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走西口之天山行TXT下载走西口之天山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走西口之天山行全文阅读

作者:伊语涤生     走西口之天山行txt下载     走西口之天山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海不扬波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两瓶伊犁大曲喝个精光,在部队就有“海量”之称的李鹏程也就喝个微醉。

    他双手抚摸着酒足饭饱的圆肚皮,从屋角的小扫帚上拔了根芨芨草细杆,边剔牙边摇摇晃晃朝屋外走去,他要回宿舍休息。

    张西林早就喝得烂醉如泥,倒在饭桌底下呕吐不止。

    胡素本来搀扶丈夫准备上床,抬头看见李鹏程走出了屋门,她着急了,李鹏程离开这屋,那不等于白白宰杀了自家那只肯下蛋的老母鸡嘛。

    她顾不上搀扶丈夫了,慌里慌张松开丈夫的身体,软不塌塌的张西林烂泥般“噗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倒在地上时,双脚碰上了餐桌腿,把餐桌给踢翻了。

    就听到一阵“稀里哗啦”得响声,餐桌上的碗筷盘子摔在地上,一片狼藉。

    快步走到屋门的胡素扭头看着摔得粉碎的碗盘,心疼的直流血。

    不行,今晚舍下老本,也要让李鹏程成为自家的女婿。

    胡素拽着李鹏程的胳膊往屋里拉扯,李鹏程红彤彤的脸醉眼朦胧问道:“干妈,天黑了,我要回宿舍了,明儿个再来干妈家吃饭。”

    “小李子呀,天都老黑了,你就留在我家睡吧。”胡素用尽吃NAI的劲儿拽着李鹏程进了屋。

    “干妈,你家没地儿。”李鹏程还有点意识。

    张西林家两间屋就两张床,里屋摆着一个张西林和胡素休息的大床。

    外屋有张小床,用破床单隔了下,算是干妹子张善善的闺房了。

    胡素着急道:“今晚,你跟干爹睡里屋,我跟善善在外间屋凑合着挤上一晚上,你干爹喝酒,身上酒气味道大,我嫌太熏人了。”

    李鹏程微张着嘴,脑袋胡乱的摇晃着,他一寻思,也是,去宿舍还要走一大截子路,挺麻烦的,干脆就在这里睡一晚上得了。

    喝了酒的李鹏程回到里屋,脱下衣服就钻进了被窝。

    早就按捺不住的张善善在妈妈的示意下,进了里屋,关上屋门爬上了床……

    清晨,李鹏程睡意朦胧得醒了,怀里怎么搂着一个光溜溜、怪硌人的身体。

    他一个激灵清醒了,发现他跟干妹子张善善钻进一个被窝里,俩人都裸着身子。

    吓出冷汗的他打算偷偷溜走,慌里慌张穿上衣服,上身的衣扣也扣错了,老大和老二扣在一起了。

    他蹑手蹑脚地拉开屋门,只见胡素双手叉腰站在屋外站岗守候,他被胡素逮了个现行。

    看着李鹏程想装糊涂不负责任的神情,张善善爬在床上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不时偷偷地从指缝观看李鹏程的反应。

    胡素拿着床单上的桃花点点让李鹏程负责,看着用被子裹着身体的张善善哭天抹泪的,李鹏程心生愧疚。

    但再看到她那寒碜人的五官,李鹏程心中又一阵恶心。

    见李鹏程没打算娶张善善的意思,胡素拿着这床单威胁着李鹏程。

    要么,他李鹏程息事宁人,赶紧娶了女儿张善善。

    要么,她胡素拿着这床单去县城公安局找领导反映,在县城闹得天翻地覆。

    李鹏程早就从广仁乡的百姓嘴里听说过,胡素为了让儿子张忠明娶上媳妇,坐着老牛车敲着破铁盆“把自己当猴耍”的“壮举”了。

    想到倘若胡素坐着老牛车到县城也闹这么一出,那他李家还能在县上待下去吗?!

    一向好面子的爸妈非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无奈之下,明知中套的李鹏程,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为了息事宁人,他咬咬牙娶了张西林的闺女。

    这下,轰动了全广仁乡,羡慕嫉妒恨的一大群人个个啧啧称赞,真是“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呀。

    为了套住李鹏程当自家女婿的张西林,酒量不大的他因饮酒过度,再加上在自家外屋的地上睡了一晚上,上吐下泻了好几天,苦胆都快要吐出来了,硬是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一场大病的张西林从床上爬起来,双腿都开始打颤,拄着一根木棍颤颤巍巍进进出出的,直到身体恢复才扔下这根木棍。

    从这次以后,张西林看到伊犁大曲就发颤,喝伤身体的他,从此滴酒不沾。

    儿子李鹏程娶了农家女,关键是娶了广仁乡长得最磕碜人的农家女张善善,让李鹏程的父母和他本人觉得太没面子了。

    李鹏程的父母直接告诉儿子,要想让他们老两口活的长久些,不要带张善善回婆家。

    当年复员的战友已经结婚的,娶的媳妇都是在县城上班的姑娘。

    就是没工作的,也都是县城吃商品粮的,还长得貌美如花。

    没有结婚的战友谈的对象也是条件相当不错,只有自己落了个这种下场。

    妻子张善善长得寒碜人不说,还是个农村户口,以后的孩子参军当兵回来还不给解决工作,只能回家种田。

    李鹏程懊悔不已,都怨自己贪小便宜吃大亏,可是这丈母娘胡素这网撒的也太长了吧,竟然沉住气给他设了个套。

    为了弥补内心的失落,李鹏程让张善善在家里开了个小杂货铺,卖些小物品。

    在广仁乡上班后,又在广仁安了家,上级领导见李鹏程是安下心来在广仁乡工作,开始有意培养他。

    婚姻不顺,事业顺遂的李鹏程也就慢慢把心安定下来,但是他没有改掉到百姓家吃吃喝喝、贪小便宜的毛病。

    广仁乡有个出名的“破鞋”周华,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丰满的身材、圆圆的瓜子脸,五官清秀。

    因她生活不检点,男女作风无底线,让他老实巴交的丈夫极其难堪,实在无法忍受周华的行为,丈夫跟她离婚单过。

    没有了丈夫的约束,单身的周华更加肆无忌惮,每天傍晚,她就像个幽灵一样在广仁乡穿行,通吃广仁乡已婚未婚的老男人。

    第一生产队大队的光棍汉张三对周华非常上心,经常跟踪她,抓住周华敲竹杠,吃干抹净后,还搜刮周华挣来的嫖资钱。

    一次,天刚麻麻亮,周华刚从村里那间破土坯屋伸出头来观察,见附近没人,就朝嫖客招招手,俩人分手后一东一西离开土坯屋。

    等候多时的张三觉得机会来了,尾随在身体疲倦的周华身后,头发凌乱的周华刚走进朦胧的日色中,就被张三拦住了。

    知道从不吃亏的张三又要蹭免费的苟且,周华疲倦得躲开张三,俩人拉扯之时,被值夜班的李鹏程发现了。

    在李鹏程的高声训斥下,张三吓得仓皇而逃,李鹏程直愣愣看着周华被撕扯的坦胸露RU的上身,吞咽了几口唾沫。

    熟谙男人心理的周华给年轻的李鹏程抛个媚眼,扔了句话,“晚上九点在破屋见面,我只能以身报答了。”

    上班时间,李鹏程满脑子都是周华那白花花丰满的上身,到了傍晚时分,他神不知鬼不觉迈着脚步朝没有屋顶的土坯屋走去……

    俩人餍足得躺在破土坯屋里一张破草席上,李鹏程无比懊悔。

    自责年轻无经验的他,不小心中了胡素、张善善母女俩的套,娶了个倒胃口的媳妇。

    想想张善善细眉、吊梢眼、塌鼻梁、天包地的那张嘴,瘦骨如柴的身体,搂着她都硌人,李鹏程不由烦躁起来。

    他捞回扔在草地上的裤子,从里面拿出一盒大前门香烟,用嘴巴含出一根烟,神情不虞得吸着烟。

    周华留恋的摩挲着李鹏程,见时候不早了,也捡回扔在草地上的裤子。

    她对着阴沉着脸想心事的李鹏程打趣道:“咋样?老娘跟你那黄花大闺女的张善善相比,谁伺候的好?”

    “好了,别提她了,真他妈扫兴。”李鹏程嘴里叼着烟,也开始穿起衣裳,“给,十元钱,咱俩这事不能说出去。”

    望着李鹏程手里的十元钱,要比她陪三个男人挣得钱还要多,周华笑眯眯伸手推开李鹏程递过来的嫖资,“对你,姐不要钱,想来玩,每周一的下午,到这里来找我。”

    穿好衣服的周华用手当梳子整理下凌乱的头发,颇有经验地说道:“你先走,朝东面走,我待会儿再出去,省的被人看到,对你影响不好。”

    李鹏程发现这周华是个颇有眼力劲儿的人,跟她一来二去的,就有了感情,他决定瞒着妻子跟周华在外面偷偷过小日子……

    春风越过千山万水吹绿了新疆大地,对于新疆各族人民来说,这是个让人充满希望、舒心轻松的年月,这一年发生了可以记入史册的大事。

    土地包产到户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这一年,广仁“六大祸害”首当其冲被逮捕,有关部门在收集证据时,被他们祸害的小媳妇、大姑娘多达数人,真是罪恶滔天、罄竹难书。

    “六大祸害”被依法判处死刑让广仁乡各族百姓无不拍手称快,住在县城的郝剑良一家开心得买了些羊肉炒菜庆祝。

    在乌鲁木齐市开理发店的贾欣听到这个消息,趴在床上激动得哭了一天,这六个改变她人生命运的祸害终于恶有恶报,得到法律的制裁。

    聪慧的贾欣知道她跟田柳没什么结果,最终主动离开了田柳,她深爱着田柳并跟他有了肌肤之亲,她爱了他一辈子,无论多久不联系,多久不见,心里始终是相思人的影子。

    田柳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永远挥之不去,一直到她离开人世……

    广仁乡一块六十多亩地的黄土地上,46岁的田坤禾跪倒在这块属于他田家的土地上,双手捧着黄土地,激动地痛哭流涕。

    包产到户让内心漂泊不定的他总算踏实安宁起来,按照每家人口数分配土地,田坤禾家9口人总共分到了63亩口粮地。

    这一年,田坤禾种植了30亩小麦、30亩玉米、3亩胡麻,不用再吃大锅饭了,勤劳的田坤禾更加辛苦了。

    他和妻子每天披星戴月地在庄稼地忙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充满了奔头。

    在田坤禾家的承包地里,有雨的日子里,在雨中匆匆行走的人们会发现,披着塑料布的田坤禾笑眯眯望着被雨水滋润着庄稼地的小麦和玉米。

    在无雨的天气,任凭风吹日晒,毒辣的日头炙烤着大地,田坤禾头戴一顶草帽,脖颈上搭一条毛巾,拿着锄头在田地除草,汗珠从头顶滴落,热了他用毛巾擦擦汗再搭在脖颈上,继续低头锄草。

    “麦子锄三遍,等着吃白面”,对田坤禾来说,劳动就是财富,只有辛勤劳动才能获得丰收,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念想,为了让老婆孩子吃饱肚子,再苦再累都值得。

    在广仁乡,要说谁家的庄稼地长得最好,各族村民们都会提起田坤禾,无不竖起大拇指称赞。

    辛勤劳作的田坤禾夫妻俩,把63亩地搭理的没有一根杂草,庄稼长的郁郁葱葱。

    儿子田穗、田庄、田草、田薪和女儿田豆,每逢星期天都会到自家的田地帮忙。

    望着长得密集齐整的麦田,如一块毛茸茸的绿色地毯铺展开来,浅棕色的田梗经纬交织像绿毯中的彩纹,酽酽的夏风熏醉金色的麦浪,田坤禾笑得双眼眯成条缝。

    成片的麦浪在夏风的吹拂下,沉甸甸的麦穗随风摇晃,眼看着没几天就要收割小麦了。

    “天不遂人愿”,一场突如其来的鸽子蛋大小的冰雹砸的小麦颗粒无收。

    这一年,广仁乡种植小麦的各族农民坐在自家田地哭天抹泪、嚎啕大哭。

    田坤禾站在麦田地里,看着被冰雹砸在地上的麦穗,上面白色的冰雹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化成了水,跟落在地上的麦穗搅和在一起。

    这个坚强的男子听着身旁妻子和孩子们的抽噎声,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呜呜大哭,如同老牛般发出沉闷的哭声。

    这场冰雹让即将收获的小麦和胡麻损失惨重,半米多高的玉米叶被砸得一缕一缕的,如同破烂的绿色布条。

    玉米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生长期,有一定的自我修复能力,相对来说损失小些,可能会影响产量。

    可是落在地上的小麦------

    苦难总是与田坤禾相随,摔倒之后,他还要在原地咬牙爬起来,田坤禾用手拍拍身上的灰尘,咬牙继续前行,家里还有多少张嘴巴等着吃饭呢。

第十四章:背井离乡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等被冰雹砸在地上的麦穗干了后,田坤禾夫妇带着一群孩子在自家麦地里忙碌起来。

    每个人手上拿着小扫帚和小口袋啥的,将麦穗扫成一堆一堆的,装到老牛车里拉回家,晒干后磨面粉吃,否则这年家里就没白面粉吃了。

    1983年的这个炎热的暑假,对于18岁的田穗、16岁的田庄、15岁的田薪、13岁女儿田豆和12岁的儿子田草,以及8岁的田杉(狗剩子)来说,终身难忘。

    在这个酷暑的夏天,他们顶着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硬是将30亩地麦穗、麦粒用扫帚一点一点收回家里。

    有些麦穗被冰雹融化的水浸泡后开始发芽霉烂,饿怕了的田坤禾也将这些发霉的麦子收回家磨成了面粉。

    广仁乡种植小麦的人家们跟田家一样,哭过之后,家家户户全体出动,用扫帚扫地上的麦穗和麦粒,确保麦子颗粒归仓。

    第一生产大队由于土地比其他公社的面积少,张西林一家六口人分了24亩口粮地,是广仁乡最好的地块。

    张西林家种了10亩地的小麦也遭受到冰雹的袭击,他全家老少都在用扫把扫着地上的麦穗。

    回娘家帮着干活的张善善擦着额头的汗水,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日头,扬声对妈妈胡素不高兴地嚷嚷道:“娘,大哥啥时候来呀?!他骑着自行车咋比我们走路的还要慢半天呢?!”

    听了女儿话语中满满的怨责,胡素没搭理女儿,她知道长子张忠明又在偷奸耍滑呢。

    刚才临出门时,一家老少同时出门,张忠明让他们先走,他说锁门后骑着自行车就跟上来。

    可是他们忙活了大半天了,还没见长子张忠明的人影。

    熟稔长子秉性的张西林轻轻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他远望着地头,看见张忠明骑着自行车如同蜗牛爬行般慢腾腾朝这边过来。

    为了多拖延些路上的时间,少干点农活,张忠明骑着自行车几乎以静止不前的慢速度在田间小道骑行。

    既要保持最慢的速度,又要确保自己不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张忠明双手扶着把手左右摇摆着,就如马戏团表演杂技的演员给观众表演骑慢车的速度蜗牛般爬行。

    张忠明扭着车把手歪歪扭扭地向前爬行,再慢的速度也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这段步行走二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被他用自行车爬行了一个多小时。

    来到自家地头,张忠明愁眉苦脸地看着地面上的麦粒,小眼睛骨碌碌一转,计上心来。

    张忠明将自行车支架慢悠悠用脚支在地头前,再用手轻轻压压后座,看自行车会不会摔倒,又非常“不放心”得把自行车在原地挪动好几下。

    见大哥又在地头摆放自行车“忙碌”了大半天,老实巴交的张忠信看看身旁顶着大肚子低头扫麦穗的妻子邓清,身怀六甲了,就早早地在田间干活。

    这边的妻子正吃力得蹲在地上,用双手捧着麦穗往面口袋里放。

    而那边在地头摆放自行车的大哥没完没了的挪动着那辆显眼碍事的自行车。

    张忠信最终忍无可忍高声讥讽道:“哥,你赶紧来地里扫麦子吧,就给咱广仁乡第一生产队留一点蚂蚁吧,别让咱广仁乡第一生产队的蚂蚁闹绝户了。”

    在弟弟的连声催促下,张忠明这才慢悠悠走到地头,不知是真没听明白弟弟话里的嘲讽,还是装糊涂没听懂的样子。

    他拿着扫帚也不干活,站在原地虚心地请教弟弟张忠信,“啥叫不要让咱广仁乡第一生产队的蚂蚁闹绝户了?”

    张忠信厌恶得扫了一眼无时无刻都要偷奸耍滑的哥哥,出言嘲讽道:“咱第一生产大队路上的蚂蚁早就让你用自行车轱辘全压死了,好不容易留下地头的那点蚂蚁,再别让你挪来挪去的车轱辘再压绝户了。”

    小儿子的话让扫麦穗的张西林哭笑不得,胡素也皱着眉头看着拿着扫帚有一搭无一搭扫着麦穗的张忠明,暗自下了决心,这次舍下家里血本出厚重的彩礼,也要给这丧眼的长子娶个媳妇,让他单独过日子。

    自从不吃大锅饭,每家分了口粮承包地后,长子张忠明偷奸耍滑的毛病暴露无疑,以前吃大锅饭耍个滑头也就罢了,那是给公家干活,可如今都包产到户了,他竟然跟自家人也耍起滑头了。

    中午,广仁乡的农民为了多干活,都不回家吃饭,将早晨带的馍馍或干馕掏出来,喝点凉开水凑合着吃个午饭。

    张西林家也不例外,吃完午饭又开始忙碌起来,到了傍晚时分,一家人拿着扫帚等工具回家了。

    自行车后面驮着几袋子的麦穗,张忠明骑着自行车急匆匆赶回家,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张忠明为了偷奸耍滑,练就了骑慢车的高超水平,清晨,扛着锄头的各族农民纷纷疾步朝自家田地奔去,而他娴熟得骑着慢车朝自家田地蜗牛般爬行。

    路边的人看着他扶着车把为了保持平衡东扭西扭的,以为他会摔倒在地,都不由为他捏把汗,但是几乎静止前行的张忠明就是摔不到,车把子东扭扭西摆摆,一条通往地头的直形路线硬是被他骑得曲里拐歪的。

    在第一生产大队,出门干活的张忠明蜗牛般骑着自行车,收购后飞一样回到家里的场景,已成了一道奇特而怪异的风景线,也成为各族农牧民多年茶余饭后取笑的谈资。

    时隔多年,随着社会发展,通行工具也先进许多,他骑着摩托车去地里干活,能跟步行的路人保持一样的速度蜗牛般前行。

    这年年底,对于张西林家来说,家里发生了改变,长子张忠明总算在宋媒婆那三寸不烂之舌的说和下,舍了血本花重礼迎娶了相隔50公里的一家姑娘傅方。

    傅方娘家人托人来广仁乡打听张忠明的为人,由于胡素每年坐在老牛车上拿着木棍敲打破铁盆骂大街,没人敢实话实说。

    等木已成舟后,傅方娘家人才发现这宋媒婆真是巧舌如簧,能把死人说活了,能把公鸡说的下蛋孵小鸡,但为时已晚也。

    广仁乡一听说是方圆五十公里外乡村老傅家的女儿嫁给了张忠明,无不为老实巴交的老傅叹息。

    田坤禾无意中知道老傅家跟张西林成了亲家,心想,坏了,这老傅家真是倒血霉了。

    以前田坤禾去老傅所在的公社做过木匠活,跟傅老汉打过交道,他知道同龄的老傅是一个跟他一样耿直勤劳而实诚善良的汉子。

    “节气不饶苗,岁月不饶人”,1984年,新疆各地大街小巷的大喇叭上又播放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自1974年开始,耗时近十年修成的独库公路,直接穿过了天险,贯通了南北。

    经过十年的辛苦劳作,这条地处天山中断、南北走势、北起独山子、南至龟兹古国库车,跨过奎屯河、喀什河、巩乃斯河、巴音郭楞河、库车河五条天山主要河流、纵穿我国著名的高山草原巴音布鲁克草原,与天山东西走向的马伊线、乌伊线、伊乔线、伊若线、大喀线五条公路相接的三级公路圆满竣工并投入使用。

    在当时非常艰苦的施工环境下,艰难的施工条件下,施工十年中使得修建此路的168名战士长眠于此,他们当中年龄最大的31岁,最小的年仅16岁,受伤致残官兵高达上千人。

    修建天山公路的武警交通二总队在这高高的雪山上开凿出一条路,何其艰难。

    士兵们在绝壁上打着钢钎,绑着安全绳,在刀劈剑削般的悬崖峭壁上“打秋纤”,系在绳索上的人在空中来回摆动,每一举手投足都面临着生死考验。

    打眼放炮、出渣清道、吃饭睡觉、阿屎尿尿是这些无名英雄们近十年的生活工作状况。

    这些官兵与冰雪严寒斗争,经受了生与死的考验,他们以苦为乐,用血汗与生命创造了人间奇迹,也创造了撼天动地的“天山精神”,也正是这种精神这条路被人们称为英雄之路,其中一段独库公路后来成为21世纪的网红之路。

    在战士们用生命和鲜血修筑的这条公路上,发生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守护在乔尔玛烈士陵园的陈俊贵就是修建独库公路中的一员。

    在1980年的一场风雪求救中,与他同去的班长郑林书和副班长罗强为了让他能到达救援点求救,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他,他们则永远倒在求救的路上。

    陈俊贵复员之后想起班长临终前的嘱托,他放弃了家乡安稳的工作,1985年带着妻儿在乔尔玛烈士陵园守护曾经的战友。

    对于广仁乡的田坤禾来说,侄女田桃面临着人生的一次选择,她即将要跟随干妈林泓离开新疆。

    已毕业的田桃因在师范学校成绩优异留校工作,在县师范学校1983年底迁入伊宁市后,留校工作的田桃也随同学校到师范学校上班,负责校图书馆工作。

    由于学校图书管理员工作清闲,她有更多的时间复习功课,田桃的生活轨迹在林泓的一手操纵下,正按照她期望的那样行进。

    两年前,林泓就将田桃的户口落在她的户籍之中,俩人以母女相称。

    随着相关政策的落实,林泓当年那实在煎熬不了一起跳楼自尽的高干知识分子父母的相关政策也已落实。

    兰州某高校解决了林泓的工作,并已发来调令。

    因跟兰州方面前期沟通时,林泓已向对方提出解决干女儿田桃的工作。

    这张调函签发的是林泓和田桃俩人的调令,林泓是该高校的教授,而已更名为林桃的田桃因学历仅是中师水平,仍在高校从事图书管理员。

    即将背井离乡,随着离开新疆的日子越来越近,田桃的心开始惶惑、焦虑、不安、焦灼、矛盾以及纠结着。

    看着坐立不安的田桃,林泓决定陪同田桃去广仁乡看望田坤禾一家。

    近三年没见过姐姐的田杉怯怯得站在门边远远地看着田桃,站在屋外的田桃百感交集得望着9岁的弟弟,泪如泉涌。

    她蹲下身子朝弟弟伸开双手,“狗剩子,来,到姐姐这里来。”

    在小婶吉月娥的招呼下,田杉慢慢挪着脚步一步一步朝姐姐走去。

    上次,哥哥田柳来广仁乡给父母上坟前扇他的那巴掌,在小田杉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自小就感觉妈妈赵杏、哥哥田柳不喜欢自己的田杉,生怕几年未见的姐姐田桃嫌弃他,跟姐姐已经生疏的他,小心翼翼得挪动着步子朝田桃慢慢走去。

    看着9岁的弟弟与自己这样生疏,惭愧的田桃上前一把搂着弟弟放声大哭。

    在姐姐怀里局促不安的田杉,伸手给姐姐擦眼泪,抽噎着说:“姐,不哭,不哭。”

