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追凶
以罗天珵现在的地位,他过来,建安伯世子甄建文都恨不得一直陪着,温墨言实在是不必陪客的。不过因为温雅琦的事,出于对妻子的爱重,见一下娘家表哥当然也说得过去。
不过甄妙还是迟疑了一下,昨夜温墨言一直没合眼,白日不知能不能撑得住。
罗天珵伸手揉揉她头发:“别多想了,你表妹的尸身,并没有事。”
“什么?”甄妙大惊。
罗天珵站起身:“等我过来时,当着温墨言的面儿一起说,你先再睡上一个时辰。”
甄妙听了这个哪里睡得着,心里猫爪似的,见罗天珵理了理衣襟要走,忙凑过去,拉着他的袖子道:“瑾明,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就多说几句呀。”
罗天珵拍拍她的手背:“听话,先歇会儿,一个时辰后我再来。现在说了,等会儿不是还要再说一遍。”
“可是,我哪里睡得着……”
明明那后罩房起了大火,尸身都烧得面目全非了,此时他居然告诉她尸身没事,任谁都按耐不住想一窥究竟。
罗天珵眉毛一挑:“两个时辰。”
“啊?”甄妙微怔,反应过来他是把时间又延长了,当即老实了,耷拉着脑袋道,“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我可等着你呢。”
罗天珵把她揽入怀中,又使劲揉了揉那头光滑如绸的秀发,问:“也不知平时,你可有这么念我?”
“当然是有的。”甄妙毫不犹豫地道。
若是可以,谁想天天一个人吃饭啊,一大桌子菜。还没吃过来,就冷了。
夫君大人饭量大,每次看着他吃饭,不知不觉,饭都能多吃半碗呢。
那用汤婆子暖过的被褥,钻进去时是暖的,可睡久了。总觉得那么空荡荡。哪有身边躺着一个让她安心的人来得好。
甄妙越想越觉如此,于是又郑重点头:“每日都想你的。”
罗天珵有些意外,挥不去心头的欢喜。好一会儿才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声音低沉:“等我。”
他走到窗边看了看,撑着窗台,利落的跳出去了。
甄妙瞧着心直跳。此时天已经泛亮了,他也不怕被人撞见!
她快步追过去。探出头看,竟已经见不到他的影子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叫了青黛进来交代:“你去找表少爷。跟他说不要难过,表妹的尸身还在。”
青黛诧异看她一眼,并没多问。
“就说稍安勿躁。等世子爷来了,一切就都知晓了。”
等青黛出去传话。她返回床榻坐着想了想,再是心急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听他的话先睡一会儿,免得白日没了精神。
她躺下,拉过锦被,还能感觉到他睡过的暖意和气息,不知不觉闭了眼,竟睡得熟了。
不知什么时候听到紫苏在喊:“大奶奶,世子爷来了,太太唤您过去呢。”
甄妙起了床,由紫苏、青黛二人伺候着,利落的收拾妥当,去了待客的堂屋。
甄三老爷也在场,罗天珵坐在下首,正和温氏说话:“小婿看岳母大人气色好多了,那安神汤加了一味圣心雪莲,若是吃的好,小婿回头再送些来。”
温氏看着精神好了许多,嘴角竟还含了笑:“那样破费做什么,我这已经好了许多。”
这几日罗天珵虽没有上门探望,珍贵的补品药材却流水般送了过来,昨晚温氏服用的安神汤,就是用的他送来的圣心雪莲。
圣心雪莲产自人迹罕至的北峄山,一百朵雪莲中才出一朵圣心雪莲,最是珍贵。
“怎么是破费,岳母大人用着好,倒是那雪莲的造化了。”
他声音温和,连眉眼都比往常少了几分清凛,变得柔和起来。晨光透过槅窗洒落在他深蓝色的锦袍上,竟有种温润的光彩。
甄妙有些恍惚。
见惯了爱闹别扭、时不时蛇精病发作的他,在长辈面前这样温和有礼,竟意外的好看呢。
一时之间,她忘了抬脚。
还是温氏看过来,嗔道:“怎么现在才起来,世子等你好一会儿了。”
甄妙看了锦屏一眼。
锦屏微不可察的摇摇头,她便明白,温氏竟还不知道昨晚的事。
甄三老爷更是有趣,见甄妙进来,连连使眼色,生怕她说错话似的。
甄妙嘴角抽了抽。
父亲大人,您眼睛再抽筋,恐怕本来不知道的也会多心了。
她刚这么想完,就听温氏问:“老爷,您眼睛怎么了,瞧着像是抽筋了。”
甄三老爷尴尬的咳嗽一声,差点被口水呛着,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进了个小飞虫。”
温氏心道,这才刚开春,就有小飞虫了,她怎么没瞧见呢?
一想甄三老爷向来不靠谱的性子,也懒得多问,只对甄妙道:“今日没见你二舅母,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等会儿你过去看看。”
她犹豫了一下,当着罗天珵的面,没好意思说把他送来的补品带过去几包。
罗天珵就站起来道:“原来舅母也来了,我竟不知道呢,倒是失礼了。”
说着冲温氏一拜:“岳母大人,舅母远道而来,又经历了丧女之痛,小婿应该去拜见一下。”
说到这里有些为难:“只是小婿两手空空,只能厚颜先把孝敬岳母大人的补品分一些带去,还望岳母大人勿怪。”
这话正说到温氏心坎里去,她语气更是柔和:“世子真是有心了,舅母他们是昨日才到的。妙儿,那你就和世子一起过去吧。”
甄妙忍不住悄悄打量罗天珵一番。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巧了,总有种认错人的感觉。
等二人辞别了温氏,向东厢房走去,罗天珵侧着头笑问:“刚才偷看我做什么?”
“谁偷看啊。”甄妙抿了唇,片刻后才道。“觉得你今日和平时不一样。”
“在岳母大人面前总要恭顺点。”他想了想,体贴地道,“呃,我知道你不适应,放心吧,这不就变回来了。”
甄妙欲哭无泪。
别变啊!这个她真的可以适应的!
罗天珵却翘了翘嘴角,有种坏笑的感觉。牵着她的手走了。
到了焦氏那里。焦氏果然气色不好,只是听闻二人来了,还是强行起身。忙被甄妙拦住。
“二舅母,您就好好躺着,世子听说您和表哥来了,过来拜见一下。”
焦氏是个外柔内刚的。昨夜的打击虽让她身体有些受不住,可还是没听甄妙的劝。穿好见客的衣裳,还重新梳了个简单的髻。
堂堂镇国公世子,从三品的朝廷命官,前来拜见自己一个民妇。不过是看着侄女的面子,她若是托大,那才是让人笑话了。
甄妙无奈。与邢氏一起扶着焦氏到了外间。
温墨言早上得了消息,挠心挠肺的。早就赶了过来陪着罗天珵说话。
只是见罗天珵不提,就按捺着不问。
他经商这一年多,早已知道许多事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特别是妹妹死的蹊跷,昨夜停尸的房间还走了水,要真的只是府上那位三姑奶奶安排的,或者是巧合,他还真的不大相信。可若不是,这其中牵扯就更复杂了,罗世子现在不提,自有不提的道理。
终于,罗天珵悄悄看了甄妙一眼。
甄妙会意,对焦氏说:“二舅母,不知您和四表哥有没有商量过,怎么安置表妹,是在京郊选一处好的地方葬了,还是扶灵回海定府?”
焦氏眼中闪过浓稠的痛苦,面色却还平静。
甄妙瞧见她衣袖抖个不停,心中一酸。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又怎么会如看起来那般风平浪静。
有的人不愿让人看到他的痛苦,实际上心里早已饱受凌迟之痛了。
焦氏开了口:“我和你表哥商量过了,就把你表妹葬在京郊吧,天寒路远,不想让她再受这份颠簸,日后你表哥去看看也方便。”
温雅琦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就是回乡也不能入祖坟的。
甄妙就道:“既如此,正好世子也来了,就让他帮表哥参谋着选一处好地方吧。舅母您脸色不大好,还是赶紧好好歇着,等商量出结果,再让表哥禀告您。”
焦氏自然没有异议,强撑了这片刻,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起了身:“邢氏,扶我回屋吧。”
她这个儿媳什么都好,是个能守得住家业的,就是太会钻营,行事终究是欠了些大气。雅琦已经走到了绝路,她可不想再生什么波折了。
邢氏有些惋惜。
她住了这几日,可算弄清楚这位表妹的身份地位了,嫁的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门第不说,竟还是皇上亲封的县主,进皇宫就和她们逛胭脂铺子一样容易!
只可惜这几日她忙着伺候婆婆,二表妹忙着伺候母亲,竟没有亲近的机会。
想当初在海定,温家衰落成那样,还不是靠着她参加了几次宴席,费心认识了几个有脸面的太太,才渐渐打开了些局面。
只可惜不知一家人怎么想的,平日都不许多提姑母的事,使得大多数有头脸的人家都想不起温家还有一位姑奶奶嫁在京城,如今这么有出息了。
她记得家里那位老太太曾说过:“你们姑母远在京城,一个人过的也不容易,娘家不能给她什么助力,至少在外边别用着她的名头说事,省得惹来什么麻烦。”
邢氏不以为然,在她看来,女儿家从生养到出阁,还不都是娘家给的,现在得意了,怎么就不能反过来拉扯一把娘家呢。
一次宴会她假作无意提了一句,果然那些太太们看她的眼神都热情多了。
邢氏依依不舍的看了罗天珵和甄妙一眼,这才扶焦氏走了。
甄妙把几个丫头打发出去,温墨言这才忍不住了,竟单膝跪地道:“世子,我妹妹死得冤枉,真相究竟是什么,请您告知一二。”
“表哥,你这是做什么。”甄妙都愣住了,下意识伸手想去拉他起来。
罗天珵轻咳了一声。
甄妙动作一顿,罗天珵已经起身去扶:“表哥这样,等回去妙儿该怪我了。”
温墨言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让场面尴尬,就势站了起来,问道:“世子,您说我妹妹的尸身无事,又是怎么回事?”
罗天珵也不卖关子,道:“妙儿住在府上,我担心她安全,派了暗卫跟着。后来你们去后罩房,那暗卫也看到了,于是在发现有人悄悄纵火时,就把表姑娘的尸身换了出来。”
罗天珵是留了暗卫保护甄妙安全,但偷梁换柱这事却是他吩咐的,不然暗卫发现走水,没有主子吩咐不会妄动的。
“那,那我妹妹的尸身——”
“停在了一处妥当的地方,已经验过了尸,令妹确实不是自缢,而是被勒死的。”说到这里罗天珵微微眯眼,出手的人不光狠辣,还相当狡猾。
那人了解高门大户的作态,姑娘家寻死,遮掩还来不及,有谁会想到请人验尸的,若不是因为温墨言,真相恐怕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便是他掌管着锦鳞卫暗卫,又怎么可能想到去瞧,被人当成变态怎么办?
他接着说:“纵火的是府上下人,你们知道了恐露出痕迹,我就不说了。那人已经被严密监视着,等再有人来灭口时,应该就能顺藤摸瓜了,所以表姑娘尸身无碍的事,就你们知道便可,也请提醒舅母不要露出端倪。”
“世子觉得,那凶手是谁?”温墨言攥着拳,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甄妙没有问幕后凶手是不是甄静。
最开始她没有细想,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因为甄静的羞辱,成了压垮温雅琦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才寻了短见,所以才去找甄静算账,可知道温雅琦不是自杀后,冷静想想,却不像甄静能干得出来的了。
为什么?得不偿失!
如果说最开始甄静算计温雅琦,想让她嫁给棺材铺的二少爷,是羞辱她和温氏,膈应建安伯府,可等温雅琦一死,她若是认定甄静是凶手,那必然会撕破了脸,六皇子若是护着小妾,就会和他们夫妻交恶,若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甄静便会失宠。
这样的风险,甄静怎么会冒呢?
“府上走水,正是忙乱的时候,那人想必很快就有动作的。”
果不其然当夜就有人潜入了建安伯府,罗天珵安排的暗卫连他杀人灭口都冷眼旁观,等他事成离开,暗卫一路跟着到了一处府邸,就见他悄悄从后门进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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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所谓外室
暗卫等了大半夜,始终不见有任何异样,就绕到前面,借着微弱星光,朦胧可见匾额上“沐恩侯府”四个鎏金大字,他顿了顿,转身几个起落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等听了回禀,罗天珵坐在花梨木桌案前,沉思了片刻才命心腹用早就约定好的特殊方式联系上了六皇子,二人转天在一座不起眼的民宅见了面。
那民宅就坐落在寻常的巷子里,真算起来,竟和当初罗二老爷安置淑娘的宅子只隔了两条街。
虽只隔了两条街,这一片民宅却是颇有几分意思,安置的多是官宦富商的外室,寻常百姓人家极少,白日里家家户户也大多闭门锁户,间或可闻马蹄声响起,就有男子下了马,被某一座宅子的守门人悄悄应了进去。
二人落座,一个姿容秀美的女子端了茶上来。
她乌鬓如鸦,面若芙蓉,端着托盘的手凝脂白玉般,修长纤细,一袭牙白色散花绿叶裙,压裙的不是常见的玉佩,而是两只金玲,走起路来摇曳生姿,那铃声若有若无,等人已经退下了,仿佛还能萦绕在人的耳畔。
六皇子收回目光,低头瞧瞧自己的穿着,再看一眼罗天珵,就笑:“瑾明,真难为你想出这个主意来。”
原来二人的装扮竟是一样的。
二人身量本就差不多,又都是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的俊秀人物,若是戴上一顶席帽,别说看背影,就是正面走来都不见得分辨出来。
皇子和朝臣结交,本就是十分忌讳的事。他们二人既然私下达成了一致,只以书信联系有时候还是不方便,见面的次数必然会多起来,在哪儿碰面就成了个问题。
毕竟哪怕是自己名下的茶坊酒楼,见的多了,也难免露出痕迹来。
所以罗天珵就提出个法子,在这著名的巷子买下一所宅子。二人每次相见便换了同样的装束。当然刚刚奉茶的女子就是掩人耳目的外室了,这样哪怕某一次被外人撞见,就算真实身份曝光。养个外室那只是风流韵事而已,自是安全多了。
“我说,瑾明,该不会是你养过外室。才这么轻车熟路吧?”六皇子端着茶盏,笑眯眯问了一句。
罗天珵抽了抽嘴角。挤出一句话来:“六皇子就会说笑,这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你见过哪头猪跑过?”六皇子身子前倾,眼神戏谑。
罗天珵抬抬眼皮,道:“不巧。我二叔曾经安置外室的宅子,离此处就隔了两条街。”
六皇子大笑起来。
当初罗二老爷的位置本都要往上升一升了,因为带外室去上香。结果撞见了自己夫人,夫妻二人当街就打起来的事可是成了满城都议论的笑话。罗二老爷官职不升反降,更是被同僚暗笑了许久。
六皇子停住笑,道:“说起来,我记得你岳丈也因为在外面安置了青楼妓子,连官位都丢了?”
罗天珵恨恨扫他一眼。
真是够了!
六皇子见状不再说笑,喝了一口茶问:“瑾明今日找我,是什么事儿?”
罗天珵这才恢复了正色:“按理说这是我岳家的私事,只是后来查到一些东西,因为和殿下有关,臣想着还是要和殿下说一声。”
“岳家的私事?难道是府上表姑娘的事儿?”
要说起来建安伯府也算是流年不利,这两年总是闹出一些满城皆知的笑话来。
这次温雅琦元宵节私会男子,还让男子拿着信物找上门来,然后又寻了短见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这几日又有一种说法流传,说是那位寻死的表姑娘,就是见府上的三姑娘成了六皇子的宠妾,这才有样学样的。
当初甄静不明不白的抬进六皇子府,再怎么遮掩,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家都是瞒不住的。
不过这个说法只是私下议论,因为涉及到一位皇子,谁也不敢放到明面上来。
建安伯府的名声受了不小的打击,甄冰那刚有苗头的亲事又黄了不说,恐怕这两年内,也没有出挑人家想娶伯府姑娘过门了。
六皇子对那些私下的传言心知肚明,他并不以为意,可以说让有了身孕的甄静回伯府小住,未尝没有想要自污的意思。
他的未婚妻是皇后的嫡亲侄女,妾室是建安伯府的姑娘,这本也不算什么,可偏偏伯府的另一位姑娘嫁的是如今炙手可热的镇国公世子,还是永王的义女。
无论甄妙和甄静实际关系如何,在外人眼里,他和罗世子的关系,无疑就比其他皇子进了一层。
在太子失宠,二皇子成了废人的时候,他有了这两层关系,在旁人眼里,就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皇子了。
他是知道甄静对甄妙还有对伯府的成见的,女人他见得多了,有时候一个表情,便明白她们的真实想法。
送她回去,就是清楚以甄静的性格,定会闹出姐妹不和的事儿来,到时候再推波助澜,让世人晓得甄氏姐妹水火不容,那他和镇国公世子的这层干系,就不存在了。
当然,他没想到甄静的战斗力出乎意料,居然搅出这么大的事来,呃,让他不得不更稀罕她了。
罗天珵见六皇子含笑倾听,心中一叹。
六皇子的想法,他怎么会不明白。或者说,恐怕只有他才明白!
