风城里呢。”翠儿说道。
“先生最好短时间内都不要回来。”石闲说道。
师承大概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种愿意被姑娘嫌弃。
“理由呢?”翠儿问道:“说服十姑娘的理由是什么。”
“提问。”石闲伸出第三根手指,捏住翠儿的精致的下巴:“十娘最在乎什么。”
“最在乎石姐姐你。”翠儿想也不想的说道。
别看杜十娘对杜七很好,可是在翠儿了解了一切之后,发现至少从付出上来看来,石闲就是杜十娘最在意的人,没有之一。
石闲闻言一愣,本来准备好的说辞都卡住了,她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不按规矩接话。”
“我该说什么?姐姐教我规矩。”翠儿抓住石闲的手,低下头问道。
“你该说十娘最在乎杜七。”石闲提醒她。
“是姐姐想让十姑娘最在意七姑娘罢。”翠儿浅浅一笑。
石闲:“……”
石闲沉默了一会儿,无奈说道:“你也是,明灯也是,安宁也是……你们这些丫头,除了婵儿,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姐姐是真的觉得婵儿是个傻姑娘?”翠儿问。
“她不傻,我可不会去照顾一个傻姑娘,只是对于姐姐我来说,她比你好对付一些。”石闲平静说道。
“也是,她可比我还要喜欢姐姐。”翠儿攥着石闲的手指,说道:“十姑娘最在乎的人是七姑娘。”
石闲见翠儿不想继续说,垂下眼帘,轻声道:“十娘在乎杜七,所以说服她的理由最好从杜七身上找……练过琴的姑娘都知道,台下练一天兴许都比不上台上的一刻钟,在一众客人的眼里,反倒是最容易开窍的地方。”
翠儿点头:“毕竟能够及时得到客人的反馈,知道哪儿弹的不好……改起来也方便。”
石闲说道:“因为杜七要修炼,所以不会有太多时间去练琴,那么为了利用好有限的时间,在台上锻炼,从而提高练琴的效率。”
“这可真是个不错的理由。”翠儿笑着说道:“石姐姐,我服了。”
“我也就能算计十娘了。”石闲呵呵笑着和翠儿对视。
杜七只要登台,就是做了杜十娘曾经做过的事情。
“这事儿由我去与十娘说,今晚上,我借着酒劲来。”石闲眨眨眼:“就是不知道杜七会不会愿意上台。”
“七姑娘向来不在意这种事情,只要十姑娘让她去,她就会去。”翠儿说道。
“你也能这么听我的话就好了。”石闲抓住翠儿的手,随着袖子花落,露出翠儿白皙的手腕。
“我是十姑娘的侍女,这话……您该与婵儿说。”翠儿红着脸。
“可婵儿已经很听我的话了。”石闲做苦恼状。
“石姐姐,贪心可不是个好习惯。”翠儿抬头说道。
“做人嘛,总是要贪心一些的,十娘已经不贪心了,我再不自私点,这日子可过不下去。”石闲将翠儿揽在怀里,想了想又说道:“其实秋水楼也不是最合适的地方,那儿的客人也好、丫头也好,口味都被养刁了,杜七想要单纯的靠美色……不一定够。”
“七姑娘若是真的想要用美色,一定是够的。”翠儿说道。
石闲闻言转头看了一眼趴在窗户边瞧着阴暗天空的杜七,看着风略过杜七的面纱,她眼里闪过一抹抑制不住的惊艳。
她承认。
这丫头真的出卖美色,不说公子了,都没有几个姑娘挡得住。
“琴楼也不错。”石闲说道。
“石婴姐姐待着的那个?”翠儿想了想,旋即与石闲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
日正耀,有骄阳横空,空气中飘着彻骨的寒意,杜七站在窗边向外看了一眼。
些许微弱的风声后,云开雾散,一抹阳光重新落在屋檐下,院中的大槐树也收敛的影子。
光落在杜七的面纱上,漾起涟漪。
她可没有故意听姑娘们说话,只是离得太近了。
杜七抓着裙角。
“菡萏舒荷,一泓春水……”
暗舒荷?
怎么办,她好感兴趣。
0555 姑娘的好奇心
春风城的冬日一直有攘攘的下着小雪,所以即使天色无常,明暗不定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尤其是在天色阴暗了一阵子后,温度便陡然上升,好像方才只是有一片云路过春风城,遮住了太阳。
姑娘们都不甚在意忽然的阴天,依然是在琴房里歇息,消磨着晚宴之前的安定平和午后闲暇。
石闲和翠儿窝在房间的角落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悄悄话,安宁和白玉盘依偎在一处也说着什么,婵儿在杜七弹琴的时候就抱着小花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明灯一个人乖巧的坐在白玉盘的身后,倾听着前面两个姐姐的对话。
其实明灯也想依偎在自己小姐的身边,凑成房间里的第三对姑娘,可惜……她的小姐弹完了琴就站在墙边看着窗外,根本就不与她亲热。
……
安宁牵着白玉盘的手,凉丝丝的,很舒服。
舒服是舒服,但是对于姑娘家来说体寒绝对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单单是每个月的癸水都够要命的。
“你的身子还是有些虚了,得多补一补。”安宁对着白玉盘说道。
“公子教了我功法,一边修炼一边吃些药……已经好了许多了。”白玉盘说道。
“功法……这么一看,妹妹你也是修炼者了。”安宁笑着。
“算不上修炼者,我也没有打算做什么修炼者。”白玉盘随口说道。
安宁点头。
她自然是看不上白景天教给白玉盘的什么吐纳法,若是白玉盘真的想要修炼,她这儿有一车的典籍让她挑。
安宁不敢说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姑娘,可是解开了第二重封印的她……权利已经达到了顶峰,这世上只有她不想要的功法,还没有她拿不到的功法,就算白玉盘想要三千道藏,她也能将其弄到手。
不过这些也急不来,安宁不是那种会一股脑的将好处全塞给喜欢姑娘的人,一切还是要讲究循序渐进。
就好像没想过自己会喜欢翠儿一样,安宁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喜欢白玉盘这个曾经流落春市的丫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杜七说过让她们好好相处的缘故,总之安宁对她是越看越喜欢,一声妹妹叫的是越来越顺口。
“安宁姐。”白玉盘抱着安宁的手臂,看着角落里两个腻歪在一起的女人,眨眨眼后说道:“翠儿姐和石姐姐在说什么呢,聊了这么久。”
“……谁知道呢。”安宁小脸一红,扭过头去。
她可不会和白玉盘说那两个一脸正经的女人方才在安排杜七的身子,而且还就着一味不正经的药物说了很久。
安宁别过脸去,隐去眼里的几分意动。
她如今也有了几分姑娘家的特质。
一般人兴许会认为不会有姑娘对暗舒荷之类的药材感兴趣。
可事实恰恰相反。
多数姑娘都想要知道那东西吃下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无关姑娘家是否洁身自好,只是作为人最基础的好奇心。
安宁也是一样的,即使她的身子已经不会受到外物的影响。
好奇只是好奇,她又不会真的去吃。
若是让旁人知道佛门未来的佛主想要尝尝暗舒荷,一定会成为这个世代最丢人的事。
可让安宁没有想到的是,在她们身后一直犯迷糊的明灯此时却忽然开口说道:“月姐,暗舒荷是什么东西?好像是什么荷花。”
明灯一脸的疑惑,看的出来她是真的不明白。
安宁先是一愣,随后看着明灯脑袋上一对发颤的绒耳,这才反应过来明灯是猫妖,并且也已经即将进入明心境……这样的明灯听见了翠儿和石闲的对话一点也不奇怪。
“暗舒荷?”白玉盘闻言,也跟着露出几分不解的神色:“明灯,你忽然的说什么呢……什么暗舒荷?你是在说自己心口的莲花?”
安宁:“……”
“我也不知道。”明灯抓了抓自己的耳朵,小声说道:“方才翠儿姐和四闲姐在说什么暗舒荷,我没有听得太明白。”
因为明灯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杜七的身上,所以她并没有听见石闲一开始安排杜七的事情,她只是听见了几句暗舒荷就没有再听了。
“你这丫头,有修为了也不能偷听姑娘们说话,真是不懂规矩。”白玉盘捏了捏明灯的脸,接着说道:“收起你的耳朵,姑娘们说什么都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月姐,我没有故意偷听。”明灯解释道。
“我知道。”白玉盘手指从明灯的脸上移到她的耳朵上,她玩着柔软的耳朵,提醒明灯:“翠儿姐离得那么远和石姑娘说话,定是不能让咱们听见的……现在让你听见了,你这不是讨打,还不赶快忘了。”
明灯身子一颤,使劲的点头:“我这就忘……我这就忘……”
她可不想挨打。
安宁:“……”
安宁眼睛合上了一些,她瞧着面前的这一对姐妹,轻轻叹息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妹妹,明灯不知道就算了,你也不知道暗舒荷是什么?”
“我不知道啊,难道是很有名的花儿?”白玉盘眨了眨眼,不明白安宁为什么忽然变了一幅模样。
白玉盘入城的时间不长,作为白景天的“禁脔”,她平日里基本不与外人接触,能与人接触之后……旁人都知道她是公子的人,谁敢与她说这个。
所以白玉盘完全不知晓暗舒荷是什么,若是她真的知道……那白景天估计就要遭殃,姑娘们一定会认为是白景天对白玉盘做了不好的事儿。
“那没事了。”安宁捂着脸,面上浮现了一层绯红。
她直到不久之前都在向白玉盘请教女儿家的事情,现在总算是找到了一件自己比她了解的东西……可她怎么一点也自豪不起来。
安宁住在常平怜家里,自然比白玉盘知道的多得多。
安宁从身后搂住白玉盘,在她耳边说道:“又乖又好看还清纯,你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呢。”
“我也喜欢姐姐,只是姐姐怎么忽然夸起我来了,是因为什么荷花?”白玉盘十分的奇怪。
“别问了,这一篇就让它过去吧。”安宁红着脸说道。
“嗯。”白玉盘应声。
其实如果安宁不说,她也不会在意,可安宁这古怪的表现反而激起了白玉盘的好奇心,她悄悄将“暗舒荷”三个字记在了心上,打算回去之后问问公子。
白景天见多识广,一定知道。
……
杜七从窗边走过来,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姑娘,意外道:“安宁,小玉儿,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本来关系也不差。”安宁笑着。
“哦。”杜七点头,然后问道:“你们方才说什么暗舒荷?”
“……”安宁一愣后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小声说道:“七姑娘小声些,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都过去了,姑娘就别问了。”
“都怪你,说话的声音那么大,七姑娘都听见了。”白玉盘给了明灯一个白眼。
明灯身子一个哆嗦,她乞求的看着杜七:“小姐,我不是故意偷听翠儿姐说话的,小姐可千万别和翠儿姐说。”
杜七想了想,说道:“我也不是故意偷听的。”
也?
三个姑娘都没明白杜七在说什么,毕竟杜七站在窗边听到明灯说话可算不上“偷听”。
“好了,我不会与翠儿姐说的。”杜七点点头,回到窗子前站着,继续发呆。
她和明灯该说不愧是主仆俩吗?
杜七其实想问问安宁对于暗舒荷这种东西怎么看,但是见到安宁不想说,便作罢。
……
“七姑娘是不是有些奇怪。”白玉盘看着杜七的背影,惊艳于杜七面容的同时,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
“奇怪吗?也不奇怪。”安宁说道。
“小姐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明灯补充道。
“……你们两个……罢了。”白玉盘无奈,没有再说什么。
很显然,安宁和明灯已经接受了杜七偶尔表现出来的种种不协调,反倒是自己如此的在意看起来很蠢。
……
……
不远处。
“哈啊……”石闲拍了拍嘴,长长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此时困意上涌,她便放弃了思考,干脆的靠在翠儿身上,慵懒的说道:“与你说了那么久,我也是有些乏了……不知十娘有没有睡着,她若是没睡……我去陪她。”
翠儿看着石闲带着迷离,仿若醉酒的眼神,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旋即轻轻托着石闲的腰,小声说道:“姐姐吃了酒,乏了也很正常。”
石闲闻言眨眨眼,躺在翠儿的怀里,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翠儿。
“姐姐,你笑什么。”翠儿心虚的低下头。
“你这丫头说我乏了,定是想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石闲说道。
“我没有。”翠儿立刻说道:“石姐姐你说拿暗舒荷解乏的,与我……”
“我可没说,是你说的。”石闲眯着眼睛,反手搂住翠儿说道:“你这丫头若是这么喜欢我,闲暇的时候也来四苑玩玩……别总是让我来找你。”。
翠儿心想石闲是来找杜十娘的,又不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我知道你这丫头在想什么,我也懒得与你解释。”石闲伸手在翠儿的胸前比划了一下,翘起唇角后说道:“你就说,这些年我给你买的衣裳,可有一件是不合身的。”
“……”翠儿红着脸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了。
就好像石闲说的,她穿的衣裳有不少都是石闲特意定做的,可无论她年长了几岁,从小丫头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石闲都对她的尺码了如指掌。
就好像翠儿对石闲的感情不一般,石闲对她也是如此。
“好了,一直在逗你,偶尔还是要给你一些好处。”石闲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裙子后拉着翠儿一起站起来,说道:“走吧,我们也找个房间睡一会儿。”
“睡……睡一会儿?”翠儿睁大了眼睛。
“看什么看。”石闲摇头:“裱画也好,送连丫头回家也好,都辛苦你了,我陪你睡个午觉。”
石闲说着,见翠儿依旧发愣,缓缓道:“你不需要,我就叫明灯了,小丫头身子软软的,抱起来一定很舒服。”
“我需要。”翠儿立马回了神,她一脸镇定的说道:“石姐姐,我也……乏了。”
乏了就需要解乏,就好像饿了要补充能量一样。
“出息。”石闲嗔了一句,随后和小丫头们说了一声后,搂着翠儿的腰出了琴房,找一个房间休息去了。
翠儿一走,明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怕被翠儿教训。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了几个小丫头。
杜七目送石闲和翠儿离开,依旧在发呆。
窗外传来微弱风声。
杜七心想自己不是好奇心特别重的姑娘,可是她对于石闲和翠儿所说的暗舒荷真的十分感兴趣,医术上有简单介绍过类似的方子……对于姑娘家而言说不上是特别坏的东西,也不是很伤身子。
听石闲的意思,这对于春风城的姑娘来说……使用暗舒荷并不是罕见的事儿。
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样的感受,什么样的味道?
杜七面纱微微浮动,她轻咬下唇,记忆顺着小路回到了许久之前。
有见过类似于暗舒荷之类的药材,可是向来没有人对她用过,杜七在出诊的时候,其实是有见过类似的玩意的。秋水楼的姐姐甚至说过要送她一些,不过被祝平娘知道后给拦住,骂了一顿后将暗舒荷收了回去。
杜七知晓正常的药材不似中的那般恶劣,用来作为姑娘家调解日常、解乏的物件很不错。
会是怎么样的感觉?
杜七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一些,旋即轻轻叹气,就好像春风城那些姐姐说的,春风城以姑娘家为主,其实是有很多有趣的物件的。
那些姐姐还说有许多东西只有成年的姑娘才能体会到乐趣,她还太小了。
杜七低头看了一眼,觉得自己已经不小了。
年长几岁?
她还要再年长几岁?
杜七眯着眼睛。
尽管她这具身子下面已经是絮绸一般的破败,可姑娘家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的年纪大,将春风城的规矩学习的通透的杜七自然也不喜欢。
若是有人敢说她年老,杜七觉得自己该是会想要打人。
杜七想了想,又察觉她之所以对名叫暗舒荷的物件如此的感兴趣,不是因为她好奇心重,也不是因为她是贪嘴的姑娘。
再贪嘴,也不会想要吃药材的。
那是为什么呢?
难道真的像是四闲姐说的,是因为姑娘都是好美色的?她也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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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6 克制是很重要的修行,对谁都是一样的
禅宗五贪杜七没办法一条一条的背出来,随着她的记忆逐渐恢复,杜七认为自己是卑劣的姑娘,也不是其他人所想的如水清澈……可要说贪色,那也不至于。
欣赏长得好看的公子和姑娘并不是需要害羞的事情。
所以,想和十娘试试那荷花也没什么。
这个世界上,能让她觉得好看的东西可不多。
祝平娘的一双手她觉得很好看。
白龙的样貌她也觉得好看。
春风城的尊上的确是生了一副好皮相,加上姑娘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面前夸赞,弄得本来不甚喜欢白龙的杜七的想法都有些转变了。
该是个不错的男人,从旁人口中听到的评价说是实力不够,比如祝平娘就和倚石仙子说过白龙作为师承的学生,并配不上天枢阁的什么阁主。
天枢阁……说的应该是严天心,严姐姐的家吧。
阁主很厉害吗?
能有多厉害。
杜七并不在意实力的事情,这世上有许多她不了解的事情,实力就是其中一个方面。
明明都是差不多的人,却非要在细小的差距中分出各个层次,也真不闲累的慌。
有那个空闲的时间,还不如研究研究怎么能让蜜饯变得好吃。
杜七现在修炼其实已经有些乏了,就好像纤阿所说的,将本就属于她的灵气从一个丹田往另一个丹田移动,这个过程实在是蠢得不可救药。
修炼……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罢。
杜七依靠在窗户前的栏杆处,对于自己在想白龙的事情感到奇怪。
嗯……杜七眨眨眼,俯身在窗棂,瞧着细碎的窗花。她心想这难道就是春风城姐姐们所说的到了年龄后会在意起异性?
是少女的青涩?
真有意思,原来自己也是看到了漂亮的公子会多看上两眼的姑娘?