    田桃打开一大包东西给弟弟,有流行的的确良布匹,有不少糖果,还有一把林泓从兰州买来的洒水枪。

    在临行前,田桃到爸妈的坟茔前烧了些黄纸,趴在爸妈的坟头上,已哭得浑身无力。

    一同前来的田柳、田杉、田坤禾夫妇和林泓等人神情泫然,许久,在哥哥田柳的搀扶下,她才跟随亲人上了田坤禾的老牛车恋恋不舍得离去。

    深夜,跟堂弟们睡在一个大炕上的田柳无法入眠,他走出屋门透透气,只见妹妹斜靠在小叔家马厩旁的墙壁旁,仰望着深邃的星空。

    寂静的夜,凉风萧瑟,田柳心情惆怅,看着不远处的妹妹心生留恋,这是在妹妹在新疆逗留的为数不多的夜晚了,想到妹妹即将远去,他的心隐隐作痛。

    田桃长得跟妈妈赵杏有八分像,田柳失神得望着妹妹,不由想起过世多年的妈妈来。

    他轻手轻脚朝妹妹走去,可是没走两步就止步不前,只见田桃长长的睫毛上滚动着点点晶莹的泪珠,原本妩媚灵动的眼睛此刻黯然失色,空洞的眼光流露出淡淡的孤单、惆怅和忧郁,犹如一朵泪水化作的娇嫩花朵,让人无限怜惜。

    田柳自从到乌鲁木齐市上财经学院,也已两年没见妹妹田桃了,不知为什么,最近,田柳总觉得妹妹身上似乎被沉甸甸的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

第十五章:峥嵘岁月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妹妹田桃变了,变得不爱跟他说笑了、不爱在他面前撒娇打闹了,变得格外安静,她喜欢一个人呆着,静静得想着心事,他们兄妹间似乎隔了层不可逾越的鸿沟。

    父母过早双亡的田桃跟哥哥田柳和弟弟田杉不同,哥哥田柳骨子里有着跟命运抗争的韧劲,而弟弟田杉则在小叔一家人的庇护下似乎忘记了亲生父母,过得无忧无虑。

    而田桃自从上师范学校认林泓为继母后,学业、事业在林泓照拂下一路顺遂,生活条件也很优越,但她却越来越忧郁了,如同冰美人一样跟家人疏远了许多。

    田柳回想到两年前他去师范学校看妹妹的场景,当时,看着长成大姑娘的田桃,在跟田桃、林泓在教职工食堂吃晚饭的他顺口提了句给田桃介绍个对象。

    田桃如同被蜜蜂蛰了般慌乱地摇头,当时田桃的嘴角有些僵硬,没有一丝笑容的面孔,让他觉得妹妹似乎正经历着绝望,美丽的眸中溢出忧郁、悲伤的眼神。

    而坐在对面的林泓一声不吭,则用复杂难明的眼神瞥了眼不知所以的田柳。

    虽然林泓看似平静无澜,但是那天,田柳从她投向自己那冷漠甚至有点无情的眼底,看到了林泓对他浓浓的反感和排斥。

    此刻,感觉到不远处有人在注视着自己,田桃转脸一看,二哥田柳正担忧的望着自己。

    两年不见的田柳在田桃眼里已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男子了,公派上大专毕业后的哥哥也由以前以工带干身份转换成干部身份了。

    在大哥、二哥和弟弟三人中,过世多年的大哥田杨长得跟爸爸只有四份像,大哥长得像极了美丽的妈妈。

    小弟狗剩子五官上没有一点爸爸的影子,他长得跟母亲也不是很像。

    只有二哥田柳的外形像极了英气的爸爸,田桃恍若间仿佛看到了当年爸爸英姿飒爽的身影。

    她对着田柳莞尔一笑,泪珠掉在了地上,这晶莹的泪珠在月光的折射下显得格外透明。

    不知为什么,田柳被妹妹这颗泪珠蛰得心底猛的抽动一下。

    “桃桃,如果你不愿离开新疆,咱就不去兰州,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户口啥的,哥哥给你想办法。”田柳劝说着妹妹,他已经极力挽留妹妹两天了。

    田桃用手背擦拭着双眼,对着哥哥凄然一笑,幽幽说道:“算了,爸妈已不在这世间,对我这样一个孤儿来说,去哪里都一样。”

    田柳还想出言劝说妹妹,但田桃突然决绝得说道:“哥,你甭管我了,以后给爸妈烧纸时,代我多烧一份。”

    看着妹妹破釜沉舟的决绝,让田柳无话可说,他叹口气朝旁边的小屋走去,只见林泓不知何时站在小叔家的客房门口前,田柳从林泓的眸底看出她对自己的憎恶。

    而站在马厩旁的田桃嘴角微微上扬,对着阴晴不定的林泓莞尔一笑,些许讨好和屈服的意味。

    对于田桃来说,花一样的年纪遇到风一样的年代,渺茫的青春、惨淡的生活,小小年纪经历了世间百态,是适应社会坚强的抗衡命运,还是低调的沉沦下去,她一直都迷茫无措。

    直到上师范学校遇见了林泓教授,错误的开始,错误的决定,错误的一切让她慢慢忧郁起来。

    当年就是田桃眉宇间淡淡的忧伤,引起了班主任林泓的目光。

    田桃离开伊宁前让哥哥田柳骑着自行车,驮着她来到伊犁河路,兄妹俩走过伊犁河桥。

    站在伊犁河一桥上,田桃望着河下的涛涛河水,苦笑道:“哥,记得吗,小时候爸爸曾说过,这座桥没建之前,要想过河,人、畜、车都要到雅马渡去乘坐一种特大型的木排船,靠着摆渡人奋力划桨渡船才能渡伊犁河。”

    田柳望着这条穿城而过的伊犁河,两岸野草荒蛮,滚滚向西的河水厚重平缓,不远处的十几只天鹅纷纷伸展身姿,鼓动着翅膀与群栖的野鸭子等水禽一起上下翻腾,给汩汩西去的河流增添了勃勃生机。

    “你怎么想起雅马渡巨型木排船渡河那么久远的事了?”田柳望着思绪跳脱的妹妹惆怅忧伤的神情。

    田桃眺望着桥下这条潺潺西去的母亲河,夕阳已将河畔的树木等景观染成一片金黄色,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不知为什么,背井离乡的我,这些日子,老是想起爸妈生前给咱们讲的话,那样清晰,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一般。”

    田柳理解妹妹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这块热土的心情,恋恋不舍,他没有说话,静静倾听着河水流淌的声音。

    “不知道,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三十年后,伊犁河会成什么样?美丽的伊犁会不会更美?”田桃幽幽说道,泪水婆娑落下。

    对于20来岁的田桃来说,祖籍江苏扬州只是自己填写表格时的一个小长条格子。

    在她的心底,新疆伊宁永远就是她的故乡,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她眷恋的故乡。

    也许,曾在这块土地发生过许多让她不舒心的事情,幼时被同学欺负、父母早已双亡,但塞外江南---新疆伊宁永远是她田桃一生的牵挂。

    这块热土养育了她,奶奶、爸爸、妈妈、哥哥,还有不少亲人都埋葬在这里。

    时隔多年后,得知妹妹去世噩耗的田柳,嚎啕大哭,哭得那样自责和绝望。

    他回想起妹妹离开新疆的这个前夜,他懊悔自责,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唯一的妹妹田桃。

    田桃自离疆后,再也没回新疆,在兰州工作生活半年,她参加了当地的高考,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兰州大学。

    大学毕业后的她分配到兰州某研究院工作,年轻漂亮的她不仅外貌颇为出众,性子柔弱,犹如当代林黛玉,拥有高学历,身后不乏追求者。

    不知何原因,田桃没遇到心仪的男人,一直未嫁人,在兰州跟随继母林泓生活。

    有一次,田柳出差路过兰州顺便看望妹妹时,望着屋里收拾的几乎没有一点主人居住的痕迹,平展的沙发、一尘不染的茶几、就连屋门口的鞋子也套上了干净的鞋套。

    在田桃与林泓的屋里坐了半个小时,林泓拿着拖把在他脚下擦拭好几遍。

    看着神情尴尬的哥哥,趁林泓进卫生间清洗拖把时,妹妹田桃红着脸羞赧得自嘲道:“干妈被前夫抛弃后,对男人产生抵触,也有洁癖,家里卫生间马桶盖从未掀开过。”

    在田桃35岁那年,继母林泓患癌症过世,不久,田桃嫁给了一位拥有美国绿卡的50岁的华裔男子,随同丈夫黯然失色地离开了她舍不得离开的祖国。

    2019年的冬天,远在美国洛杉矶的田桃因患重感冒客死他乡,临终前,她的双手紧紧攥着哥哥一家的照片,照片的背景是雄伟的伊犁河新桥,夕阳映照着潺潺西去的伊犁河那么美、那么壮观。

    离开人生时,这个可怜的女子仍在怀念着自己的故乡---新疆伊犁,素有“塞外江南”之称的美丽地方……

    当年的上海老知青荣茂早已调至乌鲁木齐市,在某高校任常务副校长,他与妻子秦敏共养育三子二女。

    长子、长女和次子都参加高考后,相继在家乡上海高校读书,小女也享受上海市落实支边青年子女的安家政策,离开新疆回到了上海定居。

    只有幺儿荣昌瞒着他与妻子偷偷参军,踏上了他酷爱、向往的军旅生活,独自一人留在了新疆,开始了他一生的倥偬生涯。

    二十出头的荣昌此刻正在昭苏波马(也称坡马,蒙古语守防的地方)边防守卫着边疆。

    这支驻守在天山北麓汗腾格里峰脚下的连队,荣昌和他的战友们始终不忘“三峰骆驼一口锅,两把铁锹住地窝”的艰难岁月,发扬着“敢于挑战、无私奉献、忠诚戍边”的军垦精神。

    荣昌在伊犁最苦、最远的地方,履行着戍边的使命,积极参加边防执勤任务。

    每当荣昌骑着高头大马巡防时,看着卫国戍边的界碑,这标志我国神圣领土不可侵犯的界碑,就心潮起伏,浩然荡气涌上心头,他的军旅倥偬岁月就是在波马边防连起步的。

    在波马边防连守卫边境线两年多的时间,组织让出类拔萃的他参加军校考试,荣昌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军校,暂时离开了他深爱的波马边防连。

    已年近半百的伊礼贤虽然两鬓已经斑白,可他酷爱着教育事业,在伊宁市某重点中学仍然担任高中语文教师,日子过得安宁平淡,犹如白开水。

    妻子萧安给他生育了五个儿女,一子四女,小女儿伊郁心是他最喜欢的,聪明伶俐又活脱。

    伊礼贤在学生里口碑极高,不仅是他拥有高尚的师德让师生心服口服,他一手漂亮的字体让学生有着美的享受。

    更让人啧啧称赞的是年纪不小的他,能将唐诗宋词元曲等古诗词脱口而出,他的脑袋被学生誉为“古文大仓库”。

    文采斐然的他曾有许多次改行到机关从事文秘工作的机会,也曾有许多次机会离开新疆回山东泰安老家工作的机会,但都被他婉言谢绝。

    爽朗的他对着说客解释,倘若他改行干其他工作,就背离了当年来边疆搞教育的初衷了。

    在新疆已经生活了24年了,伊礼贤的爱好依然是练书法和看书。

    不会喝酒的他二十多年只喝过两次酒,而且是一喝就醉。

    一次是父亲生前的警卫员李叔叔调离新疆回山东老家泰安工作后,给他邮来的第一封信,在信里,李叔叔告诉伊礼贤老家亲人的近况。

    李叔叔在信上说,生活捉襟见肘的老母亲伊肖氏靠着他每年邮寄的生活费过日子。

    当地政府兑现了老父亲的抚恤金时,老母亲将这笔钱全部捐给了泰安市,在捐赠时老人家说,国家现在太穷了,不能再给国家添麻烦了,这笔钱捐给泰安市政府搞城市建设吧。

    伊礼贤为拥有这样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母亲而自豪,第一次主动打开伊犁大曲豪饮起来,喝完第一杯就高兴得醉了,醉酒的他高唱着《我爱北京天安门》的儿歌。

    第二次醉酒是今年年初得到老家母亲去世的噩耗,他痛哭着只抿了一口烈酒又醉了,伤心的醉了,醉酒的他流着热泪反反复复念叨着“忠孝不能两全”。

    伊礼贤一手的好字让人羡慕,许多部门会邀请他书写宣传语,他是个热心豪爽之人,也会利用寒暑假带着自己的孩子帮着这些机关单位在围墙外书写宣传标语。

    为这些单位写标语纯属帮忙,他不要一分钱的报酬,这些部门工作人员为表达谢意,会投其所好,买些上等的宣纸、笔墨送给他,知道伊礼贤喜欢品茶,也会买些品质好的香茶相赠。

    广仁乡田坤禾家长子田苗在八一农学院四年的大学生活,除了第一年从家里拿了20元生活费,剩余在校学习的时间,他自力更生,解决大学四年的生活费。

    学校三公里开外有个货场,是新疆发往内地或疆内各地货物的周转站。

    每逢星期天,同学们或在宿舍睡懒觉、或三五成群逛门市部、或在校园玩耍、或清洗自己一周的脏衣服。

    只有田苗在东方刚泛起鱼肚白时,兜里揣个馒头朝货场赶去,一年四季风雨无阻,给货场拉货的司机装卸货物,卸一车货物能挣上一两块钱,有时装卸货的车辆多了,只要肯出苦力,一天能挣上三四块钱。

    聪慧睿智的田苗每周雷打不动的外出挣钱的行动,并未对他的学习造成一点影响,各项成绩依然是班级名列前茅,还是同级的团支部书记,四年的大学生活让田苗成了学校闻名遐迩的学霸。

    个头不高、外貌俊美、一声正气、胸怀坦荡的田苗,成了八一农学院女生们追逐的目标,但田苗不为所动,一心一意搞专业,竭尽全力挣生活费。

    在田苗心中,家境贫寒的他是个农家子弟,在学校谈恋爱是一种奢侈和浪费。

    多年不间断的打零工让田苗不仅用卖苦力解决了自己的生活费、路费等,还能在学校放假时给广仁乡的亲人们买上一些布匹或糖果啥的。

第十六章:成家立业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长期的体力劳动让精瘦的田苗铸就了好身体,一米六五的个头长得很敦实,暑假回家是家里的好劳力,一百多斤的小麦袋子,他轻而易举的扛起来了。

    这一年,大学毕业后,田苗被分配到乌鲁木齐市天山区农业分局上班,是单位的一名农业技术员。

    自小出生在农村的他热爱土地,七八岁时就跟着父母干农活,对农时的了解和农作物的特性不亚于常年农耕的农民。

    不到一年时间,就在一同分配到单位的几个年轻人中脱颖而出,再加上实诚的他在岗位上从不拈轻怕重、挑肥拣瘦,每逢遇到繁重工作就会主动请缨,博得单位领导和同事的好评。

    第二年,单位盖建职工宿舍,给田苗分了一大一小宿舍套间,外屋做饭,里屋睡觉。

    在乌鲁木齐市总算有个窝了,田苗搬进职工宿舍的那天晚上,买了瓶伊犁大曲,油炸一盘花生米,流着眼泪边吃边喝。

    一个农村娃没有任何的关系和人脉,靠着自己的坚韧拼搏终于离开了农村,分配到乌鲁木齐市工作,又有了属于自己的天地,不用像父母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耕种农活了,这一夜,田苗哭得泣不成声。

    23岁的田苗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了,对于自己的婚姻他没有过多的奢望,只要能找个乌鲁木齐市户口的城里姑娘就行了。

    只有这样,他的孩子才能真正成为城里人,能享受农村人无法享受到的待遇,诸如,参军复员后可以分配工作,中考时可以参加技工考试分配到工厂当工人……

    转眼到了冬天,这一天外面下着大雪,天寒地冻的,田苗没有下乡,坐在办公室翻阅着新疆引进小麦新品种的资料。

    办公室的王大姐坐在对面,双手拿着竹签子麻利得织毛衣,不时探过头看看桌子上铺开的《新疆日报》。

    “笃笃,笃笃笃--”办公室门外传来一阵怯怯的敲门声,王大姐赶紧将手上的毛线团、竹签子等塞进下面的柜子里,关上柜门,她整理下衣服,捋捋头发,清清嗓子,对着门口喊道:“请进--”

    屋门被推开了,只见一位高挑的年轻女子脖子上围着一条灰不出出的长围巾,她走进办公室,双眼瞄了眼埋头看着资料的田苗一眼,对着王大姐欠下身子打着招呼,“王姐好。”

    “哎呦,这不是刚分配来的大学生李梓嘛,有事?”王大姐笑眯眯探询并打量着脸颊红扑扑的俊俏女孩。

    李梓指指依然专心致志看资料的田苗,“我找田书记,不,我找田大哥。”

    田苗在八一农学院曾是团支部书记,比他低一届的学妹李梓一时半会儿还没改过口来。

    王大姐上身朝田苗办公桌探过去,用虚握的拳头敲打下他的桌面,“小田,别看了,看看谁来了。”

    聚精会神思考新品种的小麦倘若让家里老爷子明年试种下,会不会提高产量的田苗,被对面王大姐“咚咚咚”敲击桌面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田苗抬头慌张得望着王大姐,“王姐,出啥事了?”

    话音刚落,小小办公室顿时传来两个笑声,“哈哈哈”、“嘻嘻嘻”。

    见哈哈大笑的王姐给自己挤眉弄眼的递眼色,田苗扭头一看,这才看见站在门旁捂着嘴嘻嘻直笑的李梓。

    望着这似曾相识的眉眼,田苗赶紧起身打着招呼,“你好,请问,你是----”

    见一脸笑意的田苗没认出自己来,李梓扯下围着的围巾,露出整个脸部,羞涩说道:“田大哥,怎么,一年不见,就不记得我了。”

    “哟,李梓,你怎么来了?”田苗高兴得用右手拍着额头,关心得问道:“对了,你今年毕业分到哪个单位了?”

    王大姐高嗓门揶揄着田苗,“小田呀,小田,你就知道研究麦种了,李梓分到咱们单位上班了,前阵子单位开会介绍新同事,你正巧下乡呢。”

    田苗赶紧朝李梓伸出右手,“欢迎你,李梓,咱俩挺有缘的,在学校当过搭档,毕业了又成了同事。”

    热心肠的王大姐从李梓投向田苗的眼神里看出点猫腻,她话里有话扬声道:“等你俩成了两口子,那才叫有缘呢,其他的都是白搭,那不叫缘分。”

    田苗一听,红着脸对看笑话的王大姐说道:“王姐,可别乱说,人家姑娘家脸皮薄。”

    李梓听了王大姐的话,羞赧得低下了头,双手搓揉着围巾的边角,不好意思的模样。

    王大姐是明眼人,一看李梓的表情,就知道她对田苗有意思,等田苗送走李梓后,她就撺掇着田苗赶紧追求李梓。

    田苗在学校就很欣赏比自己低一届的李梓,担任团支部宣传委员的她,不仅成绩优异、落落大方,而且是个心地善良、能干吃苦的女孩子。

    这些年来,单位前前后后分配来不少的大学生,都是男生,只有李梓一个女孩。

    李梓一米六八的大高个,长得眉清目秀,又是大学生,一下成了天山区各机关单位单身汉们追求的对象。

    田苗生怕李梓被别的同事追求上,但想着比自己高三厘米的李梓会不会嫌弃他个矮,正在犹豫时,在王大姐“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怂恿下,他放下思想包袱打算对李梓进行狂轰滥炸的追求。

    在学校就暗恋上田苗的李梓,等他刚出口表白,就红着脸扭扭捏捏答应了俩人的关系。

    田苗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确定恋爱关系一个月后,就拽着李梓在元旦那天到民政局领取了结婚证。

    李梓上班一个月多月时间就嫁给了自己深爱的男人,新房就是田苗的单身宿舍。

    跟随田苗第一次进了他的单身宿舍,李梓一脸幸福得打量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屋,他俩今后的家。

    里屋一张用木板搭建的单人床,床上的被褥竟然还是田苗上大学时的用品,就连洗脸盆、洗脚盆、喝茶的水杯、暖瓶等生活用品都还刻着“八一农学院”几个大字。

    屋里的摆设可以用家徒四壁形容都不为过,这哪里像毕业一年多的技术员的宿舍。

    田苗的工作每月都有四十来元,他不会是把钱都存起来等着娶媳妇吧,李梓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只见田苗挠着头皮不好意思得讪笑道:“我的工资每月就留点生活费,剩下的都给弟弟妹妹了。”

    大弟弟田穗高考时填报志愿过高,没考上大学,心高气傲的他不听田苗的劝阻,不去上补习班,先在家跟爸妈种了一年田,前阵子跑到田苗这里要了四十多元回江南老家去闯荡。

    二弟田庄是新疆财经学院大二学生,三弟田草考上了伊犁畜牧学校,小妹田豆在县中学上初二,爸爸打算把堂弟狗剩子送到伊宁市八中上学,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

    这些年来,为了减轻爸妈的负担,弟妹的生活费都是田苗一个人承担的。

    工资不算低的他承担了弟妹的生活费,哪里还有钱买生活用品呢?!