舍得了名声,拉得下脸面,心思九曲玲珑,也难怪笑到最后了。
“府上表姑娘寻死,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了。”六皇子轻叹一声。
他虽这么说,却绝口不提惩戒甄静的事儿。
罗天珵当然明白六皇子心思。
若是六皇子对甄静真的有情,又怎么会让她回伯府小住。
一个没有正妻名分的女子,过度的宠爱,那就是催命符,同为男人,六皇子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如果是他……
这么一想,罗天珵失笑,他又怎么可能委屈皎皎做妾呢,这是没有“如果”的事儿。
罗天珵轻轻抿了一口茶,把茶杯放下:“殿下,臣倒是查出了一件事,伯府那位表姑娘不是自尽,而是被杀害的。”
“呃?”这一次,六皇子总算收起懒洋洋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虽说眼下形势是他乐见其成的,可原本以为是自杀的人变成了被害,事情出了这么大偏差,那就由不得他不重视了。
“瑾明是怎么查到的?”六皇子不动声色的问。
“这事儿,其实还是表姑娘的胞兄发觉的。”罗天珵知道,一个上位者发现下属拥有他都不曾掌握的力量,心中定然是忌惮的,这无关信任,只是人之常情。
他便从温墨言夜探胞妹尸首说起,说到他留下的人手,一路追踪到一处府邸。
“那府邸是——”
“沐恩侯府。”罗天珵轻吐出四个字。
六皇子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挑眉道:“赵飞翠?”
他失笑:“原来此事竟还和我那未婚妻有关。”
两年前赵飞翠的父亲死于永王别庄,沐恩侯府因为守孝就不再活跃于各种茶会宴席上,倒是渐渐有点走出人们视线的意思了。可对自己的岳家,六皇子是不曾掉以轻心的。
他早安插了人过去,也知道送甄静回娘家养胎一事被赵飞翠知道,她大发雷霆,当即砸烂了满屋子的摆设。
对此,他只是一笑而过,却没想到沐恩侯府的人居然有这个胆子,想借着此事让他厌弃了甄静。
要知道因为甄静的言语撩拨,伯府的表姑娘委身于一个开棺材铺的,和人死了,那绝对是不一样的。
在世人看来,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再宠爱那撩拨出人命来的妾室了。
六皇子冷笑,他这位未婚妻,果然比他想象的还要蠢!
他想要自污是一回事儿,可不考虑他的处境,只为了打压宠妾,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不,也或许沐恩侯府,是受了谁的蛊惑呢?
心思深沉的人遇事总爱往深处想,六皇子也不例外,他又沉思起这种可能来。
罗天珵轻咳了一声。
以他们的身份,是不可能长时间见面的。
他之所以把查到的事儿告诉六皇子,不过是因为这事儿牵扯上六皇子的岳家,他不便再深查下去了。
剩下的事,交给六皇子无疑更合适。
六皇子回了神:“多谢瑾明了,此事我知道了。”
罗天珵起了身,抱拳:“那臣便先回去了。”
六皇子心中起伏不定,面上却依然含笑:“我也要走的。”
他们二人同样装扮,就是想被人当做同一个人,当然不能同时离去的。
“咳咳。”罗天珵以手抵唇,咳嗽一声,干笑道,“良辰美景,如花美眷,殿下还是留下再喝一盏茶吧。”
六皇子挑眉笑道:“瑾明说的不错,良辰美景,如花美眷,瑾明也可以留下喝一杯茶啊。”
“不了,臣还想去建安伯府看看。”
“一起啊!”六皇子兴致勃勃。
罗天珵冷眼看着他。
六皇子悻悻坐下。
罗天珵转身欲走,忽然又想起来什么,斟酌了一下道:“殿下,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六皇子没好气地道。
罗天珵清了清嗓子道:“将来万一这养的‘外室’被人撞破,请六皇子务必把此事担下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幕后
六皇子先是愣了愣,随后咬着牙,把那喝空了的茶盏甩了过去,边笑边骂:“凭什么是我?”
二人私下往来已久,虽仍有戒备,可论性情却是相投的,六皇子欣赏罗天珵的才能,罗天珵死过一遭,对君臣概念早就不像正常人那般,相处时无形中就随意许多,而这种随意也让六皇子觉得轻松,是以不谈论正事时,这样的说笑并不为过。
他手一伸,稳稳接住飞来的青花瓷杯,笑道:“臣是有媳妇儿的,殿下总得体谅一下。”
六皇子嗤笑一声:“显摆你有媳妇啊,媳妇谁都会有!”
罗天珵默了默,这才道:“最关键的还是一旦事情被撞破,还是殿下您的可信度高一点儿。”
六皇子被噎的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快滚去找你媳妇儿吧!”
罗天珵笑着离去,手一甩,那青花瓷杯飞回,稳稳落在了六皇子身侧的雕海棠花高几上。
不多时那奉茶的女子悄无声息的进来,默默收拾着茶盏。
六皇子淡淡喊了一声:“素素。”
被称作“素素”的女子垂手而立,态度极为恭敬:“殿下有何吩咐?”
一举一动间,再不见半分妖娆,倒像是一块沉默的石,或者一柄未出鞘的刀。
六皇子对素素还是满意的。
能放在这里的人本就至关重要,素素是他精心培养的暗卫,忠诚是无疑的。
“素素,你可得记着,万一真有罗世子说的那一天,你就说你是他的人。”
“殿下?”素素愕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神色,恭顺地应了一声是。
六皇子这才挥手:“好了,那你就下去吧。”
等素素人不见了,他双手交叉叠在脑后,往后仰了仰,忍不住笑起来。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看罗世子焦头烂额的样子了,怎么办?
臭小子胆子倒是大。竟然敢直接提出让他顶缸。哼,坑不死你!
到了第二日,一份情报就出现在六皇子桌案上。
他手指不紧不慢敲打着桌面。浏览着信上内容。
真的下令杀人的,当然不是赵飞翠,她不过是哭闹了几回,他那位溺爱女儿的未来岳母大人就忍不住动手了。
要说起来。这招借刀杀人倒是有点意思,一个名节尽失被迫嫁给开棺材铺人家的小姑娘。寻短见太正常了,要不是她那亲哥哥不甘心,恐怕谁都不会起疑。这比直接对付甄静要好的多,毕竟甄静是他的宠妾。又怀着身孕,一旦出事彻查下去,总会查出蛛丝马迹。
可谋害了一个小姑娘性命。只为了打压甄静,替女儿争宠。考虑不到他得罪炙手可热的罗世子的风险,这就让人无言了。
六皇子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仁儿有些疼。
他隐隐有些后悔,当初为了能得到中宫皇后的支持,选了这么一个猪队友!
沐恩候府的爵位,是因为赵皇后才恩封的,他家本是没有什么底蕴的暴富人家,当初的沐恩候世子娶妻,真正的世族是瞧不上他家的。经过十几年经营现在虽强了些,可沐恩候已老,新的世子还是个半大孩子,没有男人指点着,他那位岳母大人目光短视些,倒是可以理解。
六皇子目光落到另一行字上。
已故的沐恩候世子,也就是他的岳丈,有一位侍妾,与三皇子妃是同族的姐妹。
那位侍妾虽只是旁支,可三皇子妃出事后,还求着主母去祭拜过。
这事若是放在平时,自然没什么,可偏偏他的岳母大人这一出手,若不是他和罗天珵已经有了私交,恐怕就为自己设了一个极大的阻力,他就不得不怀疑这其间的关系了。
六皇子冷笑一声。
他的好三哥,发妻还没入土呢,已经有精神算计他了!
他提笔写了四个蝇头小字,塞进蜡丸里密封好,命暗卫送了出去。
罗天珵收到那张没有落款,写着“将计就计”四个字的小纸条时,翻到背面,是一个“三”字,略一琢磨,就明白了六皇子的意思。
恐怕那位表姑娘,只能是自尽了。
他把温墨言请了过来。
“世子,害死我妹妹的凶手究竟是谁?”
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门外有暗卫守着,罗天珵直言道:“不知表兄是要问下手的人,还是问表姑娘真正的死因。”
“下手的是谁?舍妹真正的死因又是什么?”温墨言问这话时,觉得很沉重,他已经有种不妙的预感。
罗天珵轻叹一声:“这事本不该对你讲,但你是妙儿的表兄,我总要给你个交代。表姑娘之死,和夺嫡有关。”
只是两个字,温墨言已经是惊骇欲绝。
多少人和这两个字沾边,落得个身首异处还是好的,抄家灭门那才是家族的千古罪人。
他固然是疼爱妹妹的,可若是为了追查妹妹的死因,把整个家族葬送,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
温墨言铁青着脸,沉默了。
罗天珵有些欣慰。
懂得怕就好,不然还真是麻烦。
“表兄还想知道下手的人是谁吗?”
沉默良久,温墨言摇头。
罗天珵这次有些意外,他以为这个人,温墨言定然是想知道的。
温墨言看到罗天珵诧异的目光,自嘲一笑,哑着嗓子道:“世子笑我胆小也好,懦弱也罢,目前我不必知道了。”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把那番话说了出来:“等将来有一日,我有了那个能力,再请世子告诉我。”
他信不过自己,面对杀害妹妹的凶手时,会不会冲动的找人讨命。他不怕死,他只怕他死了。连累的父母亲人一起死。
罗天珵笑了:“好,表兄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可以知道了,就来问我。”
把一直压在心头的疑问解开,温墨言才有些赧然:“世子太客气了,喊我名字就好。”
说起来,他比罗天珵还小几岁,论身份地位。更是天壤之别。听对方一口一个“表兄”喊着,真有些不自在。
“你是妙儿的表兄,那自然也是我的表兄。”罗天珵面色平静地道。
温墨言怔了怔。随后露出几日来第一个真诚的笑:“遇到世子,我真替二表妹高兴呢。”
罗天珵面上维持着云淡风轻的笑,心中却在疯狂吐槽。
哼,什么叫替皎皎高兴?皎皎是他的媳妇。用得着别人替她高兴吗?
果然,表哥神马的最讨厌了!
三皇子妃下葬那一日。满城缟素,送殡的队伍排起了长龙,最前头抗幡的已经到了山脚,最末尾穿着麻服的人才刚刚出城。满城的百姓都在议论着这场浩大的丧事。
而就在同一日,温雅琦的棺柩低调的出了城,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悄悄埋了。
甄妙见焦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走过去轻声劝解着。
罗天珵不放心甄妙,也跟了来。他站在不远处,忽然皱了眉,往一处扫了扫。
那里站着个青年男子,探头往这边看着,似乎在踌躇要不要过来。
他认出了这青年是谁,抬脚走过去道:“志成,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人是韩志远的弟弟韩志成,当初韩志远托关系,把韩志成送进了卫所当小吏,临走前温雅涵托甄妙照顾这位小叔一二。
甄妙嫁到国公府后,等二人渐渐熟悉了便把此事对罗天珵提了提。
罗天珵想着甄妙难得开一次口,那时候又有空闲,就寻了个机会见了这青年一次,见他伶俐又不失厚道,就在五城兵马司给他安了个缺儿。
不过自打那次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也不曾听闻他借着自己的名号行什么事。
韩志成有些惊喜:“大人竟还记得我?”
罗天珵抿了抿唇。
韩志成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耳根微微红了,解释道:“卑职听说,听说大嫂的妹妹过世了,就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温雅琦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又是横死,根本不会办丧事的,也不会报丧,韩志成论关系虽不算远,却没知会他。
不过如今建安伯府表姑娘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他自然是听说了。
要是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了消息不来,他就觉得不好了,只是真的来了,就觉得有些唐突,这才踟蹰不前。
罗天珵倒是对韩志成印象不错,微微点头道:“跟我来吧。”
焦氏见了韩志成,是有几分感动的,想到远在北荔的长女,再想到芳魂渺渺的次女,悲从心来,又哭了起来。
韩志成手忙脚乱地劝,焦氏竟缓解了不少,瞧着倒是比甄妙和温墨言劝起来还管用了,想来是有温雅涵的关系在内。
自此,韩志成和温墨言的走动倒是勤了起来,这是后话不提了。
温墨言早就在京城置办了一所宅子,虽不大,却也有两进。焦氏不想住在建安伯府睹物思人,温墨言更是对住在谢烟阁的那位耿耿于怀,就把母亲接了出去。
这一次,温氏虽极力劝阻,甄妙却没有吭声。
谁都不能替谁过日子,不然到最后,日子定然是没法过了。
谢烟阁这几日有些安静。
自打温雅琦死后,甄静就有些后怕起来。
她总算想明白那日六皇子对她为何如此冷淡了,一定是因为温雅琦一死,有甄妙那个贱人在,会影响殿下和罗世子关系的缘故!
她想了想,对六皇子派来照料她的嬷嬷道:“我这几日肚子总是不舒服,你回去禀告殿下一声。”(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嘿,听说你是脸着地
那嬷嬷依言去送信后,甄静心中有些忐忑。
她这次就是试探六皇子的。
若是六皇子对她真的不同,有几分真情实意在,那么冷静了这几天,听闻她肚子不舒坦,总归是会有所表示的。
无论是送些补品药材来,还是请太医来,至少要那些伺候她的奴才看看,她还是六皇子爱重的人。
若是直接把送信的嬷嬷挡了回来——
甄静有些不敢想这种可能,也不甘这么想。
就这样在焦灼等待中,小厨房特意送来的山药鸽子汤她动也没动,任由汤凉了,在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皮。
甄静看了有些反胃,摆摆手道:“快些端走!”
那一日六皇子出乎意料的举动虽被伺候的下人看在眼里,可她们都是一开始就拨来伺候甄静的,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是以并不敢存轻视之心,其中一人手脚麻利的端走了。
不多时,那嬷嬷喜气洋洋进来了,见面就见礼:“老奴给主子道喜了。”
“何喜之有?”甄静心急跳了跳,手不自觉攥紧了帕子。
“殿下等会儿就过来了。”
“什么?”甄静不可置信,掩唇惊呼。
一屋子侍女嬷嬷全都跪下:“恭喜主子了。”
那报信的嬷嬷更是感慨:“主子,殿下心中果然是有您的。”
甄静斜睨她一眼:“殿下的心思,你也敢胡乱编排。”
话虽这么说,泪珠却从眼角滑落下来,她不欲让人看见,别过了头拿帕子拭了拭。
伺候的人都装着没看见。一叠声说着好话。
甄静心情大好,吩咐贴身丫鬟一人赏了二两银子,那送信的嬷嬷则得了一只金镯子。
她换过衣裳,重新妆扮过,想了想,命侍女取来装花钿的刻缠枝海棠花纹小匣子,千挑万选。选了一朵梅花花钿仔细贴在了眉心处。
这花钿样式虽常见。却是绿色的,衬着她清丽的面庞,很有几分出尘脱俗。
果不其然。半个多时辰后,六皇子真的过来了,这次还是由蒋氏陪着。
蒋氏见一样样的金贵物件流水般搬进谢烟阁,看着甄静的眼神相当微妙。
她可真没想到。这位低眉顺眼的庶女,竟真能让堂堂皇子上了心。看来老爷这一点倒是说的不错,等甄静这一胎生下,一个侧妃的位置是跑不了的。
侧妃说起来虽还是妾,可这皇家的妾到底与旁家不同。一旦成了侧妃,就是有品级的人了。
蒋氏有些心塞。
她可不像老爷那样乐见其成,这个庶女。她自问没有刻意磋磨过,可不知怎的。就养的她心这么大,她不指望她能帮衬兄弟长姐,不使绊子恐怕就是好的了。
甄静盈盈拜见了六皇子,还特意对蒋氏打了招呼:“母亲也过来了。”
蒋氏面上端着笑,心中暗骂,等将来六皇子妃进门,有你遭罪的时候!
等室内只剩了六皇子和甄静,甄静软软靠到了六皇子怀里:“殿下,妾还以为你恼我了。”
六皇子揽着她的肩,懒洋洋笑道:“怎么会呢,你肚子里还有着我的孩子呢。”
甄静最是喜欢看他这样的笑,他这样笑时,往往心情是轻松的,她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嗔道:“原来殿下是因为妾怀着孩子,才对妾这么好的。”
六皇子挑眉笑了,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静娘这话错了,是因为这是你的孩子,我才这么喜欢。”
这样直白的话,甄静再不怀疑六皇子对她的与众不同。
她心花怒放,一双柔若无骨的手就轻轻抚着六皇子的背脊,一路到了他腰间,就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六皇子有些错愕。
这还是白日,他是真没想到,也算大家闺女的甄静,胆子会这么大,更何况,她还有着身孕呢!
对于身子不舒服的借口,二人心知肚明,甄静当然不怕六皇子因此恼了。
用姨娘的话说,这男人把你放在心上,你错也是对的,若是不把你放在心上,你对也是错的。
怎么让男人把一颗心放在你身上,你要是一味端着,像个木头人似的,那他能记得起来你才怪呢。
不然为何许多男人家中明明有如花美眷,还爱去那风流场所呢?
当时她听了这话只觉刺耳,可到了皇子府后,在那么多女人中,独独她得了六皇子的喜欢,对姨娘说过的这些话就渐渐深有感触了。
甄静已经灵巧的把那青金如意腰带抽下来,却被六皇子按住了手:“静娘,你还有着身子。”
甄静脸立刻红了,她垂着首,清晰可见那红晕一路从脸颊蔓延到耳根,随后扩展到粉颈,再往下,就深不可见了。
这番景致,美不胜收。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却钻进了六皇子耳里:“有了身子,也是有法子伺候殿下的……”
六皇子从来不是正人君子,这话一出,他就知道是什么法子了,心生鄙薄的同时,心里又有几分异样。
她是勋贵人家的姑娘,此时怀着身孕,竟想学那种最下贱的女人用的法子伺候他,又是青天白日的,坦白讲,但凡是个男人,总会有种难言的刺激感。
他那处便有了反应。
甄静见状一喜,软绵的手就握了上去。
六皇子叹了口气,把她推开。
“殿下?”