杜七旋了旋脚尖,长靴轻轻踢在窗前的墙上,发出有韵味的响声。
“……”
白玉盘和安宁回头看了一眼,注意到杜七正在认真的想着什么东西,为了不打扰杜七的思绪,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压低了说话的音量。
谁也不会想到,七姑娘在想某个男人。
……
杜七睫毛轻颤,她食指抵在眼角下方,那是杜十娘美人痣的位置。
如果海棠知晓自己觉得她的夫君长得好看会怎么想呢……
海棠并不是乖巧可人的姑娘,她有着和她小姐一脉相承的恶劣性情。
杜七了解海棠,知道她若是离了自己就会无法无天,用乖戾来形容都是保守的。
只有在想念某个人的时候才能有几分女儿家的温柔模样,但这并不能改变海棠本质上是自私、爱吃醋、爱发脾气的姑娘。
可她在自己面前不会任性。
想着先前和海棠的会面,杜七摸着自己的长发,一只手贴在小腹上,半晌后拿开。
她知道答案了,如果海棠知道自己认为她的夫君好看,一定会吃醋。
不是因为有女人觉得白龙好看而吃素,相反的……海棠会去质问夫君是不是勾引她的小姐了。
丫头绝对能够做出这种事情。
“嗯……”
也不一定,这种事情只有当面询问海棠才能得到答案。
杜七看了一眼淮沁的方向,眼睛合上,好像睡着了一样,只是她仍旧在轻轻踢着墙面,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规矩是什么。
从概念上来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规矩是很重要的“线”。
这条线是九霄上仙将他与一众修仙者隔开的依凭,是多年前懒道士手执树枝在地上划出来的沟壑,是秋水无意之间已经触摸到的东西,更是只有开了仙门的仙人才能理解一二的至高之道。
这世上有许多人能给出让杜七满意的、最优的答案:“规矩就是道。”
也有极少数的人会拿出让杜七不那么满意的答案,看着她的眼睛说什么她就是规矩。
这一幕在现在的杜七看来,就好像她指着杜十娘的脸,说一句“十娘就是规矩”似得,在外人的眼里荒唐而可笑。
也像海棠,她坏了规矩,所以死了。
身子被埋在了所谓的“广寒宫”,做了一只埋在土里的兔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染上桂花的气味。
死人不能复活是很重要的规矩,所以杜七如果想要见到海棠,只能从时海里架起一座桥梁,换来和海棠短暂的相见。
其实……也不一定是短暂的,如果她想,那会是世界上最坚固的桥梁。
“……”
世界上的一切都需要遵守规矩,但是有一个人是不需要的,而在没有外物的干扰下,人对于自己的束缚会经常性的失效,这就是她总是会破坏规矩的的原因。
所以对于杜七来说,人死并不是不能复生,即使她打破了规矩,也不会有人敢责备她。
……
“真是的。”
杜七发出悠长的叹息,攥着长裙的手逐渐松开。
都怪阿纤姐姐与她提了一句让海棠回来,让她总是胡思乱想。
杜七踢的脚尖有些疼了,便站直身子,重新睁开眼睛。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一定会忍不住做出没有规矩的事情……每个人都需要规矩去束缚,这对于她、对于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
这个世界上,至今还在称宗做祖、圈地称帝的人总是会想,九姑娘为什么总是窝在竹林里,每一次见面要不就是刚醒,要不就是准备去休息,她就睡不够吗?
只有海棠多少明白一些,她的小姐不是贪睡,而是只有睡着了,她才不会去想一些有的没的,才不会因为一时兴起而对身边的法则造成不好的影响。
……
在这一点上,她和十娘一模一样,都是既会胡思乱想、又会克制自己的姑娘。
不同的是,十娘是一开始就懂得克制,而她是已经任性过、做过恶劣的姑娘后才学会克制的,所以她比不上十娘。
杜七合上窗,她些许歪斜的心思随着吹拂她长发的风的停歇而消散。
十娘不在身边,她果然还是容易胡思乱想,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才行,不能总是闲着。
“……”
坐在毯子上的明灯见杜七回了神,拎着裙裾从白玉盘旁边小跑了过来,一把攥住了杜七的裙摆,似一条小尾巴一样黏在她的身后。
“小姐,你方才在想什么呢,那么认真。”明灯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一旁的白玉盘轻轻叹气,小声和安宁说道:“这丫头还是不懂规矩,居然就这么问了。”
“被喜欢的丫头,有恃无恐也不奇怪。”安宁歪着头,左耳朝着杜七的方向,旋即补充了一句:“我也想偷听一下,她想什么那么出神。”
“你们说话这么大声,可不能说我在偷听。”杜七无奈的看向安宁。
“在七姑娘面前,我可没有什么秘密。”安宁眯着眼睛笑着:“好了,姑娘发什么呆呢?若是乏了就也去睡一会儿。”
“已经睡得够久了,我不想睡了。”杜七伸了一个懒腰,随后如实说道:“我在想祝姐姐的手很好看。”
“祝姐姐?”安宁眨眨眼,心道说的是梅花庵那位,与自己一样的荒唐。
值得一提的是,祝平娘是杜十娘的老师,也就是说……是自己的师公或者师祖?
有这么一层关系,她去找祝桐君请教琴艺,怎么想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祝姐姐……我与那姐姐不是很熟悉,她的手很好看吗?能让姑娘这时候想起来。”白玉盘惊讶道。
“小姐这不是在弹琴,想起祝姐姐一点也不奇怪,祝姐姐的琴可好听了。”明灯对着自己姐姐说道。
“你这是在炫耀自己和七姑娘更亲密吗?”白玉盘不满的瞧了明灯一眼,又说道:“七姑娘都觉好看……我也想看看了。”
“有机会的。”杜七点点头,说道:“我还在想咱们不是都在花月楼见到尊上了吗,尊上也很好看。”
好了。
姑娘们都知道杜七在想什么了。
安宁愣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杜七,似是没想过杜七也会觉得男人好看,这不符合她对姑娘的印象。
白玉盘点头说道:“尊上是很好看,他的眼睛和公子很像。”
杜七说道:“景天的眼睛还是更像他的娘亲,毕竟都是红色的。”
白玉盘嗯了一声。
明灯瞧着她的小姐和姐姐居然旁若无人的聊起了男人的长相,脑袋晕乎乎的,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姐,我……我不知道尊上好不好看……”
“你还小,以后会知道的。”白玉盘站起身将明灯从杜七身上撕了下来,随后认真的看向杜七,问道:“所以呢,七姑娘怎么忽然想起尊上了。”
因为先前翠儿说过陪嫁丫头的事情,所以白玉盘对于杜七对异性的看法很是关心。
安宁也反应过来她的七姑娘又不是无欲无求的石像,有基础的审美一点也不奇怪,也跟着竖起耳朵。
“尊上?就是方才想起我觉得好看的东西不多。”杜七眨眨眼,旋即视线在安宁和白玉盘身上扫过,摇头说道:“是我错了……就好像小玉儿你和安宁一样,我身边好看的人原来有这么多。”
翠儿好看,石闲好看,七姨也好看,安宁就更不要说了。
至于白玉盘,本来瘦瘦的,如今在白景天的照顾下也有了女儿家的娇憨。
以及……最重要的……十娘。
安宁被杜七的夸赞打昏了头,她刷的红了脸,莫名的慌张道:“七、七姑娘忽然的说什么呢,我可不好看,一点都不像是正常的姑娘家。”
“姐姐若是这么说,这春市里可就没有能入眼的姑娘了。”白玉盘冷静说道,仔细去看,她的面上也飞起了一层红霞。
白玉盘经历了很多,她向来不是重视外貌的人,所以能够与杜七坦然的讨论白龙和白景天的样貌,这样的白玉盘自然不会因为有人夸奖自己的样貌而高兴。
但是……夸她的人是杜七,那就不一样了。
安宁看着白玉盘眼中隐藏的害羞,啐了一口后杵了一下白玉盘,嗔道:“虚伪,假正经,你明明也高兴的不得了。”
白玉盘被安宁戳破心思,也不恼,而是轻声说道:“安宁姐,这可不是虚伪,不因为姑娘的夸赞而得意,也是很重要的修炼。”
“你这是说我不稳重?”安宁轻轻拉着白玉盘的脸,对她的言语有些许的不满。
等到安宁松开手,白玉盘一只手捂着发红的脸颊,看向杜七说道:“七姑娘,安宁姐姐是和一般的姑娘不大一样。”
杜七见到白玉盘惨兮兮的模样,掩面一笑,对着安宁说道:“安宁,这可不是虚伪,小玉儿只是克制了,你再看看四闲姐,向来都是口不对心的……在外人看来,四闲姐态度强硬,嘴上也不留情。”
“石姑娘和小玉儿能一样吗,我觉得……若是高兴,还是表现出来的好。”安宁想着常平怜在外面总是面无表情,以及喝醉了抱着她说心里话的样子,摇头补充道:“对喜欢的人更是如此,总是冷着脸,人家怎么知道你喜欢他。”
“安宁姐,你这是在说谁呢?石姑娘,还是我?”白玉盘被安宁用莫名其妙的眼光看着,心里忽然毛毛的。
“都不是,至于是谁……你慢慢猜去吧。”安宁耸肩,她可没有介入常姐姐感情的意思,就好像祝平娘和倚石仙子认为白龙配不上天枢阁阁主一样,她还觉得白景天配不上自己那天底下少有的常姐姐呢。
“我可不喜欢在无用的地儿浪费时间,姐姐不说就算了。”白玉盘摇摇头,一点也不好奇。
“我好喜欢你这个性子。”安宁笑着。
白玉盘一愣扭过脸去,说是这么说,可果然还是有些害羞。
杜七看着白玉盘和安宁的关系居然这么好,很高兴,她还以为寸心会和安宁势不两立,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小姐。”
一旁的明灯忽然开口说道:“翠儿姐有说过……四闲姐这傲娇的性子,也只有十姑娘能适应,她能坦率点……也不会冷战那么久了。”
“傲娇?这个词很合适。”杜七想着一开始石闲嘴硬的模样,笑着。
她笑完了,又发觉石闲不是不坦率,而是她懂得克制。
那时候的十娘,她越是贴上去,十娘就会越痛苦。
石姐姐可真是温柔的人。
杜七看着头上绒耳不安颤动的明灯,无奈说道:“好了,你怎么也不坦率了,想说什么,说吧。”
“……”
明灯红着脸牵着杜七的手,半晌后小心翼翼说道:“小姐说月姐和安宁姐姐都好看,那……我呢。”
0557 杜七很少去评价一个人
明灯作为一只狸花,她此时垫着脚尖,一对蓉黄的耳朵微微颤动着,那可爱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安与局促。
小丫头的天真一时间让房间中的几个姑娘哑然。
尤其是安宁,先前才见到了小大人一样的明灯,现在就见到了这幅没出息的模样,她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
可偏偏的,明灯在杜七面前并不是装傻,而是她真的就是如此的在意,在意到身子不断朝着杜七移动。
“这丫头……在姑娘面前总是傻兮兮的,所以她真的很适合给姑娘做侍女。”安宁压低了声音,在白玉盘耳边说道。
白玉盘闻言,收回了看着明灯的视线,转过头与安宁四目相对。
兴许是距离过接近,安宁脑袋后仰,下意识避开白玉盘的呼吸。
白玉盘并不在意安宁忽然的疏远,轻声道:“姐姐。”
“怎么了。”
安宁这边注意到自己下意识远离的白玉盘,又一次紧贴着白玉盘坐下,好像要找回面子似的。
“不是明灯在姑娘面前傻兮兮的。”白玉盘认真说道:“公子平日里和在姑娘面前……也是两个人。”
“那是他对姑娘图谋不轨。”安宁想也不想的说道。
“兴许是吧。”白玉盘盯着安宁的眼睛说道:“说一句失礼的话,安宁姐姐在七姑娘面前……也像小孩子。”
安宁闻言一愣,脑海中想着她黏在杜七身上与杜七吃着蜜饯的样子。
一只手捂着心口露出不自然的怪异表情。
安宁很是疑惑,为什么自己忽然心跳加速了,一股说不出是悸动还是紧张的情绪在身体中酝酿。
是了。
不是明灯傻,也不是白景天对杜七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单纯是因为七姑娘总是能给人奇怪的感觉,连她这个从面子恶劣到根源的人都说不出的喜欢。
“原来是这样。”安宁拍拍脸颊,对着白玉盘说道:“小玉儿你一会说我,一会说你家公子,一会说你妹妹,那你呢?”
“我?”白玉盘眨眨眼,笑着说道:“安宁姐姐,我不是在姑娘面前像个小孩子,我本来……就是个小姑娘。”
不到十四,都不能喝酒的。
“我倒是把这点给忘了。”安宁抽了抽嘴角,给了白玉盘一个可爱的白眼,旋即说道:“小玉儿,你说七姑娘这种能把身边人变傻的能力若是在仙门,她是不是很可怕的人。”
“七姑娘才不可怕,姐姐忽然的说什么奇怪的事儿,仙门都来了。”白玉盘完全跟不上安宁的思绪,她无奈的抓住安宁的手,小声说道:“安宁姐姐,你待在七姑娘身边的时间比我长……姐姐觉得七姑娘平日里是怎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安宁摒弃外因,思考了一会儿抬头说道:“她是很普通的姑娘。”
“普通?”白玉盘一开始不理解安宁的意思,可想了想,又觉得这儿是春风城,兴许不是杜七和其他人不一样,而是因为春风城的姑娘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不是白玉盘想要听到的答案,她觉得……将所有描述性格、样貌、天赋的正面词语全部加在七姑娘身上,哪怕安宁只是轻飘飘的说一个“好看”,她也不会像现在一样不满意。
白玉盘还是说道:“七姑娘平日里的模样,和她在十姑娘面前……也不是一个性子吧。”
安宁眨眨眼,便明白白玉盘的意思了,她笑着说道:“原来杜先生才是最厉害的人。”
“姐姐又说错了。”白玉盘摆弄着手指,眯着眼睛说道:“十姑娘本来就是很厉害的人,并不是因为七姑娘才显的厉害。”
这句话很正确,因为杜七会觉得正确,所以她说了一句很能讨杜七欢心的话。
“……”安宁一怔,随后伸手锤了一下白玉盘的脑袋,嗔道:“我没有看不起杜先生的意思,你不许出去乱说。”
白玉盘张开嘴,露出精致的一排小白牙,她笑着说道:“姐姐安心,我可不是长舌的丫头。”
“你和你妹妹一样,都有点意思。”安宁漆黑的眸子瞳孔放大了一些,她认真的说道:“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唯唯诺诺,被世俗压垮,不会有什么出息的丫头,不想……还算有趣。”
白玉盘眨眨眼,说道:“这都要归功于姑娘和公子,有机会能过上好日子,总归是能回归跳脱的性子。”
安宁本能的觉得不太对劲。
不该是白玉盘说的这么简单。
这个丫头的性子……短时间是不是变得太快了?就好像……就好像年岁长了许多似得,如果不是她的面容还是那般稚嫩可爱,安宁都要以为这是个成熟的姑娘了。
安宁说道:“据我所知,你完全是有机会过上好日子的吧,城南也不是什么炼狱,姑娘们自在的很。”
白玉盘看着不远处黏在杜七身上的明灯,眼里映着暖阳,闪烁着明亮光,她勾起嘴角说道:“若是一个人,也算不上好日子,只是活着。”
半妖接近城南会有性命危险,所以白玉盘为了明灯放弃了可能温暖而安定的生活。
不会有人讨厌这样的姑娘,安宁也是一样,她啐了一口,说道:“你还真是喜欢你妹妹,明明都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个义姐。”
“义姐?”白玉盘低头抓着裙角,她半晌后抬起头说道:“兴许是我喜欢养些什么,最初捡丫头回来,只是想看看她和一般的狸花有什么不一样,可她实在是讨人喜欢,如今没有她……我可活不下去了。”
“十多岁的丫头,说什么活不下去,也是很奇怪。”安宁扭过脸去,她知道白玉盘说的是真的,所以心里莫名的出现一股子嫉妒的情感。
这嫉妒没有来源,应该是白玉盘说过的,一般女儿家都会有的东西。
安宁觉得自己是在嫉妒明灯有白玉盘这样的一个姐姐,也在嫉妒白玉盘能有一个让自己宁愿为其付出生命的人……这一定是很美好的情感。
“可惜,我是不会有妹妹了。”安宁抓了抓头发,她的父母早就不知道烂在哪块泥土里了。
“安宁姐姐不是有常管事?”白玉盘问。
安宁抓着头发的手轻轻一颤,扯下了一根青丝,她瞧着自己手指上卷着的一根细长的头发,轻笑:“你说的也是。”
她可比姑娘们想的要更喜欢那个姓常的姐姐,这喜欢和喜欢翠儿姐的不一样,却更加的温暖,只是想起来便能够让她浮躁的心跳安定下来。
“小玉儿,和你说话可真自在。”安宁说道:“很舒服,我觉得……你比你妹妹更适合做七姑娘的侍女,翠儿姐也需要一个人帮着她分担一些活计。”
“不一样的。”安宁看着不远处,此时的明灯还是跟平日里一样,一手紧紧地攥着杜七的裙子,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她略带羡慕的说道:“有些事儿只能明灯做的到……七姑娘乐意逗弄狸花,我可变不成狸花,也变不成兔子。”
“我以后想个办法让你变成兔子几天感觉感觉?”安宁伸出两只剪刀手放在脑袋上,夹了两下。
“姐姐搁这儿变戏法呢。”白玉盘无奈的眨着大眼睛,她嗔道:“姐姐这不是兔儿,像极了天望海边的望潮蟹。”
“那东西姑娘不太喜欢吃,还是兔儿的好。”安宁看着白玉盘不满的模样,噗嗤一笑,旋即在白玉盘身边跪坐下,双腿压在白玉盘的裙子上。
安宁好奇的说道:“光顾着和你说话都没有注意七姑娘,方才她是怎么回应明灯的?”
“姐姐觉得明灯好看吗?”白玉盘反问。
“以前挺柔弱的,现在傻乎乎的很可爱,而且该懂事的时候懂事,不讨人厌。”安宁说道。
“乖巧可爱,我要是七姑娘我就这么说,明灯一定很满意。”白玉盘说道。
“我也觉得。”安宁点点头。
白玉盘看着明灯抓着杜七裙子,一副飘飘然,晕晕乎乎的模样,无奈说道:“一定是被夸了,瞧她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像是吃了花蜜一样。”
安宁摇摇头:“可能是翠儿姐平日里对她太严厉,这么不禁夸。”
就在这时候,杜七关上了窗子,从火盆的另一侧绕过来,她对着几个姑娘说道:“安宁,小玉儿,我去西阁,一会儿回来。”
“小姐,我陪你……”明灯一脸迷恋的说着,可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玉盘一把拽了过来。
“姑娘哪里要你跟着。”白玉盘说着,清了清嗓子对杜七说道:“七姑娘,我们一起去吗?姑娘的裙子兴许不大方便。”
“不了。”杜七撩起耳边长发,微微提起裙腰说道:“这衣裳还算软和,再说了……外头冷,琴房也暖起来了,你们继续玩。”
“嗯。”白玉盘压着明灯的手,和安宁一同目送杜七离开,旋即对视一眼。
安宁拍了拍自己的脸,她面露怪异的说道:“只有这时候,我才觉得七姑娘是普通的姑娘,而不是天上的仙子。”
“姐姐,注意礼节。”白玉盘提醒安宁。
“知道,我不说就是了。”安宁嗯了一声,她坐正一些身子,此时明灯也回过神来,只见小丫头一下扑在白玉盘怀里,抬起头埋怨的说道:“月姐,你怎么不让我跟着小姐。”
“姑娘采花,你跟着干什么?又不需要帮着拎裙子。”白玉盘轻轻拧着明灯的耳朵,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再说了……没一点眼力劲,七姑娘一定还有别的事儿,她说不定是想十姑娘了……你跟着不是坏兴致?”