    李梓从口袋掏出来她存的120元钱交给田苗,“咱俩都结婚了,总得把家收拾得像个样吧,这三大件也得备齐吧,后天发工资,咱俩的工资加上我存的这些钱能凑200元,去添置家具吧。”

    结婚成家、养儿育女对于中国人来说,是人生头等大事,在新疆,每个年代结婚都烙下时代的印记。

    田苗听老辈人说过,50年代,家境条件不错的城里汉族人结婚,必不可少的“三大件”是弹起冬不拉(新疆一种两根弦的弹奏乐器)、骑着高头大马、撒把糖,亲戚街坊四邻过来热闹一下算是结婚了。

    60年代开始有点讲究了,备齐大床、八仙桌、五斗橱这“三大件”算是相当不错了,姑姑田坤蓉当年嫁给别克波拉提时,别克家就备齐了这“三大件”。

    由于新疆地处偏远,经济发展相对滞后,年轻人结婚的“三大件”都要比内地城市的节拍慢那么一两步,甚至错过一个年代。

    70年代,新疆家境不错的城里人的“三大件”是大衣柜、缝纫机和手表。

    80年代后,新疆各族人民消费水平渐渐提高,城里人的“三大件”是自行车、收音机和单缸洗衣机。

    田苗寻思着,自己骑了三年的燕牌自行车有七八成新,还能用,再说俩人住在单位宿舍上班近,没必要浪费钱买新自行车了。

    可是这北京白兰牌单缸洗衣机就得190元,他跟李梓东拼西凑的这200来元哪里够用呀。

    田苗在单位财务室预借了200元,这对新人花了230元买了收音机和单缸洗衣机。

    剩下的钱又找木匠做了一张双人床、桌椅板凳家具啥的,买了些餐具和生活用品,俩人做了身新衣。

    经过李梓的精打细算,他俩婚房有了家的样子。

    可是钱真不够花的,开支完这一切已囊中羞涩,无奈之际,田苗想起了上大学在货场装卸货物挣钱的事情。

    为了凑够举办婚礼买花生、瓜子、糖果、香烟的费用,他瞒着李梓骑着自行车到八公里开外的货场继续干装卸工。

    年轻的田苗为了创造自己幸福的生活,每逢周末起早贪黑装卸货物,不惜力的他挣到了20来元钱后,全部交给了妻子李梓。

    看着手中的一把子零钱,李梓追问田苗钱的来路,不得已,他只能实话实说。

    李梓搂着这个比他低三公分的男人,心疼的泪流不止,她知道,田苗就是她一生依靠的大山,安如磐石,屹立不倒。

    春节前一周,俩人的婚礼在单位职工食堂举办,按照当年乌鲁木齐市城里汉族人举办婚礼的流程,单位领导拿着俩人的结婚证当场念了一遍,简单说了几句祝福话语。

    这时的婚礼没有筵席,圆形餐桌上摆放着新人购买的花生、瓜子、糖果、香烟、香茶等,被邀请的好友和同事围坐在圆桌旁嗑着瓜子、喝着香茶、天南海北得諞闲传子(聊天)。

    当年婚礼还没流行收礼金,来参加婚礼的来客几人凑钱买些暖瓶、盆底印着喜字的脸盆、大红被面、床单、布匹啥的生活用品算是搭礼了。

    当然也有些脑子活泛的年轻人会搭个三元、五元的礼金来庆贺这对新人。

    入洞房闹新房是当年最让人兴奋的事情了,田苗和李梓的校友三十几个人挤满了一大一小的新房。

    调皮的男生将一颗剥去糖纸的糖块用细线绳绑好后站在方凳上,让田苗和李梓同时用嘴咬这块不大的长条糖,在当时一切还都比较保守的青年男女来说,这已是很刺激的场景了。

    众目睽睽之下,李梓有点羞涩,咬了几口都没咬上,田苗身后几位拿着鸡毛掸子、扫帚的男生,见李梓没咬住糖果,就抡起鸡毛掸子和扫帚揍田苗的屁股。

    看着被打得呲牙裂嘴的田苗,李梓心疼,豁出去了,她对着田苗递了个眼色,她先主动轻轻咬住半块糖果。

    等李梓含着半块糖闭着眼羞涩等待田苗咬剩下的半块糖果时,望着新婚妻子轻颤的眼皮、红嘟嘟的唇微微张着等他采撷。

    田苗脸部微微侧着用牙齿咬住了糖果的另一半,按照游戏规则,俩人不能咬断糖果,同时舔舐着这块小小的糖果。

    看着新婚夫妻变相的接吻,闹洞房的男青年兴奋得发出怪叫或打着响亮的口哨,女生们害羞得用手掌捂住双眼,还不时从微岔的指缝间偷看田苗和李梓一起吃糖果。

    沉浸在幸福中的田苗第一次吻上了自己的新娘,嘴里有着甜甜的糖果味和李梓独有的清香,幸福而陶醉着……

    俩人婚后第三天,大弟弟田穗从江南老家回新疆,路过乌鲁木齐时,就住在了大哥田苗家。

    这一刻,李梓明白了,田苗当初把他单身住的这张床摆在外间小屋的真正目的了。

    原来,身为田家长子的田苗时刻都在牵挂着自家的弟妹,这张小床是为家人备用的。

    也从这一刻起,李梓明白了,身为田家的大儿媳,她不仅是嫁给了田苗,更重要的是她要跟田苗承担田家长子的责任。

第十七章:高考移民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对于这一切,深爱田苗的李梓欣然接受,夫妻俩送走贩卖布匹的小叔子田穗后,在新疆财经学院上大学的小叔子田庄,每逢周末都会到大哥家改善伙食,田苗和李梓倾其所有招待弟弟。

    这年春节,田苗和李梓商量要去和田市拜见李梓的娘家人。

    田庄放假时,田苗把同事们送的脸盆、布匹等生活用品装了一麻袋,又将单位发的冬菜洋芋、青萝卜和白菜装了一麻袋。

    他用自行车驮着两麻袋东西将弟弟送到车站,再三叮嘱他,路上不要贪睡,别弄丢了这些东西,想着广仁乡的亲人冬季能吃上大白菜羊肉馅饺子了,田苗心里暖呼呼的。

    弟弟田庄上车前,田苗又掏出40元递给弟弟,告诉他这是他跟妹妹们下学期的路费和生活费。

    怀揣着哥哥给的40元钱,田庄感动得眼圈红了,前阵子他还担心哥哥成家后,不会再管他跟妹妹了。

    没想到,成家后的大哥田苗依然是那个给与他安全、安心的老大哥。

    坐在车内的田庄朝目送他的大哥挥挥手,班车子开了,隔着车窗,看着个头比他低一头的大哥的影子越来越远,田庄扭过脸已是泪流满面。

    送走二弟后,回到家的田苗进屋后,就见妻子李梓寻找枕头下的40元钱,他心虚地说道:“小梓,这40元钱我给田庄和田豆了,田豆寒假要上补习班交补习费,今年她中考,要考伊宁卫校。”

    李梓看着丈夫不安的神色,轻轻叹口气,无奈道:“算了,这40元钱,我原本计划着给家里添置一张写字台的,算了吧,下月工资再说这事吧。”

    这张写字台并未像李梓设想的那样次月制作,而是过了快一年了,家里好不容易才添置这张写字台。

    田苗的工资除了扣除单位的借款外,剩下的都让他在邮局寄给广仁乡的弟妹了,他俩的生活开支全靠李梓一人的工资承担着。

    次年暑假,田苗和李梓请了一周的休假去探望广仁乡的亲人,对于即将上门的新媳妇李梓,田坤禾一家老少非常高兴。

    虽没有见过大儿媳李梓的模样,可是听儿子田穗和田庄描绘,李梓是个心地善良、贤惠能干的儿媳。

    吉月娥将小客房清扫得干干净净,换上了干净的被褥。

    这间土屋原来是陈放杂物的,前些年,田柳不时回广仁乡看望亲人时,田坤禾把这间屋子腾出来,当做客房。

    薄木板拼接的门,一个横着的长方形小木窗,窗户下原来有个晾牛奶的风洞,田坤禾将风洞糊死,里面放置一张双人木板床、一把椅子,仅此而已。

    李梓落落大方得称呼田坤禾、吉月娥爸妈时,没想到一向坚强的田坤禾竟然激动得流下来热泪,嘴里唠叨着:“我老田家祖坟冒紫烟了,田苗能娶上这万里挑一的媳妇,要是搁在十几年前,我做梦都不敢想呀。”

    细细打量着这个让丈夫敬佩的五体投地的老公公,是一个非常普通十足地道的老农民,纯朴、谦卑而寡言。

    从他脸上纵横的皱纹和善良的眼睛看,旧日的贫穷痛苦曾经压弯他的腰。

    常年被烈日爆嗮的黑色皮肤,五官英俊,身上穿着城里难得看见的土布对襟褂,裤管像水桶一样大。

    在田苗的示意下,李梓夫妇俩跪在田坤禾夫妇面前,让李梓不由想起坐班车来广仁乡的路上,田苗对公婆的描述。

    田苗说,他有一个伟大的父亲,群山是他的脊梁,耕牛和马匹是他的伴侣,深深的犁沟印着他岁月的痕迹,他的汗水曾烫伤广仁这片热土,他的皱纹堆起了田苗兄弟妹们的未来。

    看着年近50岁的慈祥的公婆,婆婆已满头雪染,一脸的沧桑,李梓打心眼敬佩这对普通的农村老人,用他们的肩膀扛起了整个田家大家族。

    在婆婆的带领下,李梓去欣赏她年初托闯荡社会跑生意的田穗给家里捎带的菜种子已长成累累硕果。

    不大的小菜园郁郁葱葱,垂涎欲滴的黄瓜带着黄花,翠绿中清脆诱人。

    成串的西红柿红黄相间,长豇豆除了叶片就是一串串长短不一的嫩豆角。

    婆婆吉月娥自豪告诉李梓,芹菜、油麦菜吃了一茬又一茬,街坊四邻都跟她要种子呢。

    这些菜种子是李梓远在四川成都的爷爷奶奶给她邮寄来的,看着家乡的种子在万里之遥的西域照样开花结果,香飘四溢,李梓决定托家乡的亲人再邮寄些新鲜的时令蔬菜种子。

    婆婆吉月娥很喜欢儿媳妇李梓,抓着李梓寒暄问暖,告诉儿媳她按照李梓托田穗捎带的种植方法,挖地、撒种、没有按照李梓讲述的“起垄法”种植,广仁乡天气干燥,用“起垄法”种植蔬菜不易保墒,而是把菜种子撒进了条沟里。

    李梓笑眯眯听婆婆讲述田家的故事,大伯田坤树因公殉职、二伯田坤鹏上吊自杀、未成人的田叶被洪水冲走、田杨殉情自杀、赵杏跳河自尽、只知道窝里横的田石头经常凶他的老娘、田狗剩子越来越懂事了、广仁乡最招人嫌的张忠明在老远的乡里娶了个媳妇、田家恩人汪凌的妻子刘女患精神病后不慎失足落水淹死了……

    吉月娥抓着儿媳把她前半生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李梓听,婆媳俩无话不谈,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到了麦收的季节,放假回家的孩子们都在田地忙碌,83年那场冰雹砸得田坤禾一家吃了一年半从田地抢收回来麦子。

    抢收回来的麦粒磨出面粉后,总有种发霉的味道,给田坤禾留下了阴影,今年他种植25亩小麦,计划今年一定吃上新鲜的面粉。

    一家开始用镰刀收割小麦,老少几个都头戴着吉月娥编制的草帽在自家田地忙碌。

    男人们右手都拿镰刀,都弯着腰面朝黄土背朝天,左手抓麦子搳,搳完一刀往前一勾,勾住前面的麦子又搳,左手拿不了之后放在身后,又继续搳。

    李梓看着丈夫田苗熟练得干着农活,他把割好的麦子放在那一堆,直到能捆上一捆麦子,他用早就准备好的芨芨草将麦子打绳捆住,再继续搳下一捆。

    田家男人们都肯吃苦,舍得出力气,豆大的汗珠颗颗滴落在黄土地上,脊背都已湿透,但没一个人叫苦喊累。

    吉月娥带着李梓、田豆和田杉将男人们打捆好的麦子朝老牛车上装,装满一车后拉到自家门口的晒场上,田杉拿着铁刹将成堆的麦草平摊开来。

    吉月娥、李梓和田豆娘仨又赶着老牛车去田地拉麦子。

    家住在和田市的李梓第一次干农活,李梓父母是1960年来新疆的支边青年,在和田中学当老师,从未在农村生活的李梓感到农村的一切都格外新鲜,同样这次农活也让她体验到农民的辛苦。

    收割完小麦,田家老少又开始碾场,在霜色和炊烟的映衬下,老牛拉着石碾在麦穗上不住的碾压。

    将碾压出来的麦粒扫成一堆,用簸箕盛上半筐麦粒,站在封口处,举起簸箕慢慢倾倒麦粒,在微风的吹拂下,麦草或麦薏子吹到一边。

    这样用手工清粮虽然累点,速度慢一些,但这个时节是农民最高兴的时候,因为可以吃上新麦了,就意味着一年都饿不着了。

    尽管公公婆婆又苦又累,整天忙碌得筋疲力尽的模样,叫李梓心酸,但李梓还是打心底里替他们高兴,今年获得大丰收是他们一年来最大的期盼。

    田家人忙完自己的30亩地麦子,一家人又拿着镰刀去帮汪凌收割小麦。

    汪凌患精神病的妻子失足落水后,他彻底成了一个孤寡老头了,相继痛失两个孩子,妻子又出了意外,被残酷现实打击的汪凌,已失去了精气神,满头白发,佝偻着身体,比实际年龄大上许多,五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像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

    田坤禾一家一直细心照顾着孤寡的汪凌,一天三顿饭做好后,让田豆或田杉给他送上门。

    田苗在乡里门市部买了一条大前门香烟、一些砖茶领着李梓上门拜访田家的恩人汪凌。

    一进屋,田苗扬声喊道:“干爹,我回来了,给您老领个儿媳回来看您了。”

    佝偻着腰背的汪凌眯着眼打量着高挑清秀的李梓,激动得老泪纵横,竖起大拇指道:“面相上看,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姑娘,咱老田家有福呀。”

    李梓落落大方得跟田苗跪拜在汪凌身前,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头,汪凌仰天大笑,“谁说我汪凌闹绝户了,我兄弟田家的儿女全认我当干爹。”

    泪水打湿了汪凌胸前的衬衣,也湿漉了李梓和田苗的双眼,回到乌鲁木齐市后,李梓给公婆买礼物时,每次都会多买一份,是给干爹汪凌的。

    成了田家儿媳后,家境条件不错的李梓彻底融入这个大家庭,多年来扶持着田家弟妹,在田家兄妹心中占据沉甸甸的位置,“长嫂如母”。

    在新疆财经学院深造两年的田柳回到单位,工作岗位发生了改变,原来负责转院军人分配工作的李大姐恰巧到龄退休,田柳接了她的工作,依然在韩处长的处室工作。

    这天,田柳坐在办公桌前正认真梳理今年新转业复员军人的数据,田柳继承了田家人认真负责的良好传统。

    “笃笃笃”,从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他头也没抬喊了声“请进”,并未见动静。

    不一会儿,“笃笃笃”的敲门声再次小心翼翼地响起,田柳放下手中的活,起身走过去打开门一看,小婶吉月娥站在门外,瘦小的身体穿着一身整洁的衣服,满脸红光,一双眼睛放着温和的光。

    “小婶,你咋来了?”田柳意外得问道,“家里不会出啥事了吧?”

    吉月娥连忙摆手道:“没,家里都好着呢,狗剩子学习也挺好。”

    田柳见小婶说完话后,不时朝四周看看,生怕被人听到的架势。

    “走,小婶,正好下班时间到了,咱俩出去吃食堂。”田柳知道小婶要说些避人耳目的话题,锁上办公室的门拉着小婶出了办公室。

    俩人选择一个回民拉面小餐厅,田柳要了两盘拉条子,望着忐忑不安的小婶,“婶儿,啥事,说吧。”

    吉月娥双手捂着服务员倒的一杯茶水,脸涨得通红,嗫喏道:“你小叔不让我来,他说拖你的后腿,可是我娘家弟弟连着来了好几封信了,我实在没办法了。”

    田柳一脸笑意安慰吉月娥,“说吧,小婶,只要我能办到,肯定想方设法也要给你办。”

    “柳儿,那我说了,你能办成就办,办不成我给娘家弟弟回个信告诉他,这事办不成。”吉月娥在田柳的鼓励下开门见山表明态度,她不愿给田柳增加心理负担和压力。

    田柳笑了,“啥事呀?这么难办?”

    “哎,我娘家二弟的侄子去年在老家高考,差20来分没考上南京大学,他们在老家听说,只要新疆有亲戚啥的,投靠新疆的亲戚,上个高二补习班在新疆参加高考,咱新疆录取分低许多,一准就考走了。”吉月娥叹口气,红着脸说出了求田柳办事的真相。

    “是这样呀,小婶,我们单位好几个同事,这些年,他们家里都住着老家来的孩子,上补习班参加高考,基本上都考走了,没听说谁家亲戚没考上,最差的也能考上内地大专。”田柳如实说着现状,他听同事说,伊宁市各学校宿舍住的百分之八十是内地的落榜学生。

    吉月娥一听,双眼发亮,期待的眼神望着田柳,“那,你能帮上这个忙不?”

    看着小婶小心翼翼试探着,田柳心里有点难过,他使劲点点头应允道:“小婶,这事太简单了,我去伊宁三中或八中找找人,你把这娃的名字告诉我。”

    见田柳这么痛快得答应了这事,吉月娥激动的双眼湿漉漉的,从口袋窸窸窣窣掏出一封信递给田柳。

    拿着这份褶皱的信纸,田柳知道这是小婶犹豫许久后,才下定决心来找他求助的,承诺道:“吉阳飞,17岁。好,小婶,这封信先留我这里,我这两天就去办,这事太好办了,只要给学校交昂贵的补习费和食宿费,准成,您就在家里等好消息吧。”

第十九章:涌泉相报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田柳倒也干脆,答应了她的请求,俩人和平分手,不吵不闹,也没再挽留她。

    在贾欣离开新疆前,田柳请她在地摊吃了烤肉等,算是给她送行,在送别宴上,俩人有说有笑的,没有一丝伤感,犹如好友般諞闲传子。

    在送贾欣到火车站的站台前,贾欣笑着说:“我没有哭呀,怎么还落泪了呢?”

    恋恋不舍地目送着远行的贾欣,田柳双眼湿漉漉的,他大专毕业后带着贾强回到伊犁生活。

    贾欣与田柳分手后,换了住址,换了城市,为了不再被田柳找到,以这样决绝的方式与过去告别。

    然而,事实上,田柳自始至终从未想过寻找她。

    主动跟深爱的男人田柳提出分手,是因为贾欣发现自己怀孕了,是田柳的孩子。

    妇产科医生告诉她,这个胎儿将是她做女人的最后一个孩子,她受损的子宫能怀上孩子纯属奇迹。

    已经22岁的贾欣激动得在妇产科医生面前泪流满面,无论如何,她都要生下这个孩子,哪怕背着未婚生育的名声。

    可如今她跟田柳的尴尬处境,同居两年,田柳待她很好,一直没提出结婚的事,她舍不得给田柳增添一丝的烦恼,既然这样,就好合好散吧。

    贾欣怀着孩子瞒着田柳离开了新疆,去父母的老家讨生活,毕竟在乌鲁木齐市开了两年理发店,挣了不少钱,有一定的积蓄,她有了闯荡社会的资本了。

    毫不知情的田柳还以为贾欣真的厌倦生她养她的这块土地了。

    田柳利用周末请贾希出来吃了个饭,看着比自己年长的贾希一脸的伤疤,就连臂膀上都纹了两把交叉的斧头,浑身的沧桑和落魄,仅仅大他两岁的贾希看上去要苍老许多,但贾希没有从监狱出来的那股匪气和戾气。

    “贾希,你打算今后干些啥?”田柳关切的问道。

    贾希瘦高的个子,方脸盘,浅蓝色的眼睛,立体的五官,长得不像汉族人,倒有点“二转子”(混血儿)的气质。

    据砖窑的老人们私底下背后议论,贾欣是妈妈怀着三个月的他嫁给贾明的,贾希的生父是一位英俊的柯尔克孜族。

    那时当姑娘的贾希妈,跟邻居的柯尔克组族男孩相爱,由于族别不同,俩家长辈强烈反对,棒打鸳鸯。

    不得已,贾希妈妈怀着身孕嫁给了从内地来疆讨生活的“盲流”贾明。

    见田柳很关心他的生活,贾希也不急着回答田柳的问题,焦灼地问道:“柳子,你倒是给我露个底,我妹究竟去哪里了?!”

    田柳看着焦急的贾希,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去哪里了,估摸着到你爸老家去了。”

    “浙江?她傻呀,老家都没啥亲人了,就是有亲戚,也都出了五服了。”贾希很懊悔,他愁眉苦脸地担忧着,“都怪我,当年我要是忍忍,也不会把人打伤,为了图一时痛快,害了自家妹子,我妹的事我都听说了。”

    田柳忐忑不安问道:“你听谁说的?”

    “是窦宪叔告诉我的,窦阿姨一提起我妹就难过的哭,哎,我进号子那几年,幸亏有砖窑的叔叔阿姨照顾我弟妹,否则他俩早饿死了。别说,砖窑的老人有孬人,也有不少仗义的人,窦宪叔是最仗义的。”贾希神情落寞感叹道,但他提起窦宪时,满脸的钦佩。

    一听到贾希提起窦宪叔,田柳关心得问道:“窦叔叔一家还好吧?他家那对双胞在干啥哩?我都十几年没见到他一家人了。”

    贾希回想到一向仗义的窦宪叔蹲在自家的墙根愁眉苦脸的神色,完全没有了当年抱打不平、仗义执言的英雄气概,就是个普通可爱的小老汉,不由让人心酸落泪。

    他将窦宪家的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田柳,“窦宪叔家那对双胞儿三年前参军,都是去年转业复员的,小儿子小祥被当年家属院那个徐叔叔,记得吧?就戴眼镜的徐叔叔,被郝赖皮整天欺负的那个上海交通大学那个大学生?”

    田柳忙不迭点头道:“当然记得,当年郝赖皮除了欺负我爹,就喜欢欺负那个弱不禁风戴眼镜的徐叔叔了,听说他现在是县电厂副厂长了。”

    “对,就那个徐叔叔,窦宪叔家的小祥在部队干的是电工,徐叔叔去年就接收安排他在县电厂上班。他家大祥是个汽车兵,到现在待家里一年了,还没接收的单位,你也知道,窦宪叔叔就一平头百姓,家里没啥关系,又不爱抹下脸面求人。窦宪叔实在没法子就让大祥到砖窑上班,好歹也是个工人指标啥。可是早些年,窦叔叔好打抱不平,跟郝赖皮,就那个郝剑良结下了梁子,郝剑良那怂实在太坏了,就那个破砖窑的烧窑工作都不让大祥去干。你说说,现在有点门路,哪个当兵的转业复员不是到养路段,就是到机关上班,谁会去干烧窑工作,一点不安全,整天被火炉烤成烧鸡了。”贾希无奈地感慨道。

    田柳一听急了,“这窦宪叔也真是的,为啥不来找我?”

    贾希眯着眼打量着焦急的田柳,“我上次给窦宪叔说了,他老人家不好意思麻烦你,说这是在搞不正之风,怕影响你今后的前途。”

    送走贾希后,田柳回单位就将窦宪的长子窦大祥转业复员一年后,因无单位接收致使在家待业一年的情况,如实地汇报给韩处长。

    韩处长心里很难过,自责他分管的工作没开展好,要求田柳赶紧想方设法解决窦大祥的工作,并将处室的许多重要工作交给了田柳。

    几天后,田柳到门市部买了些冰糖、砖茶(茯茶),又买条大前门香烟,回县砖窑家属院看望多年未见的窦宪叔叔。

    田柳轻车熟路找到窦宪家,屋里只有窦阿姨踩着缝纫机做衣服。

    两鬓斑白的窦阿姨一眼就认出了田柳,忙不迭起身让座,她喊着田柳的小名打开了话匣子,“柳子啊,你跟你爸长得真像,瞧你长得真俊呀。你这孩子,来阿姨家玩,还破费啥呀?”