“听话,不能伤着孩子。”六皇子恢复了懒洋洋的笑容,欲望却已经消退了。
甄静为了装娇羞没有抬头,自然没有看见他如墨眸子中清冷的光芒,只以为六皇子极为重视她和孩子,才不许她伺候的,便低低嗯了一声。眼珠一转道:“殿下,我看今日天气很好,您既然来了,若是不急,不如陪妾在园子中走走吧,妾闷了这许久,也想出去透口气。”
这几日。甄妙可是常常陪温氏在园子里散步呢。她倒是想瞧瞧,甄妙见到六皇子陪自己散步时,是个什么表情!
这一次。六皇子倒是没有拒绝,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这个时候梅花开得正好,二人就向园子里的那片梅林而去,几个伺候的嬷嬷侍女跟在后面。俱是心情大好。
他们果然遇到了甄妙。
甄妙怕温氏总是躺在屋里,反倒不利于恢复。见天气一日比一日好,就拉着她出来多走走。
她见一株白梅开得正好,就来了兴致,兴致勃勃对温氏说:“娘。我摘些梅花,今天给您做梅花汤饼吃。”
说到这个,她又想起一道菜来。补充道:“还有梅花鸡片。”
看着神采飞扬的女儿,温氏就笑了:“这梅花汤饼我曾经倒是吃过的。只是这梅花鸡片是什么,难道梅花能直接和鸡肉炒了吃么?”
甄妙摇头笑道:“不是的,娘,虽说叫梅花鸡片,其实并不放梅花的,只是把鸡肉切的极薄,用火腿末和银耳炒了,再配上炒过的豌豆苗,看起来就如一捧白梅花瓣似的。这道菜清淡鲜美,正适合您吃呢。”
“真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温氏看向甄妙的眼神越发温和,转念想到已逝的侄女,又有几分伤感。
二嫂搬了出去,想来心里是怪她的。
甄妙见状,故意跳起来伸着手够高处的白梅,边跳边道:“哎呀,够不着,娘,您比女儿高些,帮帮我呗。”
她本是转移温氏的注意力,逗她开心,温氏见了,果然笑着走过去要帮女儿。
岂料乐极生悲,甄妙落地时踩到了裙摆,直接就飞扑到了地上。
那被她伸手打到的白梅扑簌簌落下,全落在了她头上。
甄妙脸着地,闻着泥土芳香,暗道幸亏没有旁人看到,就当彩衣娱亲了吧,最值得庆贺的是,脸不疼,没破相!
温氏呆若木鸡,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吓得惊叫一声。
甄妙忙抬了头,梅花瓣随着她的动作还从眼前慢悠悠飘过。
她露出个笑容:“娘,我没事,看,没破相呢!”
她说完,就一副如遭雷劈的表情,直直瞪着前方。
温氏觉得不对劲回头看,就看到六皇子和甄静站在不远处,同样是一脸呆滞的表情。
好一会儿,六皇子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强忍着笑道:“佳明,你要折哪一支梅花呢,让我来好了。”
甄妙把头埋下去。
她现在装晕倒,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为什么每次遇到六皇子,都这么倒霉!他们一定是八字相克吧?
甄妙抽抽鼻子,在那泥土芳香中,隐隐嗅到了鸟屎的味道。
真是够了!
她一个鲤鱼打挺窜了起来,破罐子破摔的一伸手,指着高处开的最好的一支白梅道:“就是那支。”
等六皇子折下来,她伸手接过,道了谢,扶着尚来不及说话的温氏飞速走了。
留下六皇子欲言又止,随后大笑起来。
看着朗声大笑的六皇子,甄静长长指甲陷入了手心。
她怎么走了,凭什么走了,她还没看到六皇子陪她散步好不好!
甄静默默咽下一口血,也没有逛园子的兴致了,对六皇子道:“殿下,妾觉得有些凉,我们还是回去吧。”
六皇子挑挑眉:“那梅花鸡片倒是新鲜,我得尝尝去。哦,你们姐妹还没和好吧,你就不用过去了,天凉,先回去歇着吧。”
甄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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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局势
六皇子到底是没吃到甄妙做的梅花鸡片。
甄妙回了和风苑后,一想着她摔了个狗吃屎,一仰头就见到不远处六皇子那张欠扁的脸,一低头就闻到一股鸟屎味儿,胃里就是一阵翻腾,连连干呕了半天。
温氏还以为甄妙有了身孕,当下也顾不得忧伤了,连忙让锦屏去请了大夫来,甄妙拼死也没劝住,等大夫来了诊了脉,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胡子,道:“并无大碍,大概是早上进食过多了。”
温氏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夫说她闺女吃撑了才恶心的,不是怀孕!
她几乎是抖着唇道:“妙儿,娘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你总留在这里也不像话,今日就回国公府吧。”
要是再待下去,如花似玉的女儿吃成个水桶,还是个无子的水桶,那可怎么办!
甄妙死死盯着那大夫离去的背影,很想大吼一声:呔,那个庸医,你给我回来,老娘打不死你!
她根本不是吃撑了,是被鸟屎味混上六皇子,给恶心的好不好!
咦,总觉得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温氏态度是坚决的,无情的,别说梅花鸡片和梅花汤饼了,连口蜜水都没让甄妙喝,就把她打发走了。
甄妙辞别了老夫人,总算又回了国公府。
六皇子又去建安伯府探望甄静的事,早被不少有心人知道了,其中最为在意的自然是赵飞翠。
她当即砸了一个平日最喜欢把玩的玉佛手摆件,一整日没吃下东西。
其母陶氏赶了过来,劝道:“为了一个小贱人,你这孩子糟蹋自己身体做什么?这不是凭白让娘操心吗?”
赵飞翠今年已经十五。身条相貌渐渐长开了,倒是越发像赵皇后,是个明艳的美人儿。
她此时靠着银红色弹墨引枕,使劲揪了揪幔帐上垂下来的蝙蝠流苏。
“娘,我就是气不过,一个妾而已,六皇子眼睛被屎糊了不成。这么惦记她?”
陶氏吓了一跳。斥道:“飞翠,且不说六皇子的身份,就说他是你将来的夫君。你嫁过去后也万万不可如此态度!”
赵飞翠不屑的哼了一声。
她从没看上过六皇子,是皇子又如何,那样一个风流浪荡子,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府里扒拉。她是疯了才会稀罕他!
“飞翠,这男人哪有只守着正妻一个的。你便是心里酸的慌,也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
赵飞翠冷笑:“娘,我不是吃醋,六皇子他找多少女人我不管。可他不该这么打我的脸。我还没过门呢,小妾就有了身孕,还巴巴送回娘家养着。就这样那小贱人还不安分。把建安伯府那位表姑娘给逼死了,六皇子不但不怪。还三番两次上门去探望,就是正妻恐怕也没这个待遇,我如今可不成了京城的笑话吗!”
自打甄静回了建安伯府,沐恩侯府就派了人留意那边动静,自然清楚来龙去脉,后来顺势杀了温雅琦,这个赵飞翠就不知道了。
她想着传言,就不忿:“什么表姑娘和甄静交好,这才有样学样的,分明就是她算计的人家!”
陶氏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安抚女儿:“男人总有一时迷了眼的时候,现在人们瞧着六皇子宠着她,焉知以后如何?她毕竟和建安伯府表姑娘的死脱不了干系,娘还不信六皇子心里一根刺都没有呢。且我听说,前日六皇子和罗世子遇见,看罗世子那意思,对六皇子是颇有微词的。因为那贱人得罪了一个朝廷重臣,六皇子便是现在不怪罪,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赵飞翠还是没有笑模样,冷了脸道:“等我过了门,有收拾她的时候!”
陶氏一阵心疼。
因为守孝,女儿的及笄礼都办的冷冷清清,这一年多拘在家里,女儿再没以往活泼了,偏偏还遇到这些糟心事。
原本她是要劝赵飞翠不要硬碰硬的,想想还是作罢,离出阁还有一年多,慢慢教导吧。眼下女儿心情差,说这些让她更不痛快。
六皇子和罗世子有了芥蒂之事很快就被不少人知道了。
三皇子这几日心情都不错,与幕僚议事时,嘴角一直挂着笑。
“殿下,六皇子不足为惧,您要注意的,是这个。”那留着山羊胡子的幕僚,伸手蘸了茶水,在花梨木桌案上写下一个“五”字。
另一个幕僚跟着道:“属下听说,淑妃娘娘有意为五皇子求娶重喜县主。”
三皇子揉了揉眉心:“长公主府那边,时刻留意着动静,我想,这一时半会儿,我那位姑母是不会松口的。”
他操心的事多,又刚处理好三皇子妃的丧事,眼见着是瘦了些。
两个幕僚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一旦皇上废弃太子,二皇子又是废人一个,那三皇子就占了“长”,他生母是妃位,母族势力又大,可以说是机会最大的。
如果出了一年的服丧期,五皇子能求娶重喜县主,三皇子怎么就不能呢?
“四皇子那边,也不能放松。”
等两个幕僚退下,三皇子靠着太师椅背静坐了一会儿,抬脚离开了书房。
“父王——”景哥儿跑了过来,后面追着的侍女嬷嬷们,见到三皇子都恭敬的垂下头。
三皇子皱了眉:“怎么让景哥儿跑到前面来了?”
几个下人都战战兢兢,谁也不敢先开口。
景哥儿牵着三皇子衣袖:“父王,我要母妃。”
看着唯一的嫡子,三皇子心情颇为复杂。
景哥儿被王妃养的过于单纯了,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已知晓一些事了。这样下去,只会让景哥儿不成器,景哥儿将来可不是要当闲散王爷的!
想到这里,三皇子终究狠了心,道:“景哥儿,你母妃已经过世了。”
“过世?”
“对。”
“父王,什么叫过世啊?”
三皇子嘴角一抽,耐心解释道:“就像你曾经养过的小锦鲤一样,不能动了,然后埋到土里去了。”
“父王骗人!”景哥儿大怒,小脸气得通红,“母妃才不像小锦鲤一样呢。前不久母妃还给景哥儿做了红糖枣糕吃,还有母妃养的猫可漂亮了,眼睛是不同的颜色呢。”
景哥儿说到这里嘟着嘴,有些丧气地道:“只是母妃怎么不回家,反倒住在别的地方呢,那里没有父王,也没有景哥儿。”
三皇子蹲下来,双手扶住景哥儿的肩膀,一字一顿地道:“景哥儿,你听着,那不是你母妃,你母妃已经过世了,你忘了吗,当初母妃流了好多血——”
他不需要一个懦弱胆小到不敢面对事实的儿子,至少目前,他唯一的嫡子不能这样!
景哥儿僵在那里,脑海中猛然闪过那漫天的血,那片红遮蔽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什么都是红的,还有那热热的、奇怪的味道……
像是有个锥子在景哥儿脑海里狠狠搅动了一下,他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三皇子直起身子,沉声道:“看好小皇孙,要是小皇孙有什么闪失,你们也不必活了。”
“是。”一群侍女嬷嬷提心吊胆的追上去了。
昭丰帝总算上了朝,这还是年后他第一次出现在金銮殿上。
他又清减了,精神倒是还好,打消了一些人的疑虑。
罗天珵却知道,昭丰帝的精神气,是用秘药吊着的,治标不治本,他内里早已不堪负荷。
轨迹渐渐和前世重合。
那一世昭丰帝因被猛虎扑倒,受了极大的惊吓,自此身体每况愈下,缠绵病榻数年便离世了。
这一世猛虎虽被他拦了下来,却出现了元旦家宴上的刺杀事件,昭丰帝亲眼看着死了一个儿媳,废了一个儿子,精神受了重创,身体状况和前世一般无二。
只可惜那时候他被二叔二婶养的只好风雅,并不大关注朝事,虽知道一些大的事件结局,其间的起伏波荡却未曾留意过。
不过有一件事他知道,几位皇子参与朝政后,六皇子去的是工部。
因为就是被所有人不看好的六皇子,管着工部数年后,研究出了一种威力甚大的火炮,在对靖北厉王的战争中立了大功。
果不其然,昭丰帝的安排让所有人心思都动了。
几位成年皇子皆封了王。
二皇子封齐王,三皇子封燕王,四皇子封秀王,五皇子封桂王,六皇子封辰王。
其中三皇子去了吏部,四皇子去了礼部,五皇子去了户部,六皇子去了工部。
二皇子已成废人不提,东宫太子依然在养病中。
几乎是在短时间内,就有不少人靠向了三皇子或五皇子那边。
四皇子那里不冷不热,六皇子这里几乎就是乏人问津了。
三皇子越来越忙,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景哥儿,这一日照料景哥儿的牛嬷嬷等人求见,才知道景哥儿竟然失踪了。
三皇子大怒:“这么多人,还看不住一个孩子?那还要你们有什么用!来人——”
几人吓得两股战战,连连磕头讨饶。
三皇子按捺住怒火,冷声道:“说,景哥儿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以牛嬷嬷为首的几人,这才把事情娓娓道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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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春日
“早上小皇孙用过了饭,说要看锦鲤,非要老奴亲自去碧波池捞两尾来,说若是换了别人,怕吓着了锦鲤,锦鲤就会不能动了,老奴只得去了,不想等老奴回来,小皇孙已经不见了。”牛嬷嬷说完,恨恨瞪了那几人一眼。
奶娘容娘子战战兢兢地道:“小皇子要喝牛乳蜜花露,要奴婢去小厨房交代一下——”
话未说完就被三皇子打断:“那么多下人,怎么非要你去?”
“小皇孙说只有奴婢才知道他要喝的是什么样的——”容娘子跪在地上垂着头,没敢再说下去。
自打去了一趟镇国公府,见到小皇孙对佳明县主的依赖,她心思就活动了。
小皇子刚刚丧母,一旦这时候成为他亲近的人,那可是受用无穷的,佳明县主那是机缘巧合不谈,她要是在吃食上多花些心思,让小皇孙习惯她安排的口味,那日积月累的,感情也就深厚了。
三皇子冷冷扫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本王记得,不算你们二人,景哥儿也该有四个丫鬟近身跟着的吧?”
跪在地上的一个穿绿衣的丫鬟道:“是,容娘子出去后,小皇孙因为……”
“有什么话就说!”
绿衣丫鬟一咬牙:“因为等牛嬷嬷等得烦了,就把婢子们赶了出去,婢子们在门外守着,等牛嬷嬷回来一起进屋,才发现窗子开着,小皇孙却不见了。”
“吃过早饭小皇孙就不见了,你们现在才来禀告,想来已经找过了吧?”
几人吓得连连磕头。
牛嬷嬷强鼓起勇气道:“是,奴婢们已经找遍了整个园子……”
听完了原委。三皇子终于失去耐心,一抬手:“来人,把这些没用的奴才拉下去,先关到柴房里,等找到小皇孙再说!”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任几人磕头如捣,片刻后还是被拖了下去。
整个燕王府被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王妃生前常去的小佛堂寻到了景哥儿。
三皇子进去时。景哥儿正缩在墙角里,不让人靠近。
“景哥儿——”三皇子伸出手。
景哥儿往后缩了缩。
三皇子一把把他抱起来,回了住处。问道:“景哥儿怎么会去那里?”
“我,我想母妃。”
三皇子沉下脸:“父王不是和你说过,你母妃已经不在了吗?你还甩开伺候的人偷偷溜出去,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我说了。她们就不许我去找母妃了。”景哥儿委屈地道。
三皇子看了窗子一眼,打量着景哥儿:“景哥儿。这么高的窗子,你是怎么跳下去的,伤着哪里没有?”
景哥儿抿了唇,不说话了。
三皇子脸一沉:“怎么。还要瞒着父王吗?”
对父王,景哥儿一直是有些怕的,听他这么一说。再不敢瞒着,委委屈屈地道:“我没有跳窗。只是打开了窗子,然后钻到床榻底下去了,等她们进来看不到我,出去寻时,我就直接从门口出去了。”
三皇子眼睛瞬间一亮。
他没想到,景哥儿虽然胆小了些,竟如此聪慧!
本来对景哥儿,他已经有几分失望了。他还年轻,将来登上那个位子,多少儿子生不出来,景哥儿实在不争气,自会选一个争气的当太子。
却没想到,景哥儿聪慧的超乎他想象,一个聪慧的嫡长子,分量就不同了。
“父王——”景哥儿怯怯地拉了三皇子的衣袖,“我在小佛堂也没找到母妃,母妃真的像小锦鲤一样,被埋到土里去了吗?”
“嗯。”
景哥儿想了想,认真地问:“那,等明年,土里会长出许多个母妃吗?”
“当然不——”三皇子话未说完,触及景哥儿哀伤忐忑的眼神,生生转了口,“当然不成问题的,景哥儿放心,等明年你就会有母妃了。”
景哥儿扬起喜悦的笑容:“会和母妃一模一样吗?”
三皇子额头青筋直跳,儿子太聪慧了些,真不好忽悠。
“景哥儿你看,树上结出的果子,还有桃子和梨子,人又怎么会一样呢。”
景哥儿沉默了。
许久后轻声道:“和母妃不一样的,景哥儿不喜欢。”
说到这犹豫了一下道:“和佳明姑姑一样的,景哥儿也喜欢的,她身上味道和母妃一样的。”
三皇子听到这,眼神微微一闪:“景哥儿很喜欢佳明姑姑?”
景哥儿狠狠点头。
“那,景哥儿进学后,要努力,如果你表现好,父王就让你多见佳明姑姑,好不好?”