“……”明灯闻言一愣,在听到杜十娘的名字后身子一颤,便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了。
打扰杜七和杜十娘,她可没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安宁看着明灯怯生生的模样,不由失笑,眉目愈发柔和,面庞似是发着光,宛如一尊名家手下的玉像。
白玉盘看着安宁本能的蹙眉,她压下心里忽然涌起的不适,无奈说道:“姐姐这么一笑,和一尊大佛似得,真是奇怪。”
“知道你不喜欢和尚。”安宁咳了一声,双手压在裙摆处,恢复了女儿家的姿态,她为了转移白玉盘的注意力,对着明灯说道:“明灯,七姑娘方才是不是夸你了?”
明灯对于白玉盘比什么大佛重要,她也跟着看过来。
“安宁姐,你没有听见吗?”明灯有些奇怪,她心想这个姐姐分明是也是修炼者。
其实安宁是有竖起耳朵听的,只是因为和白玉盘聊着,等回过神杜七都已经说完了……虽然按照道理来说,她还是应该听见才是。
安宁没有仔细想,随后说道:“走神了。”
白玉盘手指穿过明灯的长发,她缓缓说道:“七姑娘是不是说你可爱,像一只狸花一样乖巧粘人。”
“……”
“……”
“……”
气氛不知不觉的凝固了,随着白玉盘和安宁的话音落下,房间中安静的可怕,本来就是琴房隔音效果极好,只能听见些许细碎的火盆燃烧声。
明灯呆滞在原地许久,直到白玉盘轻轻推了她才一个激灵。
“你怎么也走神了,我问你了,说话啊。”白玉盘无奈的说道:“七姑娘就是夸你可爱,也不至于一想起来就犯傻。”
“月姐。”明灯捂着自己的脸,藏去眼里的不敢置信,说道:“小姐她说我很……好看。”
“姑娘说你好看?”白玉盘一愣。
安宁也是一愣。
这可真是一件怪事。
好看在杜七这儿想来是用来形容杜十娘或者是翠儿那样的姑娘的,小孩子在姑娘那儿……最多是个可爱。
“小姐说我好看,还说……”
明灯正要说什么,白玉盘晃动明灯,提醒她:“笑,你的笑收一收,这得意的模样太难看了。”
明灯红着脸咬唇,过了好一会才收起笑容。
“也难怪你这丫头迷了心窍。”安宁一副理解的表情,旋即又说道:“还有呢?七姑娘还说什么。”
“嗯……小姐说我以后是很好看、很成熟的姑娘。”
0558 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未来
“嗯……小姐说我以后是很好看、很成熟的姑娘。”明灯满脸认真的说着,小丫头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蓉黄色的耳朵竖起,一看就很有弹性。
安宁和白玉盘看着明灯得意洋洋的模样,对视一眼,都十分惊讶。
“若是七姑娘,她说你以后好看,那一定就很好看,原来还是个美人胚子。”安宁打量着明灯的五官,旋即觉得这真的是个很有潜力的姑娘。
“什么叫你以后很好看,这恰恰说明你现在不好看,要我说,你如今懒散的模样,侍女都做不好,能好看到哪里去。”白玉盘不愧是姐姐,一点面子都不给明灯留。
“我有在很认真的学习店里规矩了。”明灯抓着白玉盘的手臂,她眨眨眼,说道:“姐,你……不会是嫉妒了吧,小姐也说了你好看的啊。”
“你……哼。”白玉盘被妹妹戳破了阴暗的小心思,红着脸哼了一声,又说道:“女大十八变,你小时候可爱,长大了可不一定好看。”
明灯见白玉盘还在数落她,略微不满的说道:“小姐说我以后是冷艳、很有气质、很厉害的姑娘……”
“就……”白玉盘正要说什么,忽然被一道娇声打断。
“噗嗤。”
是安宁笑出了声。
她清了清嗓子,强忍着笑意说道:“明灯,你继续,我只是没忍住。”
“……”
明灯红了耳朵,绯红逐渐从耳朵攀到脸上,兴许是安宁也笑她,她的声音不自觉的就小了许多。
“姐姐你也笑我……我没有说谎,小姐真的是这么说的。”
“我也不是笑你,本来你就足够可爱。”安宁发觉自己一点当姐姐的样子都没有,她及时补救道:“是我错了……姐姐今晚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可不能破坏小丫头来之不易的自尊。
安宁什么都知道,可她真的忍不住,毕竟……联想到恨不得长在杜七身上的明灯,她实在是难以想象明灯和“冷艳”这个词有一丁点的联系。
尤其是,还有今日的杜七作为对比。
……
明灯看着安宁的模样,反而更害羞了,她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行了。”白玉盘抓住安宁的手,看着眼前的妹妹说道:“冷艳、很有气质、很厉害的姑娘,你自己想想你和哪一条沾边?姑娘夸你是夸你,可不能得意忘形。”
“姐,我只是高兴,也算不上得意忘形吧。”明灯小心翼翼的说道。
“小玉儿,冷艳和气质先不说。”安宁一只手贴在明灯小肚子上,感受着里面的灵气涌动,认真说道:“以她的天赋,以后一定是很厉害的人,至少这一条她是沾的。”
明灯修炼的天赋足够好,所以杜七说的是对的。
“姐姐这样说,倒也是。”白玉盘抱住明灯,蹭了蹭她的脸,随后说道:“你这丫头怎么就有那么好的天赋呢,看来……我也很有捡姑娘的天分嘛。”
“姐……”明灯很无奈。
“对了,明灯若是修炼了,将来想要用什么兵器?”安宁忽然问道,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小说上不都说修炼者有兵器,法器吗。”
“我?”明灯摇摇头,她瞪着大眼睛说道:“安宁姐,我没想过这些事……可青莲姐练剑的时候我在旁边看过……可好看了,我也见过青莲射箭,一箭一个靶心。”
明灯提起李青莲,满眼的憧憬。
“是师先生教的李姑娘,你该是也有练剑的机会。”白玉盘握着明灯的手腕,说道:“你来不了琴棋书画这些,学这些兵戈也没什么不好,强身健体,也能保护七姑娘的安全。”
“我想,七姑娘的意思应该是想要你做一个有气质也很厉害的人,为了不辜负姑娘的期待,你可不能再懒散了,要好好修炼才是。”白玉盘提点妹妹。
“嗯,我会保护好小姐的。”明灯认真说道。
安宁在旁边听着,很是无奈,她心想不愧是姐妹,聊着聊着就开始说教起来了。
她看着明灯不再在意她方才的“嘲笑”,松了一口气。
这丫头不记仇,又是个温柔的孩子……也不知道这样的丫头入了修仙界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可是个大染缸。
不会变成坏孩子就是了。
作为姐姐,等到明灯进入绝云宗时,她就送上一柄好剑,作为今日笑话小丫头的赔礼。
……
……
“吱呀……”
西阁老旧的漆木门被一只长靴轻轻踢开,杜七提着裙子走出来,璀璨的阳光下,刺的姑娘合上眼睛。
“去去去,瞧什么呢。”杜七对着角落里的草丛啐了一口,旋即几只老鼠避难钻入杂草消失不见。
杜七伸了一个懒腰,温暖的阳光落在她玲珑有致的黑白长裙上,勾起了她的几分慵懒。
杜七走出西阁,没有急着离开,她站在楼阁外的屋檐下靠着柱子晒太阳,隔着一棵大槐树看向琴房的方向。
揉了揉眼睛,杜七朦胧的眼睛清醒了几分,她露出几分意外的神情。
看到了那么有趣的场景,自然是意外的。
杜七心想原来人未来的变化可以这么大,明灯本来是粘着她的小尾巴,乖巧而可爱,但是她方才见到的明灯可不是现在的软弱模样,戾气重的很。
先前在房间中的时候,明灯问她自己是不是好看的姑娘,杜七只是心念一动,就站在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桥梁上,看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场景。
整个天地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大地在颤抖,天空逐渐昏暗,天河裹挟狂风吹拂在修士组成的海洋中。
罡风猎猎,所有修士都是面色惨白,好像体会到了世间最可怕的恶意。
无数的青色箭羽,似是一道道天雷划破了苍天,混合着飓风穿透修士的心脏。青色火焰燃烧之下,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燃烧成灰烬,无数绝望、死前的最后一击化作流光朝着东方而去,最后却被一箭穿透,随着它们的主人消散在天地间。
在这样天地崩裂的画面下,如海般的修士面对的敌人是那么渺小。
敌人只有一个。
旭日耀眼的光辉下,腰佩青莲剑的青裳少女站在云台上。
她背靠璀璨日轮,左手握着一把昆吾莲花弓,弓弦还在嗡嗡地颤动着,玄妙的波纹扩散而出。
青衫少女手持箭羽流火,立足云海。
她相貌绝美,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冷艳非凡……最重要的是,她眉眼冷厉,目视一众修士如同蜉蝣一般落下,又一次拉开了可怕的长弓。
可这一箭没有射出去,因为华美的长弓忽然就这么从云台上摔落,而她看都没有看一眼。
冷艳的少女身子剧烈颤抖着,漆黑的瞳孔缩成了一个点,连仙器从手中脱落都没有意识到,只见她疯了一样的四处寻找着什么。
“小姐,你在吗?”少女忍着无法控制的声线,张开樱口,沙哑的声音传遍山野。
一众无边无际的修士听着天上这个邪魔歪道唯一的一句话,纷纷愣在了原地,身子被罡风划出一道道血痕。
小姐?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可怕的魔鬼吗?
“……”
“……”
画面就到这儿,杜七便没有再往下看了。
“真是见到了很有趣的东西。”杜七嗅了嗅自己的手臂,心想难道是才从西阁出来,也不知道小丫头是怎么嗅到自己身上的味道的。
不愧是狸花。
“不知是怎么了,小丫头发这么大的火。”杜七一只手攥着裙角,很是疑惑。
若不是见到了一对标志性的狸花耳,杜七可不敢认这个仿若九霄上仙的姑娘就是她的小跟班,就是那个明灯。
小丫头早晚有一天能够运用属于她的、天崩一样的力量。关于这一点杜七并不意外,让她意外的是,这世上居然能有人惹明灯生气,这孩子分明是很温柔的人。
杜七没有继续窥视未来,这很没有规矩。
这个世界上其实并不存在悖论,毕竟姑娘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悖论。
杜七没有去看过十娘的未来,因为十娘定然会不高兴。
低下头,杜七看着自己精致的长靴踩着的青石板,青石板汇集成朝着大槐树而去的小道。
杜七有时候会想,也许那些之后发生的事情只要被她看见了……就会发生改变,所以她看见的事情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明灯的样貌。
毕竟,小丫头的长相是不会变的。
不可否认的,未来的明灯是很漂亮、有几分道行的姑娘,杜七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所以在琴房中的时候,她夸赞明灯以后会是很有气质、很冷艳的姑娘,十分的好看。
至于说杜七所看见的东西……她并不是太在意。
“死了很多人。”
杜七自言自语着,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想翠儿姐呢?怎么不出来管管丫头。
什么?自己?
杜七觉得过去了那么久,若是十娘不在了,自己该是又找个地方睡着了吧。
哦。
翠儿姐可能也不在了,所以没有人管得了明灯。
杜七歪着头,心想她才不要管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呢,明灯是她的侍女,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自己的丫鬟,一定是那些修士的错。
她就说她最不喜欢修仙者了。
杜七又有些担心明灯的安危,毕竟有海棠作为前车之鉴。
嗯,这份担忧很快就消散的干净,因为她想着方才丫头身上的“装备”,一把剑,一张弓,一袭日冕,一汪天河。
这丫头还真是得了不少宝贝,和海棠只有一块青令不一样,这防身的手段十分的充足。
杜七眨眨眼,心想这不会是自己为了丫头出门不被欺负给她的吧。
“可不怪我。”杜七深吸一口气,旋即露出一抹无奈的神色。
“怎么又是青色的衣裳……”
她认为明灯还是更适合可爱一些的颜色,比如橙色的衣裳。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一个个故人最后都喜欢穿青色的衣裳,这是什么约定俗成吗?
杜七拧了拧脚尖,心道她之所以会忽然见到这样的场景,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不久前与海棠的接触导致整片南荒的规矩出现了短暂了混乱。
这次的事情也给杜七提了一个醒,为了保持规矩的稳定,折叠时间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做了。
毕竟若是无意间让她看见了不太好的东西,比如一些她很在意的姑娘的坟墓……她说不定会变回以前那个恶劣的模样,也会影响她现在的心情。
知道未来的走向和亲眼看见不会是一样的感受,尤其是在她已经被染成了普通的姑娘,更要时时刻刻的在意。
这件事给杜七提了个醒,要少之又少的干涉规矩才行。
名叫杜七的姑娘需要做的是顺着时间长河乘船流动,而不是一猛子扎进去毫无风度的往前游。
她要的日常是现如今这种午后的闲暇,明灯也是一样的……安定来之不易,未来的争斗那就是未来的事情了,不能提前拿出来看。
“唉。”杜七轻轻叹息。
随着她的记忆逐渐苏醒,走过去规矩就会破掉的无力感又一次出现了在她的心头,她只想要做一个普通的姑娘,可不想被卷入争斗中。
希望明灯能够晚一些变成她看到的样子,不然如果让她觉得烦了,她定是会打那丫头的屁股。
……
……
“喵……”
伴随着一声猫叫,杜七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只见一只狸花猫探出头。
不是小花还能是谁,猫儿在看到杜七后露出一抹惊喜的神色,朝着杜七跑过来。
“乖。”杜七地上前一步,对着它伸出了双臂,小狸猫一跃被杜七稳稳借助,它“喵喵”地叫了两声,安分地趴在杜七的衣襟口与臂弯之间。
小猫入怀,杜七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填满了似的,满足地笑了。
猫儿果然还是要这样才足够喜人。
“小花……”婵儿追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停在树下,随后看着抱着猫儿的杜七一愣,恍然,无奈说道:“我说这小东西怎么一声吭就跑了,原来是七姑娘出来了。”
“婵姐姐,你先前跑哪去了?”杜七好奇的问。
0559 狸花
先前在琴房的时候,婵儿本来还在房间中,可随着她开始弹琴,婵儿就抱着小花离开了琴房。其他人因为听曲子听得认真没有注意,杜七作为琴师,自然是全程瞧在了眼里。
一袭桃红色衣裙的婵儿站在阳光下,轻声说道:“我?我也没去哪,就是出来晒太阳了。”
晒太阳?
杜七心想婵姐姐分明是不怕冷的姑娘,在杜七的视角中,婵儿穿着清凉,一身桃花与纯白相间的连衣裙,隐隐可以见到宽敞淡色之下的好身材。
婵儿自己的打扮很家居,与院子里一个比一个美艳的姑娘不一样,只见此时的婵儿将刘海完全扎了上去,露出白净的额头。鲜红色的缎带系在头上,压在耳后,冗杂在长发中,不显得凌乱,反而有几分孩童的天真。
这样的婵儿若是出现在翠儿面前,与其说是姐妹,不如说更像是孩子与姨娘。
她这种稚嫩的打扮让杜七多看了几眼。
婵儿被杜七看着,脸上一热,她望着杜七略显暗淡的妆容,迅速从怀里取出一张面纱旋即走到杜七身边:“七姑娘还是戴上再说话吧……不然我也静不下心来。”
“我也没有那么好看。”杜七提着裙子说道。
“好不好看姑娘说的可不算。”婵儿将面纱给杜七戴着,遮住了那一张能够让人挑战律法的容颜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喵喵……”
被杜七抱在怀里的小花望着她的脸被遮住,不满的冲着婵儿挥舞着小爪子。
“看什么看!回去我就把你的指甲剪了。”婵儿眯着眼睛说道。
“……”猫儿身子一颤,收起爪子,将脑袋埋在杜七怀里。
“婵姐姐,你别吓她,狸花都胆子小。”杜七小声说道。
“胆子小?这也就能骗骗七姑娘你了。”婵儿摇头。
“婵姐姐,骗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杜七说道。
婵儿啐了一声,说道:“城里也不乏养狸奴的姐姐,这小东西性子凶的很,最是欺软怕硬,碰见合适的猎物……那折磨的手段,着实不是善类。”
“姐姐的意思是……狸花并不好相处?”杜七歪着头说道:“就好像银兔一点也不温顺。”
“兔子总的还是温顺的吧,我不太懂兔子。”婵儿修长手指戳在小花的背上,伸出手捏着小花的肉垫,认真说道:“狸奴本性薄凉……乖巧的时候很乖,一旦犯了毛病,单说狠厉一点不比山野上的大虫差。”
老虎吃人。
猫如果有老虎的体型,说不出谁对猎人的威胁更大呢。
“大虫?”杜七心想着世上该是没有比先前城外更加可怕的老虎了,可是……即便是什么虎妖也不是明灯这只狸花的对手。
这边,婵儿轻轻拉扯小花的后腿,听着一声声求饶一般的喵叫,笑着说道:“狸奴这是天生的猎手,姑娘不要被它可爱的外表骗了,这小东西聪明的很,也就是在姑娘们面前乖巧,若是没有人管它……还不得无法无天。”
杜七闻言一愣,她说道:“姐姐这样一说,我是见过小花追着花瞳满院子跑……花瞳当时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掉,确实被折腾的不轻。”
“对吧。”婵儿说着,伸手将小花从杜七怀里接过来,旋即自己抱在怀里,对着敢怒不敢伸爪子的小花说道:“七姑娘的怀……你休想凭着便利就一直呆着。”
“……”杜七闻言,不是很在意婵儿的玩笑,她在想一件事。
狸花看起来乖巧可爱,却只在自己主人面前乖巧,若是在猎物面前,那就是恶劣的,而且和兔子不一样的是,狸花十分的聪颖。
从凶暴乖戾上来说,兔子那点急性子在狸花面前完全无法同台比较。
所以海棠不会做的事情,明灯做了?