    当田柳说明来意,得知田柳已经将儿子窦大祥的工作安排到伊宁市运输公司。

    窦阿姨激动得用衣袖擦拭着眼泪,抽噎道:“让阿姨咋感谢你呢?你窦叔叔就是个二球,在外面好打抱不平,看着挺厉害一个人,就是不好意思开口求人。上次我就催他去找你,他硬是不去,怕给你带来麻烦。你小祥弟的工作,也是你徐叔叔听说小祥没找上接手的单位,主动找上门来把他安排到电厂上班。你这孩子跟你徐叔叔一样,都是有情有义的人。”

    “姨,你千万别这样说,当年窦叔叔心底善良,仗义执言,帮了不少人,这个恩情是谁也忘不了的。”田柳眼睛湿润了。

    就在说话之时,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拄着拐杖走进来,老汉佝偻着脊背,如同背了个罗锅,田柳一下竟然没认出这个瘸着腿、佝偻着脊背的老人就是窦宪叔叔。

    眼泪夺眶而出,田柳上前握着窦宪的手,哽咽道:“窦叔,这十几年不见,你咋成这样了。”

    窦宪憨笑着安慰着田柳,“柳子,你叔我十几年前那场砖窑坍塌后,就成这样了,肋骨断了六根,左腿砸断了。不过,算是幸运了,这条小命保下来了。”

    田柳看着老人无所谓的神情,终于没忍住,双手抱着窦宪放声大哭起来。

    这残疾的老汉哪里还有当年腰板挺直、意气风发的窦宪叔的模样,那个早在田柳幼小心灵烙下英雄好汉的影子,被残酷的生活和无情的岁月摧残得判若两人。

    叔侄俩唏嘘不已,在窦阿姨的劝说下,俩人坐在小凳上聊着往事和近况。

    窦宪听到田柳说已将儿子大祥安排到伊宁市运输公司上班时,老泪纵横,仰着头喊道:“田大哥,你可以安心了,你家柳子和桃桃都有出息了。”

    这夜,窦阿姨炸了个虾皮、盐水煮花生米、辣椒炒羊肉、煎两鸡蛋,拿出县城流行的、最好的菜肴招待田柳。

    田柳跟窦宪坐在小桌旁,喝着小酒,吃着小菜,敞开心扉促膝交谈。

    喝得脸红脖子粗的窦宪婉转地提醒着田柳,“柳子,桃桃离开新疆前几天来我家住了一晚上,她抱着你婶哭了好几鼻子,她是不是有啥心事?你这当哥的要关心下。”

    坐在床边纳鞋底的窦阿姨指着家里的衣柜、餐桌、五斗橱、双人床等家什,说道:“柳子,你妹走之前用卡车拉了一车家具,都是她干妈家的,全部给我家了。也不知为啥,你妹晚上睡觉时哭醒好几次。也许,这闺女不愿离开新疆,毕竟新疆是生她养她的地儿。”

    听到窦宪夫妻俩的话,喝得微醺的田柳哭着说道:“叔,婶,我跟我妹是孤儿了,这个家属院里,当年,我家跟你家最亲,你们就跟我爸妈一样。”

    窦宪也回想着往事,流着眼泪拍打着醉了的田柳,老人唏嘘不已。

    翌日清晨,田柳离开窦宪家时,窦宪拉着田柳的手话里有话的说道:“柳子,听说狗剩子被你小叔收养了,这样挺好,甭让他回县上了,免得闲言碎语的让他听了,难堪不说,心里还不痛快。”

    虽然窦宪叔没挑明,田柳知道窦宪叔在暗里提醒他,狗剩子不是爸爸的种,他但笑不语,没有接话茬。

    田柳以为县砖窑职工在后面嚼舌根子,是因为狗剩子的五官长得像被贾明夫妇杀死的李奇闻,这都是大家在后面猜测的。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郝剑良对女儿郝华被轮奸之事一直对田柳怀恨在心。

    如今,只要他喝点小酒,就会借着酒意四处败坏田柳妈妈赵杏的名声,宣扬他跟李奇闻上了赵杏,狗剩子是他的种。

    田柳带着窦大祥到伊宁市运输公司上班,安排的一切妥当后,他才放心离开。

    自从父母去世后,这么多年,田柳从未梦见过父母。

    这夜,爸爸妈妈挽着手入梦来,在美丽的伊犁河畔,英俊的爸爸拉着娇媚的妈妈,爸妈笑眯眯望着他,那样慈爱亲切。

    在梦里,田柳拼命的呼喊着爸妈,可是爸妈都未应声,只是和蔼得笑望着他,然后他俩慢慢消失在伊犁河上空。

    梦中的田柳看着爸妈又要抛他而去,追赶着哭着喊着,竟然把自己哭醒了。

    黑魆魆的夜晚,田柳望着枕巾的湿漉一片,他坐起身来,抱着头嚎啕大哭。

    他知道,爸妈已经原谅他了,因为他替过世的爸妈报了当年恩人家的恩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在韩处长有意提携下,23岁的田柳成了单位处室的重要骨干和重点培养对象。

    1986年的夏季,广仁乡又出现了严重的洪涝灾害,洪水冲塌了十几家农牧民土坯屋,死伤人员6名,牲畜被洪水冲走数只(头)。

    田柳与单位领导第一时间就赶去广仁乡参加救灾,在事发现场,田柳忙前忙后,顾不得休息吃饭,昼夜忙碌,嘴唇都起了燎泡。

    伊犁地区某部门主要负责人穆恩也在实地参加抗灾救灾工作,几日的相处,他的目光开始关注起高大英俊的田柳。

    当穆恩在韩处长面前“不经意”聊起田柳时,韩处长一个劲儿直夸田柳是个热心肠的好青年。

    韩处长告诉穆恩,田柳不仅抚养着以前街坊四邻的孤儿贾强,而且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还能善于发现问题并及时解决问题。

    他将田柳跑前跑后,解决一个待业在家一年的复员军人的工作事宜告诉了穆恩。

    当然,田柳父母双亡等家庭背景也详细告知,穆恩边听边不住点头。

    了解田柳的基本情况后,正在挑选上门女婿的穆恩此刻有种“梦里选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意外和惊喜。

    田柳几乎就是苍天为他穆恩家量身打造的最佳女婿人选,父母双亡、有上大学经历、工作认真积极、为人仗义善良、有情有义,这不正是他穆恩心中上门女婿的条件吗?!

第二十章:上门女婿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穆恩原本有二子一女,两个儿子在70年代初因受穆恩牵连,均跳河自尽,尸首未果。

    五十多岁的穆恩现只剩下25岁的女儿穆浣,穆浣插队时爱上了穆恩死对头家的儿子,并为那个男孩堕过胎。

    后来,穆恩平FAN后知道女儿瞒着他与妻子跟对头的儿子恋爱了。

    他愤怒得让女儿穆浣,在亲生父母与那个男孩面前只能选择一个。

    最终,穆浣忍痛割爱跟相恋多年的男友分手,回到了家里。

    穆浣是个用情专一至深的女孩,她无法忘记心中的恋人,一直没谈恋爱,今年都要奔26岁了,还孑然一身。

    穆恩请韩处长帮着给田柳说媒,并挑明让田柳当上门女婿。

    田柳听了媒人韩处长对穆浣的介绍,他欣然接受。

    一个星期天的中午,韩处长打着给领导汇报工作的旗号,带着田柳上穆恩家相亲。

    下属来自家汇报工作,到了饭点肯定不能让下属饿着肚子回家吧,在穆恩夫妻俩的盛情邀请下,韩处长和田柳“勉为其难”留下来吃午饭。

    未来丈母娘梁寒给田柳留下深刻的印象,五十出头的样子,浓密油亮的短发乌黑乌黑的,眼睛虽是单眼皮,但秀气而明亮,眼角有着浅浅的鱼尾印记,高高的鼻梁下紧抿的唇,显出零星的活力。

    听韩处长介绍,未来丈母娘是个妇产科医生,田柳期待着妻子的模样。

    未来老丈人穆恩长得英俊,岳母长得也不赖,不知未来的妻子穆浣长得像谁,他内心揣摩着,也期待着。

    饭桌上都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可女主角穆浣还没现身。

    穆恩焦急追问妻子梁寒,一头齐耳短发干脆利索的梁寒不慌不忙说道:“别急呀,今天浣儿加班给学校出个板报,午饭回家吃。”

    从小到大,田柳见过不少美人,上辈人中,妈妈赵杏、小婶吉月娥、姑姑田坤蓉,同辈的表姐庞咚咚、妹妹田桃、初恋情人贾欣,或娇艳、或阴柔、或热烈奔放、或美貌聪慧、或妩媚风情、或端庄优雅……

    田柳从未见过女人身上有这种冷若冰霜的美、孤傲的美,宛如天寒地冻的冬季中的雾凇一样美,这是田柳见到姗姗来迟的妻子穆浣的第一印象。

    身材高挑、气质高雅的穆浣背着绿色的画架从屋外袅袅而来,头扎着马尾辫,白皙的皮肤,五官周正,穿着很随意,看上去顶多二十二三岁,并未穆恩所说是个快二十六岁的老姑娘了。

    穆浣体态轻盈、举手投足间尽显芳华,就这样款款而来走进了田柳的心。

    即便进入餐厅的穆浣未用正眼瞄他一眼,田柳也被她冷冰冰的美深深吸引住了。

    他知道,眼前这个粉面含霜的女子就是他田柳的老婆,注定是他的老婆。

    田柳对穆浣可以说是一见倾心。

    看着田柳的视线黏在自家女儿身上了,穆恩跟妻子梁寒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心知肚明的穆浣昨晚就听妈妈梁寒说起,今天被爸爸精挑细选的乘龙快婿要在家里吃午饭,无论如何都要她回家吃饭见个面。

    穆浣哪里是去学校加班,这只是为了逃离家而给妈妈编的一个借口罢了。

    大清早,吃过早饭,她背着画架装模装样出了家门,来到伊宁市西公园画了几张素描来打发漫长的时间。

    无聊至极,为了打发时间,她又背着画架在西公园转悠好几圈,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她不情愿的朝家走去。

    穆浣知道,这次她必须要接受爸爸给她安排的上门女婿,否则,身居高位、脾气温和的爸爸一定会暴跳如雷。

    自己也老大不小了,马上26岁了,用从事妇产科医生的妈妈的话来说,她即将错过一个女人最佳的生育年龄。

    穆浣心里说服自己,算了,别再执念了,不就是找个男人过日子吗,反正是穆家招的上门女婿,自己还是跟娘家父母在一起生活,就当家里多个干体力的劳动力罢了。

    午饭时,穆浣低着头吃饭,只是在余光中感觉出爸妈心中的女婿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至于五官啥的,毫无留意。

    星期一上午,穆浣的美术课没几节,只有初一甲班第四节课有她的美术课。

    坐在初一年级办公室里,穆浣双手握着温热的茶杯,站在窗户边望着操场上嬉闹玩耍的学生,内心无比羡慕这些无忧无虑的初中生。

    穆浣听到办公室传来一个似曾熟悉的青年男子的声音,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这个声音了,“王老师好,我是贾强的哥哥,他最近成绩怎么样?”

    初一乙班的班主任王老师介绍着贾强同学的最近表现,上课铃响起,穆浣拿着教案本匆匆走出办公室。

    放学铃声响起,早就急着回家的孩子还没等穆浣说下课,就如同出笼的鸟儿欢呼着一窝蜂冲出了教室。

    瞬间,教室里就剩下穆浣一人了,望着空荡荡的教室,穆浣自嘲得一笑,在这个“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美术、音乐、体育、生物等副科就是学校可开可不开的累赘。

    他们这些副科老师也犹如聋子的耳朵摆设,不过,这样倒是挺省心,没有教学压力,没有批改作业的劳累。

    穆浣慢条斯理收拾完讲台上的教案,双手将教案抱进怀里走出教室。

    一出门就愣住了,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英气逼人的年轻男子笑吟吟望着自己。

    田柳朝穆浣微笑着打趣:“哟,你的学生太不懂的尊敬师长了。”

    穆浣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不是刚才在办公室打听弟弟表现的那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吗?!

    依稀记得他是跟初一乙班的班主任王老师打听弟弟的成绩的,穆浣手指着教室门口上方的班级标牌“初一甲班”,好心提醒道:“这是甲班,不是乙班,你找错班级了。”

    “我没找错门,我是找对人了。”田柳露出洁白的牙齿笑望着穆浣,“喜欢吃啥?饺子还是馄饨?”

    穆恩被田柳的话问住了,她纳闷地挑眉问道:“怎么,咱俩认识?”

    听了穆恩的话语,田柳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非常窘迫,自己这么大的个头,昨天与她相对而坐吃着午饭,她竟然没认出自己来。

    内心腾得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征服欲,田柳决定要征服这个女子的身心,他伸手拉着穆浣的右手朝外走去。

    还没认出田柳的穆浣以为遇到一个登徒子,赶紧挣扎,她越挣扎,田柳握着她的胳膊的手使出的劲儿越大,“我是田柳。”

    听到田柳的自我介绍,穆浣放弃了挣扎,原来,这个英俊的男子就是自己未来的丈夫。

    到了一家小食堂,田柳要了两碗馄饨,穆浣边吃着饭边不时瞄田柳一眼。

    她内心暗自赞叹,自家老爷子挑选女婿真有眼光,对面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子成为自己的丈夫,也算不错,至少他有个让人赏心悦目的皮囊。

    田柳对穆浣展开猛烈的追求,最终让穆浣松口答应领取结婚证,俩人从初次见面到领取结婚证,仅仅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领取结婚证这天,田柳回到自己宿舍,打开屋门只见贾强抽噎着收拾他的行李。

    贾强看到田柳回家,扔下行囊,冲过来朝田柳腿上狠狠踢了两脚,哭诉道:“骗子,你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你为什么要娶穆老师,为什么不娶我姐?知道吗,我一直把你当成我姐夫的。”

    看着贾强难过绝望的样子,田柳心里一酸,双手把半大小子搂进怀里,嘶哑着嗓音说道:“强子,你年龄还小,长大了就懂了。”

    贾强在他怀里难过地哭着说:“我懂,我知道,我姐以前跟很多男人睡过觉,你才不要我姐。我恨我哥贾希,如果他不打架,不被警察抓走,姐就不会变成那样,你就会是我姐夫了。呜呜---”

    走到门口的贾希听到弟弟童稚的话,眼圈红了,左右为难的他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的,一脸的尴尬和自责。

    田柳轻抚着贾强的脊背,老大哥般说着心里话,“强子,你姐是个好姐姐,只是我俩没夫妻缘分,以后也只能是朋友了。”

    贾强抬起头来,希冀的眼神望着田柳,“哥,姐姐要是没跟男人睡觉,你会娶我姐吗?!”

    他见田柳点点头,难过的扑在田柳怀里又开始放声大哭,哭得那样无助而懊恼。

    站在门口的贾希也流泪了,他今早听说田柳要倒插门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听说了田柳的事,他是来接弟弟回县城的。

    贾强死活不愿跟贾希过,他怕哥哥再犯错事被抓起来,对于这个亲哥,他从小就没一点安全感。

    见弟弟对自己一点不放心,贾希难过得无声地哭了,当年自己意气用事,打断别人的胳膊,蹲了几年监狱后,回到县城砖窑的家里,早已物是人非,尤其是听说妹妹为了生存,竟干起了皮肉生意,他早就懊悔地肠子悔青了。

    看着兄弟俩僵持着,贾希左右为难的模样,最后田柳出了个主意,还是让贾强继续在伊宁市上学,只是以后食宿都在学校,所有的费用由田柳来承担。

    贾强这才啜泣着,钻到田柳怀里对着亲哥哥吹胡子瞪眼睛。

    田柳的新房是穆浣原来的闺房,穆恩找人将房屋装饰一番,布置得很是喜庆。

    新婚之夜,喝得微醺的田柳迈着虚步回到新房,穆浣正在支起的画架旁站着,用彩笔画着一幅风景图。

    田柳一看就是乌孙山下高山草原的景色,金色的阳光耀眼明净得逼人,天空是高远纯粹的蓝,蓝色缎带般的伊犁河浩浩荡荡从遥远的山间来,又向着更遥远的山间去,下面是绿茵茵的草原一望无际,白色的羊群点缀其间,美丽辽阔的草原图。

    不错,妻子穆浣的画功很深厚,是个优秀的美术老师。

    穆浣拿着画笔在画纸上涂染着最后几笔,这幅乌孙山下风景画,是她决定嫁给田柳那天开始画的,前后花费了她近20天的时间。

    田柳躺在舒适的大床上,望着妻子玲珑有致的背影,开心地喊道:“老婆,该入洞房了。”

    穆浣没有回头,背对着田柳一字一顿说道:“知道我画的这幅景色是哪里吗?”

    “你在考我吗?”田柳笑着坐起身,来了兴致,“不就是乌孙山下的草原吗,随处可见的美景。”

    “不,它不是美景,它是我从少女变成女人的地方。”穆浣轻声说道,她顿了一下,“我不是完璧之身,你还跟我入洞房吗?”

    跟穆浣相处这段时间,田柳感觉出她的郁郁寡欢,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只是万万没想到穆浣会这样坦露一切,在新婚之夜毫不加掩饰得坦白,难道她是在挑战一个男人的极限吗?!

    怒火蹭得冲上头脑,田柳光着脚几个大步跨到穆浣身前,一把从画架上扯下这幅风景画,双手撕得粉碎。

    穆浣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她凄然一笑,嘴角满满的伤感。

    田柳低头弯腰一把扛起穆浣朝新床走去,如同抛物体般将瘦削的她扔到新床上,愤怒得撕扯着新婚妻子的衣裳……

    当他趴在穆浣身上准备来个霸王硬上弓时,丝毫不抵抗的穆浣任凭他摆布,眼角那豆大的泪水蛰疼了田柳的心。

    感到无趣的他软不塌塌趴在妻子身上,心疼得亲吻着穆浣眼角的泪水,真诚地道歉,“对不起,老婆。”

    他从妻子身上翻下身来,躺在床外侧望着用金黄色的彩纸装饰的天花板,“老婆,我要得到你的心,然后再拥有你整个人。”

    新婚之夜,俩人各自钻进自己的被窝,相安无事得睡了一夜。

    此后的日子里,白天,田柳跟穆浣相敬如宾,晚上,俩人也不越雷池一步。

    每天接送新婚妻子上下班是田柳最幸福的事。

    一个月下来,俩人的关系亲密了许多,常常能围绕一个话题讨论许久,穆浣不时也会发出轻松愉悦的笑声。

    这天,田柳送妻子上班,到了校门口,穆浣跳下自行车的后座。

第二十一章:水乳交融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她低着头没敢看田柳,对他低声说道:“今天下午下班后,我跟同事去绿洲电影院看电影,你别来接我了。”说完,没等田柳回话,她扭头就走。

    望着妻子匆匆离去的背影,田柳若有所思,他没急着上班,曾身为侦察兵的他,躲在学校附近,叼着一根烟,不慌不忙抽了起来。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的功夫,学校门口来了位骑着自行车的年轻男子,高大壮实的身体,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不一会儿,穆浣出现在校门口,男子推着自行车喜出望外得迎了上去。

    穆浣也没跟他说话,坐上男子自行车,俩人朝西公园的方向骑去。

    到了西公园人迹罕至的西北角,树林茂密,是恋人约会的好地方。

    田柳若即若离地跟了一路,将自行车停到砂石路上,躲在一棵百年古树后,观察着不远处这对男女的动静。

    远远望去,穆浣跟男子说着什么,男子几次对穆浣动手动脚,都被她避开了。

    不一会儿,男子神情很激动,他一把拉着穆浣的手朝自己怀里拉扯。

    穆浣边挣扎边拒绝道:“陈明,我已经结婚了,忘记我吧,这世上还有许多好姑娘的。”

    “不,天底下再好的姑娘都没你好。”陈明难过得解释道:“浣,我问过我爸爸了,你哥哥和弟弟跳伊犁河不是他逼得,他只是例行公事询问他俩一些事情,你兄弟们胆子小,一时想不开,才跳河的。你爸爸不能这样做,上辈人的恩怨为啥非要扯到咱俩身上?!”

    穆浣挣脱着陈明大手的禁锢,无奈说道:“陈明,要是你家兄弟二人被我爸找去谈话,一出来就跳了伊犁河,你会是什么感受?咱俩不可能了,忘了我吧。”

    突然,陈明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一脸的不善朝穆浣身后望去。

    穆浣扭过头一看,只见丈夫田柳凌厉地伫立在他们面前。

    田柳的那双眼深邃无边、暗潮涌动,他那张俊美锲刻的脸如覆冰霜。

    陈明松开手,穆浣赶紧转身朝田柳走去,还没迈出两步。

    下一秒,田柳钢铁般的拳头朝陈明狠狠砸了过来,田柳很少跟人动手,但是一旦动起手来,却是十分恐怖。

    曾在部队格斗次次拿冠军的他收拾起陈明来,还不是小菜一碟。

    陈明只有招架之力,哪有反攻之举,很快他就占了下风,田柳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脸部、上身,陈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像散开了花一般,溅满了他的脸。

    田柳漆黑的眼眸早已充斥着嗜血的光芒,眼底有了杀意,这个先他一步夺走妻子处女之身的男人。

    “田柳,住手,你会打死他的。”穆浣扑了过来,扑在田柳身前,张开双手挡着要前行一步的田柳。

    穆浣边用身体挡着田柳边边扭头喊道:“陈明,你赶紧走呀!”

    田柳见状,慌乱又害怕的硬生生将拳头收了回来,“小浣,你疯了!”他怒吼着为了这个男人不要自己小命的笨女人。

    穆浣见田柳收回了拳头,知道他心里有她,她双手抱着田柳的腰身使出吃奶的劲,把他往树上推。

    陈明捂着嘴慌忙离去,田柳望着情敌落荒而逃的背影,低下头看着妻子,冷冷地说道:“你不用拦我了,他走远了。”

    穆浣维持着刚才那种狼狈的姿势,连扶着树干站稳身子的力气都没了,浑身只剩下战栗,耳边只有嗡嗡的蜂鸣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儒雅的田柳,会暴虐到如同发怒的雄狮。

    “记住,你已经是我田柳的老婆了,我才是你的男人,别妄想其他,否则我不敢保证现在会对你做出什么。”田柳性感的嘴唇勾起。

    没等穆浣反应过来,田柳忽然狠狠地噙住了她的唇,狠狠的蹂躏、轻咬,似乎是对她的惩罚与警告。

    穆浣还不习惯俩人这么亲密,她拼命的抗拒,换来的却是田柳肆无忌惮的暴掠。

    妻子身上的味道,如致命般引诱着田柳更深入的索取。

    穆浣在挣扎间总算抽出右手,用手拼命推着田柳的下巴。

    无趣的田柳用牙齿咬着下唇,唇色漾开一条危险的弧度,眉宇间浮荡着危险的恨光,“穆浣,看来,我对你太仁慈了,今晚我要你真正成为我田柳的老婆。”

    说完,田柳伸手拽着穆浣的手腕朝路旁的自行车走去,为了防止穆浣逃跑,他用有力的右手一把搂住穆浣纤细的腰身,把她横放在自行车大梁上。

    随即,快速得抬起右腿坐上自行车的座包,两条长腿配合着骑着自行车快速朝家赶去。

    到了家,田柳用手死死攥着穆浣的手走进屋,见岳父在沙发上看《伊犁日报》,岳母在做饭。

    田柳不动声色得将穆浣朝怀里一带,一幅亲昵恩爱的模样,对着岳父打着招呼,“爸,晚饭不管我跟小浣了,她身体不太舒服,我要照顾她。”

    穆浣仰头诧异地望着笑眯眯的田柳,田柳朝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笑容在穆恩眼里,田柳对女儿深情款款。

    可在穆浣心里,却分外地毛骨悚然,极具危险性。

    看来,田柳是个不好招惹的男人。

    俩人紧贴着走进婚房,一进婚房,田柳就插上了门栓。

    穆浣心想,这个男人是不是疯了,不会大白天就干那事吧。

    思忖之时,她再次被拖进田柳坚硬结实的怀抱里,在她的反抗挣扎下,田柳炙热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重重落下。

    穆浣伸手拍打他,但被他一掌直接扣住两手,男人的另一只手从她脖颈绕过去,将她整个人牢牢定住。

    田柳嘴唇凑到穆浣的耳畔,低声威胁道:“你要是不害怕爸妈听到,你就挣扎吧。咱俩动静闹大了,他俩进来问,我就说我今天受刺激了,要补上拖了一个月的新婚之夜。”

    田柳的话真管用,穆浣放弃了挣扎,田柳趁机把她打横抱起,一步一步朝大床走去。

    田柳动作很轻,将妻子轻轻放到床上,并未有下面的动作,他躺在穆浣身旁,轻声问:“刚才那男人是不是跟你在草原上那个啥的男人?”

    穆浣一幅任人宰割的样子,闭上眼什么也不说。

    田柳见妻子又开始对他爱答不理了,怒火涌上心头。

    他忽而翻身而上,他漆黑深邃的眸间满是狂野的戾气。

    穆浣的下巴被他捏在指间,就像玩物般被他欣赏着。

    穆浣非常讨厌田柳这种充满侵略性的眼神,眼神中没有了平日的温润和讨好。

    她扭了扭脸,却被他捏得更紧。

    田柳眼眸射出寒凉的光,“我在问你话!”声音刺骨,却又不可一世。

    穆浣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这个百变的男人,这还是那个包容、随和、小心翼翼、一脸讨好的田柳吗?!

    田柳贴近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滚烫的很。

    “你放开我,田柳。”穆浣低吼,此刻的她开始抵触他了。

    可偏偏她越反抗,田柳越兴奋,越想欺负并拥有她……

    隔壁屋里的梁寒着急得用手推推似睡非睡的丈夫穆恩,“哎哎,这咋办?”