“好。”景哥儿脆生生应道,终于露出近日来第一个笑容。
三皇子看得心中微动。
若是景哥儿真的能成才,将来他饶过佳明县主性命,悄悄把她纳进宫来也未尝不可。
至于罗天珵,暂时的拉拢可以,将来他是不想让他活着的。
掌控着帝王身边最亲信的卫队也就罢了,从他的眼睛里,他不曾看到过身为臣子的卑微,这样的人,他用起来可不放心!
原本佳明县主他也不想放过的,不过既然景哥儿喜欢,谅她一个女子也掀不起风浪来。
三皇子脑海中闪过甄妙的样子,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隐隐生了几分不可言说的刺激感。
自打王妃去后,他已经素了一个多月,当晚终于是忍不住,悄悄把一直在书房伺候的侍女破了身子。
时光匆匆,很快就到了阳春三月,百花吐蕊,青草迎着风长,处处是潋滟春光。
紫苏就在一个吉日出嫁了。
甄妙给了她两百两银子的压箱钱,还赏了一套纯金头面,两套银头面。几匹好缎子。
各院来添箱的丫鬟们见了,无不心生艳羡。
紫苏含泪磕头出了门,三日后回来拜见主子,甄妙见她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倒是比往常瞧着可亲了许多,这才放了心。
“罗豹对你好,我就放心了。你们新婚。我给你两个月的假。两个月后你再进院子,当管事媳妇。”
“大奶奶,婢子不用两个月的假。现在开始当差就行。”
甄妙就打趣道:“放心,休假也给你发月钱的。”
“大奶奶,婢子不是这个意思——”
甄妙扑哧笑了:“你真的不用急。虽说是罗豹先看中了你,可两个人从未真正相处过。还是多相处一段时日,感情才深厚。”
这么一说。紫苏顿时红了脸。
看着向来严肃持重的紫苏也会含羞,屋子里的丫鬟们都打趣。
“是啊,紫苏姐,我们虽笨些。可这几日伺候大奶奶也没挨骂呢,你就放心吧。”
“错啦,现在不该叫紫苏姐了。应该叫罗家的。”
紫苏又羞又恼,几个丫鬟笑闹成一片。
甄妙斜睨了她们一眼:“你们放心。等将来你们出嫁,我保证不厚此薄彼,每人都给两个月的假。”
这下子,几个年纪大点的纷纷红了脸,寻了借口躲出去了,只有青鸽一脸茫然:“大奶奶,婢子不想休假,休假了就不能在小厨房做吃的了。”
立在甄妙身后的白芍忍不住笑了,等没了人,才对甄妙道:“大奶奶,看青鸽那懵懂模样,婢子都替她愁了。”
“憨人有憨福的,倒是你,就真的不打算嫁人了?”
白芍收了笑容,点点头。
“若是有人,不在乎你脸上的痕迹呢?”
其实养了这两年,白芍脸上只剩了一道浅浅的痕迹,甄妙真不觉得因为这道疤,就寻不到良人了。
沉默片刻,白芍轻声道:“一时的不在乎,不见得以后就不在乎了,婢子就一直伺候大奶奶,乐得自在。”
甄妙总算明白白芍的想法了,她因为破相自卑了,并不是真的抗拒嫁人,只是对男人没有信心罢了。
甄妙就把这事记下,以后好多多留意着合适的人。
这个月,甄妍产期到了,生了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洗三礼时,看着他藕节般的嫩胳膊嫩腿,还有那张肥嘟嘟的脸蛋,甄妙爱的不行。
温氏又开始在她耳边念叨:“你二姐这算是在婆家站住脚了,妙儿,你过门也有一年了,怎么还没动静?”
这还不算完,参加洗三礼的女眷都是或远或近的亲戚关系,有真心实意关切的,也有嫉恨甄妙年纪轻轻就有了现在的身份,忍不住说出一两句风凉话的,明里暗里都在说甄妙肚子没动静的事儿。
甄妙心塞了大半日,这才与几位婶子一起回了府。
田氏回了馨园,悄悄把雪雁喊了来。
雪雁是田氏身边容貌最出众的丫鬟,为了打压嫣娘,田氏把她开了脸,只可惜罗二老爷一颗心都扑在了嫣娘身上,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也只收用了两次就冷落下来。
田氏吩咐了她几句。
雪雁听了,脸色微变,看到田氏射来的冷光,默默点了头。
老爷靠不住,她能靠的只有主母了,若是再得罪了,那就是死路一条,就像是曾经的绿娥一样。
田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有一日雪雁躲在花棚里哭泣,就被来摘花的远山瞧见了。
她们本是一批的丫鬟,有几分情分,后来分到不同院子,远山又早早成了世子的通房,这才淡了。
不过此时见了雪雁在哭,被改名为沉鱼的远山还是站住了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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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远山
“擦擦吧,这里风大,你哭肿了眼,回去又怎么说?”远山抽出一方手绢,递给雪雁。
雪雁见那是上好的丝帕,捏着好一会儿,才道:“在清风堂到底好些,这样的帕子,等闲我是用不到的。”
远山冷笑:“你说这种酸话作甚?谁不知你现在跟了二老爷了。”
提到这个,雪雁抿了唇,泪珠滚了出来:“远山,咱们是一批的,我也不怕你笑话。有那个嫣娘在,二老爷又何曾多看我一眼,白白破了我的身子,就丢到一旁了……”
她这话触动了远山的心事。
旁人或许不知道,自打大奶奶进了门,不,自打世子爷和大奶奶订了亲,除了被发卖的绮月有过宠,她们三个再也没近过世子爷的身!
当然在吃穿用度上,并没有人亏待她们,因为是清风堂的人,用的东西比别处总要好上几分。
饶是如此,远山心里依然痛苦难言。
她还是如花的年纪,相貌又是顶好的,曾经世子也常常要她红袖添香,最情浓的时候,一夜要个几次也是有的,谁知这两年,忽然就丢到一旁了。
远山想不明白,就算大奶奶容貌好,性子好,世子爷稀罕大奶奶,可大奶奶小日子的时候总不能伺候世子爷吧,这都一年多了,怎么就不见世子爷去西跨院呢?
大奶奶……
远山默念着这三个字,心中一阵阵发苦,恨恨想到,好一个好性子的大奶奶,她要真是个好的。又怎么会把世子爷牢牢抓着不放,一点当家主母的大度都没有!
“远山——”见她迟迟不语,雪雁喊了一声。
远山只觉得刺耳,冷笑道:“别喊我远山,大奶奶给我改了名儿叫沉鱼呢!”
想当初她们五个,岫风、静水、绮月、垂星、远山,多么雅致的名儿。还是世子爷亲自取的。岫风死得早不说,大奶奶一来,就把她们四个改成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样俗气的名儿。可见是个见不得人好的!
雪雁怔了一下,忽然苦笑道:“沉鱼倒是和我这雪雁,挺配的呢。”
远山也沉默下来。
这一刻,当了通房的二人。有了点同病相怜的意味。
二人在花棚里一站一坐,紫藤已经爬满了花棚。虽还没有开花,却已经结了花蕾,隐隐能闻到香气,缠缠绕绕的把还有些料峭的风挡在了外面。阳光透过缝隙投进来。像是被筛过一般,落下支离破碎的斑驳光影,随着风吹藤动。那光影也跟着流动着。
“远山,我跟你说句心里话。当不受宠的通房太苦了,你总是比我强的。”
远山嗤笑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比你强的?”
雪雁心中微讽。
远山还是那样的性子,小心眼,爱拔尖,说话夹枪带棒,不过这样的人,其实心思最少,也最易受蛊惑。
她低叹一声。
二夫人还是厉害,对原本清风堂那些人的脾性摸得清清楚楚。
雪雁露出羡慕的表情:“你们早就跟了世子爷,有情分,且世子爷年轻,便是爱重大奶奶,也有精力顾着你们,不像我……”
说到这脸微红:“二老爷那个年纪,恐怕全副心思都放嫣娘身上了,就连二夫人那里都许久不去,更何况我呢。”
远山盯着雪雁,表情怪异。
她很想说世子爷还不如二老爷呢,这两年都没看过她们几眼,可又觉得丢人,只得生生憋着。
雪雁声音放低了些:“我听说,大奶奶身子不好,一时半会儿是不能有孕的?”
“这个,我哪清楚呢。”远山含含糊糊地道。
雪雁一脸同情:“要真是如此,你们岂不是一直不能停药?”
远山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脱口而出道:“还停药呢,自打大奶奶过了门儿,世子爷从未去过西跨院!”
她下意识的隐下了罗天珵两年前就不再碰她们的事儿,仿佛这样,就能把缘由推到大奶奶身上,也没那么难看了。
“什么?”雪雁掩口惊呼。
远山隐隐有几分后悔,可话已说出口,再改是来不及了,咬着唇道:“这话你也不必到处去说,世子爷知道了,要恼我的。”
雪雁连连点头,语气更亲近了几分:“远山,我才知道,你也是个苦的。”
远山沉默了。
雪雁拉长声音,叹了口气,那叹气声悠长,似乎叹到了远山心上。
“如今我也不求有宠,倘若有个孩子,下半辈子有个依靠,就知足了。不然再过上几年,说不定就随便拉出去配了人。我们这样的,还不如主子们身边的大丫头,身子早就破了,能指望爷们对我们有几分真心?”
这话犹如一个重锤,敲在了远山心上。
雪雁担心的下场,何尝不是她担心的!
她现在尚有几分颜色,世子爷就已经对她不闻不问了,若是再过几年,又该如何?
若是她能有个孩子……
远山辞别了雪雁,回了房就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想着。
不,不行,在正妻之前生子,定会被落胎的。
可是,不是说大奶奶身子不好,一时半会儿不能有孕吗,她要是几年生不出来,说不定老夫人就会开恩把孩子留下了。
想到这里远山更是苦恼,当务之急,恐怕不是孩子,而是先让世子重新进她的屋子。
雪雁说的对,这个时候不努力拼一拼,难道要等到年老色衰被打发出去吗?
再过几日,远山和雪雁偶遇,就发现雪雁气色好了许多,见她眉梢眼角都有几分春意,远山心里一动,悄悄把雪雁拉到一旁问了。
雪雁满脸通红,半天不吭声。
远山急了:“雪雁,我当你是姐妹,才问你的,你若是不想说,那就算了!”
雪雁忙拉着转身欲走的远山,低声道:“你别恼,我说就是了,只是这事儿,你千万不要和第三个人说,不然,不然我也没脸活了。”
“有这么严重?”远山有些意外。
雪雁把她拉到假山洞里,才红着脸道:“你知道,我有个表姐吧?”
远山点点头。
雪雁有个父母双亡的表姐,做了画舫上的姑娘,曾因为这个,她们还笑话过雪雁。
“我那表姐也是个命苦的,其实自打几年前我们几个一起出府采买,无意间碰上这位许久没了消息的表姐,偶尔的,我们也有些联系。前些日子,我实在忍不住给她捎了信,问可有什么法子能……能让男人到屋里来……”
远山都听呆了。
雪雁推她一把:“哎呀,我不说了,你定是瞧不起我的!”
“没有,你快说。”
雪雁脸色更红,都不敢看远山的眼:“表姐给我送了一种药丸来,我用了两次,二老爷他就往我这里来了两回。”说到这里抬起眼帘看远山一眼,“我也不求别的,只要能有个孩子就成……”
远山心急速跳了几下,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那药丸,你,你能不能分我一些,我出银子买!”
雪雁不高兴了:“远山,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能赚你这种钱吗?再者说,那本来也是表姐的不传秘药,她千叮万嘱不许流露出去的。”
远山满脸失望。
雪雁叹口气:“那我就先匀你三颗好了,表姐她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对我是极好的。”
“多谢了。”远山眼睛一亮,又有些迟疑,“这药,可伤男人的身子?”
对世子,她是真心喜欢的,多的她也不求,能有个孩子傍身,一辈子陪在世子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无妨的,药丸的香气只是引起男人的念头,又不用服用,怎么会伤身子?若真如此,打死我也不敢用的。”
远山这才放了心。
寻了个机会,雪雁把三颗药丸给她送来,嘱咐道:“药丸放在贴身香囊里,等要用时就捏碎了,男人要喝了酒才管用。到时候他闻了,自然会随你走了。”
远山紧紧捏住装药丸的小瓷瓶,点了点头。
春日,随着刺杀事件带来的阴霾渐渐散去,宴请往来又多了起来。
罗天珵常常是傍晚而归,有时免不了和同僚饮酒。
这一日他回的有些晚,繁星满天,春风拂面,花香熏人欲醉,他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太子那边,似乎有些动静。
因为和前世走向不一样了,他不知道太子会如何行事,不过想也知道,几位皇子封王开府,进了六部,一旦渗透日久,那么就再无太子的生存之地。
恐怕太子忍不了多久了。
太子一旦谋逆,必然会被废弃,储君不稳,人心浮动,恐怕靖北那边将会趁机挑起纷争,若是如此,说不定他是要上战场的。
上战场他不怕,可战争一旦开始,一年两年都说不准的,皎皎无子傍身,时日久了恐怕会遭人非议。
只是她药还没停,这又是急不来的。
罗天珵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
远远的见有个人立在门口,提着一盏琉璃灯,衣袂随风而动,显然是个身姿窈窕的女子。他心微动,难言的喜悦溢上心头。
皎皎居然在门口等他!
他快步走过去,等看清女子面容时,愣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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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信任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远山长得是极好的。前世罗天珵自恃风雅,亲自为这丫头取得名字,也曾喜爱过。
当然这种喜爱,称不上男女之情,不过是对于一个漂亮可人的物件的稀罕罢了,这世间男子对待通房小妾的心态大抵如此。
说白了,通房就是为了娱乐男主人存在的,表现得好,男主人当然会多疼爱些,若是哪日不合心意了,也就随手丢到一旁,再换一个更漂亮更可人的就是了。
但罗天珵涅槃重生,对待如花似玉的通房们,自然与常人不同。
或者说是因为前世甄妙的红杏出墙,又造成了他杀人充军,受尽苦楚,他对所有女人的心态都和寻常男子不大一样了。
见这么个可人儿等在这里,完全没想到是在等他,还以为要闹什么幺蛾子。
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眸光比这夜色还要深沉,声音冷的没有一点温度:“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样冰冷的腔调,就像一盆冰水泼在了远山身上,把她淋了个透心凉,浑身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仿佛身处的不是温暖春日,而是寒冬腊月了。
她脸色隐隐发白,可想到在罗天珵往这边走时就捏碎的药丸,还是有了些信心。
那种香味并不浓,被女子惯带的香遮掩,不可能被人察觉。
更重要的是,她运气不错,这几日她一直等在这里,只有今日等到了世子,她根本顾不得犹豫。就直接捏碎了药丸,若是世子没有饮酒,这珍贵的药丸就浪费了。
现在近在咫尺,她已经闻到了从世子身上传来的隐隐酒气。
看,连老天都站在她旁边,她有什么理由不成功呢?
远山暗暗给自己打气,上前一步。一双含露美目凝睇着罗天珵。声音柔的就像春日的水波:“世子爷,婢子在等您,天黑路滑。婢子给您挑灯。”
罗天珵薄唇紧抿。
他当然懂得远山的意思。
若说前世几个通房里,远山倒是对他有几分真心的。他丢了世子位子又因为杀人充军,只有远山去看了他,还塞给他几十两银子。
那是他最狼狈最凄惨的时候。那份情他一直记在了心里,后来在战场上生擒了罗三郎。曾问起过对他尽过心的这丫头的情况,罗三郎冷笑着告诉他,远山早就死了,田氏不想让她们几个守着。要把她们配人,远山就一头碰死了。
他还记得罗三郎那愤恨又鄙视的表情:“大哥,你看。凡是和你亲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呢!明明是你做错了事。却不接受惩戒,要去当乱臣贼子,害得我们镇国公府在京中步履维艰!”
罗天珵听了,对那丫头的忠贞是有几分动容的。
当然,田氏因为远山给罗天珵送银子的事刻意报复,要把她配给一个得了花柳病的管事,三郎并没有提,因为他压根不知道细节。毕竟是大哥的通房,三郎肯定不会留意的,不过是无意间听到下人们议论几声,才知道了有这么回事儿。
所以对远山,罗天珵虽打定了主意和其他通房一样疏远,可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同的。
怎么个不同呢?
如果是垂星、静水等在这里,说出这番话来,恐怕他直接踢飞了走人,换了远山,他好歹有个耐心拒绝:“不用你挑灯,我看得见。”
他说着大步从远山身侧擦身而过,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传来,不知怎的,心头就微微热了起来,脚步不自觉一顿。
远山立刻拉住了罗天珵衣袖:“世子爷——”
罗天珵低头瞧着那只拉着他衣袖的玉手,皱了皱眉,看着远山。
“世子爷,婢子不敢奢求旁的,只想给您照个亮,求您不要拒绝婢子,行么?”她抬着眼,眸子中波光流动,掩不住那份情意。
不知怎的,罗天珵就觉得心头更热了起来。
面对那张满是依恋的脸,他下意识地想,皎皎似乎从未这样过,哪怕她已经开始喜欢他,可喜欢和深爱的区别,还是一眼就能看个分明的。
他就是这么贪心的人,总是想从她那里攫取更多。
那香味悄无声息的钻进罗天珵鼻子,他心绪有些乱了。
“走吧。”鬼使神差的,他点了点头。
远山脸上立刻绽放了个笑容,那笑容中满是纯粹的感染力,在这朦胧月色中有种难言的美丽。
任何一个人,见另一个人为了他,露出这样全心全意的笑,恐怕都没法不动容。
不知不觉间,那种先入为主的戒心就淡了几分,反倒是前世那雪中送碳的印象,逐渐清晰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往前走着,远山离罗天珵不过几步距离,彼此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他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那股幽香,她嗅着他身上传来的凛冽酒香,两种香气交缠萦绕在四周,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分外**起来。
以至于罗天珵进了门,才惊觉这是西跨院,远山的屋子!