世间大多数的事情,只有你想不想做,毕竟只要想了,哪怕你是想上天,也是有一丁点可能的,而对于本身实力超模,又有着姑娘眷顾的明灯来说,无论她想要做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只要未来的明灯不是想要待在她小姐身边。放弃这个完全没可能的愿望,哪怕她想要做一域的女帝也是手到擒来。
可这世上的人偏偏有着望而不得的夙愿。
杜七觉得做人上人应该比做一个丫鬟要高兴才是,这么想着,又想起了正在淮沁吊嗓子的秋水,发觉有人就是喜欢做侍女,就好像她愿意给十娘做女儿一样。
杜七依靠在西阁前的柱子上,看着低头和小花“吵架”的婵儿,抿嘴一笑,垂下眼帘。
狸花不会在意比自己弱小的人的生命,最大限度的玩弄猎物,那明灯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射出那一箭的吗?
不。
她的丫鬟才不是这样,并且明灯下手之狠。全无玩弄敌人的意思。
怎么想都是有仇。
这么一想,杜七就笑了。
只要自家丫头不会长歪成为让姑娘们害怕的恶劣性格,其他的全部都不重要。
有仇报仇,天经地义,无论是怎么样的仇恨,她都无条件的选择支持自家的丫鬟,哪怕……哪怕她是站在九华山那边的。
杜七轻轻挫折衣角。看向东方,目光在太华宫三个字上落下,心想九华山真的是有几分本事,能够让小猴子替他们做事,能杀了海棠,也能让明灯心甘情愿的穿上九霄上仙的衣裳。
猴子,兔子,狸花,将来说不定还会有一条青蛇。
不会都和九华山扯上关系的吧。
她还想给海棠报仇呢。
杜七知晓自己因为寿命的缘故,认识的多是卵生湿生,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不会和曾经那人一样看不起卵生湿生,倒不如说还蛮喜欢的。
杜七深吸一口气,认真问道:“婵姐姐,怎么才能管好狸花,让她乖巧,不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七姑娘忽然的说什么呢。”婵儿眨眨眼,旋即意识到了什么,她摇头说道:“七姑娘说的是明灯吧,丫头虽然也是狸花,但是一直以来乖巧的很,七姑娘你说让她往东她都不会往西的……根本就不需要管制。”
“可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呢?”杜七问。
阳光洒在杜七的面上,映着姑娘闪耀的眸子,婵儿却忽然打了一个冷颤,她一愣之后连连跺脚:“姑娘,呸呸呸,大晌午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什么叫姑娘不在了……”
“人都是有生老病死的,也不奇怪吧。”杜七说道。
婵儿抱着小花的力度不自觉的加大几分,她急着说道:“姑娘还说!你的医术那么好,将来也是要入仙门的,哪里还有什么生老病死,这种不在了的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如果让十姑娘听见,一定会气的饭都吃不下。”
“快,姑娘,啐一口,把方才的坏心思都吐出去。”婵儿死死盯着杜七。
“……呸。”杜七也被婵儿激动的态度微微吓到了,她只能很没有形象的对着一旁的杂草吐了一口口水,之后说道:“这样可行了?”
“行了。”婵儿总算是送了一口气,她松开手,猫儿有气无力的落在地上,眼睛瞪的滚圆,显然婵儿方才过于用力的搂着猫儿,差点将这小家伙给送走。
“七姑娘以后可千万不许说这种话了。”婵儿提高了几分音量。
“婵姐姐,你是不是有些紧张过头了?我也只是说说,先前我和十娘去淮沁玩,明灯不就是一个人在家。”杜七疑惑的说道。
“……”婵儿沉默了一会儿,她后退一步,转头看了一眼七姨的主楼,小声说道:“自从七姑娘来了春风城,一切都好起来了……姑娘就是大家的纽带,如果姑娘没有出现过,我真不敢想会是什么样子。”
这十楼可以没有她,可以没有翠儿,但是不能没有杜七。
她是真的害怕,害怕因为杜七而存在的平和日常会因为杜七的消失而烟消云散。
“婵姐姐,四闲姐和十娘本来就是好姐妹,与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罢。”杜七问。
“姑娘你不懂。”婵儿摇头,这十楼的关系错综复杂,杜七在里头是十分重要的。
婵儿显然不想再这儿多说,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打个比方,我是说……打个比方,七姑娘你入了仙门后和明灯不在一处,那个丫头也不会变了性子的,姑娘放心就是了。”
“最好是这样。”杜七心想就凭自己和明灯的天赋差距,将来还真的有可能不能再一处修炼……以后还是对明灯好一些吧,能不离开她就不离开她。
拍了拍脸颊,杜七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她就说自己不能窥视未来的,现在倒好,只是看了一眼就这么在意了……明明若是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放在心上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杜七说道:“嗯,什么都不知道。”
“七姑娘今个可真奇怪,姑娘以前不是喜欢说只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这话听起来还是有些勾人的。”婵儿笑着,旋即心想杜七这是怎么了。
“婵姐姐就别臊我了。”杜七红着脸微嗔,随后将明灯和九华山的事情全部压在心底,心道等九华山的仙子来了春风城,她多留意明灯和对方的相处就是了,现在先不在意。
杜七看着小花蹭着她的腿转圈,抬头说道:“所以婵姐姐果真是出来晒太阳的?”
婵儿正要点头,忽然想起了杜七之前的一句话。
——婵姐姐,骗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身子一颤,望着杜七似笑非笑的眼神,跺了跺脚,无奈说道:“七姑娘可比狸花聪明多了,在这儿等着我呢。”
杜七微微抬起脚,随着狸花轻轻挠着她的鞋面,她认真说道:“只要是姐姐说的,我就信,所以称不上骗。那么……是我的曲子不好听,婵姐姐听不下去才离开的吗?”
“当然不是,七姑娘的曲子我怎么能听得厌,我离开的时候心疼的都要滴血了,事实上……我是躲在楼道里,听姑娘演奏完才走的。”婵儿无奈说道:“可是七姨琴房的隔音效果太好,听不太清楚,断断续续的很是折磨人。”
婵儿说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似乎是说出了方才自己的小动作,放下了一桩心事。
婵儿说着奇怪的话。
杜七却不奇怪。
因为她知道婵儿躲在楼梯口听着,所以才借着采花出来找婵儿。
杜七十分在意身边的姑娘,婵儿姐有异常的表现,四闲姐没有在意,她可不能当做没有看见。
杜七弯下腰将乖巧的狸花抱在怀里,望着抓着裙角,扭扭捏捏的婵儿问道:“所以呢,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我为什么要从琴房里出来,七姑娘要不猜一猜。”婵儿红着脸说道。
“姐姐怎么还害羞了。”杜七眨眨眼,猜测到:“难道……是见到四闲姐和翠儿姐腻歪在一起,吃醋了……不想瞧见才出了门。”
“原来我在姑娘你的眼里是这么小心眼的坏女人。”婵儿睁大了眼睛,满眼的不敢置信,简直就是将冤枉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姐姐难道不嫉妒?”杜七问。
“嫉妒谁?”婵儿反问。
“我想想。”杜七修长的手指在小花毛茸茸的下巴上轻轻挠动,随后抬头说道:“应该两个都有吧,毕竟婵儿姐你既喜欢翠儿姐,也喜欢四闲姐,按照小玉儿说的……姑娘家一定会不舒服。”
“……”
风吹过草丛,本来呼噜呼噜正舒服的小花忽然睁开眼,死死盯着杂草中的老鼠,灰色的小东西被猫儿盯着,转头就跑,消失的无影无踪。
“……”
随着杜七的话音落下,婵儿面上的红晕逐渐褪去,她叹息一声:“七姑娘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都让你猜到了,我这脸还要不要了……是了,我就是看见小姐和翠儿在一起会嫉妒的发狂的、小心眼的坏女人。”
杜七瞧着婵儿这一身幼稚的打扮,摇摇头:“姐姐又骗我,分明不是这样,姐姐若是真想和翠儿姐争宠……该是穿的更好看一些,更符合四闲姐的喜好,就好像翠儿姐今个的衣裳。”
翠儿一看就是“心怀不轨”,今日穿了很称身材的长裙,成熟的同时也有少女的韵味。
婵儿呢?一身小丫鬟的打扮。
“……”
婵儿望着杜七澄明的眸子,紧咬下唇,随后泄气道:“姑娘这脑袋里头装的都是什么,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0560 丫鬟与丫鬟
“姑娘怎得像个镜子,什么都瞒不过你。”
婵儿说着,有些失落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她时隔这么多年还是那么好懂,仍旧是个将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的傻姑娘。
杜七是她见过最天真、最干净的姑娘,如果连杜七都骗不过去,她……当真是没有任何长进。
“我可真没用。”婵儿叹息道。
杜七继续摸着狸花油光水滑的背,她看着不甚高兴婵儿,解释道:“婵姐姐,我不是镜子,也不是婵姐姐好懂……怎么说呢,是我的错,若是我知道的少一些就好了。”
婵儿闻言一愣,随后抬脚走到杜七身边,她顺着杜七的姿势轻轻抓弄小花的下巴,抬眼朝东方望去。
午后的庭院里一片亮堂,几丛杂草在空荡荡的院子中婆娑。
兴许是听着杜七蹩脚的安慰,婵儿忽然平静了下来,她抬起头望着近在咫尺的杜七,往前走了一步,四目相对间,她可以嗅到杜七的呼吸。
这一幕在哪儿见过,好像石闲靠近翠儿一样,该说不愧是一家人。
“婵姐姐……”杜七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她面纱后的的脸起了一层绯红,后退一步说道:“姐姐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婵儿见杜七后退,不是很满意,便又欺身向前一步,微微弯起的唇角带着几分了然的似笑非笑:“七姑娘和十姑娘在一起呆久了,遇到事儿什么都不想先道歉……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姑娘没有错,更不应该向我道歉。”
杜七眼看着婵儿即将抱上来,又后退一步,可是身子一颤,撞到了屋檐下的柱子,便退无可退了,她呼吸稍稍乱了一些:“婵姐姐,你正常些。”
“我很正常。”婵儿优雅的抚了抚袖子,染了星粉的指甲闪着可爱的光泽,她不解说道:“我早就想问了,为什么姑娘唤翠儿一声翠儿姐,到我这就变成了婵姐姐……不,一会婵儿姐,一会婵姐姐的,也没有个固定的称呼,我不高兴。”
婵儿的指甲轻轻捏着小花的耳朵,仿佛那就是杜七的耳朵。
“姐姐……就好像翠儿姐唤四闲姐和石婴姐姐一样,婵姐姐和翠儿姐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要区分一下。”杜七解释了一会儿,瞧着婵儿嘴角含笑要抱上来的模样,叹息后轻声道:“婵姐姐……请不要捉弄我。”
杜七将小花重新丢到地上,旋即她整个人被婵儿从正面抱住,似是要被揉进婵儿的怀里,她感受着婵儿微微发烫的脸颊,听着婵儿柔软的话。
“算不上捉弄,只是姑娘戳破了我的心思,若不是这样……我会害羞的。”婵儿在杜七耳边说道。
“……”杜七心下一颤,反手抱住婵儿,她心想婵姐姐怎么那么可爱,难怪十娘和四闲姐都喜欢她……
“我很喜欢婵姐姐。”杜七说道。
“姑、姑娘忽然的说什么呢。”婵儿听着杜七忽然的话,吓了一跳后小脸涨的通红,她一把松开杜七,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好几步,直到退到了阳光中,才红着脸看着屋檐下的杜七,啐了一口说道:“姑娘才是不要捉弄我。”
“这可不是捉弄,是真的喜欢。”杜七想了想,说道:“我和十娘以及翠儿姐先不说,婵姐姐最早是和安宁熟络的吧,她也很喜欢你,还有小玉儿……”
白玉盘第一次来天癸的时候,还是婵儿手把手教她的,白玉盘对婵儿是既尊敬又喜欢。
“呸,我最听不来这种喜欢不喜欢的话了。”婵儿哼了一声,掩盖去她面上的喜色,说道:“十楼的姑娘哪有不受欢迎的,你瞧瞧翠儿,长得比我好看,在店里小丫头中的人气又高……”
“婵姐姐是婵姐姐,翠儿姐是翠儿姐,这有什么好比的?”杜七说道。
“……”婵儿抓紧了裙角,愣了好一会儿才摇头:“我算是知道小姐和十姑娘是什么意思了,七姑娘你总是能平静的说这些……讨人欢心的话。”
“婵姐姐,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婵儿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话题,又绕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上,她用脚尖轻轻绕弄着小花的下巴,随后放柔音调,将自己的小心思全盘脱出。
“如姑娘所见,翠儿喜欢小姐。她和我不一样,许久不与小姐亲近一次,她又打扮的那么好看……”
婵儿扯着自己的桃红色的碎花水裙子转了一圈,裙摆摇曳,旋即落下摇动着,她继续说道:“今个对于翠儿来说可是一个罕见的机会。”
“什么机会?”杜七问。
“七姑娘这就不懂了。翠儿脸皮薄,很少去四苑,所以平日里小姐和我只要来十楼,一定是小姐和十姑娘腻在一起,婵儿和我在一旁看着……只有在七姨家里,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十姑娘跟着七姨去休息,小姐一个人才能单下来。”婵儿摆弄着修长的手指,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对杜七说出了自己的盘算。
“现在小姐单了下来,如果我在,不一定会打扰她们,可翠儿定是会想着我……小姐也是,今儿在大槐树下还没有捉弄够,方才还想要继续。”婵儿眯着眼睛笑着:“我离开一会儿,让小姐和翠儿享受一下罕见的二人世界有什么不好……正巧,我也和小虎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对不对……小花。”
婵儿展露笑魇,她弯下腰抱着小花的肚子将其举过头顶,挡住洒下来的阳光。
“原来是这样。”杜七明白了,心道这与她想的一样。
婵姐姐是为了衬出翠儿姐的好看才换了一身稚嫩的裙子,而且为了不打扰翠儿姐和四闲姐罕见的、单独相处的时间,悄悄的离开了。
她说不出这样做好不好,可若是她,她是不会想要离开自己喜欢的姑娘的,比如杜十娘和石闲就算在一起,只要杜十娘不让她走,她定是会觍着脸贴上去。
“这样婵姐姐就高兴了?”杜七问。
“高兴?”婵儿不解的放下小花,她摇头说道:“哪里高兴的起来,只不过……翠儿高兴了,我会不那么难过。”
“婵姐姐……傻兮兮的。”杜七轻声说道。
“哼,这话也轮不到七姑娘说我。”婵儿摇摇头,问道:“所以呢,翠儿抓住机会了吗?”
杜七眨眨眼,说道:“翠儿姐和四闲姐找个房间去休息了。”
“还算机灵,没有白费我在外头晒的这一会太阳。”婵儿面上起了小小的梨涡,十分的好看,她笑着说道:“我若是没走就是我和她们一起休息了,三个人……哪比得上两个人舒坦。”
“三个人比不上两个人舒坦,可三个人总是比一个人舒坦吧。”杜七看着婵儿说道。
婵儿跺了跺脚,说道:“我可不是一个人,这不是有七姑娘你陪着我?”
“这样一算,倒也是。”杜七看着婵儿平静的面容,小声说道:“婵姐姐平日里看起来松松垮垮的,悠闲的很……想不到和十娘这么像。”
都是不那么自私,会替其他人考虑,甚至可以忽略自己的感受。
不只是婵儿,十楼的姑娘多多少少都是这样。
“我和十姑娘像?好像是这样,不然小姐也不会这么喜欢我吧。”婵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摇头说道:“但十姑娘可比我好看多了,女子六艺我也不会几样的。”
杜七:“……”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婵儿无奈说道:“七姑娘这时候倒是承认我没有十姑娘好看了?你哪怕说一句我长得还可以……也行啊。”
“十娘是最好看的。”杜七说道。
“我也没说我比十姑娘好看,七姑娘别这么看着我。”婵儿算是服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杜七为什么如此的喜欢杜十娘。
杜七撩起垂下来的长发,将其挂在耳后,指尖掠过耳廓,随后说道:“婵姐姐觉得自己这样突兀的消失,翠儿姐和四闲姐就不在意你了?”
虽然事实是翠儿和石闲离开的时候都没有提起婵儿,可就十楼的姑娘和她方才听到的来说……婵儿这种做法不说幼稚,可总是蠢笨的。
“这也不用七姑娘提醒我。”婵儿轻轻刮弄自己指甲上的星粉,轻声说道:“我自然是知晓这点小心思瞒不过翠儿,更瞒不过小姐,可能不能瞒过她们,和我的“计策”能不能成也没有关系。”
婵儿睫毛轻颤,眼里露出几分狡黠:“翠儿和小姐都很疼我,那么她们见我走了就明白我这是在给她们创造机会。哪怕是为了让我舒服,她们也会惯着我的想法,乖乖的去过二人世界。”
杜七心想原来还能这样,难怪明明婵姐姐都不见了,翠儿姐和四闲姐却没有提过一句。
婵儿就是依仗翠儿和石闲对她的宠爱,知晓她们不会戳破她的小心思才做出这种看似幼稚的事情。
婵儿双手交叉,得意的说道:“七姑娘,这是阳谋,是阳谋,因势利导、光明正大……我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能聪明一些。”
“阳谋……我倒是觉得姐姐这是多此一举,自己算计自己。”杜七站得有些累了,便依靠在漆木柱子上,轻声说道:“三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三个人?”婵儿想了一下某些画面,小脸红扑扑的嗔道:“这可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的。”
“婵姐姐?”