    “好了,睡吧,咱家小浣又没喊你,装糊涂吧,人生在世难得糊涂。”穆恩翻个身继续入睡。

    可是婚房闹腾了大半夜才消停,穆恩和梁寒总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清晨,疲倦劳累一夜的新婚夫妇并未急着起床,早就醒来的穆浣红着脸背对着丈夫田柳。

    回味着昨晚俩人的疯狂,她有种羞耻感,自己竟然被这个比她小三岁的男人迷得失去了往日的矜持,她觉得自己的老脸红彤彤的。

    “老婆,你真美,我爱你。”田柳心疼地搂着穆浣,用暗哑而充满魅力的嗓音向她表白。

    穆浣翻个身,主动窝在田柳怀里,像个乖巧的猫咪,突然,她就觉得鼻头酸涩。

    说不清为什么,就觉得自己今后的人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这个男人掌控住了,看来,这辈子也不可能逃出他的“魔掌”了。

    翌日中午,穆恩和梁寒下班后回到家,见女儿容光焕发得擦着餐桌,眉宇间溢出妩媚的神色。

    新郎官、上门女婿田柳围着围裙在忙着做拉条子,俩人一幅恩爱无比的样子。

    梁寒悬了一上午的心总算回归原位,看来,女儿已经从身心上接纳了这个上门女婿。

    与田柳圆房后的穆浣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发现,年少时的爱是写在信笺里、装进信封里。

    青年时的爱是在耳鬓厮磨里绯红了脸颊和心境里。

    而成年人的爱关乎着炒米油盐,是盛进碗里的,是藏在夫妻生活的一粥一饭里那貌似平淡的深情里。

    犹如她与田柳的婚后生活,就像田柳每天给她做的拉条子(拌面),吃起来那样扎实又顶饿。

    那天圆房时,从田柳娴熟的举止中,穆浣就知道,就如田柳不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那样,她也不是田柳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

    就这样吧,对两人都很公平,不是嘛?

    成了穆恩的上门女婿后,田柳发现他的生活越发的顺遂。

    与穆浣结婚半年后,上级部门要培养一批懂经济、会管理的干部,需要下乡锻炼。

    当过兵、有过公派上大学经历的田柳也在培养行列中,在填写志愿表时,在下乡的意向中,田柳填写的是广仁乡。

    不久,田柳下派到广仁乡担任科技副乡长,分管农业工作。

    来到广仁乡看着成片的荒滩地,上面长着不少杂草,没种一点庄稼,浪费了成片的土地,实在可惜。

    头脑灵活的田柳首先想到了在乌鲁木齐农业部门上班的堂哥田苗,让农业技术员田苗抽空来广仁乡指导农业工作。

    一直钻研农作物生长规律的田苗,最近考虑着推广农科所研制的冬小麦新品种。

    这是新疆人自己研制的麦种,结合新疆土地、气候、生长期、降水量等因素研制的麦种,正苦于没有面积较大的试验田。

    恰逢田柳找他做农业顾问,俩人一拍即合,计划在广仁乡试种200亩地新育1号品种冬小麦。

    田柳挨家挨户地给各族农民做思想工作,效果不明显,广仁乡老百姓大多数种植的是来自南斯拉夫的冬麦品种,对于新疆人自己研制的品种,不太相信,没人敢尝试。

    田坤禾看着儿子田苗和侄子田柳因没有试验田,辗转反侧几个夜晚没有休息。

    他最终豁出去了,下决心用自家的50亩口粮地来支持年轻人的工作。

    田苗的干爹汪凌一听说,主动将自己20亩地提供给田柳和田苗试种新育1号品种冬小麦。

    在汪凌出面做思想工作后,各族村民们都相信威信极高的汪凌,积极支持田柳和田苗的工作。

    第六生产大队的农民除了留点口粮地种植胡麻或红花外,其他土地全部种植了新育1号品种冬小麦,面积高达2000多亩地。

    这年深秋,其他生产大队农民收完庄稼闲着围坐在村头谝闲传子,东家长西家短,张西林家的女婿跟BIAO子周华勾搭在一起了,谝得热血沸腾。

    汪凌带着第六生产大队的农民们忙着种植新育1号品种冬小麦,成了广仁乡的笑话,多年来,大家习惯南斯拉夫冬麦品种。

    在技术员田苗的指导下,大约一周左右,浇完水的黄土地墒刚刚好,田柳从各县市借用的五辆链轨式拖拉机进地犁地。

    六大队的各族农民们又赶着自家的老牛拉着圆木或铁碾子等平整地面。

    随即,田苗拉来了两大车自治区农科所研制的冬小麦种子来到地头,按每亩地20公斤的播种量,开始播种冬小麦。

    经过半个月热火朝天的忙碌,六大队2000多亩地冬小麦种完了。

    田苗开展试种新育1号品种冬小麦的行为得到单位大力支持,他从9月中旬到11月底一直吃住在广仁乡进行技术服务。

    这年冬天是个暖冬,广仁乡一般情况10月底或11月初就要下雪,可这年到了11月中旬,还没下第一场雪。

    站在冬小麦的田地间,田苗和田柳望着疯长的冬小麦,着急得嘴角起了燎泡。

    冬小麦在大雪覆盖时高达20厘米左右即可,再高了,冬天的积雪盖不住冬小麦,会对冬小麦次年的产量有影响。

第二十二章:稼穑艰难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可是如今的冬小麦已经高达30厘米了,田苗连饭都顾不得吃,走到通往乌鲁木齐市的路边,拦了辆拉货的大货车赶往乌鲁木齐,他要去农业研究所请教如何解决这一难题。

    研究所的专家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没有经验,大家都束手无策。

    田苗听说早已退休的江老专家可能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他马不停蹄地上门求教。

    年迈七旬的江老专家一听,二话不说跟着田苗搭上从乌鲁木齐开往伊宁的班车朝广仁乡赶去。

    望着绿油油的冬小麦,研究农业一辈子的江老泪眼朦胧,广仁乡冬小麦的出苗率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的,可见,广仁乡非常适合种植咱新疆科研人员研发的冬小麦。

    江老出了个主意,让牧民赶着羊群来吃冬小麦,又担心羊群会将冬小麦连根吃完。

    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江老专家提出一人负责十只羊,快速赶着羊群吃冬小麦,发现羊群有了连根拔起的迹象,赶紧将羊群朝前赶。

    在江老专家的指导下,分管畜牧业的副书记别克波拉提要求广仁乡的牧民将转场回来的羊只,全部赶到六大队的麦地里,只让绵羊进地,不让山羊进入麦地。

    顿时,第六生产大队出现壮观的景象,广仁乡的全体牧民出动、第六生产大队的全体村民出动,大家赶着羊群吃小麦的叶片。

    三天的忙碌,高达30多厘米的冬小麦被羊群吃的参差不齐,高高低低,非常难看。

    看着高约十厘米左右的冬小麦,江老专家发出舒心的笑容。

    没过几天,广仁乡终于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

    大雪过后,2000多亩冬小麦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江老专家和田苗这才放心得返回乌鲁木齐。

    次年,田苗在单位的支持下,又带着农科所研制的春麦品种在广仁乡荒滩地种植春麦,汪凌又是大力支持,其他生产队都旁观着,大家拭目以待。

    第六大队的新育1号品种冬小麦一片盎然,长势比南斯拉夫品种强上许多,田柳几乎每日都在冬小麦地里忙活。

    到了六月底,望着沉甸甸的冬小麦和春麦,田柳开心得买了两瓶伊犁大曲到小叔田坤禾家庆祝。

    老农民田坤禾和老队长汪凌并未有一丝喜庆的神色,他俩忧心忡忡地提醒田柳,现在冬小麦还在黄土地上,并没有收到百姓的院子里。

    目前当务之急就是抢收冬小麦,虎口夺粮,确保小麦颗粒归仓,毕竟广仁乡曾有过小麦丰收季节下冰雹的惨状。

    经过两位老人的提醒,田柳决定不沿用原来人工收割的传统,他要让康拜英(收割机)进小麦地收粮。

    康拜英是这两年才出现的新生产物,本来就数量不多,哪能说来就来的。

    田柳跑断腿了,也没找到一辆康拜英,眼看着冬小麦的麦秆干燥的,点一把火就能燃烧着。

    老队长汪凌给田柳出了个主意,田柳一听,虽说主意损点,可是只要把农民的2000多亩小麦地和500亩春麦收回家,他就是挨上级领导的剋,都值得。

    翌日,第六生产大队十几个青壮年汉子在田柳的指挥下,在乌鲁木齐通往伊宁市路过广仁乡的必经之地挖了半截深沟,设了个卡子,专门拦截沿途收割小麦的康拜英。

    他们日夜守候了两天,总算拦了两辆康拜英。

    在青壮年小伙的押送下,康拜英进地收割粮食,收割完后,田柳用自己的积蓄帮农民先垫付了收割费。

    三天的时间,2500多亩地冬小麦、春麦颗粒归仓,望着农民院落或晒场上成堆的小麦,汪凌和田坤禾露出轻松欣慰的笑容。

    幸好田柳和汪凌出手果断,将粮食收割完的第三天,广仁乡又下了一场冰雹,其他几个生产队没收回的冬小麦全部受损。

    “功夫不负有心人”,田柳、田苗、汪凌等人的辛苦得到了回报。

    试种的新育1号品种冬小麦每亩地比南斯拉夫麦种增产30公斤。

    同时,田柳和田苗也改变了广仁乡在荒滩地从未种植过春麦的历史,旱田梁上的春麦每亩地也收了200公斤左右。

    从此,广仁乡老百姓开始种植新疆人自己研制的冬麦种子,大家也纷纷开荒旱田来种植春麦。

    新品种冬小麦和春麦种在广仁乡种植成功的消息,让乌鲁木齐的田苗兴奋得拉着妻子李梓喝了两杯伊犁大曲。

    没多久,田苗被组织提拔,下派到某乡当主抓农业生产的副乡长,而妻子李梓也因工作出色,被任命为某区刚成立不久的菜篮子办副主任。

    田柳在广仁乡锻炼的一年多时间,用事实改变了广仁乡老百姓种植小麦的观念,也得到上级部门的充分认可。

    这天,田柳跟第六生产大队的农民在晒场上晾晒冬小麦,跟各族老百姓进行着人工清粮。

    韩处长坐着吉普车来到晒场,下了车,他兴冲冲得从田柳手上夺过簸箕扔到麦堆上。

    拽着田柳走到无人之处,韩处长低声告诉田柳,“小田,你被任命为副处长了,加油干,以后前途无量。”

    田柳开心地拉着韩处长来到小叔田坤禾家,小婶吉月娥听说是田柳的领导来家做客,赶紧杀鸡,炒了个辣子鸡。

    田穗跑到乡门市部买了两瓶伊犁大曲,几个汉子吃着、喝着、聊着,好不开心。

    有点酒意的韩处长这是第一次来田坤禾家,他回想着往事,好奇问道:“田大哥,当年那个用骡子讹诈我的小伙现在咋样?”

    还没等小叔田坤禾说话,田柳就笑嘻嘻告诉韩处长:“那个张忠明结婚没到一年,就被他爹撵到九大队了,分家单过了。”

    原来,不干人事的张忠明结婚后恶习未改,偷奸耍滑,张西林见儿媳傅方每天早早在地头忙碌,自家骑自行车来地里干活的张忠明仍慢吞吞来到地里有一搭无一搭地干活。

    张西林心疼儿媳,就让小儿子张忠信、邓清夫妇一起给傅方搭把手。

    虽说儿子恶习难改,可看在儿媳傅方的面子上,此时的张西林还没产生跟儿子分家过的念头。

    可是一天午饭后,张西林坐在自家凉棚下乘凉,就听到院门口传来张忠信一岁多的儿子童稚的声音,“大妈,你拿的啥?是好吃的吗?大妈,是好吃的吗?”

    孩童仰着小脸用童稚的声音可怜兮兮地央求着。

    坐在凉棚下的张西林透过破烂凉席洞口,看到大儿媳傅方鬼鬼祟祟地从外面回来。

    她双手抱着一个东西用身体遮挡着,害怕家人看到,她侧着身子将物品藏在身侧,如同螃蟹般横着走的模样,快速朝她屋里挪动着小碎步。

    她屁股后面跟着一岁多的侄子,大儿媳傅方也不搭理,她走到自己屋门口,一手拉门,一手抱着物品快速闪进屋里,“嗵”得关上门,再也没出来,将妯娌的儿子关在了门外。

    就在她闪进屋的那一刻,眼尖的张西林看到她怀里藏了一个西瓜进了屋,傅方生怕侄子看到西瓜,嘴巴咧着、眼睛斜着偷瞄了眼屁股后的侄子。

    张西林坐在凉棚下不动声色观察着,小孙子仰望着关闭的屋门,站在屋外可怜巴巴地连着喊了几声:“大妈,大妈。”

    不知是屋里的人耳朵聋了,还是孙子的声音太小屋里人没听到,屋门一直没打开,直到孙子嘟着小嘴不高兴地离开张忠明屋前。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只见大儿媳推开门,露出个门缝,就伸出个脑袋探头探脑看外面没动静,赶紧又缩回屋里,鬼鬼祟祟的。

    随即,儿子张忠明端着脸盆急冲冲朝院后的鸡窝走去,不一会,又做贼一样哧溜一下钻进屋里,再也没出门。

    张西林走到院后,看着鸡窝里几只老母鸡正欢快得叨着瓜皮,他站在鸡窝旁沉思片刻,朝一大队办公室走去。

    不久,张忠明被父亲张西林赶出第一生产大队,被安置到新成立的九大队单独过日子。

    听完田柳的讲述,韩处长被逗得哈哈大笑,一个劲儿只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田柳服从组织决定离开广仁乡回原单位上班,下班回家的穆浣一走进屋,就看见田柳忙碌的身影。

    看着小半年不见的丈夫被烈日晒得黝黑,更增添了男人的粗犷和野性。

    他边炒着土鸡,边对着穆浣嘿嘿直笑,洁白的牙齿映衬的皮肤更黑了。

    穆浣情不自禁地搂着田柳精瘦的腰身,垫着脚尖,第一次主动索吻……

    田苗和田柳相继成家后,广仁乡第一美女田坤蓉开始为女儿的婚事发起愁来。

    庞咚咚已经26岁了,在县医院上班快7个年头了,也不见她领回小伙子上家来做客。

    继子海米提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乌鲁木齐市上班,不知为什么,可能忙于工作,他一直没再回广仁乡。

    田坤蓉知道女儿一直在等海米提娶她。

    多年来,海米提没一点迎娶庞咚咚的迹象。

    男孩子年龄大点,倒是影响不大,可是女孩子耗过了如花似玉的年龄,就不好找婆家了。

    现在的庞咚咚就面临着“高不攀低不就”的尴尬局面。

    每逢田坤蓉说出自己的忧虑来,丈夫别克波拉提笑眯眯地安慰她,“不急,不急,时候到了,自然而然一切就解决了。”

    这些天,庞咚咚一直在值夜班,每天清晨,她脱下白大褂回宿舍休息,到了傍晚再到单位上班。

    总算轮到她上正常班了,看见科室最美丽的维吾尔族护士阿依古丽拿着手术用的小剪刀,对着手上的小镜子修理着浓密的眉毛。

    庞咚咚穿着白大褂调侃道:“古丽,你已经够美得了,再打扮下,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咚咚姐,你不知道,这两天,咱们科室来了个病人,长得太好看了,我决定追求他。”阿依古丽大大方方说道。

    庞咚咚知道,家境好、长的美的阿依古丽一向高傲,竟然能放下身价主动追求男孩,看来男孩不错。

    “哪个单位的?”庞咚咚系着纽扣随口问道。

    阿依古丽双手握着小镜子放在胸前,一幅花痴的样子,“海米提是县畜牧局的,听说以前在乌鲁木齐市上班,最近主动要求回县上工作的。”

    “海米提?”庞咚咚系扣子的双手停止不动了,她的心怦怦直跳,不会是海米提回来了吧,她小心翼翼问道,“海米提˙别克波拉提?!”

    “哎呦,咚咚姐,幸亏你提醒我了,我光顾着问他自己的名字了,没问他的全名,不知道他的父姓叫啥。”阿依古丽拍着脑门懊悔着,“咚咚姐,怎么,你朋友有叫海米提˙别克波拉提的?”

    庞咚咚苦笑着摇摇头,失神得想到,13岁的她已经等他13年了,他今年年底再不来迎娶她,她决定随便找个男人嫁了。

    一个女人一生中能有几个13年?

    午饭是在职工食堂吃的,外科医生高力端着饭盒来到庞咚咚身旁的空位坐下,“庞护士,听我电影院上班的朋友说,今天傍晚他们要到广仁乡开展送电影下乡活动,播放《高山下的花环》,今天星期六,明天休息,要不,咱俩一起去广仁乡看露天电影?”

    28岁的高力是石河子医学院毕业生,毕业后分配到乡卫生院上班,今年开春才调到县医院外科,是个单身汉。

    高力一见到庞咚咚后就在追求她,医院的同事都知道外科医生高力看上了美女护士庞咚咚。

    想着自己年龄越发的不饶人,海米提那里又没啥动静,庞咚咚觉得等待实在是漫漫无期、看不到希望,她打算放弃等待。

    戴着一副眼镜的高力虽说外貌无法跟海米提相比,可也是文质彬彬的男人,清秀的脸庞、高挑的身材。

    “好吧,下班后咱们就去吧。”庞咚咚终于松口妥协了。

    见庞咚咚总算吐口,高力高兴得说道:“下午,我让派出所的朋友用三轮摩托送咱俩去广仁乡。”

    周末下午,前来医院就诊的患者寥寥无几,高力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来找庞咚咚。

    在科室同事们热心得怂恿下,她提前下班,与高力并排朝外走去。

    走到大院门口,只见一位身穿警服的年轻干警哈明骑着三轮警车,笑眯眯打量着高挑漂亮的庞咚咚,“嫂子,请坐。”

    干警哈明指着右后面的座位跟庞咚咚打着招呼,庞咚咚羞赧一笑,即没有否认,也没有应声答应。

    她上了后座,发现座位底部放着一大包罐头、茶叶还有一条香烟。

    坐在哈明身后的高力,笑着给她解释道:“这是给你父母买的。”

第二十三章:草原婚礼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摩托车发动,一阵风吹来,庞咚咚一头乌发随风飘扬,如飘洒的瀑布般飘逸。

    骑着自行车来到医院大门口寻找庞咚咚的海米提,不敢置信得望着远去的长发女子,远远望去,心中的女孩早已褪去了年少的青涩,完全出落成一个窈窕淑女。

    在乌鲁木齐市上班的海米提说服了单位领导,总算答应放他回家乡工作。

    按照海米提提出的要求,他到县畜牧局上班,拿着调函办完手续就开始忙着搬家。

    虽说是单身汉,可搬家也是繁琐的事,他把宿舍安顿好,就来医院找庞咚咚,来了两次恰巧是庞咚咚值夜班,她的同事们告诉海米提,她回宿舍休息了。

    今天周末,他专门给领导请了假,提前下班来接心爱的女人一起回广仁乡。

    没成想,庞咚咚竟然坐着一名干警的三轮摩托离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三轮摩托,海米提心中有了紧迫感,不知摩托车上的两位男子,哪个是庞咚咚即将交往的对象。

    回到广仁乡,三轮摩托停在乡政府后的巷口,庞咚咚在前面带路,高力和哈明提着礼品跟在后面,三人来到田坤蓉家。

    屋门开着,三人相继走进屋里,还没等庞咚咚介绍,高力一脸笑意主动跟田坤蓉打招呼,“阿姨好,我是高力,县医院外科医生,跟咚咚是好朋友。”

    田坤蓉一脸欣喜望着大大方方的高力,赶紧给来客让座。

    换了身衣服的别克波拉提从里屋出来,复杂的眼神望着文质彬彬的高力,见高力起身打招呼,用纯正的汉语说道:“坐坐,别客气。”

    别克波拉提看了眼正提着茶壶给高力和哈明倒茶的庞咚咚,欲言又止。

    大家在屋里坐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朝乡学校走去,今天播映《高山下的花环》地点设在学校操场上。

    庞咚咚锁着门问田坤蓉,“妈,米娜、开伊山和阿热依呢?”

    别克波拉提跟田坤蓉结婚后又生育了三个二转子(混血儿),一男二女,16岁的女儿米娜,13岁的儿子开伊山和11岁的小女儿阿热依。

    “米娜这星期又要在学校补课,不回来了。”田坤蓉伸手给丈夫整理着衣领。

    米娜是所有孩子中最酷爱学习的一个,在伊宁市某中学上高一。

    别克波拉提接着下面的话茬说道:“开伊山和阿热依俩个小家伙,拿着小板凳给咱们占位置去了。”

    一说起自己跟田坤蓉生育的三个孩子,别克波拉提发自内心的喜悦和自豪。

    来到广仁乡学校,已经人山人海,在农村,“电影下乡”活动一年也就一次,闻讯而来的各族农牧民早就来了。

    学校操场中央早就挤满了人,学校围墙的墙头上也坐满了人,从远处赶来的农牧民朋友什么交通工具都有,骑自行车的、骑马的、赶着老牛车的、骑着骡子或马驴的。

    一片嘈杂喧闹的声音,庞咚咚望着这场面,心想,待会儿电影开映了,是听影片的声音,还是听旁边的马嘶牛哞呢?