他的身体,甚至在他没留意的时候已经有了反应,下腹处的竹青色直裰被撑起了一个小帐篷。
“世子爷——”见他有了反应,远山再也忍不住,身子软软的依偎过去。
那香味越发浓郁了。
站在角门的木枝,几乎是飞奔着进了屋子。
她是三等丫鬟,又是前不久才顶替绛珠上来的,是以并没有近身伺候甄妙的资格,眼下天又黑了,她这样跑进来,就被白芍拦住了。
“大奶奶正在沐浴呢,慌慌张张跑进来做什么?”
木枝急得跳脚:“白芍姐姐,我看见,看见世子爷进了西跨院!”
白芍脸色立刻变了:“当真?”
木枝连连点头:“我亲眼看见的,白芍姐姐,你快去告诉大奶奶啊。”
白芍转身欲走,忽然又停下了。
别说世子爷的身份,就是任何一个男人,去睡自己的通房,主母难道还能反对不成?
大奶奶要是知道了,不过是白白伤心罢了,和世子爷刚刚缓和的关系,会不会变得更糟?
要是那样,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白芍转瞬间起了这个念头,听到屋内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又摇了摇头。
她是大奶奶的大丫鬟,可以一心维护主子,却不该逾越雷池,擅自替大奶奶做主。
白芍快步走了进去。
甄妙刚沐浴完,披散着头发赤着脚坐在床榻边,阿鸾正拿了软巾给她绞头发。
听到动静闻声望去,见白芍身后还跟着木枝,有些诧异地问道:“白芍,怎么了?”
屋子里就是阿鸾和夜莺,白芍自然不用避讳什么,可那话要说出来还是有些艰难,她暗暗吸了口气,才道:“大奶奶,木枝看见,世子爷去了西跨院儿!”
现在不是白日,去西跨院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谁都明白。
阿鸾用来给甄妙绞头发的软巾就落在了地上,她忙俯下身捡起来,有些不敢看甄妙的眼睛,示意夜莺再换一条新的。
夜莺却愣在那里,忽视了阿鸾的示意。
一时之间,屋内气氛凝滞了。
还是甄妙开口问道:“世子去了谁那里?”
众人看向木枝。
木枝道:“婢子瞧着,世子爷进了沉鱼的屋子。”
“世子去那干什么?”甄妙皱了眉。
几个丫鬟同时嘴角一抽,又忍不住扶额。
为什么这么尴尬又让人心塞的事儿,由大奶奶说出来,就总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见甄妙还在等着人回答,白芍硬着头皮道:“大奶奶,您一直吃着药,不能伺候世子爷,想来世子爷是,是——”
甄妙讶然:“世子要睡在远山那?”
她是真的没想过罗天珵是去睡远山的。
在她想来,连两人关系最糟糕的时候,他都没有去睡过通房,现在二人相处渐入佳境,他根本没有道理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是一点一点的把他放在心上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没有在和她相处的同时,睡着数个女人。
不是说她就了不起,就比别的女人高人一等,人家的夫君都这样,凭什么她就矫情?
可她毕竟是来自不同的世界,一个男人同时睡着数个女人,她理智上知道在这里是常态,感情上却没法接受,她当然不能怎么样,但至少可以守着自己一颗心,不放在这样的男人身上。
但罗天珵是用自己的行动化解了她的担心,让她慢慢喜欢上他,那么,她便愿意相信他。
夫妻之间,爱可能还要排在信任之后,才能长久。
既然想好好在一起过这漫长一生,他有着前世噩梦般的遭遇,那么,她愿意做先付出信任的人。
“阿鸾,赶紧帮我把头发擦干。”甄妙吩咐了一声,侧头对白芍道,“白芍,你去西跨院一趟,对世子说等他处理完事情,就过来,我还等着他呢。”
“大奶奶?”白芍不可置信。
大奶奶竟然没有恼怒,还以为世子爷是因为有事才去了远山那里,这怎么可能!
“去吧。”
白芍欲言又止,终究转身退下。她出了房门,走进夜色中,提着昏黄的灯笼,随着离西跨院越来越近,脚步越发沉重了。
大奶奶她,还是会伤心的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章 持心
那暖玉温香的身子靠过来,罗天珵身体火热,热的甚至让他有瞬间就地解决的冲动,可他的心却渐渐凉了。
这样的失控,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好像有另一个他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倒是要好好瞧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远山见罗天珵没有推开她,心中一喜
世子已经有两年没碰她的身子了,极度的喜悦之下,她再顾不得丝毫女子该有的矜持,甚至连内室都没有进,就这么伸出纤纤玉手把那小帐篷握住了。
罗天珵瞬间吸了口气,咬了唇,尝到淡淡的血腥味,眼底深处仿佛结了冰,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远山。
远山飞快的把外衫脱下来。
春衫本就不如冬装厚重麻烦,今日远山穿的又格外单薄,只这么片刻功夫,她就已经只剩了一身雪白中衣。
随着那衣裙落地,那股幽香越发浓郁了。
罗天珵已经感到那里胀的发疼,这种疼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仿佛不把面前的女人揉进体内,就要爆裂似的。
可这种疼痛,让他的神智更加清醒,与身体剥离的越发彻底了。
这样的远山,是前世在他落难时给他送银两的远山吗?
是为了拒绝嫁给别的男人,一头碰死的远山吗?
罗天珵有些困惑了。
他的面前仿佛是无尽的黑暗,而他是那一叶孤舟,在黑暗的冰水里挣扎沉浮。
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前世伤害他的人他毫不留情的报复。前世有恩与他的人他善待,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唯一的例外,便是皎皎。
这两个字犹如一道曙光,乍然把无尽黑暗划开。
“一个人,从这么小到长大,很可能一个不经意的选择就让他变了模样。你只看最后这些人的模样,又怎么会想到他们的最初都是那个孩子呢?”
甄妙说过的话又在耳畔响起。像是朝阳。驱散了让人迷惑的雾霭。
是了,眼前的远山和前世的远山,是一样的。也是不一样的,不,或者说,哪怕就是这一世的远山。因为他对她的态度不同,她的选择也是不一样的。
复杂。才是真正的人性。
前世远山的举动可以让他多些包容,却绝不可能影响他的决定。
这一刻,罗天珵前所未有的清明。
远山面色绯红,眼波朦胧。长长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披散了,仿佛带着氤氲雾气的水妖,在暗香萦绕中。攀上了罗天珵的脖子。
她微微掂了脚,想去亲他的唇。
就见那薄唇微动。低低吐出一句话来:“远山,你在身上洒了什么?”
他们二人就站在外间,灯影朦胧,把二人的影子投射在新换不久的碧色窗纱上。
白芍提着灯笼过来时,正看到那男子身影修长如青松,笔直而立,女子身影窈窕如细柳,抬了双手,飞快的脱下衣裙。
她甚至能看到那衣裙在窗纱上投下的影子一晃而过,落了下去。
白芍的脸瞬间通红。
一方面是羞的,一方面是气的。
要多急切,里面的两个人连内间都来不及进,就在这外间宽衣解带了!
大奶奶可真是傻!
她想到甄妙,觉得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分外傻气,可又替她揪心般的疼。
她转了身,急切的往回走,路过月洞门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脚,一个趔趄往前栽去,匆匆扶住墙壁才没有摔倒,额头却碰在了门沿上。
钻心的疼痛袭来,手中的灯笼落到地上,烛火闪了闪,就熄灭了。
骤然暗下来,白芍眼前有瞬间什么都看不到,她却顾不得,匆匆往前走去。
猛地推开了门,甄妙刚刚绞好了头发坐在锦杌上,夜莺立在她身后,拿一柄暗黄色的牛角梳为她顺着发。
这本来就是每次甄妙洗头后,夜莺该做的事,可今日夜莺似乎格外心不在焉,在白芍进来的瞬间,甚至手一扯,把甄妙两根青丝带了下来。
甄妙吃痛的哎呦一声,却没有责怪夜莺,而是望着立在门口面色惨白的白芍。
“白芍?”
白芍似乎知道她这个样子太过失态了,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劝道:“大奶奶,世子爷……世子爷已经睡下了……”
“睡下?”甄妙站了起来,“在远山那里?”
她那双眼睛是极美的,清透明亮,白芍却不敢看,只轻轻点了点头,每一下点头都有千斤重。
甚至想到刚才大奶奶所说的信任,她都替大奶奶难堪,也替她心疼。
“我不信。”甄妙抿了唇,抬脚往外走去,“我亲自过去看。”
白芍下意识的把她挡住,语气急切起来:“大奶奶,您不能去!”
甄妙没有说话,只挑了挑眉。
白芍一咬牙,说了出来:“世子爷正和远山一起呢,您千万别过去。”
见到那样的场景,该多难堪!
甄妙脚步一顿,只停了瞬间,就绕过白芍疾奔了出去。
白芍和夜莺都愣了愣,阿鸾匆匆把搭在屏风上的一件外衫抽下来追了出去。
白芍和夜莺这才赶紧跟上。
甄妙跑得飞快,她比阿鸾还要轻盈灵巧,这样狂奔起来,拿着衣裳的阿鸾根本追不上。
远远看到窗纱上靠在一起的影子,她没有像绝大多数女子那样绝望离去。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眼睛有时候也是能骗人的。
只是影子而已,如果室内的两个人交错而立,形成错位,也是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
她要真真切切的看到他,才安心。
或者死心!
还没有弄明白。默默转身就走,从此给那个人判了死刑,这不是她的风格。
罗天珵跟着远山进屋,本来就是存了疑虑,想看看远山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他身子有了反应。
这样的反应,他敢说。换了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抵挡不住。
这其中,有没有二叔二婶的手脚,甚至是月夷族余孽或者废太子方面的算计呢?
他查了这么久了。虽然没有查个水落石出,可也渐渐发觉,月夷族余孽似乎对镇国公府格外仇视。
这也不难理解,当初是父亲支持长公主。率兵攻打的月夷族,一朝族灭。那些余孽把仇恨算到镇国公府头上,也是极有可能的。
罗天珵本就不是秉着睡人而来,当然不可能想着去锁门。
甄妙到了门口,她没有犹豫。也不想犹豫,伸出手一推,门就大开了。
她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远山。你在身上洒了什么?”罗天珵这句话刚刚低声问完,远山双手还攀附在他脖子上。
一个质问。一个震惊。
远山甚至还在踮着脚,脑袋中却一片空白,忘了任何动作。
罗天珵深谙问询之道,心理压力会让人把话不知不觉吐露出来,而想造成这种压力,当然是保持高深莫测的样子,并且尽量少些动作,以免惊醒了对方。
于是二人维持着这动作,听到推门声,才齐齐转头。
罗天珵瞬间身子一僵。
甄妙只着了中衣,雪白雪白的,脚下是鹅黄色的软鞋,满头青丝就那么披散着,随着开门的动作随风飘扬,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仿佛夜昙化作的花灵,随时都会随风散了。
“皎皎!”
这一刻,巨大的恐慌袭来,罗天珵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怕她立刻转身就跑,从此再也不理会他。
“皎皎,你先听我说!”
甄妙看了同样只穿了中衣的远山一眼。
中衣款式本就差不多,颜色大体也都是白色的,此时她们两人的中衣,看起来几乎就是一样的。
一妻一通房,穿着同样的衣裳站在通房的房间里,面对着男主人,这对妻子来说是怎样的羞辱!
随后而来的白芍、阿鸾三人几乎是怒视着罗天珵和面色如土的远山。
在她们看来,远山定然是被大奶奶撞破了好事,脸色这才如此难看。
还听世子爷说什么啊,都这样了,再说什么都是狡辩!
所有人都这么想着。
就连远山都从罗天珵刚刚的质问中回过神来,看着衣衫不整的甄妙,心中竟升起一种难言的快感。
是的,她疯狂的嫉恨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要求很低的,只要这辈子能一直守着世子爷就好了,世子爷有了妻子,她不敢争,一个月能去她那一两次,让她能亲近到他,就知足了。
可是,这个女人却连这点奢望都不给她!
凭什么?
她本来就是世子爷的通房,就是为了伺候世子爷的啊!
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就因为她出身低微,所以明明遇到世子爷更早,早就是他的人,只是默默守着他一生的机会都不能有吗?
就是皇后娘娘,都没有这么霸道的!
这一刻,远山因为被罗天珵发现不妥而升起的巨大恐慌甚至都散了,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扯出一抹因为好事被打算而露出的懊恼幽怨的表情,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穿着中衣的身体瑟瑟抖着:“大奶奶,都是婢子的错,您千万别误会世子爷啊!”
世子爷就在她屋里,他那处甚至因为香气的作用还在撑着,误会什么的,呵呵。
远山几乎想笑了。
若是大奶奶和世子爷从此有了隔阂,或许她才真的能多亲近世子爷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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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打发
甄妙又看向罗天珵。
他穿的直裰颜色雅致,衬得他清风朗月般,偏偏那支起的小帐篷破坏了所有的美感。
甄妙神色有些古怪。
一个男人,都这时候了,还能有反应,要是没被下传说中的某药,完全不科学!
可是,还是想把那碍眼的小帐篷踢掉怎么办?
她心里堵得难受。
他们是没成,可若是她不来,是不是就在一起了?
空气中那甜腻的香让她有些不舒服。
甄妙有些心凉。
如果说他的解释就是被下药的话,那么,她收回对他的喜欢,还来得及么?
前后两辈子,她第一次喜欢一个男人,她不知道别的女人遇到这种事会是什么反应,总之,她难受极了。
甄妙伸了手,一点点的把罗天珵抓住她手腕的手指扳开,见他张口欲言,竖起了食指放到他唇边:“我当然是要听你说的,不过不是现在,你先处理好眼前的问题吧。”
她转了身就走,鹅黄软鞋落地无声,小石子却咯的她脚底生疼。
白芍等人忙追了上去。
罗天珵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忽然从衣袖中拿出一只精致的哨子吹响。
片刻后,就有两名面容普通的男子出现在面前。
“看好她,不能让她出事,也不要改变任何东西。”
他说完这句话拔腿狂奔,不多时就追上了甄妙。
当着白芍等人的面,直接就把甄妙打横抱了起来,不顾她的惊呼和捶打,抱着她一路回到了清风堂正院。
甄妙气急了。照着他肩膀狠狠咬了一口,尝到血腥味也没停下来。
罗天珵轻抚着她的背:“你咬吧,只要你解气就好。”
甄妙反而没力气咬了,她转了身背对着他躺着,轻声道:“罗天珵,我也会累的。”
是,他前世是经历了很多不幸。她占了原主的身体。就该还她欠的债,可说到底,她又有什么错呢?
若是可以。她才不愿意要这具身体,哪怕是姿容绝世又如何,她只想自由自在、普普通通的活着。
也可以有个普普通通却一心一意的男人爱她,不用担心他心里背负了什么枷锁。会不会时不时蛇精病发作。
“皎皎——”罗天珵喊了一声。
他是真的懊悔了。
他不该自大的以为,察觉了远山的不妥。他就能悄悄解决一切。
他决定老实交代。
“今晚远山打着灯笼去门口接我。说实话,我对远山虽没有男女之情,可那时候想起过往,也没有拒绝她相送。再后来察觉自己身体起了变化。觉得远山恐怕有不妥,就顺水推舟去了她那里,想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然后你便过来了。”
他伸手扳过甄妙的身子,与她对视。语气真诚:“皎皎,我不是狡辩,我从没想过和远山发生什么,也绝不会和她发生什么,无论你过来不过来,都是一样的。”
罗天珵说到这里,有些沮丧。
他这话恐怕不会有人相信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认为是因为皎皎过去了,才打断了好事。
不过会被误解,也是因为他先选错了方式,却是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了。
“皎皎,让你难过,是我错了。”
沉默许久,甄妙才开口:“无论我去不去,你都会守得住?”
罗天珵点点头。
甄妙嗤笑一声:“罗天珵,你把我当傻瓜哄么?”
她眼睁睁看着他脸上血色褪尽,这才有些痛快了。
其实,她是相信的。
他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屑于说谎。
可是,她心里还是难受,为什么要这么轻易的原谅他,让他心里好受?
他也总要尝尝难受的滋味,才会长记性!
弄清事实的法子有千千万,他或许选择了最有效的一种,可偏偏是让她最难受的一种!
若是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将来两人还是过不到一处去的。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甄妙淡淡地说。
罗天珵没有动。
甄妙加重了语气:“你若不走,我会更生气。”
罗天珵站了起来,苦笑:“好,那我走。”
他一步步往外走,背影分外落寞,最后回了头,可怜巴巴瞅着甄妙。
甄妙别开了眼。
“皎皎,我去远山那,把事情查一查。”
罗天珵说完,这才走了。他直奔西跨院,进了远山屋子,守在屋子里的两个暗卫松了口气。
一直双手环抱,瑟缩在床榻上的远山脸色一喜,顾不得穿上鞋子就向他走去。
“世子爷,您回来了——”她声音哽咽,身上胡乱披了一件粉色外衫,分外惹人怜惜。
罗天珵冷冷瞥了一眼,就对暗卫道:“这里的东西没有动过吧?”