“我可什么都没想。”
婵儿对着杜七清澈的眸子,暗道几声罪过后清了清嗓子,说道:“翠儿从小时候就比我聪明,一直以来都迁就着我,能为她做些什么,哪怕是这种蠢事,我也高兴。”
“姐姐还真是喜欢翠儿姐。”
“是喜欢。”
婵儿眺望远方,随后说道:“七姑娘该是不知道,翠儿以前手脚麻利,人缘又好,又是店里的舞女,在一些公子眼里都是不错的良人。所以常姐姐最开始定下去九苑的人是翠儿。而像我这种不甚合格的侍女进不去九苑,只能入三十二楼做丫鬟。”
婵儿这也是自谦了,没有几分本事,三十二楼也不是那么好入的。
这不是重点。
杜七问道:“可现在……婵儿姐跟着四闲姐,翠儿姐在十楼。”
“是啊。”婵儿缓缓说道:“那时候还不清楚要被分到什么姑娘身边……翠儿知道我手脚笨,三十二楼的红倌人们不说扭曲,多数都是不好相处的。所以有不少姐妹都经常挨打……而像我这样不讨人喜欢的丫头进了三十二楼……日子一定不好过。”
“所以翠儿姐主动进了三十二楼,姐姐则是入了九苑。”杜七说着,便明白了。
她就说为什么婵儿这个平日里甚至都需要石闲去照顾的丫头却在九苑,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七姑娘不意外?”婵儿问。
“不意外。”杜七说道:“有些像是十娘和四闲姐。”
“和十姑娘可比不了。”婵儿摇头。
“我不明白,常管事定下的人,翠儿姐和婵姐姐说换就换了?这也不符合规矩吧。”杜七说道。
婵儿一愣,无奈嗔道:“规矩规矩,七姑娘三句话就离不开规矩,真是扫兴……好啦,当初是翠儿去找小姐,让小姐出面要人的。”
翠儿在没入城的时候就和杜十娘、石闲认识,算是她们的小姐妹,而且也给杜十娘和石闲做过伴舞。
而石闲主动要人,常平怜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又因为常平怜向来喜欢杜十娘,所以翠儿这个本该是九苑的侍女被分到了杜十娘这里。
杜七心想这世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可真有趣。
婵儿发觉自己说的多了,她带着羞呼出一口浊气,说道:“面对七姑娘总是想说这些羞人的话,虽然我对翠儿的喜欢定是不弱于小姐……但是七姑娘可别去翠儿面前说……她若是知道我那么喜欢她,指不定要怎么笑话我呢。”
“春风城可真是个好地方。”杜七心道这可真好。
婵儿笑着。
“我不喜欢春风城,但是能遇到姑娘们,便真是个好地方。”
0561 姑娘们喜欢富裕的人
春风城是不是个好地方?
这个问题注定无法得到一个统一的答案,就好像询问这里的姑娘“长得好看能不能当饭吃”一样,根据询问姑娘的不同,会得到不一样的回应。
杜十娘会觉得不是个好地方,姑娘的美貌能够当饭吃,可这饭不是那么好吃,只能勉强下咽。
石闲会觉得是个好地方,她靠着样貌与才华吃的肚子鼓鼓的,可惜她做的饭会被丫头们嫌弃。
如果要让杜七下一个定义,她会选择抛开自己的想法去听从十娘的。
“……”
庙会将近,街上热闹非凡,有提前踩点的,有出来打探消息的,当然,更多的姑娘是出门订马车的。
淮沁很大,若是用腿去走……走上了七天七夜也见不到淮沁的中心湖。
一路拥挤、沿途麝香,姑娘们洒下了满城的欢声笑语。
宽敞的春市前,身材各异的女人如花团一般的簇拥。
虽然已经过了去春市买侍女的时日,可作为春风城比较大的商铺场子,春市里小到姑娘们每月的白绫、大到周边的地契都是有卖的,如今节日临近,这儿自然是什么姑娘都有。
嗯,城里的,外来的,什么姑娘都有,仿若此时,一堆勾栏中的姑娘里混了一个备受宠爱的公主。
长禾公主戴着着面纱,牵着同样遮盖住半张脸的朱儒释在春市中逛着。
这一对兄妹做了简单的伪装,卸下了一身镶金丝的衣裳,换上了锦缎貂裘,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对普通的公子小姐,可实际上,气质这种东西是很难掩盖的,她们还是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
长禾公主望着春市中各种眼花缭乱的商品,不一会便花了眼,拽着朱儒释四处看着。
大抵是无论在哪个世界,姑娘们逛起来都是这个样子。
“王……呀。”长禾公主说着,忽然戛然而止,朝着朱儒释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她差点就将“王兄”二字说出口了。
“大兄,我想去那边看看。”长禾公主远远的指着一条闪闪发光的店面,小声说道:“好像有首饰卖。”
“嗯。”朱儒释温和的点点头,对他而言,与长禾一起像一对普通的兄妹行动是十分罕见且具有纪念意义的。
其实比起“王兄”,他对于“大兄”这个称谓也不甚满意,若是能听见长禾似农家少女那般唤自己一声“哥哥”……
“大兄?”长禾公主拉扯了一下朱儒释,没有拽动后疑惑回头。
“没事,走吧。”朱儒释轻轻咳了一声,手中折扇在长禾公主侧脸敲了一下,旋即率先迈开脚步。
哪怕是这种小小的事儿,他也不会去要求让妹妹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你可真奇怪。”长禾公主跟了上去,抱住朱儒释的手臂,昂着头看着他。
“你用什么口气,和谁说话呢。”朱儒释眯着眼睛。
“说好的,叫我素素……可不许忘了。”长禾公主笑着。
朱儒释无奈点头,没有说话。
长禾公主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腰间,颇为怀疑的看着自家哥哥,说道:“大兄,你带银子了没?”
“平日里不带,与你出门自然是带了。”朱儒释摇头说道:“想要什么就去买吧。”
“小妹就不客气了。”长禾公主眼睛闪闪发亮。
她不是贪婪的姑娘,也没有多少物欲,之所以出来采购,想法很简单。
想要在庙会前挑一些礼物给杜十娘或者杜十娘相关的姑娘,所谓伸手还不打笑面人呢,长禾公主没有胆量直接与杜十娘说自己和李孟阳的关系……那便抛开这一重婚约,去掉长禾公主的名头,只保留沈素素对杜十娘的憧憬。
她贵为一国的公主,去憧憬一个红倌人是很奇怪的事情。
可当长禾公主在春风城外的树下见到一身黑纱的杜十娘后,久居深宫的她几乎一瞬间就被那满身风韵的姐姐迷住了,之后在花月楼见到杜十娘和石闲合奏……她眼中的光芒和翠儿愈发接近。
对于她这样几年也踏不出宫门一步的姑娘来说,杜十娘和石闲之间最纯粹的情感以及近乎完美的样貌……带给长禾公主的是致命的吸引力,这种倾慕还要更甚于当初对李孟阳的青睐。
长禾公主现在连午睡一会儿都会梦见杜十娘的脸……这是真真正正的迷恋上了,于她而言春风城是个很好的地方,有好看的姑娘,有王兄陪着,不用每日窝在房间中吃药。
似是她的王兄想要缓和与李郎的关系而让她接近杜十娘,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即使没有王兄的算计,她也想要接近杜姐姐。
要接近……自然以沈素素的身份,不可能用抢走了杜十娘男人的长公主身份的,更不可能说自己是对方的“妹妹”。
长禾公主不知道应该怎么和春风城的姑娘们相处,根据她为数不多的……童年的记忆来说,送一些姑娘们都喜欢的东西总是没错的,哪怕杜姐姐不喜欢,也可以送给店里其他的姑娘。
她抱着朱儒释的手臂走到春市里一个贵气满满的铺子前,躬身看着柜台上那闪着光的金钗钿合,金与彩玉的交相辉映十分好看。
春市的侍女见到身着华服的二人停在面前,端庄的行了一礼后抿嘴笑着说道:“女子因软玉璃珠而动人,软玉璃珠越因女子更璀璨,这里头的关系微妙又耐人寻味……姑娘若是要选首饰,来这儿就算对了。”
“都是翠玉街的姐妹亲手打磨出来的,姑娘慢慢挑。”
“谢谢姐姐。”长禾公主心想这位姐姐可真会说话,她半弯着腰,嘟囔道:“嗯……都挺好看的,该选些什么呢。”
长禾认真的选着首饰。
她喜欢玉,玉总能温和的发出淡淡的光晕,含蓄却绝不容忽视。而在玉里面她更喜欢火烧玉,稍稍扫了一眼没有发现自己喜欢的火烧玉,便随手拿起一个香囊,伴随着些许麝香气息,上面是绣娘做的狸花扑蝶,优雅可爱的狸花猫踏着雪足。
“听说姐姐养过一只狸花,她是喜欢香囊,还是首饰呢。”长禾公主询问朱儒释。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朱儒释无奈。
“随我出来总是要提供些建议的。”长禾公主不满的看着朱儒释。
“……”朱儒释嘴角微微抽动。
他就是这么不懂女人心。
朱儒释走过去,看着窃笑的侍女,指着面前的琉璃珠玉、香囊金钗说道:“这些,我全要了。”
侍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公、公子是说……全、全都要了?”侍女忍着震惊说道。
一旁结伴的姑娘们也注意到了这儿的情况,纷纷停下脚步,好奇的看着他们,心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公贵族来春市显摆,看起来……身份不低的样子。
长禾公主也微微一愣,随后回过神来,使劲杵了朱儒释一下,嗔道:“哪有大兄你这样做事的!礼物就是要用心挑选才有意义啊。”
他总是这样一股脑的把好处全送上去,也难怪淮竹姑娘不待见他……若非是自己的哥哥,长禾公主也会认为这是个除了钱根本不会用心的男人。
像是淮竹姑娘那样的人,一次收到了这么多的礼物,定是会认为自己被当成了只要用钱就能摆平的姑娘,不生气就怪了。
“姐姐,别听他的,我自己选就是了。”长禾公主对着侍女说道:“姐姐怎么看?”
“首饰买的太多也佩戴不过来,挑一些喜欢的就好。”侍女重新镇定下来,旋即看向眼前的两人,心道居然是兄妹……她可是很少见兄妹一起来春风城的,当真是罕见。
朱儒释有些无奈,说什么用心挑选才有意义?
兴许妹妹说的是对的,可就在这件事上,以他调查到的情报……所有饰品全部包下来才是最正确的。
先不说十楼的姑娘个个都爱财,单单说杜十娘的经历,像她那样的姑娘早就过了会因为外人用心挑选礼物而感动的阶段了……
真心和情爱值几两银子?
还是大量的首饰最有用,杜十娘喜不喜欢另说,但是杜七一定喜欢。
“姐姐,我要这个香囊,还有这些……这些……”
朱儒释看着长禾公主兴致满满的模样,轻轻叹息。
罢了,作为兄长,保护妹妹单纯天真也是十分重要的职责。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喜欢那十姑娘。”朱儒释说着,面露怪异。
这算什么?
一个是李孟阳的老相好,一个是李孟阳有婚约的未婚妻,现在……后者看上前者了?
早知道有这种事情,他就不会纵容京城李家对李孟阳施压了,也不至于将关系闹成这个样子。
“哪有人不喜欢杜姐姐的,花月楼上姐姐有多耀眼,大兄你也看到了的。”长禾公主随口回了一句,旋即继续挑选饰品。
一旁的侍女听见“十姑娘”,“杜姐姐”、“花月楼”后微微一怔,看着长禾公主的眼神更惊诧了,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可是给十楼的杜十娘姐姐选首饰?”
按规矩,侍女不该问这些问题,可牵扯到喜欢和憧憬的姑娘就不一样了。
“嗯。”长禾公主点头,她望着侍女的模样,露出喜色后说道:“姐姐与杜姐姐认识?请姐姐帮我挑一些她会喜欢的物件。”
侍女看了一眼朱儒释,后者轻轻点头,她便认真说道:“十姑娘以往喜欢淡蓝色的璃珠,铺子里正好有浅玉阁新打磨的海澜珠,十姑娘该是会喜欢……”
“浅蓝色……”长禾公主将其记在了心里,说道:“这儿的海澜珠我要了,还有呢?”
“海澜珠是十姑娘以往喜欢,若是现在……她总是一身黑色的衣裳,需要搭配更亮色的首饰,艳红色的火琉坠子也很适合姑娘。”侍女说道。
长禾公主想了想杜十娘一身黑衣佩戴着红色耳坠的样子,眼睛一亮后连连点头:“姐姐说的是,这样真的很能凸显杜姐姐的气质,我也要了,还有呢……”
“嗯……”侍女想了想,继续说道:“十姑娘现如今离了店,点妆的物件较多,软玉钗子,秋狸子的眉笔也不错……”
“我也要了。”长禾公主点头,眼前这个侍女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所以对方说一个她要一个。
“还有……”
“包上。”
“旁边有披罗居的衣裳……”
“姐姐帮我记一下。”
“前些十日到了一批碎花蝶……”
“要了,拿不下啦,打包送到这个地方罢。”
“……”
朱儒释在后面看了一会,便知晓发生了什么,他抿嘴一笑,心想这些春风城的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又过了一会儿,长禾公主望着手上的单子,忽然发现这一会儿真的买了好多的首饰,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清秀的侍女,试探性的说道:“这位姐姐……要不,这铺子里的东西,我全要了?”
侍女红着脸,说道:“姑娘买的再多,我只是店里的丫头,也拿不到一分银子的。”
拿不到提成,可她的态度的确从劝谏到不遗余力的推荐……里面的原因就是因为听到了杜十娘的名字。
长禾公主明白了,侍女拿不到一分钱,所以……好处都是杜十娘的。
“钱不重要,杜姐姐喜欢就好。”长禾公主点点头,指着店铺说道:“这些我都要了。”
“……”侍女轻轻点头,走入后台准备吩咐,她入了幕帘后捂着心口,背后出了一身的汗。
因为是不差钱的兄妹,她便想着……十姑娘多得到一些首饰总是好的,哪怕戴不过来,变卖也是不菲的银子,又因为杜十娘已经有人照顾着,也不怕这公子姑娘反悔。
至于她自己……好买好卖,有尊上护着,自是不怕。
侍女傻兮兮的笑着,心想她这也算是为了喜欢的姑娘尽了一份力,再说了……后面的公子也看出了她的想法并默许了,不然她可不敢忽悠那可爱的姑娘。
正如姑娘所言,她们都喜欢杜姐姐。
……
春市中,朱儒释望着眼前鼓着腮盯着自己的妹妹,笑着说道:“我就说一开始就全要了的好吧,那都是喜欢有钱人的姑娘,你拿出一把银票请姑娘去玩……比什么招数都管用。”
“哼,姑娘们也不是你说的这么爱财。”长禾公主不满道,可经历了这么一出戏的她说不出反驳的话,毕竟再傻也看出侍女在为杜十娘谋好处了。
“自然不是有钱就可以,得是你这种人畜无害的……她们都不防备的丫头才行。”朱儒释眯着眼睛说道。
“哪有这么侮辱人的……那我不如直接送银子呢。”长禾公主嘟囔着。
0562 爱算计与疼爱妹妹并不冲突
“素素,这可算不上侮辱。”朱儒释轻轻一笑,剑眉柔和了一些,他走到铺子的角落的阴影中,旋即话中有话的说道:“我倒是觉得,抛开这些首饰,你直接去给那十楼的姑娘送银两她们会更高兴……当然,前提是要有一个合适的由头。”
长禾公主跟着兄长躲开春市中一个个正瞧向这边的姑娘,疑惑问道:“由头?”
“你这丫头平日里不是挺聪明的?”朱儒释拿起柜台上的香囊,打量着上面精致的绣功,放下后说道:“银子也好,首饰也好,你若是想要姑娘收下……总是要有个理由,哪有无缘无故收下陌生人物件的?”
“也不是陌……”长禾公主下意识就要反驳,可一愣之后便不说话了。
是了,她在杜十娘那儿本来就是一个陌生人,二人只在春风城前有交谈过片刻。
甚至可能都不如陌生人,在姐姐看来,自己只是个有好日子不过非要过来蹚浑水的傻丫头。
“这儿可不是浑水。”长禾公主倔强的说道。
“我什么都没说。”朱儒释揉了揉长禾公主的脑袋,望着情绪低落的妹妹,温和的说道:“想和十楼的姑娘一同逛庙会?”
“想。”长禾公主点点头,随后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比她高出一头,将外面视线全部遮挡干净的兄长,眨着水润的大眼睛,颤声道:“王兄,我不想姐姐厌恶我。”
“很难。”朱儒释如实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那姑娘不说对“长禾公主”恨之入骨,可厌恶是一定的,自欺欺人要不得。”
长禾公主闻言轻咬下唇,将心比心,她自然知道姐姐该有多么讨厌自己。
可她没有去和杜十娘说清楚的勇气。
朱儒释静静的将妹妹保护在角落里,看着她一言不发的沉思,侍女过来要说什么,他轻轻挥手侍女便退下。
同一时间,暗中有人将铺子隔开,让这一对兄妹即兴的谈话不会进入第三个人的耳朵。
“……”
许久之后,长禾公主面色惨白,她见周围没有外人,无助的说道:“王兄,我想不明白……该怎么办。”
陌生人的礼物杜十娘尚且不会收,若是仇人的物件,定会被她丢入垃圾堆。
“是啊,怎么办呢。”朱儒释手指掠过妹妹的长发,他是看清楚了自己这个妹妹的执念,心道这一切正合他的心意,便说道:“首饰运到别院,你可以先挑选几件自己留下,剩下的……”
朱儒释躬身,贴近了长禾公主的耳朵,轻声说道:“你大哥我自然有办法叫那杜十娘收下。”
大哥?
长禾公主闻言抬起头,没有去问这略显奇怪的称谓,而是急着问道:“王兄有什么好点子?”
“算不上多好的点子,只是勉强能用。”朱儒释捏了捏长禾公主的脸,抿嘴一笑后说道:“恰好,在你还没有入城的时候……我就开始安排了,毕竟一开始想要让你接近杜十娘的是我,既然是接近,总是要有个合适的身份。”
“合适的身份?”长禾公主立刻问道:“是什么身份?”
“京城沈家的亲信内执,与沈家的说客一同来春风城谈生意。你觉得这个身份怎么样?”朱儒释说道。
“执事?我?还有……生意?”长禾公主惊讶说道:“王兄可从未与我说过这种事。”
“胭脂、妆具相关的生意,在春风城正合适。”朱儒释拿起柜台上小小的眉笔盒,说道:“似是这浅木的生意,便是沈家在操持,这上了漆、还刻了字的,想来木匠也是费了一番巧思。”
长禾公主怔怔的看着朱儒释,樱口微张:“这……”
朱儒释看着自家妹妹懵然的可爱模样,噗嗤一笑,收起了装腔作势的心情,说道:“好了,你没有准备,我这个做兄长的可不能没有准备,正巧沈家和春风城在胭脂上一直有长久的生意来往,让你做监管的人……谁也找不出破绽来。”
“然后你就以沈家亲信的身份,大大方方去接近杜十娘,就说让她帮着推广沈家改良的新物件,请她去找常管事说说好话,顺势送去一些礼物。”朱儒释说道:“安心,物件没有问题,我也提前和尊上说过,这生意已经成了,只是要你去打个样。”
东西是好东西,又有银子拿,以杜十娘的性子和要养孩子的环境,不可能不答应的。
“王兄,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姐姐谈生意……也不是,是……”长禾公主磕磕巴巴的说道。
怎么聊着聊着,她就有理由去找姐姐说话了?