    东北角的一只毛驴发出“噢吼哦吼”的声音,极为难听。

    庞咚咚跟父母已经高力等五人来到操场,都在寻找早早来占位置的弟弟开伊山和妹妹阿热依。

    还没找到他们,突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来到他们背后,大步朝庞咚咚走来。

    正在寻找儿女的别克波拉提扭头看到年轻男子,激动得嘴唇抖动着,没来得及说话。

    年轻男子在庞咚咚身后,弯腰低头,双手抱着庞咚咚的细腰,如同扛麻袋般轻轻松松把庞咚咚扛在肩上。

    被突如其来的男子如同扛货物般扛在肩上的庞咚咚在腾空眩晕后,发现自己的腹部爬在男子肩膀上,上半身耷拉在男子身后,她的双腿被男子双手紧紧抱着。

    “你放开我,放开我。”庞咚咚双手捶打着男子的后腰,双腿拼命挣扎着。

    田坤蓉见女儿被继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扛着离开,着急喊道:“海米提,你快放下咚咚。”

    庞咚咚听到母亲焦急的呼喊声,这才知道,这个冒冒失失的男子是海米提,自己痴痴等候了13年的爱人,她放弃了挣扎,乖巧得爬在男人的肩膀上一动不动。

    高力和哈明要冲上去从海米提身上救下庞咚咚,俩人被别克波拉提伸手拦住,“别去追了,那是我的儿子,咚咚的男人,他终于长成了草原上的雄鹰,来迎娶自己的心上人了。”

    听了别克波拉提的话,高力朝远去的人影望去,庞咚咚已经不挣扎了,她一头的秀发如瀑布般随着年轻男子的走动一晃一晃的。

    操场上的人都望着海米提扛着心爱女人离去的背影,不少年轻的哈萨克巴郎子吹着口哨予以鼓励。

    在众多人群的侧目注视下,庞咚咚与海米提消失在学校操场。

    海米提扛着庞咚咚来到道路的树旁,结下绑在树干上的缰绳,把庞咚咚扶到马匹上,随后自己踩着马镫子一个翻身上了马。

    跟父亲别克波拉提当年一样,海米提搂着心爱的女人骑在高头大马上,不慌不忙骑行在广仁乡的大路上。

    他带着庞咚咚来到当年缠绵的小树林里,多年过去,铁锹把粗的小树林早已成了参天大树,个个都有水桶粗壮。

    俩人下了马,到了人迹罕至的茂密草丛中,海米提从马褡子里取出一个床单,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

    庞咚咚羞涩得双手捂着脸,偷偷从指缝间看到海米提把马鞭绑在不远处的杨树树杈上。

    熟知哈萨克族风俗习惯的庞咚咚知道,今天,她要成为海米提的女人了……

    在草原上,哈萨克男女相爱方式充满诗情画意,倘若一对男女相爱后,会成双成对信手放缰奔腾驰骋在美丽的草原上,寻找约会的好地方。

    当一对热恋中的哈萨克男女选中一片幽静之处,就会翻身下马,将双方的马鞭交叉在附近行人容易看到的显眼位置。

    有了马鞭独特标记的地方成了哈萨克青年男女相互倾诉表达炽热爱情、追求幸福的乐园。

    路过此地并了解哈萨克族风俗的行人都会心领神会绕道而行,不去打扰这对相爱的男女,并默默祝福草原上又盛开了一朵娇艳美丽的爱情之花。

    而在学校操场的高力和哈明自知无趣,没等电影放映,俩人坐着三轮摩托失望地回县城了。

    《高山下的花环》还没播映完,广仁乡的男女老少都知道,别克波拉提和田坤蓉的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女谈对象了。

    这夜,庞咚咚和海米提没有回家,俩人在小树林倾诉着多年不见的思念和爱恋……

    翌日,缠绵一夜的俩人手牵着手回到家里,一进家门,他俩的婚事提上了家庭的议事日程。

    别克波拉提和田坤蓉已将庞咚咚和海米提俩人结婚的日子选好了,按照哈萨克的结婚习俗办理婚礼。

    当年田坤蓉嫁给别克波拉提,生活条件差,基本解决温饱问题,哪有条件举办婚礼,再说,他俩当年都是二婚头,也就没大办,领证后居住在一起了。

    别克波拉提娶心爱的汉族妻子没有举办哈萨克婚礼仪式而深表遗憾,他让儿子在草原举办婚礼。

    哈萨克人对儿女的婚姻大事非常重视,双方家长都要对男女双方进行严密的调查和考验,经家长允许后方可定亲,要经过订婚、聘礼、婚礼三大程序。

    哈萨克族以女为贵,注重门第,男方要给女方送“吃奶礼”、“成婚礼”等等婚礼仪式。

    在解放前,哈萨克族民间有句俗语“美丽姑娘值八十匹骏马,一家人生下几个女儿,就能成为大巴依(大地主)”。

    就如汉族人娶儿媳打听女方的母亲人品一样,哈萨克族男方家庭很注重女方的母亲,哈萨克有句谚语“母亲是女儿的影子,母亲好,女儿不会差。”

    按照哈萨克习俗,同一部落的人不得通婚,即便通婚必须七服以上,不管是否同父母所生,只要喝过同一女人的奶水,就亲如兄妹,不得结婚,主要是为繁衍人口优生率采取的措施。

    哈萨克族的婚姻习俗是在草原游牧的特殊环境下形成的,含有古突厥民族遗留下的婚姻现象。

    对于哈米提和庞咚咚的婚礼,实在是太特殊了,别克波拉提和田坤蓉即是庞咚咚的娘家人,又是她的婆家人,一家四口人就如何举办婚礼商量了许久。

    最后,庞咚咚决定,哈萨克族的“吉尔提斯”礼和“认门仪式”就免去吧,直接按照哈萨克婚礼在果子沟草原海米提爷爷那里举办婚礼。

    “吉尔提斯”礼是男方给女方送的各种结婚用品,“吉尔提斯”准备好后,宰杀羊只邀请亲朋好友来家里聚会,商讨评论“吉尔提斯”是否合适,亲属们也带来礼物弥补主人所备不足。

    男方把“吉尔提斯”送到女方后,这一天女方也要举行仪式,也叫女婿“登门仪式”或“认门仪式”,男女双方见面,女婿与岳父、岳母见面,这样女婿才可公开去岳父家。

    别克波拉提和田坤蓉考虑片刻,觉得有道理,这样免去了许多繁文缛节,移风易俗,简化结婚程序,挺适应时代和社会发展的要求。

    在庞咚咚出嫁这天,别克波拉提按照草原习俗在广仁乡他老屋子给继女举行了出嫁仪式,即女方送亲礼。

    在送亲礼仪式上,别克波拉提宰杀了一头牛、三只羊,宴请亲属、街坊四邻和同一部落的人,宾主欢聚一堂,弹着冬不拉尽情歌唱。

    年轻男女对唱着,对唱的歌曲只有曲调没有固定的歌词,歌词都是即兴而唱,年轻人们通宵达旦歌唱着,好不热闹。

    别克波拉提邀请田坤禾一家、好友汪凌、张花和儿子田石头等汉族亲朋好友也参加了送亲礼。

    望着酷似田坤蓉的庞咚咚,让田坤禾夫妇想起了当年初来新疆的往事,夫妻俩想着离世的亲人,偷偷抹泪。

    新娘庞咚咚出嫁这天,妈妈为她穿上哈萨克出嫁女的服饰,一身由白、红、绿、淡蓝色绸缎、花布等为原料的下摆有多层荷叶边的连衣裙,外套件坎肩,头顶戴着一顶有绣花和珠宝装饰的尖顶帽,前方还装饰着串珠垂吊在脸前。

    新郎海米提内穿高领式套头衬衣,衣领上绣着彩色图案,外套“袷袢”,下穿便于骑马的大裆裤,他和伴郎们穿戴一新,骑着骏马簇拥着向别克波拉提的老屋娶亲,这支娶亲队伍边走边唱“萨仁”曲子。

    听到屋外传来迎亲队伍的“萨仁”曲子后,庞咚咚盖上红盖头,按照习俗哭着唱起了哭嫁歌《森斯玛》,来表达对娘家人的依恋之情。

    伴郎带着一群哈、汉等年轻人围聚在姑娘庞咚咚的闺房唱着《加尔、加尔》(劝嫁歌),用这首深情的歌曲来劝慰深情依依的庞咚咚。

    这时,簇拥在门前的长辈们会不约而同地道声“万福”,庞咚咚哭嫁后,两位年轻的媳妇搀扶着庞咚咚到别克波拉提、田坤蓉和弟弟妹妹米娜、开伊山和阿热依跟前一一施礼哭别。

    庞咚咚以哭声向送行的亲友告别,唱完“阿吾加尔闹尔斯”(哭别歌)后,在弟弟开伊山的搀扶下,上了套着银鞍的马匹上,在新郎和伴郎接亲队伍的簇拥下,浩浩荡荡朝果子沟大草原骑行。

    到了果子沟草原,早已守候多时的胖乎乎的哈萨克大妈把新娘庞咚咚从马上搀扶下来,在亲朋好友及邻居的簇拥下举行婚礼。

    庞咚咚由伴娘陪同进入海米提爷爷奶奶的毡房,举行“拜火”仪式。

    两个哈萨克妇女搀扶着庞咚咚在早已烧好的火堆前,一个妇女伸出双手在火焰上烤烤,然后在自己脸上虚擦几下,再将手伸进庞咚咚的面纱里,给庞咚咚擦几下脸。

    此刻,来参加婚礼的妇女们都祝颂着“新婚幸福”、“让祖先的灵魂保佑新娘”等吉利的话语,这是哈萨克人拜火风俗的文化遗传。

    婚礼主持人是果子沟学校副校长唐努尔,是一位口才极好、能歌善舞的年轻哈萨克小伙。

第二十四章:走南闯北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按照草原婚礼的程序,先是举行给新娘庞咚咚的揭面纱仪式,婚礼主持人唐努尔手腕缠着五彩缤纷的布条,手执彩色马鞭。

    他用含蓄幽默诙谐而滑稽的歌词唱起了揭面纱仪式的开场白,是哈萨克族固定欢快的曲调,歌词都是即兴而唱,只要达到让大家开怀欢笑的目的就行了。

    参加婚礼的人群发出阵阵哄堂大笑,这时唐努尔唱起《别它霞尔》(揭面纱歌),用彩色马鞭挑起新娘的面纱。

    庞咚咚向爷爷奶奶和长辈们一一行礼,婚礼仪式举行完毕,海米提叔叔婶婶端上各种食品佳肴盛情款待宾客。

    草原上,牧民朋友们还举行了“姑娘追”、“叼羊”、“摔跤”等娱乐活动来助兴。

    晚上草原上的年轻人们弹着冬不拉彻夜吟唱,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海米提和庞咚咚的婚礼在草原热热闹闹举办了三天,在歌声中迎娶,又在歌声中结束。

    在哈萨克牧民的心中,马和歌是他们的一对形影不离的朋友。

    庞咚咚的婚假很长,与新婚丈夫在果子沟草原住了一周。

    清晨,她与海米提吃完早饭出去溜达,远处不少蒙古包,俩人手牵着手朝远处的蒙古包走去。

    叔叔加帕的蒙古包前拴着一溜儿的小马驹,一群骒马在不远处颔首扫尾,驱赶着骚扰它们的苍蝇、牛虻以及高温的燥热,还要忍受RU汁的饱胀。

    不一会儿,几个哈萨克妇女提着皮桶去挤马奶,皮桶里的马奶发酵后就成了美味佳酿马奶酒。

    海米提的堂弟帕鲁克脚蹬长筒靴,骑着高头大马在草原上策马奔腾,犷悍潇洒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上。

    帕鲁克的媳妇玛依努尔,在毡房前做着酸奶疙瘩。

    酸奶疙瘩,哈萨克语叫“库勒提”,是哈萨克族手工制作的奶制品之一,奶味浓郁,富含多种营养成分,是新疆地区各族女同胞必选的零食之一。

    做酸奶疙瘩工程比较繁琐,首先把鲜牛奶倒入锅中,煮沸,晾凉后倒进“沙班”中加入酸奶发酵。

    发酵成很浓的酸奶,倒入纱布袋子里面,用木棍(或擀面杖)敲打纱布袋,使的酸奶中的水分和油分离,撇去酥油。

    剩下的酸奶倒入锅中熬,蒸发水分,待其变成糊状,再倒入纱布袋中,沥干多余水分,晾干捏成一个个疙瘩,就是酸奶疙瘩。

    玛依努尔正在做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把糊状的酸奶,用手捏成一个个疙瘩,摆放在干净的案板上准备晾晒。

    庞咚咚洗净手也做起了酸奶疙瘩,妯娌两人谝闲传子,手上忙不迭德捏着酸奶疙瘩,边哈哈大笑,海米提站在新婚妻子面前,柔情似水得望着自己美丽的新娘。

    在草原度婚假的日子里,庞咚咚和海米提正好目睹了爷爷熬鹰的经过。

    帕鲁克前阵子在果子沟山上捕获一只雏鹰,交给爷爷熬鹰,爷爷是果子沟草原最有名的训鹰能手。

    哈萨克民族不仅是畜牧业养殖能手,也是草原捕猎的能手。

    骑着高头大马的哈萨克牧民,除了马匹旁形影不离的猎犬外,头顶上还盘旋着草原的苍鹰。

    冬季出猎时,彪悍强壮的哈萨克族猎手们身跨乌孙天马,手托凶猛的猎隼,在猎犬的前呼后拥下奔驰在雪地上。

    每次出猎从不空手而归,必有收获,大至黄羊、狐狸,小到野鸡或野兔,这都要归功于灵巧勇猛的猎鹰。

    鹰是一种猛禽,不易驯服,让它听从猎手的驯服必须要“熬鹰”,一头好的猎鹰,需要猎人投入全部的心血精心喂养和悉心关照。

    这只雏鹰经过爷爷的精心喂养,已经长出了虚膘,等虚膘变成了鸡肉,雏鹰才有力量,才开始训养。

    训鹰时先给它拉膘,不给雏鹰进食,还要给它清洗胃,然后用热水给鹰洗澡,让它出了一身汗后,用一个皮制眼罩蒙住鹰头,让它看不到任何东西。

    海米提和庞咚咚看着爷爷用皮绊子拴住鹰脚,爷爷已经熬鹰好几个夜晚了。

    这天晚上,海米提让爷爷回毡房休息,他带着庞咚咚来到爷爷专门熬鹰的毡房里。

    见蒙着双眼的雏鹰站立在一根悬在半空中的粗绳上,海米提来回拉动着粗绳,不让雏鹰站稳或睡觉。

    庞咚咚看着这只可怜的雏鹰心生恻隐之心,伸手抓着丈夫的手哀求道:“你就让它睡会儿觉,就一小会儿嘛。”

    海米提望着美丽的妻子,“老婆,训化老鹰时一定要狠下心来,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半途而废了。我现在停下,爷爷前几天的辛苦都哈马斯白开了(全浪费了)。”

    看着丈夫坚毅的神情,庞咚咚自知里面的道理,她跟海米提轮着摇晃粗绳。

    已经煎熬了一周时间的雏鹰实在是精疲力竭、神魂颠倒了,在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时,再也熬不下去了,“扑通”一声从绳索掉在地上。

    欣喜若狂的海米提撒腿朝外跑去,不一会儿,爷爷来到毡房,看着地面上的雏鹰,右手捋着胡须哈哈大笑,开心得用哈萨克语说道:“这是我见到的一只最能煎熬的鹰娃子,将来是只勃尔古特雄鹰。”

    熬鹰阶段结束,这只是完成驯服雏鹰的第一阶段,万里长城走的第一步。

    堂弟帕鲁克端了盆水走进毡房,对着倒在地上的雏鹰的鹰头浇起了凉水。

    见雏鹰苏醒了,海米提将早已准备好的盐水端过来,把小碗放在苏醒的雏鹰面前,雏鹰贪婪的饮水。

    听海米提说,这段时间只给雏鹰喂水,不喂任何食物,半个月之后,这只雏鹰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时,没一点精气神,服从人类的训化后,爷爷才会给它喂食。

    十天的婚假即将结束,哈米提和庞咚咚恋恋不舍离开了果子沟草原,与爷爷奶奶分手之际,爷爷邀请来年的纳吾肉孜节,海米提带着媳妇一定来果子沟草原过节。

    庞咚咚与海米提骑着果子沟草原最雄壮威武的黑色大马朝广仁乡骑行,牵挂着这只雏鹰的庞咚咚决定,明年一定来果子沟草原看望爷爷奶奶等亲人,也顺便看望这只瘦骨嶙峋的雏鹰。

    广仁乡农村有句土话“老大憨、老二奸、老三行、老四老五鬼机灵,调皮捣蛋数老幺。”

    这句土话在田坤禾家来说,还是比较贴切的。

    老大田苗是个尽责的憨傻老大,为人实诚,对弟妹都能把自己的心掏出来。

    老二田穗从小就头脑灵活,老三田庄为人耿直仗义,干起活来是把好手;老四田薪和老五田草脑子机灵,老幺田杉(狗剩子)在堂哥堂姐的呵护下,性格开朗许多,恢复了男孩心性的他,整天上屋爬树掏鸟蛋。

    高考时名落孙山的田穗,不听亲人的劝阻,早早就在社会打拼。

    当年在二伯母张花借钱做生意空手而归的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跟父亲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跟父亲田坤禾在自家田地种了一年地后。

    田穗就赶到乌鲁木齐,在大哥田苗那里拿了40多元钱开始了他的闯荡生活。

    他回到扬州老家,见故乡的男女们都穿上了的确良衣服,不是新疆的涤卡衣服,他省吃俭用买了几捆的确良布匹回到广仁乡,刚在街面上吆喝几声,几卷布匹抢购完。

    看着手上的80来元钱,他决定做布匹生意,在广仁乡和扬州来回穿梭几次,口袋开始鼓起来了。

    可是倒卖布匹生意也不好做,一路上担惊受怕的,既怕被人在路上抢走,又怕被雨淋了,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他决定做农副产品买卖,赶着自家老牛车去百姓家收取胡麻、红花后,赶着一车农副产品到伊宁市油坊高价出售,然后又在伊宁市买些食葵拉到广仁乡或其他乡出售。

    田穗每次让老牛车不放空,一来二去,挣了不少钱。

    随着经济的发展,田穗发现路经广仁乡的班车,都会在广仁乡车老汉家的回民食堂停车吃饭,乘客们不是吃个凉粉、要盘拉条子、就是喝碗酸溜可口的面肺子,车老汉的食堂生意很红火。

    车老汉是个回民,以前给公社干过大师傅,厨艺极高。

    田穗决定改行,也在路边租个门面,开个小食堂做餐饮生意。

    打定主意的田穗说干就干,他先取经,花了一周时间在车老汉食堂吃饭。

    将田老汉食堂的饭菜吃了个遍,田穗发现,车老汉食堂最拿手的就是面肺子和杂碎汤,酸溜溜清爽可口。

    车老汉食堂的拉条子(拌面)没姑姑田坤蓉做的好,他家的凉粉没妈妈吉月娥的水平高。

    经过细细观察,田穗知道,车老汉食堂最拿手的面肺子和杂碎汤是他女儿车桂花的手艺,而拉条子是他儿子车马乃的水平,车老汉专门做凉粉。

    田穗望着比自己小两岁的车桂花,标准的瓜子脸,清秀的面容一看就是个漂亮的回族姑娘,还待字闺中。

    心里盘算着自己开食堂必须请个能干的大师傅,倘若自己娶了车桂花,不就省了钱嘛,这心思一产生,他就开始追求起车桂花来。

    田穗每天早早到车老汉的食堂给车桂花帮厨,车桂花正在灌洗面肺子,只见车桂花拿着一个羊肺子,案板上的盆里放着大概一公斤面粉、一个鸡蛋、一点清油油,还有一些食盐。

    车桂花手脚麻利得和好面粉,放进清水盆中,双手不住得抓捏、揉搓面团大概5分钟。

    她清出面水,用笊篱捞出面团,留出的面团继续加水洗,将面团洗三遍后成面筋后放置一边。

    在车桂花的指挥下,田穗蹲在一旁清洗着羊肺子,至少清洗五六遍,呈粉白色。

    这边的车桂花将刚才倒出的面水澄清,然后将备好的清油灌入田穗清洗干净的肺子里。

    她让田穗对着肺管吹气,吹鼓肺子后,她再把鸡蛋液灌入肺子,接着将澄好的面糊开始往肺子里灌。

    等灌好的肺子变得饱满后,车桂花用线绳扎好口,放入开水锅中煮一小时,中途要煮一会翻个面,直到煮好出锅。

    车桂花将煮好的面肺子切块装入盘中备用,这些成块状的面肺子即可蘸汁吃,也可放入酸汤中吃。

    车桂花又将刚才洗好的面筋,加入发酵粉,发半小时蒸20分钟,蒸好的面筋可以凉拌吃,是一盘极好的凉菜。

    望着娴熟勤快的车桂花,田穗直言表白:“桂花,嫁给我吧。”

    车桂花望着英俊的田穗,羞赧得用回族调调低声说道:“瞧你么(美)得慌,我是回族哎,不吃桥西噶的(不吃猪肉)。”

    田穗双眼灼灼望着漂亮的姑娘实话说道:“我家在第六大队20多年来,队里哈萨克、维吾尔、回族多,我爸妈入乡随俗,好多年没吃大肉(猪肉)了,没事,我不吃大肉。”

    见车桂花羞答答轻咬着嘴唇,面色绯红,也不搭理他。

    田穗又加把劲,用真情来博得车桂花的好感,“你要是嫌弃我以前吃过大肉,要不,我去县医院清洗肠子也行。”

    在广仁乡,汉族跟少数民族通婚时,倘若少数民族家庭提出让嫁进来的汉族媳妇或娶了自家女儿的汉族小伙子清洗肠子,汉族姑娘或小伙必须去医院洗肠,表明今后再也不吃猪肉,吃清真饭菜,否则婚事会泡汤。

    听了田穗的话,车桂花动心了,但是还很犹豫。

    这天,田穗一如既往来到车老汉食堂帮忙。

    今天生意特别好,小食堂里面坐满了顾客,外面的一张餐桌旁也坐了一名瘦削的吃客,正低头吃着一碗面肺子。

    提着茶壶给食客们倒茶的田穗,无意间看到外面的食客背对着食堂门口,从上衣口袋窸窸窣窣掏了什么东西朝碗里搁。

    看到这场景,田穗也没在意。

    随即,就见外面朝碗里搁东西的食客扬声喊道:“车老汉,你来一下。”

    田穗一听这瓮声瓮气的声音,心生厌烦,得,竟然是几年没见的张忠明。

    正在忙着给食客端拉条子的车老汉一见外面的食客,笑眯眯的脸顿时拉了下来,阴沉地几乎要滴水,低声咒骂道:“囊斯给(妈的),看样子,这张癞子又要讹人了。”

    见车老汉脸如寒冰走出去,田穗也跟了过去,只见张忠明斜楞着眼看着车老汉。

第二十五章:如愿以偿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多年不见的张忠明依然是那副瘦马竿样,他嘴角还粘着些许红色的辣子面,右手指着碗里的汤,对着车老汉张口就骂骂咧咧道:“囊斯给(妈的),车老汉,我说你就不能长点记性呀?!这一年多了,你家的食堂咋还是这么不讲卫生呢?我来你家食堂吃十次饭,十次不是吃出了苍蝇,就是吃出了老鼠屎,你还让不让人来你家吃饭了?!”

    田穗朝餐桌上的碗里望去,只见碗底的汤上漂浮着两只大绿头苍蝇,让人恶心反胃。

    车老汉不悦地喊着张忠明的小名说道:“嘎球球,不能湖里麻糖说(乱说),我开几年食堂,就你每次吃饭吃出苍蝇和老鼠屎,再没有第二人了,你不能坏了我家名声。”

    “行,不让我传出去也行,这碗面肺子不算钱。”张忠明斜着眼说道。

    车老汉急了,“那咋行呢,一碗面肺子八毛钱,实在不行收你五毛钱吧。”

    “那好,我进食堂去吆喝两下,让里面的人也看看这苍蝇,让他们给评评理。”张忠明起身,端着碗就往食堂走。

    车老汉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低声哀求道:“算了,算了,就当今天的饭,我请客了。”

    “这还差不多。”张忠明满意得把飘着两只绿头苍蝇的碗放回餐桌,双手背在身后大喇喇离开。

    他走到一辆手扶拖拉机上,开着拖拉机“突突突”离去。

    车老汉望着远去的拖拉机狠狠朝地上吐口唾沫,咒骂道:“斯给(妈的),这真是个丧门星,好好一碗饭,夏天他能吃出苍蝇,冬天能吃出老鼠屎,也真是邪门了。”

    田穗一听,纳闷地问道:“叔,咋,他每次都能吃出东西来?”