“是。”
“去找十一来。”
其中一个暗卫出去了,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一个打扮寻常的女子走了进来,行礼道:“十一见过主子。”
“你们先出去。”罗天珵对先前两个暗卫道。
等他们出去后,指了指远山:“她里里外外,包括地上这些衣衫,都给我检查一遍。”
“世子爷!”远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随后开始恐慌起来。
罗天珵却抬了脚,出去了。
等了一刻钟左右,十一请罗天珵进去。
“主子,属下已经检查过了,在这香囊里发现了两粒药丸,似乎不太寻常。”
“你最擅长这些,把这药丸拿去研究一下。”
“是。”十一出去了。
室内只剩下了罗天珵和远山二人。
“远山,我想你也是个聪明的丫头,事到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还是主动说了。免得受皮肉之苦,也不要消磨了我对你最后的耐心!”
“世子爷,世子爷——”远山跪在罗天珵脚边低声哭泣着,她仰着头,隔着朦胧泪眼,那人冰冷的面容却越发分明。
她颓然跪坐:“婢子……婢子说就是了。”
等她讲完,罗天珵挑挑眉:“哦。你说那药丸是雪雁的表姐给她。她又分给你的?”
“是,婢子不敢有半点隐瞒。”
“行,我知道了。”罗天珵抬脚便走。
“世子爷——”远山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脚踝。
罗天珵居高临下的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女子。
她仰着头。倔强地问:“为什么?”
“放开。”
远山似乎有些疯狂了:“求您告诉婢子为什么,以前您明明不是这样的!是不是因为大奶奶来了,容不得您和我们在一块儿?”
“你先放开,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远山松了手。
罗天珵神态认真。丝毫没有敷衍:“远山,你听着。这和大奶奶无关,是我想这样做,便做了。”
“不是的,不是的。”远山疯狂摇头。“世子爷,您曾经也说过喜欢婢子的,怎么会一点不想再和婢子在一起?”
她喃喃自语。眼忽然亮了:“世子爷,婢子知道了。是因为婢子身份低微,是不是?不然,明明婢子先跟了您,您先前对婢子也好好的,为什么有了大奶奶就完全变了?若是,若是婢子能有大奶奶的身份——”
罗天珵叹气:“远山,你想得太复杂了,其实很简单,我喜欢的只有大奶奶而已。若是我的心上人,哪怕身份再低微,我也会把正妻的位置留给她,而不是当一个通房。”
远山彻底愣住,罗天珵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马不停蹄的探查起来。
这种药丸,绝不会是一个寻常的妓子能有的。
果然,只用了一日,事情就查了个明白。
雪雁那个表姐,已经是有些过气的,自顾尚且不暇,又哪里有这种神奇的药丸给雪雁。
倒是田氏这两个月多回了几次娘家,有几分古怪。
很快,田家的情况就被写成密报,送到罗天珵眼前。
他盯着这份密报冷笑。
真没想到,田家竟混入了不少月夷余孽,想来一个包庇的罪名是逃不了的。
他从没打算让田氏死。
死算什么,太便宜她了,他要她长久的受折磨,把他受过的痛苦一一讨回来!
不过她既然这么迫不及待,那他也只好加快点速度了。
只是,这个事情,不该由他查出来。
要知道,在世人眼里,那可是待他亲如父母的叔婶呢,他自然是要做个“好儿子”的。
罗天珵唤了一个人进来,吩咐道:“把这个,无意中透露给杜大人知晓。”
杜彦生是锦鳞卫另一位指挥同知,他比罗天珵资格要老,可昭丰帝明显偏爱的是罗天珵。
二人表面和睦,可他知道杜彦生心里是不甘的,想必非常乐意给他找些麻烦。
安排妥当了,罗天珵回了府,他先去清风堂正院,傻傻在窗外站了一会儿,抬脚去了西跨院。
有些事情,是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一念之仁,伤的是他最在乎的人。
这两日,身心受到最大打击的就是远山,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瘦的竟有些脱了形。
垂星和静水二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见了许久未曾踏足西跨院的罗天珵,欢喜都要从眉梢眼角溢出来了。
罗天珵直截了当开了口:“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些话要说。你们三个也跟了我多年了,这两年到底如何,你们心里也清楚。我今日就把话说个明白,这西跨院,以后我是不会再来了,你们心里不要再抱着什么念头。若是你们愿意,我会安排你们嫁个妥当的人,若是不愿意嫁人,投靠亲友或是自立门户也可,我都会派人照应一二。到底如何,你们不必有顾虑,现在就给我说说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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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洗脸水(阿弥陀佛么么哒的财神罐加更)
“世子爷!”垂星和静水大惊。
只有远山早有所觉,垂着头绞着帕子,手上青筋冒起,愈发显得消瘦。
几个通房里,静水是性子最文静的,平日也鲜少参与是非,她震惊完,飞快用眼角余光扫了远山一眼,心中若有所悟。
这两日远山闭门不出,是不是招惹了什么?
垂星已然开口:“世子爷,婢子绝不会离开您。”
罗天珵目光清冷,微微牵了牵嘴角:“我的耐心有限,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垂星已经跪了下来:“世子爷,婢子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求您别赶婢子走!”
嫁人有什么好的,她已经跟了世子爷这样的男人,难道能看得上那些粗鲁的甚至大字不识一个的男子吗?
投靠亲友?她早就是孤身一人,投靠谁去。
至于自立门户,那就更不可能了,她没有亲友,也没有孩子,将来有什么盼头,就算世子爷真的派人照应一二,这日子过得又有什么意思?
既然自立门户也是一个人过,留在这里最差了,不过是不能亲近世子而已。
且现在是世子爷和大奶奶成婚不久,正是夫妻情浓的时候,等过上个三年五载,说不定世子又想起她们来了呢?莫非世子爷还能一辈子只守着大奶奶一个人不成?
垂星坚定了心中想法,连连磕头,到后来伸了手去拉罗天珵裤腿。
罗天珵强忍了踢飞眼前女人的冲动,抬脚后退两步,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看向静水:“落雁。你有什么打算?”
静水憋了口气:“世子爷,婢子是羞花。”
罗天珵抖了抖嘴角。
皎皎这都改的什么名字,真是够了!
“说你的打算就是了!”
静水垂首而立,极力保持着冷静:“婢子打算嫁人。”
若是可以,她也想儿女双全,有个汉子对她知冷知热的,哪怕他丑些。没能耐些。可这又如何呢,世子爷再好,不对她好。那这些好与她又有什么相干?
“很好。”罗天珵这才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然后看向远山。
远山这两日早就考虑了千百次,就等着罗天珵这一问了。
她淡淡开了口:“婢子不想嫁人,也不想出去。世子爷若是允许,就让婢子去家庙带发修行吧。”
她赌了。若是这样还不能让世子怜惜,把她留下来,那么,她也认了。
她不信。一个男人,面对真心爱慕他的女人,能狠心成这个样子!
垂星和静水。同时瞪大了眼睛。
远山的回答确实让罗天珵很意外,他深深看了远山一眼。开口道:“既如此,那就如你所愿。什么时候后悔了,你随时可以找我,那三条出路,我依然给你留着。”
远山瘫坐在地上,失神好一会儿,喃喃道:“婢子谢过世子爷了。”
罗天珵扫了垂星一眼:“我说过,这西跨院是不打算留人的,既然你也不想出去,那就和远山做个伴吧。”
垂星身子一晃,差点栽倒。
青灯古佛,孤寂一生,还不能吃肉!
想到这样的场景,垂星就觉得要崩溃了,她几乎是匍匐在地上哀求:“世子爷,婢子错了,婢子错了,婢子不要出家,婢子……婢子愿意配人。”
“那便好。”罗天珵扫视三人一眼,“那你们回去好好收拾一下,这两日我就送你们出去。”
罗天珵动作很快,不过是第二日,就把三人送走了。
静水许给了一位掌柜的当填房,那掌柜的三十出头,媳妇难产去后多年未娶,相貌也是端正的,虽比静水大了十多岁,可静水见了那人,还是有些意外,意外她还能嫁给这样的人当正头娘子。
这掌柜的年纪稍长,媳妇又是死于难产,就特别懂得疼人,静水嫁过去后待她如珠似宝,不过三个月就有了身子,来年生下了一对龙凤胎,那日子过得就越发有滋味了。
垂星配的是一位庄头的小儿子。
那小儿子自小是进过学堂的,后来因为贪玩从树上摔下来脚有些跛,才不再进学。
他虽是贱籍出身,脑子却是好使的,人又厚道,常常给庄子上的人免费写个书信什么的,庄子上不嫌弃他跛脚想嫁给他的小娘子多得很。
垂星刚开始还嫌弃他跛脚,等后来发现庄子上大姑娘小媳妇看她的眼神都充满羡慕嫉妒恨时,人就有些飘飘然了,再加上相公是个识文断字的,长得又秀气,不是她想的那种粗鲁汉子,一颗心就慢慢回转了。
说来也巧,也是不到三个月,垂星便查出有了身子,转年生了个大胖小子。
当然,这些就都是后话了。
至于远山,镇国公府在西边一角就设了家庙,收拾了包袱直接搬过去就是了。
等第二日甄妙去给老夫人请安,才听田氏问起:“大郎媳妇,婶子听说昨日大郎把三个通房都打发了?是不是她们调皮,惹你生气了?”
甄妙愣了愣。
罗天珵做这些,并没有对她提。
他竟把三个通房都打发了吗?
不过,什么叫惹她生气了?
甄妙抚了抚鬓发,笑眯眯道:“这两日没见着世子,侄媳还不知道这事呢,没想到二婶就知道了。”
她皱了皱眉:“等见了世子,我问问他吧。”
田氏暗暗憋了一口气。
瞧她这张狂样,不就是显摆大郎看重她嘛!
这其实就是田氏被嫣娘刺激的有些敏感了。
她叹口气:“要说起来,既然世子把人都打发了,也没什么,通房不过是个讨爷们欢心的玩意儿,不稀罕了再换就是了。不过我听说那个叫远山的。是送去家庙了吧,她年纪轻轻,这倒是有些可怜了。”
老夫人听了,这才有了些不同的表情,不过并没吭声。
在老太太看来,一个通房,还轮不到她替她们说话。扫了孙媳的面子。
田氏暗恨老夫人假大度。抿嘴一笑道:“只是这男人,总要有人伺候着。大郎媳妇,你那若是没有合适的。不如婶子帮你张罗着?你放心,婶子保准给你挑两个老实的。”
甄妙都听呆了。
原来人还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她受够了田氏在她面前总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还打着为你着想的模样。
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问:“二婶。您是说,要送通房给世子?”
田氏脸色微变。
虽说其实是一码事。可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给侄子塞通房,那就太难听了。
甄妙还在问:“二婶,您是不是这个意思啊?”
田氏脸微红,飞快瞄了在场的人一眼。勉强笑笑:“你年纪轻,上面又没有婆婆,婶子只是怕你有想不到的。提醒一下。”
“哦,原来只是提醒侄媳一下啊。那多谢二婶了。”甄妙抿了抿唇,“不过侄媳一直知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闺训,既然世子不想要通房,我怎么好违背他的意思。婶子要是想送通房,就直接对大郎说吧。”
甄妙一口一个“想送通房”的帽子扣过来,直把田氏堵了个半死。
老夫人这才开了口:“田氏,大郎这边有大郎媳妇,你就不用多费心了。倒是你那边,那个嫣娘你可要好好管着,别再出什么乱子。”
田氏顿时心塞的说不出话来了。
甄妙施施然行了礼:“祖母,孙媳炖了木瓜雪蛤,去看看怎么样了,等好了给您端来尝尝。”
等到了夜间罗天珵回来,又傻站在窗外徘徊。
甄妙佯作不知,打开窗子把一盆洗脸水泼了出去,嘀咕道:“这些丫头越发懈怠了,洗脚水放这么久,也不知道端出去倒了!”
说完砰地一声落下了窗子。
罗天珵呆若木鸡的立在窗外,浑身湿透了。
那水顺着头发滴滴答答落下,似乎隐隐混着香气。
他大吃一惊。
莫非是魔障了,竟然觉得这洗脚水也是香的!
他傻站了一会儿,嘴角微微翘起笑了。
皎皎还愿意拿洗脚水泼他,想来,不会一直不理会他的。
甄妙进了内间坐在床榻上,解过气后,又有些不安。
这么坏的事,她可从没干过!
过了两刻钟,她问阿鸾:“世子呢?”
“世子爷还站在窗外。”
甄妙气得拍了拍床板:“他一定是故意的!”
这个无赖,浑身湿透了站在外面不走,是故意要她心软吧?
最终,甄妙还是妥协:“把世子请进来。”
这个年代,一个伤寒感冒,都可能要了人命,她再生气,也不能拿这个磋磨人。
罗天珵很快就进来了,阿鸾识眼色的退下了。
“你……怎么把人都打发了?”
不得不说,他这个举动,取悦了她。
别说她好哄,这样的年代,通房对男人来说就是个使用的物件,需要了去使用,那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一个男人不用,只是因为他不想让妻子伤心,绝不可能是因为他觉得睡通房这个事本身是错的。
这就是他们从小形成的观念,就像甄妙觉得男人和牙刷不可共用是一个道理。
“既然她们的存在让你不开心,我便不要了。”
罗天珵的回答,确实证明了甄妙想的没有错。
这是隔着千年的代沟,两人观念的碰撞。
她想,她不可能让一个男人完全变成她想要的样子,不过如果这个男人愿意为了她改变,这总是一个好的开始。
甄妙心中想过这些,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是淡淡地问:“我听说远山去了家庙,她为你做到如此,对你来说,她是不是特别的一个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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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田家倾覆
“她的选择在别人看来是特别的,但对我来说,和垂星、静水她们没什么不同。”罗天珵想伸手摸摸甄妙,因为浑身都是湿的,又没有动。
他眸子清亮,语气真诚:“皎皎,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来说才是特别的。以后,不会再有通房,就我们两个人,好好的过日子,行么?”
沉默良久,甄妙才道:“但愿吧。那远山,什么时候想通了,就给她安排个好去处吧。”
就算世子这么说,她也要杜绝远山成为他心头朱砂痣的可能。
再者说,远山不论对错,亦有可怜之处。
“放心,等将来她见了静水和垂星,说不定就改变主意了。”
“何以见得?”
罗天珵自信地笑了:“因为静水和垂星配的人,是最合适她们的,想来只要不是一头猪,总能把日子过好的。等远山见到她们过得好,自然会有所触动。”
“若是她不为所动呢?”
会不会他就愧疚一生了?
罗天珵不在意地笑笑:“倘若她还是坚持出家,那也说明她有慧根,本就和佛门有缘吧。”
甄妙白他一眼:“你倒是挺会为人着想的。”
罗天珵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说了,怕你生气,又不理会我了。”
“你不说,我更生气!”
罗天珵这才道:“皎皎,她们三个很早就跟着我,除了远山用了那样的手段,其他两个并没有什么大的错处。其实说起来,还是我不对。若是我知道——”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似乎不好意思说下去。
甄妙只斜睨着他。
罗天珵耳根都泛红了:“若是知道会遇到你,让我如此情难自已的魔障,我也就不造这个孽,去收用她们了。所以,我还是希望给她们安排个好去处,你能理解我么?”
甄妙伸了手。在他手臂上拧了一圈:“你说谁是魔障呢?”
罗天珵苦笑连连。任由她拧着。
甄妙叹气:“你说的,我都懂。可我还是不痛快,怎么办?”
“那我任打任骂。行么?或者,你再泼我一盆洗脚水?”
“我才不想再洗一次脚呢。”甄妙冷哼一声,“你快去沐浴吧,然后回书房去。省得让我瞧着就不痛快。”
罗天珵知道,照这样下去。就算雨过天晴了,露出一抹傻笑就去沐浴了。
没过几日,弹劾罗天珵的折子就送到了昭丰帝的案头。
他招了罗天珵来,把折子递给他看。
罗天珵扫一眼。立刻单膝跪下了:“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昭丰帝面色有些发白,却还是那种深不可测的表情:“罗爱卿何罪之有。这折子上说的窝藏包庇月夷余孽,分明是田家的事儿。要朕说,把你扯上却太过了。这个杜彦生,如此是非不明,回头朕可要好好说说他。”
罗天珵跪得笔直:“微臣惭愧。杜大人并没有错,微臣身为锦鳞卫指挥同知,掌管着侦讯、缉捕之权,结果臣的婶娘家却窝藏月夷余孽。臣有负皇上厚爱,若是不罚,实在无颜见朝中百官。请皇上暂且革去臣锦鳞卫指挥同知一职,此事交由杜大人彻查。”
昭丰帝沉默良久,喊了人来,开口道:“宣旨,锦鳞卫指挥同知罗天珵未曾及时察觉婶娘田氏家族包庇月夷余孽之事,有失职之嫌,暂且革职查看,闭门思过一月。”
这道旨意传出去,满朝哗然。
罗天珵却不理那些异样目光,大步走了出去。
萧无伤追上了他:“罗世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罗天珵心中一暖。
他倒是没想到,在这人人避之不及的时候,居然还有人拦住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想来六皇子对他始终恩宠,是有道理的。
他深深看了萧无伤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多谢,不过事情能查个水落石出,就是最好的了。”
萧无伤有些听不明白了。
他见了六皇子把这事说了,六皇子就笑道:“这个你就别操心了,罗世子自有分寸。”
罗二老爷铁青着脸回了府。
田氏还不知道朝中发生了什么,正在整理罗知雅的嫁妆册子。
已经快到春末了,北边虽冷,冰雪已经开始消融,用不了多久送嫁的队伍就要出发了。
罗二老爷直接踹开了门。
听到动静,田氏扭头一看,把嫁妆册子啪的一声放下,站了起来。
“老爷这又是怎么了?”