“点子不甚成熟,但是勉强能用。”朱儒释眯着眼睛说道:“庙会之前,你先拿一些银子去找杜十娘让她帮忙,她不会发现的。”
长禾公主本能的退缩,反驳道:“为什么是找姐姐?若是打出名气,九苑的姑娘们不是更合适?”
“九苑的姑娘也找了。”朱儒释见妹妹不安,收起笑容,认真解释道:“从方才那个侍女就能看出一二来,这春风城喜欢杜十娘的姑娘不在少数,请她帮忙是理所当然的,花月楼演出,我与尊上一同出现……她现在就是风头最上的姑娘。”
这根本就称不上算计,要知道若不是他在暗中使招,庙会上想要找杜十娘帮着开一下口碑的商会没有一百家也有五十家。
这种时候有人来找杜十娘,所有人都不会怀疑,更不要说做的还是胭脂相关的,与杜十娘的活计都对上了。
“王兄说的是……可……”长禾公主使劲摇头:“不行,我一看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姐姐会发现的。”
“我也没说你是做生意的材料,做你自己就好。”朱儒释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说了,你只是来玩的……亲信亲信,身份高便不需要有什么能力,你只是因为喜欢杜十娘所以擅自从手下手中抢下了这个和杜十娘接触的机会。”
长禾根本就瞒不过杜十娘,但是让杜十娘发现长禾对她的喜欢也没什么。
这么一来,无论长禾表现的有多么稚嫩,想着法子给杜十娘送好处,都是合理的。
也有破绽,不过对付杜十娘已经足够了。
朱儒释都安排的这么细致了,长禾公主也过了一开始的惶恐期,她冷静一想,发觉这真的是很好的与姐姐说话的契机,而且作为合法的“贿财”,也能给姐姐一些银子,真的是两全其美。
“王兄,我遇见姐姐那次,马车上绣着金丝,而沈家和宫里没有关系。”长禾公主摇头说道,她已经开始主动分析可能会穿帮的地方了。
“谁说没有关系,你还没有离开宫门的时候,沈家就从宫里高价聘走了一只狸奴。安心,不是你喜欢的那只狸花。”朱儒释双手环胸,看着震惊的妹妹,继续说道:“聘礼的价值很高,单是攀个关系……也足够了,再说了谁说沈家的内执就一定是沈家人?沈家的胭脂行当宫里也有一份路子。”
无论杜十娘从哪个方向去想,他给的答案都是完美无缺的。
“王兄,你脑袋是怎么长的。”长禾公主沉思许久后,认真问道。
“你这叫什么话,本来就是提前给你备好的身份,自然要想的多一些。”朱儒释无奈说道:“路我都给你铺好了,剩下的就看你能不能让杜十娘喜欢、她愿不愿意带你去庙会了……若是人家不喜欢,我陪你一起玩也不差多少。”
“王兄安排的这么细致……”长禾公主深吸一口气,说道:“可我不能骗姐姐,哪怕硬生生的贴上去很傻,也不能用虚假的身份去接近姐姐,绝对不行。”
隐瞒是不敢暴露身份,欺骗就是另一个性质了。
“啪嗒。”朱儒释打了一个响指,随后在长禾公主呆滞的目光中说道:“这也不重要。”
“什么意思?”长禾公主身子轻颤,难道她的反应……王兄都算到了?
“就与你的名字是沈素素一样,真的就是真的,假不了。”朱儒释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暖玉腰牌挂在长禾公主的身上,旋即说道:“这是沈家内执的腰牌,我的妹妹……你本就是这一次沈家商会身份最高的内执,这些时日商会与春风城大大小小定下了些许单子,用的都是你的名义,当然……是沈素素,这个名字乍一听,像不像沈家的大小姐?”
长禾公主:“……”
“别傻着了,谁说南离的长禾公主就不能做沈家的内执了?图个新鲜不行?”朱儒释一只手拖着自己妹妹的下巴,说道:“名字是真的,身份是真的,怎么样,对哥哥我的安排可还满意?”
“满意。”长禾公主无话可说,所有的话都被王兄说完了,她还能说什么。
“其实我连你不亲自下场,事物都交给旁人去办的理由都想好了,毕竟……你的身子向来都不甚好。”朱儒释说着,不自然的抓紧了衣角,片刻后松开说道:“我会治好你的。”
“王兄……罢了,我不知道说什么。”长禾公主抱住了朱儒释的手臂,小声道:“那我明个就去找姐姐与她说生意的事。今晚,王兄把生意具体的细节与我说说,我争取记下来。”
“都写好了,放在你房间梳妆台下头,回去自己看看就是。”朱儒释轻轻一笑,心想为妹妹排忧解难就是让人心情舒畅,他想着,忽然说道:“对了,有件事我得和你对个口风……先前,我用你的名字找三苑的姑娘让她帮着约一下四苑的石姑娘,当然最后是没有约到。这个事儿你可得帮我兜着点。”
“石姑娘?”长禾公主一愣,旋即明白了,叹息说道:“淮竹姑娘喜欢的四苑姐姐。王兄,打探敌情,也没有用自己妹妹名义的。”
“咳。”
朱儒释取出手帕擦了擦长禾公主额上的些许水渍,随后掠过了这个话题说道:“与你说的东西都说完了,接下来继续逛逛,挑一些你喜欢的东西,也别总是给旁人买。”
“嗯,我瞧瞧有什么补脑的东西,要不……王兄,咱们去鱼市瞧瞧?”
“……”
“恼了?”朱儒释问。
“怎得会恼。”长禾公主抱着朱儒释的手,垂下眸子幽幽道:“给王兄添麻烦了。”
“别忘了,我喊你来本就是要利用你。”朱儒释提醒她。
“自家人,说什么利用,怪难听的。”长禾公主摇头。
朱儒释笑着:“自家人,说什么添麻烦?”
“……”长禾公主言语凝住,叹息说道:“若是撩拨那淮竹姐姐也能这样,也不至于被人无视了。”
朱儒释说道:“只是看着淮竹我就什么都不想了,这就是她厉害的地方。”
“这些话与我说一点作用都没有,我可不会帮着你去追姑娘。”长禾公主说着,眨眨眼后说说道:“对了王兄,我要接手的,和杜姐姐说的生意具体是做什么?与胭脂相关……口脂?唇脂?眉笔?还是原材的红蓝花……如果是改良过的东西,先给我用用看看是不是王兄你说的合格,如若不好,我可不会与姐姐说。”
奸商的形象也很讨人厌的。
“你会问我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朱儒释露出一丝怪异的神色,他移开视线,说道:“猜猜我为什么不与你直说,要在写在纸上?”
“我也正奇怪呢,王兄明明一有空就贴在我这儿,居然不与我当面说。”长禾公主认真说道:“所以我怀疑是不甚合格的东西,咱们南离不至于学那朝云国,天家与世家一起行骗罢。”
“什么叫贴……再说了,你当尊上是什么人?”朱儒释没好气的瞪了妹妹一眼,随后无奈叹气。
他什么都算到了,就是算不到自己对妹妹的心软,于是说道:“真想从我这儿知道?”
“是什么不能见人的?”长禾公主问。
“对春风城的姑娘稀松平常。”朱儒释回答。
“那哥哥就说呀,别吊着我的胃口。”长禾公主轻言细语道。
“……长禾,你唤我什么?”朱儒释的手忽然用力,搓下了身上的一颗扣子。
“好了,说吧,王兄若是喜欢,回去我再叫你……”长禾公主看着身边,虽然被清理出了安静的空间,可毕竟是在公共场合,蛮羞人的。
“罢了,是暗舒荷。”朱儒释说完,干咳一声,心想他可不是故意选的,只是……综合考虑牵扯到亲密的话题,能够与杜十娘最快的拉近距离。
也会很有趣。
“暗舒荷?”长禾公主修长手指绞在一起,她疑惑说道:“是什么?新的口脂?”
0563 沈素素要接手的生意
长禾公主从王兄口中得知了暗舒荷三个字,在梳理清楚每个字的意义后,修长手指点在唇上,微微歪着头。
“暗舒荷……是新的唇脂?说起来王兄给我准备的金花燕支用着也有三年了,是该有翻调的暖脂了……王兄,难道是小泉阁的新品?”长禾公主好奇的问。
“……我不懂你使的胭脂,平日里都是环丫头采购的。”朱儒释扫了妹妹一眼,默默地垂首盯着鞋尖,心道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妹妹这个模样,看来……离开皇宫果然是对的,在宫里可没有姑娘家与她聊什么胭脂。
“我自然知晓是环姐姐弄来的。”长禾公主瞪着眼睛,身子稍稍前倾,她小声说道:“王兄心里总是惦记着这春风城,偶尔也往后看看怎么样?我觉得环姐姐就很温柔,最适合王兄这刺人的性子。”
“是环丫头教你这么说的?”朱儒释神色忽然冷冽了几分。
长禾公主身子一颤,随后不满说道:“王兄,你别冷着脸,我只怕父王的。”
“你这丫头……”朱儒释无奈扶额,轻声道:“南离在我手,满朝上下都言父王被我这个太子架空,怎么你反倒是害怕他。”
“王兄又不可怕。”长禾公主紧了紧怀里的手臂,旋即提醒他:“环姐姐从不让我做什么事儿,你回去可不许欺负环姐姐。”
“……”朱儒释眼睛合上一些。
长禾公主不太安心,又补充道:“我可喜欢环姐姐了,王兄平日里忙,都是她陪着我的……我想让她高兴才说的,若是因此惹王兄不高兴处罚环姐姐,我会不高兴。”
“行了,我知道了,你别再说了。”朱儒释很是无奈,他觉得自己平日里的阴谋和妹妹一比都上不了台面。
什么叫阳谋?
长禾公主这就是阳谋,都直接说自己会伤心……他最看不得自己妹妹伤心了。
“王兄,如果我想要你娶环姐姐,你会答应吗?”长禾公主忽然说道。
“……”朱儒释盯着自己这个妹妹。
长禾公主也对上了朱儒释的视线,少女张精致如画的脸庞上,神情温婉而又疏离。
即使此刻长禾公主眯着眼睛,朱儒释还是能看见那惹人怜爱的眸子,少女的五官在春市的光彩中显得很柔和。
卷翘的睫毛又细又密,眼尾微微上挑。
在朱儒释眼里,自家妹妹当真是十分的可爱、乖巧。
“你怎么不说话了。”长禾公主眨眨眼:“是为难了?我以为……环姐姐与王兄一同长大,也该是有几分情谊的。”
朱儒释看着这个想要撮合自己和某个姑娘的妹妹,换了旁人他定是会冷漠回应,可对象是妹妹,便只能无奈的说道。
“我只把环丫头当妹妹看。”
“来了来了,这话就好像我前些时日看的小说一样,说什么只把姑娘当做女儿看……都是老掉牙的桥段了。”
长禾公主撇撇嘴,说道:“要我说,王兄还是不要想淮竹姑娘了,不如早些步入正轨,给我生个侄女玩,我还想在活着的时候听人唤我一声姑姑呢。”
朱儒释本想反驳,可听见妹妹后来的话?所有的心情全部缩了回去。
妹妹是认真的。
她是真的想要有一个侄女。
朱儒释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心道若是因为这件事,那……他会优先考虑妹妹的愿望。
就好像他明明对自己的妹妹如此的疼爱?却依旧选择了李孟阳作为妹妹的夫婿一样。
能够和仙门扯上关系?
他根本不在意。
只是因为长禾公主喜欢李孟阳罢了。
“长禾?我会想办法治好你。”朱儒释认真说道。
“王兄?我也不在意的。”长禾公主轻轻摇头。
她的身子她兴许不是很清楚,可从小到大吃了那么多的灵草,每日与灵石为伴,修炼功法的同时……王兄也求过尊上?可都没有好转。
人能活多久呢?
长禾公主不在意?对她而言?只要今日还活着就是很幸福的事。
朱儒释看着妹妹的笑容?说道:“长禾?你不害怕……吗。”
“说好的叫我素素?罢了。”长禾公主摆摆手:“王兄说的是怕死?本来是怕的?可一想到苏姐姐和小绫都在天池泽的妖祸中……嗯,也就不怕了。”
即使是死了?也有人陪着?所以一点也不害怕。
“……”朱儒释沉默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若不是流落在外,她也不会伤及了本源,连修炼都难以做到。
“王兄,其实我是不介意给李郎做妾的……就好像环姐姐不介意做王兄的妾室一样。”长禾公主笑着说道:“如果李郎与姐姐没有分开该有多好?分明两个人我都喜欢。”
“事情也没有这么简单。”朱儒释是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了这个地方,可妹妹的话他的确会回去好好的考虑一下。
“呸,你个丫头真的是拿死了我的弱点。”朱儒释撕扯着妹妹的脸。
“王兄的弱点不会说的是我吧。”长禾公主不满的咬了一下朱儒释的手指,嗔道:“我脸上的胭脂都让你搓掉了。”
取出手帕使劲擦了擦脸,长禾公主心想她不想成为王兄的弱点,所以如果时间能够再走的快一些就好了。
至于她自己,在有限的时间里想要玩的尽兴。
现在的目标是在不给王兄添麻烦的情况下……和杜姐姐处好关系。
“王兄,我从未这般的想要接近一个人过。”长禾公主摇晃着朱儒释的手臂,小声道:“所以呢,暗舒荷是什么胭脂?我拿去给姐姐使,总是要自己看看的。”
“……”朱儒释看着这个活泼的妹妹,叹息一声,旋即说道:“菡萏舒荷,一泓春水……”
“我没念过几年书,你说些我能听懂的。”长禾公主说道。
“小说看的倒是多,就是小说里的那种……”朱儒释在长禾公主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
风略过窗棂,在长禾公主雪颈上略过,勾起些许青丝。
气氛凝固了一瞬,长禾公主的耳朵刷的一下便红似血,她松开朱儒释的手臂,猛地后退一步,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男人,跺脚说道:“春……春……王兄,你在想什么!!!!哪有让自家妹妹去做……这什么生意的。”
长禾公主此时心跳加速,她一想到自己方才说想要试试,就羞的想要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好了,你也别大惊小怪的,不是与你讲了?对春风城的姑娘来说是最正常的东西。”朱儒释说道:“再说了,你平日里小说里看的都是假的,不说去了一些药力,就算是原本的暗舒荷,也只是姑娘们平淡生活的调味剂,最多用来解闷儿……可没有下流的功效。”
“那……那也不行!!!说好的胭脂呢?这算什么胭脂行当!”长禾公主急着说道。
“在春市里,就是胭脂阁负责这些,诺,南边就是胭脂铺子,我们可以去瞧瞧。”朱儒释冷静说道。
“……”长禾公主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兄长,她想不明白……平日里对自己保护的过分的王兄,为什么让她接近这样的东西,还要去……
去……
给杜姐姐推荐?
干脆一刀杀了她。
“你冷静些。”朱儒释向前走一步,发现妹妹后退一步……便停下来,无奈说道:“是你说的想要接近杜十娘,要知道……若是能说一些亲密的、不足与外人道的话,能够迅速拉近距离。”
暗舒荷的生意,加上大量的礼物。
这是从物质和精神上的双管齐下,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能够和姐姐更亲密?”长禾公主身子一颤,随后试探性的说道:“真……真的?”
“你环姐姐是这么说的。”朱儒释说道。
“环姐姐?”长禾公主又是一愣,点头,这还真像是环姐姐能想出来的主意……
朱儒释提醒道:“虽然我同意了,但是你可不许去用那暗舒荷,说是不伤身子,但是还是要注意。”
“我才不会用。”长禾公主使劲的摇头,她和李郎都已经订婚了,要使这些闺房里的物件,也是和李郎一起……
等等。
如果是杜姐姐,好像也不是不行。
长禾公主发呆的时候,朱儒释认真说道:“这改进过的暗舒荷已经在春风城流行过一些时日了,望海店的姑娘多少都拿了一些尝试……关于效果,也不用杜十娘亲自尝试,出去问问也就知晓了,你不用担心无话可说。”
对于杜十娘来说,这已经既定的生意对她来说就是天上掉馅饼。
朱儒释见长禾公主看过来,又提醒道:“你只需要让杜十娘知道,这馅饼之所以砸在她的头上是因为你喜欢她,有这么一层关系在,让她带你去庙会玩还不是简简单单?”
“王兄的意思是……我必须去卖这些东西了?”长禾公主小脸滚烫。
“这店里的暗舒荷都是以沈家的名义发的。”朱儒释指着长禾公主腰间的暖玉。
“是了,我是内执……”长禾公主抽了一口凉气,她小声说道:“以苏姐姐的性子,若是知晓我去卖这些东西,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长禾公主双手合十,轻轻念叨了几声,接着抬头说道:“王兄,我做就是了,只要能拉近和姐姐的距离就行。”
“你怎么好像上战场一样,不至于。”朱儒释挥手,指着远处说道:“那边就是胭脂店面,这几日都是在售卖暗舒荷,过去看看就知道春风城的姑娘们怎么看这东西了。”
长禾公主深吸一口气,旋即点头说道:“咱们去瞧瞧。”
摒弃侍卫,朱儒释和长禾公主一前一后出了店面,重新回归拥挤的人潮中,他牵着妹妹来到一处胭脂铺子前。
长禾公主定睛一看,果然如朱儒释所言,铺子上头挂着一幅明晃晃的墨字,上面写了“暗舒荷”三个字,旁边还有一幅画卷,画上细细描绘着雕楼画栋、假山池塘,花团锦簇之间是一个身着华衣锦服的少女。
少女面若春晓海棠,因着脸上一抹飘渺轻淡的嫣红,愈发显得不胜风流之态。
在胭脂台之上挂这么一幅画,就是告诉旁人,这胭脂晕染在女子莹润洁白的脸上,是如何勾勒出魅力的?