    “是呀,自从他开拖拉机拉货,这一年多了,算上这顿饭,他都白吃额(我)31碗饭了。”车老汉心疼说道:“他嘎球球白开(白白)占我快三十元的便宜了。”

    “他咋能买上拖拉机呢?”田穗自言自语道。

    “屁,就他那求本事没有,自己买拖拉机,下辈子吧。”车老汉忿忿不平,“这是他媳妇娘家的拖拉机,娘家人看丫头嫁给他,连肚子都吃不饱,穷得叮当响,这才把拖拉机让他白开用啥。”

    “叔,我给你说件事,你先别生气啥,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我觉得张忠明这坏怂每次吃饭是做了手脚了。”田穗把刚才他看到张忠明背对着食堂,鬼鬼祟祟地从口袋掏东西往碗里放的事情告诉了车老汉。

    田穗估摸着,刚才碗底的那两个大绿头苍蝇是张忠明刻意放的,就是想讹诈、耍赖这段饭。

    “妈的,额说他每次来食堂专挑旮沓角背对着人吃饭呢,原来做着出溜子坏事呢。”车老汉气的暴跳如雷。

    在社会上闯荡几年的田穗给车老汉出了个主意,准备一起收拾张忠明。

    这天,张忠明开着拖拉机又来到车老汉食堂旁停下,见餐厅坐满了食客,他又坐在食堂外的那张餐桌旁,背对着食堂门口,要了碗拉条子。

    张忠明吃完拉条子,又偷偷摸摸地将手悄悄伸进上衣口袋掏绿头苍蝇。

    他今天装的绿头苍蝇多,手在口袋摸索一小会儿,就掏出四个大绿头苍蝇,准备朝碗里放。

    每次以放苍蝇和老鼠屎敲诈一顿饭的张忠明,觉得百试百中、次次成功,边嘿嘿偷笑着,边自以为聪明地将手放在盘子上方。

    就在这时,他的右手腕突然被站在他身后观察许久的车老汉的儿子车马乃一把抓住,“妈的,狗日的张忠明,搞半天你讹诈了额家一年多了。”

    车马乃把张忠明的头一下按到油乎乎的铁盘里,接过车老汉递过来的擀面杖朝他的脊背狠狠抡去。

    在车老汉的提醒下,食堂内的食客在张忠明从上衣口袋掏苍蝇的功夫站在窗户旁,门框边观察着他的举止。

    看到张忠明微微佝偻着腰,像个大老鼠般猥猥琐琐掏苍蝇的动作,没有人不摇头的,都在议论张忠明的缺德事。

    小时候,经常被张忠明暴打的田穗也参与到暴打张忠明的行列中了。

    田穗想起张忠明经常把哥哥田苗打得鼻青脸肿的场景,心里就愤恨不已。

    田穗和车马乃两个壮小伙把张忠明按在地上暴揍一顿,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张忠明哭着哀求。

    额头上粘着油乎乎的东西、流着鼻血的张忠明蜷缩在墙角处,双手抱头求饶。

    张忠明的嚎叫声引来了乡派出所的干警,被任命为临时副所长的李鹏程循声赶来,一看挨打的是自家大舅子,小麻雀头被打成猪头了。

    他气哼哼地拿出手铐准备把车马乃和田穗抓进派出所,早就按照计划跑到乡里喊乡领导的车桂花,领着乡领导急冲冲地赶了过来。

    此时,车老汉食堂外闹闹哄哄的,引来许多看客再加上不少的食客,里三层外三层的。

    看着车老汉拿出来的一本小学生作业本,上面歪七八扭记着一年多来,张忠明以苍蝇和老鼠屎讹诈车老汉的32顿饭的原始记录,再看看从张忠明上衣口袋掏出来的十几只大绿头苍蝇摆在外面的餐桌上。

    李鹏程哑口无言,张忠明顶着被打的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哭着说道:“好,车马乃打我,我认了,这顿打算是抵账了,可是凭啥他田家崽子要打我?!”

    有了妹夫撑腰,张忠明捂着疼痛的眼睛不依不饶着。

    “是呀,田穗,车家跟张忠明的事,你瞎掺和啥,你这是殴打百姓,得把你抓起来关拘留所。”李鹏程觉得面子没了,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在自己管辖的地界,大舅子被打成这样,说出去,真有些丢人。

    就在李鹏程要抓田穗时,车桂花一下子冲到田穗面前,双手张开护着田穗:“不能抓他,他是我女婿,咋跟我车家没关系?!”

    车老汉和车马乃以为车桂花是为了护住田穗找的借口,也跟着点头附和道:“李同志,田穗是我家女婿,女婿帮着丈母爹出口气,有啥错的?你不能乱抓人。”

    围观的吃客和行人早就看不惯喜欢贪老百姓便宜的李鹏程了,个个起哄道:“不能乱抓人。”

    乡领导一听,赶紧息事宁人,调解道:“李副所长,算了,回家把你舅子哥教育下,老百姓开食堂挣钱,起早贪黑的,不容易。”

    李鹏程望着围观的人没一个人给他帮腔,更别说给臭名远扬的张忠明帮腔了,只好灰溜溜跟鼻青脸肿的张忠明离开了。

    张忠明这次被打得不轻,回到家里躺了十天,再也不敢到车老汉家食堂吃饭了。

    他口袋里夏天装苍蝇、冬天装老鼠屎的丑事迅速在广仁乡乃至附近的乡传的沸沸扬扬。

    开食堂的老板都知道张忠明做的缺德事,凡是知道这事的食堂老板,一见张忠明上门吃饭。

    食堂老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张忠明的衣服、裤子口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个遍,没有苍蝇、老鼠屎之类的脏东西后,才让他进餐厅坐下吃饭。

    而这边的田穗拉着怀孕一个多月的车桂花,带着重礼去车老汉家求亲。

    后知后觉的车老汉才知道,自家女儿早就跟田穗暗度陈仓了。

    田穗按照车老汉提出的要求到县医院清洗肠子,恰巧碰见表姐庞咚咚上班。

    看着愁眉苦脸的表弟发愁地望着一瓶清肠药水,庞咚咚也不急,将未来弟媳车桂花和表弟舅子哥车马乃赶出就诊室。

    她从里面扣上门,姐弟俩坐在就诊室低声谝闲传子。

    庞咚咚告诉田穗,她跟妈妈田坤蓉嫁给哈萨克族丈夫时都没清洗肠子,日子过得不照样恩爱无比。

    过了许久,田穗在庞咚咚的搀扶下走了出去,车桂花心疼得上前扶着未来的丈夫离开医院。

    庞咚咚望着表弟佝偻着脊背离去的背影,嘴角噙着笑,心想,臭小子,装的还挺像。

    走进就诊室,她从床底箱子里拿出那瓶未开启的药水装进自己的包里。

    娶了车桂花的田穗,在广仁乡最西头租了个门面开了家食堂,他的小食堂门面并没有跟街头最东面岳父的那样,起了个“车家食堂”。

    走南闯北的田穗,花钱制作了一个高达3米、宽约半米的竖型招牌,上面写着“88杂碎店”。

    妻子车桂花最拿手的面肺子和杂碎招揽不少回头客,生意越来越红火。

    挣上钱的田穗直接把这家门面房买了下来,又将相邻的两家破屋高价购买上,将他的“88杂碎店”扩大了经销范围,除了面肺子、杂碎汤,还从沙湾县聘请了个回族大师傅马嘎娃,做大盘鸡、拉条子、土火锅等。

    生意红火的田穗让广仁乡的不少人眼馋起来,扩大经营范围的“88杂碎店”没开三个月。

    街对面和食堂两旁相继增加了七八家食堂,食堂的招牌搞得比田穗的还要大,“68杂碎店”“58杂碎店”“888杂碎店”、“518杂碎店”、“318杂碎店”、“668杂碎店”……

    来往的行人以为广仁乡在进行“杂碎店”大比拼呢?!仿佛一夜间竖起的招牌个个比田穗家的招牌响亮。

    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车桂花,抱着孩子田稼轩,愁眉苦脸得站在自家食堂门口,看着对面的食堂,发愁道:“穗子,咋办蔫?咱家食堂生意越来越差劲了啥。你脑子活泛,想想办法啥。”

    田穗躺在食堂的小床上,翻了个身安慰道:“不怕啥,过几天就好了。”

    屁股大点的广仁乡一下出现这么多杂碎店,对田穗的餐厅生意冲击力很大,这两天他想出了个办法。

    果不其然,田穗的杂碎店又红火起来,原来,他在做来往班车司机的生意。

    为了招揽食客,他跟早已熟识的班车司机暗地里做了个交易,班车司机把车停在他食堂门口,班车上的乘客进来一个来吃饭,田穗就给司机2毛钱的回扣。

    于是乎,哗啦啦,田穗的生意比任何杂碎店生意都要红火。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其他杂碎店知道了,纷纷效仿,没几天,田穗的餐厅生意又恢复冷清了。

    田穗又将回扣每名乘客身上提升五角钱,并免费给班车师傅吃顿大盘鸡,生意又红火一阵。

    消息透漏出去后,其他食堂又纷纷效仿。

    广仁乡沿街的食堂搞起了恶性竞争,这可养肥了来往的班车司机。

    这些司机知道食堂生意不好做,在食堂老板面前尾巴翘得老高,好吃的好烟伺候着,还对食堂老板家颇有姿色的老板娘和女服务员动手动脚的。

    这天,一辆从乌鲁木齐开往伊宁市的班车司机,在田穗这里白吃白喝,又往兜里揣了两包雪莲烟,见车桂花端着盘子给食客。

    车桂花放下盘子,这位色胆包天的班车司机上前一步,一把搂住车桂花要非礼。

    早就按捺不住的田穗,抡起板凳砸到了班车司机脊背上,这下好了,俩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田穗把这一年开餐厅窝的火气全撒到了班车司机身上,把班车司机打惨了。

    已经成为广仁乡派出所副所长的李鹏程总算逮住了机会,以扰乱社会治安为由将田穗关进拘留所三天。

    田坤禾听说儿子被抓,为了让儿子记住教训,他来到派出所非得进拘留所陪儿子,李鹏程一见,好呀,既然你想来,我就顺了你的意。

    田穗望着相陪他的爸爸,满头白发,佝偻着背,他呜呜得哭了,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爸爸一直静坐着闭目养神,没有搭理他。

    从拘留所出来,田穗趁机把餐厅过给了他人,带着媳妇开始在巴扎摆摊卖凉粉和面肺子。

    经过一年的恶性竞争,他算了笔账,虽说开餐厅有排场,面子足,可是一年挣下来的钱还没以前的小门面挣的多呢。

    挣上钱的田穗买了辆铛铛机,也就是三轮小货车,每天开着铛铛机带着媳妇到巴扎卖凉粉或面肺子。

    没几次,妻子车桂花赶巴扎赶上瘾了,他俩口子发现逛巴扎卖凉粉和面肺子,一天的净收入比在广仁乡开大餐厅挣钱多了。

    田穗听说伊宁奶牛场二道桥的那个巴扎是最大的,于是小俩口装了满满的食材,凌晨四点,冒着黑夜就往巴扎赶去。

第二十六章:惺惺相惜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田穗夫妇俩赶了个大早,占据最好的黄金地段,刚拉开架势,就被一个同样卖凉粉的回族汉子上门挑事了。

    原来,这摊位以前是这个回族汉子摆摊的地方,但是巴扎摆摊位置不是固定的,谁来的早谁占好位置,这是巴扎的规矩。

    车桂花不想惹事,准备挪地方腾位置,田穗一把按住妻子,跟这个汉子理论。

    这个汉子常年在二道桥巴扎摆摊,是个地头蛇,他将大拇指和食指放在嘴里,打了个响亮的口哨。

    不一会儿,来了三个年轻小伙气势汹汹围着田穗,看着三个壮实汉子摩拳擦掌的架势,田穗将妻子护在自己身后,拿起长条板凳准备自卫。

    就在这时,在巴扎摆地摊卖靺鞨烟的贾希走上前,他站在田穗身前,双手抱拳,随即把右胳膊的衣袖撸上去,露出纠结的疙瘩肉,上面的纹身是两把交叉的斧头。

    贾希笑眯眯地说道:“哥几个,给小弟一个薄面。”

    几个要动粗的汉子看到贾希的纹身,面露怯意,扭头就走。

    逢凶化吉的田穗激动得拉着贾希吃凉粉、面肺子,大早上就没吃饭的贾希也不客气,边吃边问面生的田穗是哪个县的人。

    听到田穗说他是广仁乡的人,贾希张口就问:“广仁乡,田柳你认识吗?”

    “贾大哥,你认识我堂哥?”田穗欣喜若狂。

    一听田穗和田柳是一家人,贾希就将来二道桥巴扎做生意的注意事项全部告诉了田穗。

    “知足常乐”的贾希,在监狱多年有着自己的人生信条,“就那么回事儿”是他的口头禅,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出狱后的他基本上是不求上进,过一天算一天,得过且过,没啥大志向,但是内心充满爱,还容易满足,也算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听贾希介绍在巴扎卖布匹、零食啥的最挣钱,只是贾希有门路苦于没资金,也只能卖些靺鞨烟挣点生活费,田穗动心了。

    田穗是有钱没门路,在他的鼓动下,贾希采纳了田穗的提议,俩人一拍即合,合伙做起了生意。

    田穗夫妻俩和贾希三人一起赶巴扎,车桂花还是卖她的凉粉、面肺子,贾希和田穗倒卖些布匹、黄球鞋、零食。

    贾希在伊宁市商务局有认识的人,每次伊宁市各门市部盘点时都会低价处理一批次品,在熟人的帮助下,贾希和田穗照单全收,拉到巴扎出售。

    到了寒冷的冬季,赶巴扎可做的买卖范围较小,倒卖鸡、做个牲畜交易,走南创北的着实不易。

    肯吃苦的田穗和贾希听说采冰是个无成本的买卖,靠出苦力来换取钱,也挺不错。

    由于新疆的气候特征,伊犁河水经过寒冬零下二三十度反复持久长冻,伊犁河的天然冰要比冷库的机制冰制冷性强许多。

    伊犁河水源洁净、冰层厚实、冰块晶莹剔透、硬度高、易运输,成为市场上最畅销的天然冰块。

    炎热的夏季,这些天然冰块可以用于农贸市场蔬菜、牛羊肉、鱼等食品保鲜剂和伊宁市少数民族传统民族冰激凌、刨冰酸奶等冷饮的制冷辅助剂,许多伊宁市的维吾尔族百姓在自家院中建储藏冰块的冰窖。

    随着冰窖的增加,冬季采冰成了一种职业,采冰储藏也成为伊宁市的一道独特靓丽的风景线。

    市场上平均每块冰劳务费五角钱,只要肯吃苦,每天辛苦劳动7个小时,收入30元,一个月收入大概一千元。

    田穗和贾希拿着特制的弧形铁叉、锋利的斧头来到伊犁河凿冰,他们先将冰面的雪清除干净,用锋利的锯子切割、斧头劈开,用特制的铁叉将冰块从河中捞起,再把一块块长约50厘米、宽约35厘米、厚度近30厘米的像巨型方块糖的冰块放在未开凿的河床上。

    上午忙碌完后,俩人啃点干馕,吃点现成的冰块,继续干活,到了下午四点左右,两个壮小伙再把块块重达50公斤的冰块摆放在爬犁子上。

    生意好时,就会有维吾尔族商人前来伊犁河购买挖好的冰块。

    生意不好时,田穗和贾希俩人,一人在前面拉着,一人在后面用铁叉推着爬犁子的木板,吭吭哧哧朝伊犁河附近的储藏冰块的维吾尔商人家走去。

    干这种活靠体力,还要冒着严寒,一般都不赊账,当场结账,不存在拖欠劳务费的现象。

    这五角钱一块的冰块到了夏季,储存户除去各项成本后,每块50公斤左右的冰块大约能挣3元左右,最差的也挣到两块五,许多维吾尔族做储藏冰块的商人,家里的冰窖至少储藏4000块冰块,一年下来,能挣上1万元。

    八十年代的万元户那是极有钱的主儿了,许多维吾尔族商人就是靠储藏冰块发家的。

    对于这些生活在伊犁河畔的采冰人和储藏冰块的人们,有人曾形容他们是收藏冬天的人,储藏冰块挣来的钱是他们生意场上挖掘的第一桶金。

    一年的时间,春夏秋赶巴扎,冬季卖苦力凿冰,田穗和贾希挣了个盆满钵满。

    车桂花的凉粉、面肺子口味极佳,回头客特多,俩口子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贾希在田穗的影响下,劲头儿十足。

    就在哥哥贾希跟田穗赶巴扎忙着做生意时,在父亲贾明老家浙江的贾欣带着一岁多的儿子贾向阳,在浙江义乌市也摆摊做生意。

    儿子贾向阳的五官没一点像贾欣,活脱脱一个小田柳,深爱田柳的贾欣每逢夜深人静时,搂着酷似爱人的儿子偷偷哭泣。

    年轻漂亮的贾欣独自一人带着一岁大的男孩,生活起来不易。

    相邻的摊位老板祁海是一位丧偶男子,三十三四岁,中等个头,长相一般,他一直都在默默帮助着贾欣。

    见贾欣性格温婉,是个过日子的女人,祁海开始追求她,当贾欣如实告诉祁海,她已丧失了生育能力,不能害他。

    可是,祁海并不在乎没有生育能力的贾欣,依旧帮助着她,长此以往,贾欣被这个实诚的男子感动了,带着2岁多的儿子贾向阳嫁给了祁海。

    祁海知道贾欣从小在新疆长大生活,他告诉贾欣,听说伊犁霍尔果斯口岸1983年恢复开放后,在这个对苏联开放的货物交易口岸做小商品生意能挣上大钱。

    贾欣知道霍尔果斯口岸,离她的出生地很近,从小出生在新疆的贾欣自小生活在多民族聚集县城,她知道霍尔果斯的蒙古语是牛羊粪多的地方,意为水草丰美,适合放牧,而它的哈萨克语是勇敢、自由迁徙驰骋在草原的人。

    霍尔果斯口岸曾是我国最早的“丝绸之路”雏形,随着中原进入繁荣的唐代,唐朝统治者借击破突厥的时机,重新打通西北这条“丝绸之路”的商道,一举再次统一西域各国,并设立北庭都护府和安西四镇,新修玉门关,再度开放沿途各关隘,打通了天山北麓的丝路分线,将西线打通至中亚,使这条丝路再度迎来繁荣。

    霍尔果斯以其便捷的交通和丰富的水草资源成为丝路中段北道上的一个重要驿站。

    见贾欣犹豫不定,大她十岁的祁海没有再提到霍尔果斯口岸发展的话题。

    祁海知道,妻子贾欣是个有故事的人,继子贾向阳是贾欣未婚生下的孩子。

    贾欣在跟祁海接触的这段时间,她发现丈夫祁海天生是个做生意的人,对生意有超乎常人的嗅觉。

    贾欣考虑再三,答应跟丈夫祁海带了一些小商品来到新疆,打算在霍尔果斯口岸先探探路。

    他俩一路上没有停留,辗转到了无数次车径直来到霍尔果斯口岸做生意。

    此时的口岸做外贸生意的人不多,大多数是新疆本地人在做,还没几个内地商人。

    起初,本地商人见祁海一口的内地口音,过来找茬。

    贾欣用伊宁独有的调调跟这些挑衅的本地商人交谈,同时又用一口流利的哈萨克语跟苏联的商人洽谈生意,本地商人见状都接纳了新疆女婿祁海。

    祁海估摸到来霍尔果斯口岸能挣大钱,没想到竟然能挣到暴利,俩口子一商量,在口岸买了一大批俄罗斯套娃、打火机、剃须刀等商品,又马不停蹄地返回浙江,脱手后将所有资金低价购买一车皮的小商品来到口岸。

    贾欣留在口岸守着摊位跟苏方商人做生意,祁海来回在浙江和霍尔果斯口岸来回倒卖商品。

    在口岸做生意的贾欣忙碌着做生意,一直没跟哥哥贾希、弟弟贾强联系。

    贾欣知道,亦正亦邪的田柳是个讲情义的汉子。

    她相信,讲诚信的田柳会帮着她照顾好弟弟贾强的,

    穆浣虽性子清冷,但心底善良,全身心接纳田柳后,爱屋及乌,对待在校住宿的贾强格外照顾,学校食堂饭菜清汤寡水,她经常带着水饺、手抓肉给贾强送过来。

    贾强从最初对穆浣的抵触,慢慢打消了戒备心,整天对穆浣“嫂子长、嫂子短”的称呼着。

    在贾强心里,田柳更像是他的亲哥,即使贾希常来学校给他塞点生活费,或是请他出去吃食堂,他依旧对哥哥不冷不热的。

    贾希知道,这是弟弟在内心埋怨他,当初意气用事把人打残入狱后,给妹妹贾欣带来致命的伤害,致使田柳无法成为他心底想着念着的姐夫。

    15岁的贾强在田柳、穆浣夫妇的照拂下和哥哥贾希的抚养下,顺利地渡过了初中的三年生活。

    这年夏天,贾强面临着参加中专考试、技校考试还是上高中的选择。

    怀有身孕的穆浣按照贾强的学习成绩建议他参加中专预考,但是贾强瞒着田柳偷偷参加技校考试,他以优异成绩考上了伊犁技工学校电工班。

    在乌鲁木齐市上班的田苗和李梓夫妻俩,除了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外,他俩的小家成了田苗弟弟们的港湾。

    二弟田庄在读新疆财经学院时,每逢周末吃住他家,就连田庄的生活费也是田苗夫妇俩承担。

    紧接着三弟田薪也考上了新疆师范大学,依旧在哥哥田苗家生活。

    田苗在下乡担任副乡长期间,仍未扔掉农业大学的专业,一直在跟导师研究种子。

    广仁乡老百姓种植的玉米种子,多年来一直是南斯拉夫70--4号种子,这个品种棒子长、个头大,但是中间的苞米芯也很粗。

    农科所研制了一种新品种新育玉1号品种,结出的玉米棒子比南斯拉夫70--4号稍稍短点,可是中间的苞米芯要细些。

    田苗让寒假放假的弟弟田庄和田薪带了新育玉1号品种回广仁乡,计划在自家口粮地试种新疆品种。

    这次田坤禾又是全力支持儿子的工作,将50多亩地全部种上了新育玉1号品种玉米。

    深秋收获季节,看着沉甸甸的玉米棒子,田坤禾笑得合不拢嘴了。

    往年田坤禾种植的南斯拉夫的玉米种子,每亩地也就是500来公斤,今年高达600公斤,每亩地多收入几十公斤。

    新育玉1号品种玉米在广仁乡试种成功,让广仁各族百姓彻底颠覆了陈旧的观念。

    新疆农科所的种子研究水平不亚于南斯拉夫了,随之南斯拉夫的麦种、玉米种慢慢被新疆人自己研制的种子代替。

    生活工作在伊宁市的田柳,婚姻和事业犹如芝麻开花节节高,他已经是单位的主任科员了,即将接任韩处长的职务。

    作为单位的重点培养对象,田柳要在工厂企业锻炼一年。

    这次上级部门将他安排到市水泥厂工作,是分管财务、纪律的常务副厂长。

    意气风发的田柳坐着上级部门的吉普车,在领导的带领下,来到第一水泥厂开始为期一年的基层锻炼。

    诺大的会议室里,主席台上摆放着两张类似学生课桌的台面。

    厂长达尔瓦提和上级领导就坐在前面,按照会议程序将田柳介绍给大家。

    坐在领导左手的田柳望着黑压压一片人群,心想,这么多工人,也够自己忙乎一段时间的了,他没注意到下面人群的模样。

    就在田柳坐在会议室内心思忖时,靠窗户的第一排坐的全是水泥厂的副职领导。

    在这几个为数不多的副职里,一位五十多岁的胖墩墩的光头男子看着台面上的田柳心潮起伏、眸底露出浓浓的恨意。

    田柳和达尔瓦提送走上级领导后,大家走进了小会议室,达尔瓦提要将副职领导一一介绍给田柳认识。

第二十七章:冤家路窄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当达尔瓦提给田柳介绍这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时,看着这张少年时经常给他带来噩梦的肥头大脸,田柳左拳紧紧攥紧,手背的青筋暴露。

    他按捺住自己内心的反感和憎恶,强作笑颜,伸出右手跟多年未见的郝剑良握手。

    俩人两手相握时,互相捏紧对方的手掌暗自较劲,表面都若无其事,一幅初次相见的模样。

    达尔瓦提见郝剑良和田柳握手的时间比较长,他朝俩人看看,一切如常,他哪里知道握手之人正在暗地里较劲呢。

    年迈的郝剑良哪会有年轻的田柳力气大呢,疼得他呲牙裂嘴的笑着,笑的比哭还要难看许多。

    田柳见好就收,客气的寒暄道:“郝厂长,以后田柳还要老前辈照顾啊。”他心里纳闷,这个郝赖皮也真够能折腾的,前年不是在砖窑当负责人吗,啥时候来伊宁市水泥厂了?!

    老奸巨猾的郝剑良心里恨不得拔了田柳的皮,但是笑面虎般说着场面上的话,“哪里,田厂长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一老一少两个仇家在众目睽睽之下,犹如初识之人,即客套又热情,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为了迎接田柳的到来,厂长达尔瓦提带领着水泥厂头头脑脑来到呼勒佳(伊犁)食堂就餐,大家觥筹交错,推杯送盏,好不热闹。

    坐在田柳身旁的郝剑良喝了几杯酒,竟然若无其事得搂着田柳亲如兄弟,哥们长哥们短的,他不时在田柳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田柳也笑着低声回应着,旁人看在眼里,还以为俩人一见如故呢。

    郝剑良右手搂着田柳的肩膀,手掌自然耷拉在他的右臂上,大拇指和食指指尖使劲掐着田柳的肉皮,不动声色地低声威胁道:“小子,你敢来老子的地盘,不怕我做了你?!”