“难道说,那边的人惹着你了,这不能吧?”她往嫣娘所住的方向努了努嘴。
看着她这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罗二老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失去了理智。
他一把揪住田氏脖子,厉声道:“贱妇,你知不知道,大郎被停职查看了!”
“嘶——”田氏疼的倒抽口气,拼命扯着罗二老爷胳膊,“你快松手啊。老爷,您是糊涂了吧,大郎被停职查看又怎么样?那不是好事么,他再得意下去,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呸!”罗二老爷一口浓痰吐到田氏脸上,“你知道大郎为何会被停职查看?还不是你娘家干的好事儿!”
田氏脸色发白,尖叫道:“什么?这又关我娘家什么事儿?老爷,你给我说清楚!”
罗二老爷气得不行,手上没了轻重,一用力,把田氏掐得直翻白眼。
匆匆赶来的罗知雅扑了上去,拍打着罗二老爷胳膊:“父亲,您快放开母亲!”
罗二老爷早已失了理智,手一甩,就把罗知雅甩了出去。
罗知雅飞出去,幸亏被赶来的三郎接住了。
三郎自打发生嫣娘那事儿。就从国子监退学了,任由罗二老爷拿皮鞭抽了几次,死活不去。
罗四叔曾许诺回头把三郎安排到六大营去,是以这些日子,三郎就在家中呆着,大半时间都留在了演武场上。
他力气大,走过去把罗二老爷拖开了:“父亲。有话好好说。”
罗二老爷反手打了三郎一个耳光:“孽子。你敢拦着我?”
“父亲,您再这样,就要了母亲的命了。儿子和妹妹眼睁睁看着。若是母亲真的出了事,那还要不要儿子和妹妹活?”
罗二老爷这才找回些理智。
他一直喘着粗气,眼赤红地瞪着田氏,看起来极为骇人。
田氏被掐的面色铁青。披头散发像厉鬼般,二人瞧着倒是半斤八两了。
“你说。我娘家怎么了?”田氏猛烈咳嗽了几声,就冲过来问,被罗知雅死死拦着。
罗二老爷冷笑:“大郎之所以被革职查办,就是因为你娘家被查出包庇月夷余孽!”
田氏脸色煞白。连连摇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不行,我回娘家去问问。”
她死命挣开罗知雅往外冲。被罗二老爷一脚踹了回去:“贱妇,你还敢回娘家?还嫌不够腥臊吗?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蠢妇!”
田氏被罗二老爷踹懵了。呆呆看着他。
“你给我老实呆着,从此你那娘家,不许踏足一步,我再想想办法!”
罗二老爷甩袖出去了。
田氏愣了好一会儿,大哭起来。
罗知雅只觉前路灰暗,恨不得闭眼不起,却强打着精神安慰田氏。
三郎一跺脚,去国子监寻二郎拿主意去了。
罗二老爷四处托人打通关系,可惜他位卑无权,所仗的就是国公府这棵大树。
此时国公府的世子爷,位高权重的锦鳞卫指挥同知罗天珵都要倒了,谁还给他一个芝麻官面子呢,俱是纷纷避之不及。
老夫人知道了此事,长叹一声:“罢了,老婆子就舍出这张脸面,进宫去求求太后娘娘。”
匆匆从城外赶来的罗四叔阻止了老夫人。
“母亲,就连大郎,都因为二嫂娘家之事被皇上惩戒,您若是进宫去求太后娘娘,不是更让皇上震怒吗?到时候,大郎的革职查看,说不准就变成革职了!”
一番话说的老夫人打消了主意。
其实她本来就不想管田家的事。
她冷眼瞧着,田氏这两年行事越发不妥当了,若是娘家经此一劫,让她自此安分下来,倒是因祸得福了。
老夫人一不管,罗二老爷彻底没辙了。
他这时候才懊恼,大郎怎么就被停职查看了呢,但凡他没事,现在也不会求救无门。
就算大郎隐隐察觉了他们夫妇的心思,难道婶娘落难,他还能见死不救么?那世人就该戳着他脊梁骨骂了。
可现在皇上金口玉言,要大郎闭门思过,却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国公府这边该着急的人束手无策,不着急的人好好闭门思过,一心想要把罗天珵打压下去的另一位锦鳞卫指挥使同知杜彦生却牟足了劲要把事情查个痛快。
这一查,不但查出了月夷族余孽,还查出了田家多年前倒卖私盐的一桩旧事来。
田家底蕴浅,是暴富的家族,这样的家族,有哪个是干净的,管着锦鳞卫的杜彦生能查出此事,在罗天珵请罪时早就意料到了。
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再没人敢求情,昭丰帝干脆利落的处置了田家。
财产充公,男丁十岁以上者尽数发边远充军,许是看在镇国公府的面子上,女眷倒是免了发卖为奴的命运。
田氏知道了消息,一口血直接就喷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 远嫁
田氏吐了血,这一次却不敢任性地躺在床上了。她知道求罗二老爷没用,直接跪到了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求您允许儿媳回娘家一趟,帮扶父母亲人一把。”
罗二老爷追了过来:“娘,您别听这贱妇乱说。田家罪有应得,现在凑上去,是要把咱们国公府连累进去啊!”
老夫人沉下脸来,难掩眸中的失望:“老二,这是你该说的话?田氏是罗家妇,田家女,无论她去不去,这是抹不掉的。要真的不闻不问,才该让人笑话咱们镇国公府不近人情!”
罗二老爷讪讪不语。
老夫人抬抬手:“田氏,你去吧。”
她说着转向甄妙:“大郎媳妇,从公帐上取一千两银子给你二婶。”
甄妙倒是没有犹豫,脆生生应了一声是。
等人散了,她去书房寻罗天珵。
这几日罗天珵一直闭门在家,二人朝夕相处,原本因远山而起的一点隔阂渐渐消弭。
当然,想着远山在家庙修行,甄妙心里还是有些膈应的,不过她也知道,凡事不可太过,说到底,那也是个可怜可悲之人,只希望她以后回心转意重新觅得幸福,那才是皆大欢喜。
罗天珵正手持一卷书看着,神态适意悠闲,一点看不出颓废的样子。
见甄妙过来,他把书卷放到一侧:“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或许是想得更通透了,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收入鞘的宝刀,少了一分凌厉,多了一分温润。
特别是持卷看书君子如玉的模样,甄妙不由自主多看一眼。总怀疑是自己推门而入的方式不对。
“怎么不说话?”罗天珵起身走过来,用大手包裹住甄妙的手把她领到书房内靠窗的红木小榻坐下。
甄妙因为体质虚寒,虽然一直吃药调理着,手还是比常人凉些,握在手里犹如一块上好的美玉。
他微微皱眉:“怎么不多穿些?”
“已经比别人穿得厚了。”
现在已经是春末了,爱俏的年轻女子早就换了轻薄罗裙,只有甄妙还老老实实穿着厚实的软缎裙。不过她似乎又抽条了。不显臃肿,反倒看着格外窈窕。
“我这书房有些冷。”罗天珵拿起一条薄被给甄妙搭在膝盖上,“怎么了。找我有事儿?”
“没什么事,就是想着短短几日发生这么多大事,觉得不大安心。”她说着看罗天珵一眼,见他神色淡淡。才问,“皇上不会真的怪罪你吧?”
罗天珵摇头笑了:“应该不会。没看才只罚我闭门思过一个月吗?”
太子那边动作频频,这一个月,他自然是要消失在人前,才好打个出其不意。又能堵了二叔二婶的口,何乐而不为呢?
甄妙微微放了心。
她想问田家之事有没有他在里面的推波助澜,想了想。还是没有问。
不说他前世受过的苦,就说今生。罗二叔夫妇一直给他们使绊子,就算他手段激烈些,那也只能说他们踢到铁板上了。
“那我先回了。”她起了身要走,被罗天珵拉住。
“放开了。”二人虽然是和好了,可那日的场景还是挥之不去,一时半会儿的,甄妙对过度的肢体碰触,有些抵触。
她想,要是罗天珵敢亲她,说不定她会忍不住踹过去的。
没想到罗天珵倒是相当老实的松开了手,可怜巴巴地道:“放开就放开。”
见甄妙头也不回的走了,忙喊了一句:“晌午我过去用饭啊。”
甄妙脚顿了顿,这才推门出去了。
盯着还在摇晃的木门,罗天珵莞尔一笑。
田氏回了田家,与田母抱着大哭一场。
因为家财都被没收,男丁还在牢里押着很快就要上路,那些下人早就作鸟兽散,只剩下一家子女眷及三个不足十岁的孙辈了。
“娘,这是一千两银子的银票,您收着。”
田母大惊:“这么多银子,你拿过来,万一惹了姑爷的厌弃怎么办?”
虽说罪不及出嫁女,可一个家族一旦出事,出嫁女遭休弃的还少么?
“这银票是婆母给的。”
田母怔了半天,叹道:“镇国公老夫人是个难得的好人,我原道你是个有福的,没想到娘家还是连累了你。”
“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是怎么打算的?女儿是想着,干脆把这宅子卖了,赁一栋小的住着,得来的银钱留下必须的开销,置办一些上好的田地租出去,再买下两处铺面好生经营着,以后也是个长久的生计。”
“娘也是如此打算的,只是如今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都是女眷,做这些实在不方便,二娘,你那边若是有人手,就拜托你了。”
田氏应了下来。
田母又道:“三个哥儿还小,倒是好说,家里再难总不会亏了他们读书进学。可你两个侄女儿眼瞅着大了,到了议亲的时候,家里乱糟糟的名声不好,恐耽误了她们。”
田家现在未出阁的只有两个女孩儿,一个田莹,一个田雪,都比罗知雅小些。
田莹也就罢了,对田雪,田氏还是极喜欢的,她一度有让三郎将来娶了田雪的念头。
至于二郎,那是长子,而且他们的谋划一旦成功,是要当世子的,婚事自然不能草率了。
到如今田家女眷虽没有被贬为奴籍,可再要把田雪许给儿子,田氏却是不愿了。
不过嫡亲的侄女,将来帮着说门好点的亲事,倒是可以的。
田母犹豫了一下,才道:“二娘,家里现在乱糟糟的,又要安置这么些人,冲撞了她们小姑娘就不好了。要不先让你两个侄女在国公府住一段日子?”
“小姑,我们家莹姐儿可就指望你这个亲姑姑了。”田莹的母亲开口求道。
田雪的母亲也不甘示弱,直接拉了田氏的手:“二姐,婆婆一直说全家族的人,最有出息的就是你,果不其然,真的有了事。也就靠你帮衬一把了。比起充军的父兄来,有你这么个姑姑在,雪姐儿还算有福气的。”
在田母的殷殷期盼。嫂子和弟妹的捧高下,田氏到嘴边的拒绝默默咽了下去:“那我先带两个侄女儿回去住一段日子,等家里安顿好了再说。”
田母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二娘,娘就知道你不会撒手不管的。”
两个儿媳对视一眼。齐齐舒了口气。
儿子还小,将来能考取功名最好。实在不能,接手家里的铺子打理也是条出路,可这都是要人照应的,不然在京城做生意寸步难行。
田氏到时候年纪大了。再说毕竟隔着一层,还是嫡亲的姐姐有了出息,才好帮衬弟弟。
两个女儿都是花骨朵般的年纪。确实不能耽误了。
于是田氏回了一趟娘家,放下一千两银子不说。还带回来两个侄女。
在这个年代,女孩儿去外祖家或者姑母、姨母家小住,都是常有的事儿,若是往常,田氏带人回来当然没什么,可现在田家犯了事儿,罗二老爷一见那两个小姑娘,脸当时就撂下来了:“丧门星!”
甩下这三个字,他便扬长而去,直奔了嫣娘那里。
田氏气得手抖,却发作不得。
田莹自幼娇惯,又是个敏感的,当场就不乐意了:“姑母,姑父既然嫌弃我和堂妹,您还是送我们回去吧。”
田雪乖巧一些,虽是羞的涨红了脸,语气还是好的:“姑母,祖母年纪大了,家里正是忙乱的时候,母亲和伯娘恐忙不过来,其实我们不该这时候来的,不然您送我和姐姐回去,等家里安顿好了,我们再来府上看您。”
田氏被罗二老爷扫了面子,更不可能送两个侄女回去打脸,拉了二人的手道:“好孩子,别理你姑父,他最近心气不顺,我带你们去给老夫人磕头。”
田氏带着两个女孩儿去了怡安堂,老夫人并没流露出嫌弃的表情,各赏了一对金镯子,吩咐待遇和罗知雅她们相同。
自此,两位表姑娘在国公府住了下来。
罗天珵听闻了,冷笑一声。
至亲发配充军的滋味,二婶总算也尝到了,不过还不急,这才刚开始呢。
田家老弱妇孺他不想再痛打落水狗,且由他们去吧,但其它的,可还没完呢!
眨眼就到了四月。
山花烂漫,绿柳婆娑,连波光粼粼的湖水都泛着几许香气。
这一日是难得的好日子,也是大周的初霞公主和亲蛮尾的日子。
迎亲的使节喜气洋洋,送亲的队伍漫长壮大,十里长亭挤满了人。
天子不宜劳顿,太子一直在养病不出,除此之外,几位皇子都来了。
三皇子因为替昭丰帝传了话,并代表了昭丰帝和迎亲使节商谈公主路途中的一些事宜,显得格外意气风发。
甄妙和重喜县主并肩而立,正与初霞郡主话别。
许是景哥儿经常在耳边念叨这位佳明姑姑,三皇子已经起了心思,等有那么一日,就把甄妙弄到宫中专门照顾景哥儿,那时候,她也算是他的女人了。这么想着,他便不由多看了几眼。
甄妙个子比寻常女子高些,穿了白色绣柳絮碎花的长裙,用一指宽的鹅黄色腰带束着,显得腰细腿长。
三皇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初霞郡主盛装打扮,眉心垂了一颗纯净通透的红宝石,显得格外明艳动人。
她瞧着两位密友,眼圈终于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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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话别
初霞郡主咬着唇,语气哽咽:“表姐,甄四,我心里太难受了!”
甄妙和重喜县主对视一眼,眼眶都湿了。
就听初霞郡主长叹一声:“再也吃不到五味斋的点心了——”
重喜县主淡淡道:“放心,陪嫁队伍里,有一个点心师傅,就是五味斋的。”
五味斋幕后东家是昭云长公主,送个把点心师傅给初霞郡主,再容易不过了。
“张氏卤肉铺的酱猪蹄也吃不到了。”
“我给你的添妆里,有一张酱猪蹄的方子,是我吃过几次张氏卤肉铺的猪蹄后,琢磨出来的,味道虽不是完全一样,但我吃着也不错了,你就将就一下吧。”甄妙道。
“还有陈大嫂的灌汤包……”
甄妙和重喜县主再也忍不住,齐齐翻了个白眼。
真是够了,还让不让人好好的伤感了!
三人话别虽和其他人有意拉开了一段距离,可今日初霞郡主是绝对的焦点,时刻有人留意着。
这番对话被离得稍近的几位皇子公主听在耳里,俱是一脸黑线。
二公主颇为担忧的道:“初霞这样子嫁到蛮尾去,会不会蛮尾的人以为大周公主都这样啊?”
四公主眼含热泪:“我要是晚生几年,冲她这几句话也得替她嫁了啊!”
两位公主深情对视,不约而同在想,初霞你个吃货,放过大周公主的名声吧!
初霞郡主才没工夫考虑公主们的怨念,她先拉着重喜县主走远了些,不知窃窃私语了些什么,然后又对甄妙招手:“甄四。你过来。”
甄妙走过去,初霞郡主没有说话,反而向着湖堤走去。
三皇子见了过去阻拦:“初霞,岸边湿滑,还是不要去了。”
初霞郡主穿的是隆重的公主礼服,长长的裙摆曳地,在水草茂盛的湖边。很容易就弄湿了。
这倒好说。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堂堂和亲公主众目睽睽之下掉进湖里之类的,那他可怎么对父皇交代!
“没事。我和佳明有悄悄话要说呢,不走远点,被你们听去可怎么办,说不准又要笑我。”
三皇子想到之前初霞郡主说的那些话。抽了抽嘴角。
初霞郡主拉着甄妙径直从三皇子身侧走过。
三皇子鬼使神差问一句:“今日罗仪宾没有来啊?”
甄妙停住脚,冲三皇子礼貌笑笑:“世子他还在闭门思过。自是来不了的。”
说完擦肩而过,三皇子望着她窈窕背影皱了眉。
既然这早晚是自己的女人,再想着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有些不能忍了。
若不是为了景哥儿。他怎么会要一个跟过别的男人的妇人!
三皇子刻意忽视了心底深处那丝微妙的兴奋感,不忿地想着。
初霞郡主拉着甄妙一直走出数十丈,才在一处平坦的大石上站定。
“甄四。你和三皇兄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甄妙有些诧异:“没有啊。”
“听他那么问,我还以为你们很熟悉呢。”
甄妙笑了笑:“也许是因为景哥儿在我那里住过几日吧。”
初霞郡主了然地点了点头。放低了声音:“甄四,我是觉得三皇兄心思挺深的,反正我长这么大,就没看懂过。你又不机灵,还是远着点吧。”
“什么叫我不机灵?”甄妙咬着牙,“初霞,我谢谢你操心了!”
初霞郡主伸出手,在甄妙脸上使劲揉了揉:“我都要走了,你还敢生气?”