……
长禾公主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发现来来往往的姑娘们没有一个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那图画,她才看了几眼,就已经有四个姑娘买了暗舒荷,说笑着离开了。
“她们……真的都不在意。”长禾公主惊诧说道。
“我说了,对于姑娘家来说,只是起到些许提气氛的作用,就好像胭脂一样……是能让人变得更好看的物件。”朱儒释想着环丫头,轻轻扶额,说道:“因为吃了会脸红,眸子更会水润,所以调解气氛很不错。”
“大兄懂得倒是多。”长禾公主啐了一口,随后对于暗舒荷的作用了解了一些。
都是平日里看小说的缘故,她还以为这种药真的有那么可怕,原来只能让姑娘脸红……但是即便是这样,也是闺房里用的物件,这些姑娘们当街去买,她还是很难接受的。
可一想到这儿是春风城,她喜欢的杜姐姐也是红馆人,于是拍了拍脸。
她可不能害羞,要努力融入春风城才行,不能让杜姐姐觉得她看不起这些姑娘……
要努力适应。
努力适应。
长禾公主看着来来往往于胭脂阁的姑娘,学着她们的表情,努力调整着心态,一旁的朱儒释见到妹妹的表情,陪在她身边安静得站着。
就在朱儒释欣赏长禾公主红着脸的模样时,长禾公主忽然开口说道:“大兄,也不是所有姑娘都大大方方的,这不是也有会害羞的姐姐?”
朱儒释顺着长禾公主的视线看过去,旋即一愣。
只见在胭脂铺子前,有一个身着浅色长裙的女人正局促的站在铺子前,她的身材高挑极好,长发绾起,配合那略带红晕的侧脸……简直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姑娘。
0564 感兴趣也不奇怪
这世界上好看的姑娘有很多,但是能够让朱儒释动心的姑娘不多,偏偏的……这春风城里到处都是美丽不似人的存在。比如眼前这个女人,一眼看过去好似见到了群玉林立,又像是山巅之上寒风凛冽,虽然寒冷彻骨,却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随着朱儒释看清楚姑娘的侧脸,冰冷寒玉化作暖玉,凛冽寒风化作春风……一抹一抹红霞就像是十五笼罩在月亮上的云雾,充满了独特的韵味。
最初惊艳带来的呆滞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朱儒释回过神后就用开始用欣赏美丽事物的眼光看着不远处的姑娘。
“……”
此时,本来平和的胭脂铺子忽然沸腾起来,姑娘们纷纷停下脚步欣赏着忽然出现的美丽女人,瞧着她要买的东西和害羞的神情,纷纷抿嘴笑着,似是看到了一出好戏。
“好漂亮的姐姐。”长禾公主作为姑娘家,更能体会到眼前的女人从气质到身材都是怎么样的让人羡慕。
长禾公主惊诧的同时也确定了一件事,她瞧着周围姐姐们那一个个好像看到稀有动物的表情,发现不是因为这姐姐的好看,而是因为她的害羞。
她心想原来是在春风城买暗舒荷是最正常的事情。
相反的……如眼前这个姐姐红着脸才是最不正常的,会被姑娘们“嘲笑”。
长禾公主发觉自己作为内执在春风城卖暗舒荷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杜姐姐说她自己是最普通的姑娘,那她的想法一定和这些姑娘想同,若是这样,自己是没有什么好害羞的。
要大大方方的才行,她不会看不起春风城的姐姐,也不想被春风城的姐姐看不起。
这么想着的长禾公主一回头却发现朱儒释盯着姑娘看,顿时气呼呼的拉扯着兄长的袖子,不满的说道:“原来……你也和外面的男人没有什么分别,一看到好看的姑娘就走不动路。”
“这春风城可真奇怪。”朱儒释看着女人取了一包暗舒荷后转身快步离开,视线在她腰上的细鞭上滑过,不敢置信的说道:“一个车夫……都有这等姿色?”
“你别打姐姐的主意。”长禾公主说道。
“想什么呢。”朱儒释摇摇头,他虽然是王储,可至今除了淮竹还没有谁能真的打动他,之所以看呆了,不过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他可不是色中饿鬼,说一些不那么光彩的话……从年岁还小的时候见到淮竹,他便一直“守身如玉”至今。
随着好看的女人快步走出了春市,朱儒释转过身对着妹妹说道:“该看的都看了,你站的够久,走,去吃杯茶,歇息歇息。”
“嗯。”长禾公主点头。
……
雅间。
朱儒释亲手给妹妹斟了一杯暖茶,旋即推至她面前,又取出一颗丹药递过去。
长禾公主一如往常用茶水顺丹药入腹,半眯着眼睛躺在椅子上小寐。
朱儒释将毯子盖在妹妹身上,自己在她身边坐下,接着不知道从哪儿取出来一本小说,打开第一页。
长禾公主睁开眼,无奈的说道:“王兄,你怎么能不经我的允许就拿我房里的书。”
“也不是不经允许,我有问过你的。”朱儒释说道。
“有吗?”长禾公主想了想,无奈道:“定是又挑了我困乏的时候。”
朱儒释一笑,随后说道:“长禾,要不要我给你讲故事。”
长禾公主伸手轻轻夺过朱儒释手中的小说,双手打开后遮挡在脸上,隔绝了朱儒释的视线,嗔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那你自己看一会儿书?不要睡着了……以你的性子?现在睡了晚上又要做夜猫子。”朱儒释说道。
“知道啦。”长禾公主嗅着纸张独有的香气,看起了喜欢的小说。
朱儒释没有什么事情,他想要看妹妹的样子,又怕让她不自在?便取出腰间匕首,以绸缎轻轻擦拭着。
不久后,长禾公主偷偷瞥了一眼朱儒释,发觉对方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奇怪的说道:“王兄想要说什么?说就是了。”
“让你看见了?罢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朱儒释放下匕首,说道:“那叫杜七的姑娘和白练红走的比较近……你去找杜十娘,难免会碰见白练红……他可是认得你的。”
淮竹兴许认不出来长禾公主,因为不关心,但是白景天一定认得,更不要说……长禾公主还与他说过靠近沁河医馆后被警告的事儿。
这也是唯一可能会穿帮的地方。
“七姑娘说景天公子是个好孩子。”长禾公主说道。
“孩子?天真的姑娘……再怎么说也是半妖。”朱儒释有些不安的说道:“要不……你别去了,我担心他弄伤你……”
“王兄。”长禾公主气呼呼的看着他,说道:“王兄总是这样,如果真的那么不喜欢白公子就说出来,何必与他在花月楼做出融洽的模样。”
“成年人的世界……”朱儒释揉了揉妹妹的脑袋,说道:“我怎么说也是一国王储,不是单纯的喜欢或是不喜欢能……罢了,我不说就是了。”
“事情总没有完美的。”长禾公主摇摇头,她缓缓说道:“王兄已经安排的这么细致……剩下的就看天意,若是白公子真的与姐姐说了,那我也认了。这些事儿,总不可能瞒着姐姐一辈子。”
她只是害怕,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面貌面对杜十娘、没有做好准备……并不意味着她会逃避这件事儿,如果真的发生了……她只会去接受。
希望姐姐不会讨厌自己。
“安心。”朱儒释笑着,心道他可不会留下这般明显的破绽,虽说他不愿意去找一个半妖做什么交易,可为了自己的妹妹……便没有什么面子可言。
长禾公主见状轻轻叹息,说道:“王兄是要去找公子?”
“有这么明显?”朱儒释使匕首弯了一个银花,笑着。
长禾公主强调道:“七姑娘说了,是个好孩子。”
“她自己也就是个孩子。”朱儒释说道:“见过半妖杀戮惨状的人……可说不出什么孩子,只是怪物罢了。”
“我不知道王兄说的可对,因为半妖真的很可怕。”长禾公主叹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常年跟着王兄,也见过许多……前一秒还是乖巧可人的半妖后一秒就凶性大发毁灭村子甚至镇子的例子……这无关半妖作为人时候的性子,只是血脉不纯所带来的疯狂,不受控制的。
若是能够被后天的教育改变,也不至于被人如此的厌恶,发现就要打杀。
……
……
春市之外。
纤阿不知道春风城是不是好地方,可她此时艰难的从春市门前那一堆姑娘们中挤出来,被染上了一身浓郁的香味不说,面上还带着几分红晕,而在纤阿的身后,几个春市里的姑娘看着纤阿的背影抿嘴笑着,伴随着一阵子窃窃私语,似是在讨论这个好看的车夫姐姐是什么时候定居春风城的。
“……”
纤阿挤出了春市的大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转角走入春市的角落,面上带着无奈的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左手紧紧攥着缰绳,在她的右手边拎着一个药包一样的纸袋。
“……”
身边的姑娘来来往往,纤阿却冷静不下来,她现在就好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心下不安。纤阿此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是觉得来往的姑娘们都在看她,都在笑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连杜七在春风城内都是一个普通的姑娘,纤阿又怎么敢特殊。
至于说她买的药包,那就是买东西要付钱了,更加不敢坏了规矩。
药包。
纤阿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巴掌大的黄纸药包,在黄纸的最中心贴着小小一片菱形的贴纸,纸上用婉转细腻的笔墨写了一个小小的“荷”字。
就在这时候,马车边路过一对手牵手的姐妹,年龄小一些的姑娘看到了纤阿手上的药包后一愣,翘起嘴角:“姐姐你瞧,她拿的是什么。”
“嘘……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年长一些的姑娘给了纤阿一个歉意的眼神,随后抓着妹妹快步离开。
“……”纤阿身子僵硬了一会儿,抓着手上的药包,咬唇叹息。
她拿的这是什么东西呢?
自然是杜七方才想要的暗舒荷了。
她也是来到春市,听店里的姑娘们介绍才知道这暗舒荷的作用……无论活了多少年,纤阿都是干干净净、纯粹至极的姑娘,她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东西?
若是自己姐姐知道了她下凡来买这些东西……可真的是不得了。
烟笼寒水月笼沙,她不经常带面纱,可在熟悉的人面前的的确确是个容易害羞的姑娘,不然也不至于被海棠拿捏的死死的。
纤阿微咬下唇,眸光闪烁,一只手抓着暗舒荷放在心口,感受着自己死寂的心跳,面上却仍旧不自然的发烫。
不得了。
不得了。
这可是连元君都想要试一试的东西。
纤阿一只手缠着自己的长发,难以掩饰眼里的意动之色,按照道理来说,因为这个世界的等级森严,所以无论是怎么样的东西都无法对她造成影响,毕竟……天上的寒月是无法吃东西的,更不会有感觉。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对于纤阿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好像倚石仙子分明已经开了半步仙门,却依旧可以在杜七的艾灸下感觉到酸痛舒适一样。
因为是杜七想要尝试的东西,所以对自己也会有作用,甚至……对那个常年待在龙车与星空之上的橙衣女人也有用。
会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
纤阿抬起头直视着天上耀眼无比的太阳,想着要不要将这一包送上去,自己再去买一包。
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毕竟按照姑娘家的规矩来说,也没有妹妹送给姐姐的理由。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想要尝试,对于纤阿来说,重点是杜七想要尝试,所以她才想要,这种冲动与这药包里装的是什么没有关系。
杜七喜欢连韵的蜜饯,所以她也经常吃,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当然……新鲜感也是有一些的。
纤阿吞了口口水,红着脸的模样让路边的公子姑娘一阵侧目。
“这位妹妹。”
就在这时候,纤阿的身旁忽然出现了一个纯雅的女声,纤阿下意识的便将手上的药包放在身后,旋即转过身子,说道:“姐姐有什么事儿。”
出现在纤阿身边的是一小队姑娘,领头的与她说话的是一个身穿黄色留仙鹤纹长裙的女人,在黄衣女人的身后有七八个少女跟着,打扮十分艳丽,而在这群少女中间有一个被所有姑娘围在中心的少女……少女身着嫣红色襦裙,一头长发稳稳当当的束在脑后,面上点着可爱的妆容。
最重要的是,这个少女坐在轮椅上,仔细去看,身上还缠着些许的绷带。
她就是绝对的团宠,明明只是一个木制轮椅,上头却挂满了姑娘家的首饰,似乎是为了表示对轮椅上的姑娘的喜欢,她的座驾和衣裳下部份挂着各种玉镯、玉佩、玉如意、玉耳珰等等的玉饰,看得人眼花缭乱。
是石婴和琴楼的姑娘。
纤阿很快就认出了这出行的是什么人,她仔细地端详着石婴,发现这才几天石婴的脸颊就变得圆润了一些,面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神采飞扬的。
领头的王姑娘对着纤阿说道:“妹妹这车子可是有预约?若是没有……我们想要定一下于庙会期间使用。”
“回姐姐,有约了。”纤阿对着王姑娘说道。
她的车子可是用于元君出行的,自然载不了其他和元君无关的姑娘。
纤阿在看石婴的时候,石婴也在看她,她望着纤阿得面容,稍稍愣了一下……便认出了这是哪个姑娘。
明灯和翠儿都与她说过的,也远远的见过一次,这般好看的女人,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也会记住的。
记得是叫……阿纤?
王姑娘看着两个姑娘对视,眨眨眼后说道:“你们认识?”
是了,既然都是车夫,认识也不奇怪。
0565 石婴不是孤苦伶仃的姑娘
石婴和琴楼羁绊的来源很有趣,最开始住在琴楼的、女扮男装的姑娘是李青莲……后来李青莲想要将琴楼的王姑娘连带着小姐妹一起拐去东玄,结果没有成功,只带走了几个还未入店的丫头。
这琴楼的姑娘是李青莲都拿捏不动的人儿,更不要说石婴。
当初石婴在被杜七“勾引”和撺掇下去吃了蜜饯,体会到春风城的乐趣后因为她本身就很喜欢姑娘家,恼怒无法光顾杜七,为了从姑娘家身上找乐子就在琴楼住下。
那时候的石婴还没有吃下破障丹,紫府地脉还都是好好的,这个全盛时期说不定都能在师承手底下走两招的魔女——在琴楼被姑娘们当乐子玩弄。
最开始的石婴在琴楼的姑娘们眼中兴许不如李青莲的关系好,可她比李青莲可爱啊……她们最喜欢嘴硬的丫头了……所以虽然李青莲走了,但是石婴成功接替了李青莲的位置。
石婴很有钱。
石婴很大方。
放在平时,琴楼的姑娘会把她当成冤大头,可偏偏李青莲才走没有多久,姑娘们在李青莲身上捞到了足够的油水,于是石婴的傻大方就让姑娘们觉得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这些都不重要。
真正让琴楼的姑娘们从心里接受石婴的,除开每天相处所发现的闪光点,那就是杜七了。
石婴很富裕,却还坚持给杜七和明灯做车夫。
因为不歧视,所以会被姑娘们喜欢。
王姑娘询问了杜七、明灯……甚至是翠儿,得到的都是石婴是个很好的姑娘……这个结论让这个从八方客栈来的,外貌看起来不甚大的少女成为了让姑娘们喜爱的、外来的姐妹。
石婴身上有着李青莲所没有的野性,更能吸引这些被条条框框禁锢的女人。
久而久之……当石婴出了事情在十楼休息的时候,琴楼的丫头们就过来帮翠儿“分忧”,“借”走了她。
这也算是一借不还了。
喜欢的姑娘,自然是不希望还回去。
……
……
纤阿看着脸上多了几分婴儿肥的石婴,眼睫微颤。她一想到石婴在元君那的印象是一个很好的姐姐与合格的“御者”,心里便怪怪的。
姑娘的“御者”该是她们姐妹,却让规矩之外的人得了好评。
纤阿这不是嫉妒,只是对于自己失职的自责。
她不嫉妒,可石婴却嫉妒了。
……
阳光洒在石婴轮椅的玉制饰品上,泛着着耀眼的光,那光落在石婴的眼中,让她抓着轮椅侧扶的手用力了许多。
石婴仔细盯着纤阿的面容,在外人眼里,这马车与轮椅之间的气氛在朝着很怪异的方向发展。
琴楼的少女们看着石婴逐渐不善的眼神,有些奇怪这丫头今个是怎么了。
……有时候,我见青山你见水,如此而已。
石婴自认为是很恶劣的女人,所以她此时很不是滋味。
她是那么喜欢杜七和明灯,在石婴心里如果不是自己受了伤,也不会被眼前这个漂亮的过分的女人抢去了位子。
送七姑娘去医馆分明是她应该做的工作嘛。
似这般平日里和杜七、明灯都没有接触的生活……她快要忍不下了。
虽然杜七偶尔会带着明灯来看她,但是石婴还是很担心,担心许久不出现姑娘会把她忘了……这可不好玩。
要知道她这个八方客栈的余孽在成为无法修炼的废人后,唯一的理想就是在春风城继续做一个车夫,想要每日拉着喜欢的姑娘来往。
如果杜七坐惯了眼前这个姐姐的车子,不喜欢自己了……该这么办?
这种担忧在前不久才放大过一次,那时候她询问杜七怎么看待新的车夫……杜七说新的车夫驾车的技术很好,没有让她摔过,她也坐的习惯?让自己好好休息。
“……”
石婴深吸一口气。
这她怎么可能休息的好呀!
杜七都说坐阿纤的车坐习惯了?而且什么叫没有摔过?是在说自己当时驾车任性让她在马车内滚了一圈吗?
石婴知道杜七不是记仇的姑娘,可奈何她自己会多想。
两个女人各怀心思?气氛一时间竟然凝固了。
王姑娘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你们认识?”
一旁的少女在石婴身后轻轻戳了一下她的后颈?小声说道:“王姐姐与你说话呢。”
“啊……哦。”石婴回了神,看着王姑娘解释道:“见过一次,我住进十楼后,就是这个妹妹驾车送姑娘去医馆。”
妹妹?
妹妹?!
在场的琴楼姑娘视线在石婴和纤阿身上来回,最后发现石婴只是一个少女,而纤阿从身材到气质那都是实打实的女人,她的个头甚至比王姑娘还要高几分。
王姑娘啐了一声,嗔道:“又开始认妹妹了。”
石婴无奈的说道:“我都说了我的年岁比看起来要大一些。”
她的声音又换来了少女们的窃笑。
“?”