    自己右肩的一点肉皮被郝剑良掐住不知拧了多少圈了,田柳忍着痛,将左手自然环住郝剑良的腰身,也使劲掐着他厚实的肉皮,面不改色地应道:“老子怕你好赖皮,我就不姓田了。”

    “行,兔崽子,你别以为当初做的神不知鬼不觉,郝华被糟践那事就是你动的手脚。”

    “老东西,你别张口胡说,血口喷人啥,有本事,你拿出证据呀?!”

    “这水泥厂有老子我在,就没你兔崽子的地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爷我怕了,就不会来这里了。”

    ……

    一老一少唇枪舌剑得斗着,厂长达尔瓦提等人还以为郝剑良和田柳其乐融融呢,实则早已刀光剑影,互不想让了。

    晚上,穆浣挺着六个月的身孕躺在床上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皮,她跟田柳结婚两年了,总算怀上了他的孩子。

    当年在尼勒克县插队时,跟一同插队的陈明相爱不久,俩人就有了肌肤之亲,怀孕后,生怕被人知道,陈明带着她到石河子医院偷偷堕过胎。

    当时为她做刮宫手术的女医生说过,穆浣是很难怀孕的,建议她不要堕胎。

    作为女人,她一直深怕自己怀不上孩子,好不容易才怀了孩子,她格外小心,田柳更是将她呵护在心。

    听到外屋的门响了,就听到田柳迈着紊乱的步伐朝卧室走来,听到田柳的皮鞋声,穆浣知道他喝多了。

    每次田柳在外应酬时,喝醉后进屋不换拖鞋,穿着皮鞋进屋。

    果不其然,推开卧室门的田柳大红着脸,醉眼朦胧望着床上的妻子,舌头在嘴里打着结,“拉破(老婆),我回,回来了,就就,喝一点点伊犁特曲,特曲,别生气哈。”

    田柳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一个酒杯的高度,大着舌头告诉妻子,他就喝了一杯酒。

    穆浣还没起床搀扶他,他踉跄着脚步一下子扑到床上,连皮鞋都没脱。

    田柳蠕动着趴到床头,将充满酒气的嘴凑到穆浣嘴边要亲吻她。

    被冲天的酒气味熏得只想呕吐的穆浣,赶紧别过脸去躲闪着,田柳脑袋无力的耷拉在床上,昏睡过去。

    穆浣赶紧起床给田柳脱鞋子、衣服。

    突然,听到脸趴在床上的田柳哭了,哭得很伤心、又很绝望。

    这夜,穆浣彻夜未睡,轻抚着田柳的脊背,在梦中的田柳哭的像个孩子。

    这样的田柳,穆浣还是第一次见到。

    翌日,在穆浣的追问下,田柳将压抑多年的心事告诉了妻子。

    此刻,穆浣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田柳放任自己的亲弟弟狗剩子在小叔田坤禾家长大,为什么田柳对贾强的感情胜过他跟田杉的感情。

    穆恩从女儿嘴里得知了田柳跟郝剑良多年的纠葛、仇恨,明白田柳跟郝剑良是死对头。

    “一山不容二虎”,但他故作不知,没有挑明,只是旁敲侧击提醒田柳一定要“忍”,在水泥厂锻炼的一年时间,也是他田柳学会“忍让”的一年。

    作为分管财务和工作纪律的田柳上班一周时间发现,水泥厂工人很散漫,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旷工也是经常出现。

    在几次班子成员大会上,分管业务的郝剑良直接提出来,水泥产量上不去,跟工人的懒散有关。

    厂长达尔瓦提安排分管工作纪律的常务副厂长田柳,赶紧想方设法抓好工人的工作纪律。

    会后第二天,田柳早早来到工厂大门口等候,不知为什么,最近这两天迟到的人特别多,是以前的两倍还要多。

    厂长达尔瓦提也来到厂子门口观察着情况,在达尔瓦提的提醒下,田柳无意间发现,郝剑良在私底下捣鬼。

    郝剑良暗地里给工人们不停地扇阴风点鬼火,让头脑简单的工人跟田柳唱对台戏,故意拆田柳的台。

    想好对策的田柳,这天清晨站在厂子门口,看着手腕上的表,见上班时间一到,就要求警卫关上铁栅门。

    十点过后,三十多名中老少工人被拦到了大门外,田柳站在大门内,望着院外迟到的工人,说道:“今天,你们每人说说为啥迟到,理由充分进车间上班,否则,按照厂里原来的规章制度,扣除半天工资。”

    外面的工人有人环抱胳膊看着笑话,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竟然还有几个年轻个高的汉子直接爬过了铁栅门,从值班室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田柳走到这两位跳进来打开门的汉子,“你们明知道违反纪律,还这么张狂,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这两个汉子边撸着袖子边朝田柳走过来,看上去要打架的样子。

    田柳看一眼周围,工人们都在盯着他仨,没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他再看看面前两个大汉,个头不亚于他,也都在一米八以上,自己跟他们动手肯定吃亏,但又不能示弱。

    田柳急中生智道:“你们想干啥,要不咱们单挑扳手腕,看谁厉害,我要是输了,你俩是老大。我要是赢了,就算我们交个朋友。”

    壮汉马翔看着瘦挑的田柳,笑着说:“你跟我们比手劲,先把县医院救护车叫来再说。”

    另一个姓何的壮汉更是一脸的不屑,“切”的一声,围观的人也都发出轻蔑的笑声。

    田柳比眼前的两个壮汉整整瘦了一圈,他仍然挑斗似地说:“少废话,咱们就来扳手劲,我跟你扳右手腕,跟他扳左手腕,你俩倒是敢不敢?咋?怕了?!”

    马姓男子看了眼田柳,捋起袖子说道:“比就比,输了可别后悔。”

    田柳说:“不后悔,先跟你比右手。”

    马翔说:“随你啦,我一只手比你两条腿都行。”

    围观的工人又笑了,在众人的哄拥下,俩人坐下,在桌上腾出一块地方,开始比赛。

    看热闹的工人密密麻麻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田柳和马翔握手,一个年龄稍大点的男工将他们的两手摆在中点,胳臂与桌面成90度角,众人数着一、二、三,比赛正式开始。

    田柳当兵多年,玩单杠双杠等是部队的好手,长期玩单杠,活动时要借助胳膊,所以,他的臂力比常人要有劲得多。

    在比赛时,田柳很镇静,而马翔想速战速决,尽快把田柳压下去算了,所以他一上来便猛冲猛打,虽然有股蛮劲,差一点把田柳压倒,但颇有韧性的田柳早就有思想准备,坚持着顶着对方的压力。

    马翔又冲刺几回,田柳的胳臂就像铁铸的一样,纹丝不动,僵持了一会儿。

    田柳见马翔额头渗出了汗液,涨得脸红脖子粗的,他见时机一到,开始反攻,一点一点的前进,马翔紧张了,头上的汗珠子越来越大,呲牙裂嘴,五官扭曲,一脸的怪相。

    围观的工人在一旁看的来了劲头,齐声喊着加油,最后田柳一个猛劲儿,马翔突然支持不住了,整个胳膊一下子倒在了桌上。

    众人一起欢呼起来,马翔和小何没了面子,此时此刻下不了台,小何抓着田柳的胳膊说道:“咱俩比左手。”

    这话正中田柳的下怀,田柳实际是个左撇子,平时吃饭写字用右手,干重活都用右手,他跟小何的比赛又拉开帷幕,三下五除二就把小何压倒了。

    马翔和小何输的心服口服,他俩是水泥厂年轻人中的老大,厂里的年轻人对新上任的常务副厂长田柳俯首帖耳。

    不到半个月时间,水泥厂的年轻人倒是收入田柳的麾下。

    可是郝剑良带着年纪大点的工人暗地里给田柳使绊子,上班懒懒散散,继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田柳去找郝剑良商量水泥厂工作纪律的事情,郝剑良阴阳怪气得说道:“田厂长,你是常务副厂长,水泥厂的财务、制度啥的你说了算,我配合。”

    早就制定出水泥厂工作制度的田柳,就等着郝剑良这句话呢,他知道郝剑良想看他的笑话。

    田柳从郝剑良办公室出来,田柳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几十张汉、哈、维工作制度交给办公室。

    安排办公室的人员将这些制度张贴上墙,并给每个车间主任核发一式三份,让工人用一周时间铭记于心。

    习惯吃大锅饭的老工人们看着墙上贴着不痛不痒的制度,在郝剑良的唆使下,围观在制度前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嘻嘻哈哈地在私下里取笑田柳,毫不在乎的“老油条”架势。

    新的工作纪律公布一周后,田柳故意当着众工人的面迟到了半个小时,下午他请求厂长达尔瓦提召开职工大会,来个杀鸡给猴看。

    在职工大会上,常务副厂长田柳做了深刻的检讨,并要求工厂财务室当天扣除他三天的工资。

    按照公布的新制度,迟到半小时也就扣除半天的工资。

    可田柳在开展自我批评的大会上说,他作为分管领导,明知故犯,从重处罚。

    水泥厂的工人们上班都是为了挣工资养家糊口的,谁也不愿扣除工资。

    这些年老的职工心想,万一继续听取郝厂长的话,跟工厂的工作制度对着干,那不是自找没趣嘛。

    回过味的老职工,不愿当郝剑良对付田柳的靶子和牺牲品。

    厂里的职工都自觉遵守田柳新公布的工作制度,再也没有出现擅自离岗、脱岗、迟到、早退或旷工的现象,家里有事都会跟车间主任请假,在田柳雷厉风行的管理下,水泥厂的工作面貌焕然一新。

    未能如愿的郝剑良恼羞成怒,不甘心的他在以后的日子里,会不时地给田柳找点麻烦。

    时刻铭记岳父穆恩教诲的田柳,知道“忍”字是心上立着一把刀,越发成熟老练的他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慌不忙地跟着郝剑良慢慢打着太极拳。

    时间过得真快,转瞬间,眼看到了田柳离开水泥厂的日子了,田柳在水泥厂的工作踏踏实实、为人平易近人,给厂领导和各族职工留下了好印象。

    过两天,上级部门安排考察组对田柳在水泥厂一年的工作进行考察,倘若不出意外,锦绣前程就摆在田柳面前。

    郝剑良不甘心田柳在水泥厂一年的工作,不留下一点诟病离开,更不甘心他顺顺利利通过上级部门的考察。

第二十八章:金蝉脱壳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深秋时节,水泥厂因取得明显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得到上级主管部门的充分肯定。

    得到口头表扬的达尔瓦提从分管经济的市领导办公室回来,喜滋滋邀请班子成员又来到呼勒佳食堂聚餐欢庆。

    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郝剑良,阴鸷的眼神盯着年轻能干、意气风发的田柳,他决定今晚就要给田柳使绊子。

    大家都吃着饭菜,酒刚轮了一圈,不怀好意的郝剑良张口提议,“田厂长年轻有为,做事稳重,今天我跟他打个赌,我一句话就能让他炸毛了,大家信不?”

    厂长达尔瓦提笑呵呵取笑着自以为是的郝剑良,“老郝,牛皮吹破了,你以为田柳是三岁孩子呀,他是我见过的年轻人中最沉稳的一个。”

    “是呀,郝厂长是不是喝醉了,现在开始说酒话了。”

    “郝厂长就喜欢吹牛皮。”

    ……

    看着七嘴八舌的班子成员,郝剑良笑眯眯地向但笑不语的田柳发出挑战,“田厂长,咋样,比一比?”

    坐在达尔瓦提左侧的田柳扭脸看着厂长右侧的郝剑良,没有迎战,继续地头吃着胡辣羊蹄。

    酒兴上来的厂长达尔瓦提来了兴致,对着田柳说道:“小田,别怕他,比一比,不用说,绝对你赢。”

    这时,水泥厂工会主席老马从兜里掏出一元钱,放在餐桌上,用茶杯押上,“我赌田厂长赢。”

    这下好了,都喝点有些酒意的其他副职成员,也都掏出一元钱放到餐桌上,纷纷押田柳赢。

    在这些相处不错的兄长们的怂恿下,田柳松口了。

    胸有成竹的郝剑良不慌不忙扫视着同事们,站起身来,用手摸摸他大腹便便的小肚子,“大家伙瞧好了,我一句话就把田厂长说得发脾气。”

    他走到田柳身侧,站在达尔瓦提厂长和田柳中间,弯腰低头,将充满酒气的嘴巴凑到田柳的耳畔旁,低声说道:“赵杏是我玩过的女人当中,最能让我销魂的一个,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想着她……”

    气得头发竖起的田柳,浑身的血液直往头上冒,听着从郝剑良充满酒气的嘴里喷出这令人屈辱的话语,再看看他浑浊的双眼散发着色眯眯而贪婪猥琐的光芒。

    田柳伸出双手抓住郝剑良的脖子使劲朝前一拽,把他的头按在胡辣羊蹄的盘子上。

    随即,他起身又拽着郝剑良的衣领往后一带,顺势把他摔倒在地上。

    身材高大的田柳骑在郝剑良的肚子上,抡起手掌使劲抽打着郝剑良的肥头大脸。

    郝剑良想到田柳会发怒,他猜想田柳顶多会当着众人的面咒骂他一顿,到上级考察组来水泥厂考察田柳时,他趁机向考察组反应田柳仗着是某领导的上门女婿,目中无人、架子大、咒骂年纪大的老人之类的话语。

    他设想的情况即使影响不了田柳今后的仕途,也要恶心他一阵子。

    可自以为聪明的郝剑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触碰到田柳心底的逆鳞,田柳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就餐的同事们见此情况,纷纷起身前来拉架,被达尔瓦提厂长伸手拦住了。

    刚才郝剑良刻意压低嗓音侮辱田柳妈妈的话语,被侧耳倾听的达尔瓦提一字不漏地全部听进去了。

    母亲在任何民族的心中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达尔瓦提对郝剑良拿田柳的母亲来说事就很反感,更何况说些侮辱母亲的话语。

    他终于明白了,这一年来,田柳与郝剑良面和心不和的真正原因了。

    见地上如同大肥猪的郝剑良被怒火冲天的田柳暴揍得只剩下求饶的份儿,达尔瓦提这才挥挥手,让副职去拉打得精疲力竭的田柳。

    此刻的郝剑良已经面目全非,双眼肿胀眯成两条缝,鼻孔冒出汩汩的鲜血。

    达尔瓦提让工会主席老马搀扶着呻吟的郝剑良,到东面的农四师医院去住院。

    达尔瓦提望着一瘸一拐的郝剑良的背影,扬声道:“郝厂长,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你就安心住院吧,住院费厂子给你报销,我让田厂长给你批报销的条子。”

    回到家里的田柳逐渐恢复了理智,发现手背上粘着黏糊糊的血迹,进了屋就朝卫生间走去。

    低头冲洗着手上的血迹,妻子穆浣抱着三个月大的儿子穆梁瞻走到跟前,一见他手背上的血迹,慌乱地问道:“柳,从哪里沾的血迹?”

    田柳低着头,非常解气道:“我今天把郝剑良那个杂种打的住院了。”

    恰巧这话被来卫生间的穆恩听到,穆恩气得没心思上厕所了,对着田柳厉声喝道:“田柳,你糊涂呀,你过来!”

    这是田柳成为上门女婿后,穆恩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他说话。

    田柳垂头丧气得站在穆恩面前,抿着嘴一声不吭。

    穆恩追问他失去理智暴打郝剑良的原因,倔强的田柳就是不说。

    “你知道吗?你今天中了郝剑良那个老狐狸的计了,明天考察组就要上厂子里考察你,你呀,这么没脑子,忍了一年,就差最后这一哆嗦了,你还是年轻呀,这么沉不住气。”穆恩恨铁不成钢得厉声训斥着。

    “我妈在世时,他糟蹋我妈,我妈过世这么多年了,他还侮辱我妈,他还侮辱我妈---我早就说过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田柳眼中的泪瞬间落下,对着岳父低声吼着。

    吼完后,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呜呜大哭,像个孩子般恣意的哭着。

    穆恩早已从女儿那里多多少少知道些田柳家与郝剑良的过往,他看着落泪的田柳,心软了下来。

    他伸手拽起啜泣的田柳,指指沙发让田柳坐下,穆恩走到田柳身前,低头嗅嗅他身上的味道。

    穆恩让抱着孩子的穆浣去柜子里拿出一瓶伊犁特曲,从女儿身上接过白酒,他拧开酒盖,朝田柳上身洒了些白酒。

    顿时,田柳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酒气,相隔两米外都能嗅到冲鼻的酒味。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岳父的举止,又接过岳父递过来的酒瓶,按照穆恩的意思,仰头喝了两大口白酒。

    穆恩看着田柳双颊绯红,但神志依然清醒,对着田柳安排道:“去,到东边的李梁叔叔家走一趟,就全当是认错门了,记住,进屋后,把李梁叔叔错当成我,要不经意地嘟囔,为了让郝厂长多赢些钱,配合着他演戏,把他美美地暴揍了一顿。”

    望着神情淡定的穆恩,田柳从内心佩服岳父搅浑水的水平,真是手腕高呀。

    走出家门,一向穿着整齐干净的田柳,又将上衣的纽扣解开两个,穿着衣衫不整的衣着,踉跄的脚步东倒西歪朝东面走去。

    到了分管干部考察工作的李梁家,他斜靠在李梁家门口,用力拍打着李梁家的屋门,扬声喊道:“小浣,开门。小浣,开门。”

    李梁叔叔家的门从里面打开,一头银发的瘦矍老汉走了出来,田柳见状,迈着虚步走到李梁身前,双手搂着李梁的脖颈,大着舌头嘟嘟囔囔道:“爸,别生气,我没喝多,今儿跟郝厂长吃饭,我俩打赌,他,那老家伙想多赢些钱,非,非让我揍他。小浣呢,我的小浣呢?”

    李梁闻着田柳身上呛鼻子的酒味,就没让田柳进屋,他扶着这个错把他当成穆恩的醉汉朝穆恩家走去……

    翌日,田柳若无其事到水泥厂上班,走进单位,发现一切依旧,没有出现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现象,仿佛昨夜的一幕没有发生。

    他刚打开办公室,厂长达尔瓦提就走进来,关心道:“明天考察组来了,我已经给所有副职领导安排了,昨晚的事都别提,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田柳会意地一笑,“达厂长,昨晚出啥事了?我光记得自己喝多了,啥都不记得了,刚听说,郝厂长昨晚跟咱们分手后,摔倒小渠里,听说摔惨了。”

    “哈哈哈----”达尔瓦提手指着一脸无辜的田柳,“你这个巴郎子,狐狸一个样。”

    考察组来水泥厂对田柳为期一年基层锻炼进行考察,效果不错,满意离去。

    原来,在前来考察的途中,考察组组长婉转地提醒成员,前天晚上,被考察人员田柳为了配合分管生产的副厂长郝剑良,让郝剑良多赢点钱,把他打了。

    考察组组长还转述李梁的话,工作八小时之外的事就不要问了,今年考察任务重,早点结束水泥厂的考察任务。

    对于田柳暴揍郝剑良这事,在考察中没人反映,也就不了了之。

    住在病房的郝剑良因伤得不轻,没能参加田柳的这次考察大会,原本计划着在考察人员面前给田柳身上抹黑,也没了机会。

    气的在病床上呻吟的郝剑良,听说田柳这次回去就要高升,想着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老骨头都要被田柳打折了,他深感窝火,躺在病床上生闷气,几天都茶饭不思。

    田柳在离开水泥厂之前,提着礼物来到农四师医院看望被他狂揍的郝剑良。

    走进病房,只有郝剑良一人躺在病床上。

    田柳将重礼放在窗台上,拿着小方凳坐在病床前,双手拉着郝剑良的右手,轻轻摸索着他胖乎乎、肉墩墩的手背。

    低声细语地说道:“你这个老家伙脑袋瓜挺灵光,今天我就实话实说吧,郝花被广仁乡六大祸害轮奸,那是我故意带着她过去。虽然我没见过六大祸害长啥模样,凑巧我无意中听说,六大祸害赛马会那天要经过那片小树林。咋样,听了这事是不是很恼火?!”

    推门进来的女护士看着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和病人郝剑良亲密的神态,误以为笑眯眯的田柳是病人郝剑良的亲属。

    此刻的郝剑良已在病床上生闷气好几天,平时好吃好喝的他,血脂、血压一直都很高。

    听了田柳的慢条斯理的话,郝剑良顿时浑身血脉喷张,粘稠的血液瞬间淤积在头部血管,郝剑良中风了。

    女护士准备给郝剑良打针,一看病床上的郝剑良嘴巴歪着抽动着,“坏了,快,喊医生,病人中风了。”

    田柳放下郝剑良的手冲出病房,在院中高声喊着:“医生,医生,快来,郝厂长中风了,快来抢救。”

    就在心急火燎的田柳一幅“心急如焚”的焦急得在院子里喊着主治医生,郝剑良上厕所的长子郝虎跟田柳擦肩而过。

    郝剑良被郝虎、田柳手忙脚乱推到手术室抢救,站在院外的田柳在手术室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双手交握着,着急得搓揉着。

    以至于走出手术室的医生误以为田柳是病人的家属,戴眼镜的男医生径直走到一脸忧色的田柳面前,沉重的语气说道:“病人家属,我们尽力了,病人中风,半身不遂,失去了语言能力,还好,救下了他的命,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田柳又配合着郝虎将昏迷中的郝剑良用担架抬到了病房,忙得浑身冒汗的田柳淡淡地跟用衣袖擦汗的郝虎点点头,离开了病房。

    望着田柳远去的背影,中等个头、身材敦实的郝虎迷惑不解地望着田柳,他有点糊涂了,田柳不是跟他郝家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吗?今天咋会这么热情又殷勤呢?!

    带着酣畅淋漓心情的田柳迈着轻松的脚步快速离开医院,他以为,这一生都跟郝家再没交集了,他跟郝家的纠葛彻底结束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没几天遇到了郝虎,随后的岁月中,自己的小命差点交待在郝虎手中。

    “春分雨脚落声微”,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春天,新疆大地还未回春,许多地方仍安静得沉浸在漫天大雪中,可是果子沟草原却已是春意浓浓。

    怀有三个月身孕的庞咚咚跟随丈夫海米提来果子沟草原,提前一周来到果子沟草原参加一年一度的“纳吾肉孜节”,相当于汉族人的春节。

    草原上的各族村民兴高采烈得忙碌着节日前的准备,“纳吾肉孜”一词来自波斯语,也叫“诺鲁孜”。

    哈萨克、维吾尔、柯尔克孜族等不同民族在叫法上谐音相似,意为“春雨日”、迎春节、开春节,是生活在草原上的民族迎接春天来临的节日。

    纳吾肉孜节的日期是固定的,每年农历节气的“春分”时节开始过长达半个月、短则三五天,按照传统习俗,哈萨克族等少数民族要举行诺鲁孜节祭礼仪式,举行庆祝活动。

    离“春雨”还有六天时间,一直牵挂着去年爷爷驯服的那只雏鹰的庞咚咚,住在了果子沟草原。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2316/ 第一时间欣赏走西口之天山行最新章节! 作者:伊语涤生所写的《走西口之天山行》为转载作品,走西口之天山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走西口之天山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走西口之天山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走西口之天山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走西口之天山行介绍:
荣获首届“石榴杯”征文大赛“最具民族风采奖”。
新疆人讲述新疆的故事。
1960年起,主人公田坤禾、田苗、别克波拉提、海米提、伊礼贤等三代无数勤劳、朴实、善良的各族人民如石榴籽一般紧密团结在一起艰苦奋斗、砥砺奋进共建美丽新疆,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壮观沧桑奋斗史。
谨以此小说为庆祝中国共产党2021年建党100周年献礼。走西口之天山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走西口之天山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走西口之天山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