甄妙一下子沉默了。
真的到了离别的时候,她才发觉真的舍不得好友。
嫁的那么远,可能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初霞郡主叹口气:“甄四,你说你怎么就不是个男人呢,凭你对我的两次救命之恩,我早早的来个以身相许,于情于理我父王也不会反对的,就不用现在去和亲了。”
她没理会甄妙古怪的表情,悄悄往后面扫了扫。
今日送行的除了皇亲宗室,还有一些大臣。
那人也来了,他身量颇高,挺拔修长,温润精致的眉眼模糊了年龄,站在一群半百老头子中,格外显眼。
仿佛有一只小小的蜜蜂,在心头轻轻蛰了一下。
初霞郡主忽然泪流满面。
她匆匆的转回了头。
甄妙怔住,随后明白了什么,安慰性地拍了拍她肩膀。
有宫娥由远及近:“公主,时辰到了,该启程了。”
初霞郡主恢复了高冷表情,淡淡“嗯”了一声。
二人缓缓往回走。
初霞郡主拖曳在草地上的金红色裙摆有了些污痕,她却毫不在意,对着永王夫妇跪了下去拜了三拜,声音清脆:“父王,母妃,你们放心,女儿会过得很好的,你们也要保重。”
永王揪着永王妃的袖子,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永王妃本来也想哭的,被永王这么一弄,只得死死忍着了,含泪叮嘱女儿:“初霞,到了蛮尾,不要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和大王子相处时,记得母妃教你的那些话。当然,若是有不长眼的惹到你,也不要忍气吞声,你是大周的公主,谁也不能轻辱了你!”
初霞郡主仰起脸:“母妃放心,只有女儿欺负别人的份儿,怎么会让别人欺负女儿呢!”
她这话说的虽有几分娇蛮,永王妃听了却真的好受了些。
还好女儿不是个柔弱的,不然她一颗心真的要操碎了。
初霞郡主上了马车,她回头凝视着那些熟悉的面孔,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那个方向,她终究没有多看一眼,弯腰进去,把车窗帘掀开。招了招手:“记得给我写信!”
甄妙和重喜县主知道这话是对她们说的,齐齐挥手回应。
罗知雅铁青着脸上了另一辆马车。
她也是要远嫁蛮尾,远离故土,终身再难见父母亲人,可因为有公主在,她就如一个透明人般,没有人想过她的难过和牺牲。就连她的父亲。曾经疼她如掌珠,现在也不过是面色沉重些,连眼眶都没红。哪里能和永王比!
是,永王那样是有些丢人,可她多希望能为了女儿丢人的父亲是她的!
而不是像父亲那样,昨晚还歇在了嫣娘那里!
罗知雅一颗心像浸在了冰窟窿里。没有一丝热乎气,她回头看了站在人群最前处冲初霞郡主拼命挥手的甄妙一眼。眼底划过深深的恨意。
她好歹是她的嫂子,除了给她添了妆,多余的话一句都没和她说,却拼命凑到公主那里去。说白了也是个逢高踩低的,大哥莫不是眼瞎了,看上这种女人!
罗知雅恨恨摔了帘子。进了马车坐好,却没有再掀开窗帘。闭了眼任由马车缓缓动了。
望眼欲穿的田氏死死盯着锦缎帘子,可惜那帘子只随着马车的前行微微晃动着,并没有再被掀起。
她异常难受,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到罗二老爷身上。
罗二老爷条件反射把她扶稳,见周围人目光都投过来,只觉被扫了面子,咬着牙低声道:“蠢妇,做出这种寻死觅活的样子作甚?要是被有心人说对皇家不满,我就把你休了,让你和你那一家子破落户作伴去!”
这话半点夫妻情意都没了,田氏喉咙一阵阵腥甜,强忍着没有吐出来,一颗心渐渐凉了。
曾经二人也举案齐眉过,一起满心欢喜的憧憬过将来,可男人的情分比纸还薄,一旦撕破了,竟是对她连个阿猫、阿狗也不如了。
他现在一个芝麻绿豆大的闲散小官还如此,若真的成功夺了那个位子,是不是立刻就要想法子让她病逝了?
头一次,田氏隐隐有些后悔了,她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上了马车。
她不能倒下,无论是二郎、三郎,还是娘家,都需要她。
甄妙去与永王夫妇辞别:“父王、母妃,我采了三月初三的桃花酿了桃花酒,现在刚刚能喝了,等明日带上几坛去王府看你们可好?”
除了那夭折的暗恋,初霞郡主最放不下的应该就是双亲了,她既然与初霞是至交,又认了干亲,替她尽尽孝道是应该的。
永王嗷的一声哭了,边哭边拿永王妃的衣袖抹泪:“初霞也最喜欢用果子、花瓣之类的酿酒了,虽然有的味道比较奇怪,可我每次都喝得一干二净。佳明,你酿的应该比初霞强点吧?”
永王妃暗暗拧了他一把,对甄妙露出个勉强地笑:“明日早点过来。”
原本认下这个女儿,是宫里那位的意思,永王妃不过是面上情,现在她却对甄妙真的生出了几分喜爱。
甄妙知道,对永王夫妇来说,今日是属于远去的初霞的,还是让他们安静一日沉淀心情才好,略说了几句就分开了。
“甄妙,你上我的马车吧。”重喜县主走过来。
甄妙想起罗天珵的叮嘱,摇了摇头:“不了,我得先回去。”
出门前,罗天珵对她说,送别了初霞郡主就立刻回府,无论有什么事也不要耽搁。她答应下来,就该守信。
见重喜县主面色虽平淡,眼底却有些失望,甄妙理解她的心情。
初霞渐行渐远,她其实也有许多话和重喜县主说的。
她心里一动,邀请道:“重喜,不如你和我一起回国公府吧。”
重喜县主犹豫了一下。
其实,出门前母亲说想见见甄妙的。
“我给你做黄瓜汤包吃。”
重喜县主果断点头:“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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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逼宫
两人一同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马车中的地毯由冬日的雪白长毛毯换成了浅绿色的短绒毯,看着清新舒适,好似把车外的春光拢了进来。
靠里是矮榻,小方几是固定在上面的,甄妙从靠车壁的格子里摸出了杏仁、桃脯、蜜桔等小食摆在方几上招待重喜县主。
重喜县主拈了一粒桃脯放入口中,等细嚼慢咽吃完了,问:“有棋么?”
甄妙顿时生了把重喜县主踹下马车的冲动。
她最头疼最不开窍的就是下棋了,谁提她跟谁急!
重喜县主用一种“你很俗很没品味”的小眼神觑了甄妙一眼,扼腕道:“早知如此,还是上我的马车好了。”
谢天谢地!
甄妙出了一身冷汗。
她想了想,从矮榻下的抽屉里取出一副纸牌,体贴地道:“你要是觉得无聊,咱们来打牌吧。”
重喜县主僵硬着嘴角,说道:“那我还是无聊吧。”
甄妙遗憾的把纸牌塞了回去。
马车忽然一阵晃动,小方几上摆着的杏仁、桃脯等物都滚了下去,马的长嘶声夹杂着远处传来的噼噼啪啪的声音,还有人的尖叫声一起涌了过来。
“怎么了?”甄妙一个箭步过去,挑开了车帘。
这么多人回城,那些宗室的马车都走在了前面,甄妙坐的是国公府的马车,按理说也该走在前半部分的,不知怎的却落在了大后边。
她掀起车帘望去,就见最前面硝烟滚滚,竟是不知哪来的许多爆竹噼噼啪啪的燃放着,把那些马惊的乱跳。有的人已经从马车里栽了出来。
她只来得及看了一眼,那车夫就说了一句:“大奶奶,坐稳了!”
甄妙刚抓稳了车壁,马车就调转了头,从一个缺口冲了出去,跟着的随从中几个面容寻常的利落的跃上了马车。
有一些车辆见这辆车跑的干脆,有那车夫机灵的。忙跟了上去。
一开始确实有两辆车顺利脱身。可后来前方越来越乱,后面车辆都往那个方向跑,就把缺口堵死了。有的马车冲出官道,一个不小心就栽倒在了路边。
马蹄的践踏声,人们的惊叫声,把前方短兵相接的声音遮掩了。
六皇子骑在马上。身边由侍卫团团护着,盯着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杀手。不但没有畏惧恐慌,反倒笑了笑。
太子殿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倒是和他与罗世子揣测的时机是一样的。
太子本就是才能平庸的人。因为昭丰帝和先皇都不是嫡长出身,到了这里,昭丰帝就想打破这个魔咒。对太子是很包容的,从给太子选的岳丈是吏部左侍郎舒翰。就可以看出来。
只可惜阿斗毕竟是扶不起来的,没有才能可以,如果连最基本的孝道都没有,昭丰帝又不是没有别的儿子的,再加上人年纪大了,本就想得多,太子把猛虎引向昭丰帝的行为,彻底断了天家本就薄弱的亲情。
如果说这次初霞郡主远嫁,昭丰帝能松口让太子送行,或许太子还能忍耐一二,可这份殊荣却给了三皇子,太子和他的岳丈到底是坐不住了。
想必宫中,此时也是一番腥风血雨吧。
六皇子遥望了皇城的方向一眼。
养心殿内,看着闯进来的太子和跟在身后的一众虎卫,昭丰帝眯了眼,看向虎卫统领庞立海。
庞立海似乎有些不敢看昭丰帝的眼睛,视线下移,有些不自在。
昭丰帝无声叹了口气。
太子住在东宫,城外的兵营中就算有他的势力,想要调兵入皇城也是不可能的事,若是发动宫变,唯有龙虎二卫可以着手。
这其中,虎卫是最好的突破口了。
就像罗天珵给他分析的,虎卫是从全国各地卫所甄选上来的,大多出身穷苦,这样的侍卫,最容易对直接领导的上官献出忠诚。
再加上虎卫一直要比龙卫辛苦,又长期被龙卫欺压,生了反抗之心也是难免的。
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的。
吏部左侍郎舒翰,对虎卫首领庞立海有提携之恩!
这份情报,却是最近由锦鳞卫暗卫提交上来的。
昭丰帝本来一直不相信太子有这个胆子,可此时,却不得不信了。
他这草包儿子,勇气可嘉!
“太子,你这是要弑父篡位么?”昭丰帝开了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太子下意识地有些怕,可随后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壮胆,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他后退了,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若是成功——
望着近在咫尺的昭丰帝,太子眼神灼热起来。
“儿臣不敢,只是父皇身体欠安,也该颐养天年了。”
弑父的名声,他当然是不敢背的,也不能背!他本来就是元后所出,最正统的皇位继承人。
只要逼迫父皇让位,他派出去的暗卫和侍郎府养的死士把几位皇弟一网打尽,那么,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想到侍郎府的死士,太子心中拧了个疙瘩。
他没想到,一个吏部左侍郎,居然也养了那么些死士,那老头子隐藏的太深了,看来等他登基后,有些帐还是要算一算的。
要是舒翰知道了他这女婿有这种想法,恐怕要气哭了,他只有一个独生女儿,连儿子都没有半个,养死士干嘛?
还不是信不过太子的智商,当做最后的底牌留着这一日用的!
不过此时的舒翰也在送别初霞郡主那些大臣的队伍中,是没办法领会太子的心思了。
“好,真是好得很。”昭丰帝一字一顿的说着,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锦鳞卫作为昭丰帝的亲卫,握着绣春刀与虎卫对持。
虎卫统领庞立海不屑的看着这些锦鳞卫。
今日初霞郡主和亲。向来作为皇家仪仗队的龙卫有两队前去送行,要一直把初霞郡主送到蛮尾去。
剩下的除去轮休的,留在宫中的并不多,早已被虎卫控制了起来,锦鳞卫人数不少,但留在宫中护卫皇上安全的只有一小部分,就算战斗力强些。也不是这么多虎卫的对手。
他出身贫苦。若不是舒大人的赠银之恩,早就病死了,后来进了虎卫。也是因为舒大人暗中相助,才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位置。
报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从龙之功谁不想有呢。以他的出身,若是不拼一拼。也就止步于此了。
想到这里,庞立海面上的忐忑之意散尽,取而代之的是疯狂和坚定。
“太子,你现在回去。朕可以当做你没来过。”
昭丰帝看着身量已经比他还高的嫡长子,心情格外复杂。
太子心里莫名有些不安,而为了掩饰这突如其来的不安。他冷笑起来:“父皇,儿臣回去后。是不是终身不得离开寝宫半步了,这位子,您打算留给谁呢?您总有百年那一日,与其留给别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说到这里他眼睛有些赤红:“就因为我无意中把猛虎引了过去?可是我是故意的吗?换了您其他好儿子,他们难道就会比我强些?”
昭丰帝神情说不出的悲哀:“他们会不会表现的更好,朕不知道,可你的表现是朕亲眼看到的。”
“所以,儿臣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是不是?既如此,父皇,儿臣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请您在这传位诏书上盖印吧,别逼儿臣用强!”
“太子殿下,您未免太过自信了吧?”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大殿四角忽然涌出了许多侍卫。这些侍卫衣着款式与锦鳞卫相同,不过颜色是玄色的。他们个个眼神精奇,气势慑人,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
太子脸色大变:“罗世子?你,你不是革职查办了吗?”
见罗天珵笑吟吟的,昭丰帝不动如山,太子终于明白了什么,他后退几步被虎卫护住,大声道:“父皇,您还不知道吧,儿臣早已派人去了慈安宫,恐怕此时正给皇祖母请安呢。”
昭丰帝终于大怒:“畜生!”
“太子殿下放心,那些请安的人,微臣已经请他们去喝茶了。”罗天珵不紧不慢地道。
太子脸色铁青,打了个手势。
那些虎卫涌了上去,与锦鳞卫明、暗两卫激战在一起。
虎卫虽多,可入选锦鳞卫的都是千挑万选的儿郎,不过是小半个时辰,那些虎卫就一个个倒下了。
太子见形势不妙,知道大势已去,由几个亲卫护着且战且退,到了大殿靠门的地方一招手,把一个人拽了出来,拿下了塞在嘴里的帕子。
“父皇,救我——”被太子抓在身前的方柔公主早已泪流满面,许是因为挣扎,散乱垂下的发梢被泪水和汗水打湿,一缕一缕的贴在面颊上,看起来异常狼狈。
“方柔!”昭丰帝这才有了几分动容,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方柔是最小的公主,自幼备受宠爱,近两年恩宠虽淡了,可毕竟是真心疼爱过的孩子,眼见她遭劫,昭丰帝哪能不焦心。
“逆子,你放开方柔,她可是你妹妹!”
太子冷笑:“什么妹妹,她可把我当真正的兄长尊敬过?父皇,别把儿臣当孩子哄了,放儿臣走,等到了儿臣觉得安全的地方,自会放方柔回来!”
“休想!”昭丰帝气急了。
太子也不说话,牢牢把方柔公主抓在身前,手中匕首在她颈间轻轻一划,血珠顿时滚落了下来:“要他们都住手,否认我们就同归于尽!”
大殿中的人都停住了,看着昭丰帝。
“你到底想怎么样?”
“儿臣不想怎么样,您命令他们,照着儿臣的话做就是了。”
“父皇,救救儿臣,儿臣不想死,呜呜呜呜——”方柔公主又痛又怕,早已没了理智,挣扎着大哭起来。
这要是个成年人,被人拿匕首抵着脖子,肯定是吓得一动不敢动的,方柔公主只是个半大少女,她怕得很了,就给忘了。
那匕首尖一下子刺的深了些,血流得更汹涌了。
太子忙把匕首往外移了移,脸都青了。
心道知道这位皇妹不聪明,可没想到居然这么蠢,她要是真这么死了,那他怎么办!
这么一想,又气又恼,不敢让她受更重的伤,手上却用力狠狠拧了一把。
成年男子的力道之大就不说了,方柔公主被掐的惨叫一声,看起来极为凄惨,许是刚才撞到匕首尖上长了记性,这次倒是一动不敢动了,只泪流满面的望着昭丰帝。
昭丰帝也是又恨又气又心疼。
恨的是太子竟然真的丝毫不顾手足之情,气的是方柔身为公主,遇到事情却畏惧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有失体统,心疼的自然也是方柔公主的伤势了。
他微不可察的扫了罗天珵一眼,见他点头,开口道:“好,朕答应你。”
太子先是一喜,随后听到庞立海低声咳嗽了一声。
此时大殿里打斗都已经停了,这声咳嗽声自然是无比清晰。
太子就想起密谋时岳丈说的话来。
“要说皇上身边的人物,最该注意的就是镇国公世子罗天珵,他武功高强,又统管着锦鳞卫,若是他在,那就是一场恶战,还好这个节骨眼上因为田家的事他被责令闭门思过了,也算是老天相助。”
太子才能平庸,不代表心眼少,他现在已经是一败涂地,若是被捉,等待他的恐怕就是一条白绫或是一杯毒酒,唯有挡箭牌方柔才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既然前朝太子能在被废时逃出皇宫,从此销声匿迹,或许还在图谋东山再起,那他为什么不能!
不过要确保万无一失,首先要除去的还是眼前这人!
“父皇,儿臣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昭丰帝知道罗天珵恐怕早已在太子可能逃命的路线上作了安排,倒是稍稍安下心来,他怕耽误的越久,方柔公主越危险,便立刻问道。
太子扯着方柔公主又后退了几步,直直盯着罗天珵笑得有些奇异,然后吐出一句惊人的话来:“只要罗指挥同知立刻自刎在儿臣面前,儿臣立刻就走!”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昭丰帝,唯有罗天珵眼睛眯了眯,面上还是淡淡的笑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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