纤阿歪着头?她不甚明白自己这个“同僚”为什么不太友好的样子,可她还是主动开口说道:“其实……我也比妹妹要年长不少。”
她这声妹妹唤的亲切,亲切的让石婴心里的嫉妒都溃散了,她轻咬下唇,心道她承认……自己是没有这个姐姐温柔好看。
石婴深吸一口气,正要说什么,王姑娘就挡在石婴身前,歉意的看了一眼纤阿?说道:“妹妹不要和这丫头计较,她才受了伤,脑子不好。”
石婴:“……”
若不是王姐姐瞪了她一眼,她定要和七姑娘这个新的车夫好好交流一下心得。
“唉?妹妹身子不是好好的。”纤阿没有跟上姑娘家的思路,之后就听到王姑娘指着她的马车说道:“既然是十楼雇的,那自然是接不了我们的活。”
王姑娘转头看着石婴,问道:“石丫头,你以前也是春风城的车夫,你的马车呢?咱们去要回来,到时候让六儿驾车带咱们出去。”
“在车行呢。”石婴没有和姑娘们闹别扭,如实说道。
一众的少女们见到石婴兴致不太高的模样,纷纷看向王姑娘,后者给了她们一个安心的眼神,只见王姑娘弯下腰,蹭了蹭石婴的脸,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想和十楼的姑娘一起出去玩,但是……这次不行。”
“为什么不行?”石婴问。
王姑娘解释道:“昨日翠儿是来找我说想接你回去,但我没有放人。你说你这走也走不方便的去十楼不是给翠儿添麻烦?庙会来之不易,总是要让翠儿歇息歇息。毕竟不能让七姑娘帮你推马车吧,她小胳膊细腿的……哪里推得动你这个练武的丫头。”
纤阿在一旁心想让元君推旁人?又不是杜十娘,这成何体统。
想着,又是一愣。
照理说,杜十娘也不行。
“我都说我能下地走了……”石婴嘟囔着。
“前天大腿上的口子崩开又忘了?”王姑娘捏着石婴的脸,提醒她:“你这丫头所有的银子都给了十姑娘,这些时日的医药费可都是丫头们帮你垫的,你想走就走啊。”
“我以前听曲子的时候……又没有少给你们银子。”石婴咬牙,她什么时候那么憋屈过。
“一码归一码,我是不知道你这妮子是怎么勾引到翠儿的,丫头三天两头跑我这儿来要人……咱们一直以为翠儿只喜欢石闲姑娘,没想到你也算一个……难道是因为都姓石?”王姑娘说着从后面将石婴搂在怀里,嗔道:“怎么,琴楼的姑娘就满足不了你?”
“就是。”
“石丫头最没良心了。”
“哼,她又看不起人。”
石婴身边的少女们纷纷跟着声讨她,可仔细去看,那些姑娘们一个个笑的开心,还有几个趁着埋怨的话伸手从石婴身上揩油,活脱脱的一群女赖子。
也是,石婴这种手上只沾过血的人在这清红混搭的姑娘们面前可不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小白兔,要不是王姑娘看着,就以她受欢迎的程度……早就被这些姑娘吃干净了。
“……”
石婴虽然不适应和这些女赖子相处,可是姑娘们对她好她还是看的出来的,只能发出口头上的抗议。
这大抵是幸福是烦恼。
是以前孤身一人的石婴没有体验过的感觉,她嘴上说着抗拒的话,可慢慢的却红了脸。
她想起了在八方客栈的时候,那时候她在宗里面是丫头里的孩子王,照顾着一些孤儿和半妖……被人信任的唤一声石婴姐姐,只有她宠别人的份。
现在来了春风成,反倒是成了被宠溺、被开玩笑的人。
有人关心一日三餐与伤势……又因为所有来自仇家的东西全部被禅子挡在外面……这感觉,让人心安的同时,可以享受这个安定的世界。
只是偶尔会想念她憧憬的鱼师姐,还有宗里的小丫头们,自己走了……小丫头们会不会被欺负?
可这些对于她这个叛徒来说都已经是奢望了。
在春风城呆久了,石婴也不似以往刺挠。
纤阿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抿嘴一笑,心想这就是春风城吗?若是自己和姐姐入了城……会不会也遇到不一样的人。
石婴接受了庙会和琴楼的姑娘们一起过的既定事实后,歪过头看着纤阿手里的药包,她一愣之后收起了所有的嫉妒和不满,担忧说道:“阿纤……姐姐,你这是生病了?如果身子不舒服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作为车夫要有很好的身体,绝不能带病驾车,要为车上的姑娘们负责。
她虽然嫉妒,但是纤阿这么好看,给杜七做车夫既有面子也敞亮,技术也好,可不能生病。
纤阿听着石婴的话,整个人都是一愣。
她已经有许久没有从普通的姑娘口中听到“阿纤”两个字了。
可在听清楚后,她的脸一下飞起了红晕,她柔声道:“我不是……这也不是药……”
她说着,将手中的“暗舒荷”又往身后放了放。
兴许是因为石婴是自己的“同僚”,在地位上与她相同,所以纤阿的反应如此的强烈。
“荷?”石婴想着方才一闪而过的菱形纸片,正疑惑着,便被身后的王姑娘捂住了嘴。
“丫头没见过世面。”王姑娘看着纤阿害羞的样子,眼睛里闪闪发光,可是仅存的涵养告诉她……虽然她现在很想调笑这个叫做阿纤的妹妹,但是……要有涵养。
琴楼的少女们看稀有动物一样看着纤阿,纷纷笑着:“又是个和石丫头一样的干净人呢。”
“真好看。”
“这么好看的姐姐,怎么又让杜姐姐拿去了,这不公平。”
“好了,你们都小声些。”王姑娘干咳一声,隐藏想要上手纤阿的念头,接过石婴的轮椅,回头对着纤阿说道:“叨扰了。”
“嗯。”纤阿点点头,她心道原来这些姑娘就是海棠曾经喜欢的姑娘。
想要了解,所以态度压的如此之低。
她打开帘子,看着里面的暗舒荷,没有再伸手去拿。
好奇是好奇,吃……也没有这个打算。
若是元君吃了,她就尝尝,不然还是算了。
只有石婴依旧不甚明白的瞪着眼睛,坐在轮椅上走出三四丈了还在想着药材的事情。
“王姐姐,那是什么药?”
“不算是药。”王姑娘说道。
“是暗舒荷。”随行得少女一只手压在石婴的肩头,嘻嘻笑着。
“暗舒荷……是吃的荷花?怎么用药纸包着。”石婴很是不解。
王姑娘啐了一声,说道:“问问问,的确是好东西没错,正巧这些时日店里也送了不少过来,想知道……晚上就喂你吃。”
“吃就吃,你这是什么态度。”石婴跟着呸了一声。
她连破障丹都敢吃,还有什么不敢的。
“……”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车行而去,连石婴都没有注意到在她们的身边过去了一辆豪华的车驾。
马车内。
“小鱼姐,石姐姐……是被人欺负了吗?”王随鱼担忧的抱着鱼行舟的腿。
“安心,这可不是欺负。”鱼行舟小声说道。
“这丫头……倒是在春风城过得舒服。”吕少君脸色苍白,靠在窗边撩起帘子,望着逐渐远去的琴楼姑娘。
鱼行舟垂下眼帘,轻声道:“师父,石妹妹也难得轻松。”
0566 石婴应该答应出去迎客
虽然吕少君和鱼行舟表面看起来是师徒,可实际上更像是母亲与女儿。
这关系与杜十娘和杜七不太一样,硬要说……和鱼行舟、王随鱼的共同点要多一些。
在出事之前吕少君对石婴的死活并不在意,这也很正常,毕竟是魔门的姑娘。
但是鱼行舟这位九华剑主与她不同,虽然出身魔门,但是作风性格更像是仙居客……非要找出什么奇怪的点来,大抵就是鱼行舟喜欢明灯、王随鱼那样的小姑娘了。
当初的杜十娘也只是个小姑娘。
……
烈日被幕帘挡在马车外,伴随着石婴与车驾的擦肩,王随鱼翘着圆圆的耳朵,趴在窗口盯着石婴的背影。
“小虎是怎么了,师父可有头绪。”鱼行舟轻声道。
“有头绪,与你说也没有什么必要,都过去了。”吕少君说道。
连九霄上仙的事情都需要鱼行舟去消化许久。背负了青州以及天池泽无数生灵仇恨的虎妖就是小虎的父亲这件事……还是作为一个秘密永远的沉寂下去的好。
王随鱼是半妖,她的父亲是陨落在青龙爪下的虎妖,因为虎妖的血脉提升,所以小虎生生的被拔高了一个境界,潜力也提升了许多。
而王随鱼十分恐惧她的“父亲”,甚至一度差点被亲生父亲杀死,她对于虎妖有的只害怕,现在小丫头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压在头上的大山彻底消散,小虎也活泼了许多。
吕少君叹息。
小虎是活泼了许多,但是鱼行舟却沉寂了下来。
“想去见石婴?”吕少君问。
“嗯。”鱼行舟点头,透过帘子看了一眼人群中的石婴,随后摇头说道:“我知晓不方便,我不会去见师妹,师父安心就好。”
吕少君注视着鱼行舟平静的表情,眉头抽了抽。
她可太了解自己这个徒弟了。
“咱们说好了的,石婴的事情你不怪我。”
吕少君提醒鱼行舟,她当初为了二长老的财产救下石婴,虽然从二长老那儿弄出来不少的丹药,可最后因为这件事……都差点惹到了道宫和佛门,果然做坏事是要不得的。
“我没有怪师父,师妹在春风城也遇到了一些好姑娘,不打扰她就是最好的选择……就好像十娘一样。”鱼行舟认真说道。
“是我的错,当初就应该让你入绝云的,跟着八方客栈早晚会这样。”吕少君看了一眼竖起耳朵的小虎,宠溺的摇头,随后大大方方的说道:“自打我以为那没良心的死于天劫后……也就看开了,这什么魔门掌柜的……做与不做都没有什么意义,在淮沁游玩了这么久?当真不想回去。”
吕少君看向东方?露出一抹不知是爱还是恨的神情:“现在我想去东玄瞧瞧。行舟,你想去绝云吗?我与云浅说说,送你上绝云也挺好?那儿现在可是有一根悟道竹?你也能帮我看看你小师妹这些年有什么长进。”
“最主要的是?在妹妹面前多说师父的好话吧。”鱼行舟轻声道。
“是啊。”吕少君抬起头:“毕竟我和她爹都对不起她……现在想想,当初还不如带着丫头和桐君一起隐居。”
她说着?看着鱼行舟:“怎么样?去不去绝云宗?你是九华剑主?鱼行舟的名号比我这个娘亲都要好使?我听云浅说了,丫头很喜欢你……”
以鱼行舟的天赋,也能使剑,若是入了绝云?云浅估摸着做梦都能笑出声。
“……”
鱼行舟发现她的师父是认真的,心想师父的变化可真大,以前她是一直将自己当做客栈未来的掌柜的培养的?现在居然让她入绝云。
看来夫子遭受天劫与魏云笈生死难料的事情……真的改变了她许多。
“若不是师父……这客栈可就是真的人人喊打了。”鱼行舟柔声道。
吕少君做八方客栈掌柜的这些年?虽然魔门依旧是臭名昭著?不过总归不是无恶不作,一众弟子还是有底线的。
倘若师父不再管客栈,那些自以为资历比她师父还高的一个个长老……定会把八方客栈往绝路上带。
“人人喊打有什么不好。”吕少君呷了一口茶水,苍白的面色好了一些,她轻声说道:“书院一直视我如魔头,也该让他们瞧瞧离了我……这魔门会是什么样子。”
“师父可不是任性的人。”鱼行舟无奈说道。
“以前不是?现在不一定。”吕少君放下茶杯,叹息说道:“我不喜欢师承,因为你小师妹喜欢他……可我也没有资格说师承,与他一样,我现在只想听她唤我一声娘。”
鱼行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轻轻踢了一脚那个竖起耳朵偷听的小虎,随后担心的说道:“师父这么长时间不在宗里,上面有些不安分了。”
魔门里可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更不要说……现在宗里已经有人知晓她师父受了重伤。
“你说老东西??他是石婴的二叔,灭了石婴满门……背上这血海深仇,自是坐不住了。”吕少君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怕什么,我正巧不想管这烂摊子,谁有能耐谁上。虽然老二平日里没有什么能耐,但落井下石做的还不错。”
“师父!”鱼行舟急着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好了,我知晓他开始整合宗门了……说不定还想着趁着我的伤把我除掉,毕竟这些年我可没有少压榨他。”吕少君拿过一旁的褥子盖在身上,继续说道:“老东西恨我入骨,但是你这个九华剑主,我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动。”
“师父你呢?”鱼行舟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恢复伤势。”
“也不急。”吕少君修长手指绞在一起,眨眨眼说道:“这不是有云浅在吗?那女人可舍不得我死,再说了……她就算是舍得,桐君也舍不得。”
“……”鱼行舟看着自家师父窃笑的模样,一愣之后无奈道:“师父离了宗门,越发的不稳重了。”
“总是死气沉沉的可没有人喜欢,像桐君那样也挺好的。”吕少君抓住鱼行舟将她拽进被子里,轻声道:“云浅在,你怕什么。”
“行罢。”鱼行舟点头。
是了。
一直以来八方客栈和绝云宗都是势不两立,谁能想到这领头的居然是一对生死相依的好姐妹?
甚至师父的女儿都交给倚石仙子养护。
以仙子能从无天大圣、道宗和佛门手中得到悟道竹来看,少了师父的客栈完全不够看。
“你只管安心修炼,宗门的烂摊子……顺其自然就是了。禅子在春风城,翻不了天。”吕少君想了想,说道:“你抽空回去一趟,把咱们自己的丫头带回来,其他的,放着他们闹罢。”
“嗯。”鱼行舟终于确定了,吕少君现在真的没有管客栈的意思,她钻进了吕少君的褥子,抱着自家师父的腰,轻声道:“客栈就不要了?”
“你想什么呢,哪能不要。”吕少君捏了捏鱼行舟的脸,说道:“我等着秋后算账呢,你说……等老二惹上了云浅,我以保他一命出面,再要他那些藏匿的宝物他会不会答应……嗯,也不是宝物,我想他死。”
她想着想着,才发现她已经不惦记宝物了。
“我就知道您有算计。”鱼行舟看着吕少君狡黠的眼神,摇摇头,冲着王随鱼说道:“小虎,过来陪师父睡一会儿,别傻站着了。”
“来了。”王随鱼乖巧的钻进了被子,在吕少君一侧躺下。
……
……
就在这时候,石婴忽然回头看向愈发远行的马车,只在幕帘轻轻晃动。
“石丫头,你瞧什么呢,那阿纤可是已经走了。”少女们笑着。
“没什么……”石婴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她方才好像听到了有人再唤小虎?
拍了拍自己的脸,希望早些振作起来。
王姑娘看见石婴心不在焉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因为庙会不能和杜七一道游玩而伤心,便笑着说道:“早些去车行取了马车,咱们今晚还要接待客人呢。”
在王姑娘的这一座琴楼里,红倌人比清馆人要多一些……而这种有才的姑娘本身就是十分受欢迎的,即使是红倌人,也有许多人喜欢。
“接待客人?”
果然,一听到琴楼的姑娘要重新拾起活计,石婴立刻紧张起来,她蹙眉说道:“前几天姐姐不是与我说,琴楼不是已经不接待客人了?”
因为银子足够了,姑娘们准备歇息歇息。
王姑娘敲了一下石婴的脑袋,嗔道:“你这是什么耳朵,再说了,你瞧瞧你身边那一个两个的死丫头,眼睛绿油油的和狼崽子似得,不找客人,难道你负责陪她们玩?”
石婴闻言看了一眼身边环绕的姑娘们,吐出一口浊气。
真是想不明白。
是了,琴楼的姑娘们早就习惯了先前的生活,真闲下来了反倒是不自在。
“倘若石丫头愿意陪我们玩,封楼都可以……”琴楼的少女手握折扇,双手环胸浅笑着。
“大冬天拿把扇子,你装个什么劲,呸。”
“石丫头身子还坏这呢,你们可少打她的主意。”
王姑娘的一句话似是石头丢进了水里,让石婴周围的姑娘们吵吵嚷嚷,也不管还在街上。
“她们……罢了。”石婴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轮椅上的扶手,预示着她内心并不平静,住进来这么久了,她依旧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付琴楼里的姑娘。
“妹妹也别嫌姐姐们吵闹。”有身穿花袄的麻花辫少女蹭了蹭石婴的手,她给坐在轮椅上的石婴盖上了绸缎,旋即接过王姑娘的工作,一只手握住后面的推把,走了一步,看着轮椅上皮肤好的似是婴儿的石婴,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是了,这琴楼也是有清馆人在照顾石婴后,默默喜欢上她的。
石婴抓着腿上的锦缎,往胸口上提了提。
“冷了?”王姑娘眯着眼睛看着石婴。
“是有些,阿暖,谢谢。”石婴转过头对着花袄少女说道。
“与我还说什么谢。”花袄少女叹气。
王姑娘在一旁眨眨眼后笑着对石婴道:“是了,你这丫头一身武艺也碎的干净……身子虚的很,看来阿暖是比我更适合照顾你。”
“王姐姐……”花袄少女红着脸嗔了一句,埋着头推轮椅。
王姑娘看着石婴不知所措的眼神,心想事情也急不来,便看着前方吵嚷的姑娘们,说道:“难得出来一次,闹腾就闹腾了。”
“是难得一起出门。”石婴点头,然后盯着王姑娘:“所以……晚上接的是什么客。”
王姑娘掂了掂脚尖,双手背在身后,加快脚步后回头说道:“和你有什么干系,是丫头们的客人,又不是你的,你只是暂住在琴楼而已。”
“……”石婴攥着绸缎,咬牙,心想若不是自己还受着伤,定要这个妮子好看。
“姐姐,你别吊着她的胃口了。”花袄少女心疼石婴,请求道。
“你别说话,这样,石丫头既然不想姑娘们迎客……你若是替姑娘接待客人,我就与你说来的是谁。”王姑娘说道。
“我?我可做不来这个。”石婴红着脸啐了一声。
“可惜了。”王姑娘眯着眼睛,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与吵吵闹闹的姑娘厮混在一起。
“……”石婴哼了一声,旋即面色平静,她被调笑惯了,也不至于恼怒,只是觉得自己的好心被人无视有些不大舒服。
花袄少女推着石婴的轮椅走在最后面,她犹豫后说道:“王姐姐逗你玩呢,可别往心里去。”
“阿暖,你也要接待客人吗?”石婴回头问。
“姐姐说的是以后不接待男人了,女人的活还是要的。”花袄少女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从今往后,咱们这儿的姑娘只接待姑娘家,王姐姐就是急你呢。”
“……”石婴闻言一愣,随后呸了一声:“我说呢,如果是姑娘家就没关系了,姐姐真是的,直说不久好了。”
“其实男人和女人都一样得,只有局外人觉得不一样。”阿暖摇摇头,接着说道:“妹妹你方才该答应王姐姐去接待今晚的客人的。”
“就算是姑娘家也没有让我去的理由……吧。”石婴说着,语气越来越慢。
虽然阿暖喜欢叫她妹妹,但从不会逗她玩,这是最老实的孩子。
“是七姑娘?”石婴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