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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天的柳叶     妙偶天成txt下载     妙偶天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安郡王

    “牛嬷嬷要说什么?”甄妙面上笑盈盈地问。

    牛嬷嬷心里更是不满,沉着脸道:“小皇孙金尊‘玉’贵,我们看护不周,竟是被一只猫抓伤了。老奴不敢欺瞒,已经派人回府禀告三皇子了,还望县主到时候替奴才们求求情,留我们一条命在。”

    牛嬷嬷这话明着是请求,其实是堵心甄妙的。

    小皇孙住在清风堂,然后被清风堂养的猫抓伤了,牛嬷嬷等人固然脱不了责罚,可要说起来,更该罚的显然是清风堂的人。

    没想到甄妙点了点头道:“牛嬷嬷放心,等我把事情问清楚了,三皇子若是责罚下来,我定会对他说明白的。”

    牛嬷嬷暗暗‘抽’了‘抽’嘴角,道:“小皇孙还要在贵府住一段时日,依老奴看来,那只白猫是万万不能留了。”

    容娘子跟着说了句:“还有那只八哥,奴婢瞧着一双爪子更是锋利,这也万万留不得!”

    甄妙顿时收了笑容,清冷冷扫二人一眼,缓缓道:“我竟是不知,牛嬷嬷和容娘子能做清风堂的主了!”

    她粉面带煞,说的毫不留情面,这么由笑意盈盈忽然转为严霜满面,极大的反差倒真是把牛嬷嬷等人镇住了。

    牛嬷嬷暗暗心惊,她冷眼瞧着这位县主天真烂漫,是个面慈心软的娇憨‘性’子,却没想到翻起脸来也这么厉害。

    思及此,顿时懊悔。

    她一个奴才,真把佳明县主得罪狠了,三皇子还能为她出头不成?

    更何况佳明县主说的话字字诛心,真是要了她和容娘子的命了!

    这么一想,态度顿时软了下来:“县主说这话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一个奴才,哪有这种胆子,只是替小皇孙担心罢了。”

    容娘子见状,心里呕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敢流‘露’,跟着赔罪。

    甄妙脸‘色’还是难看的。

    那白猫是世子送她的且不说,锦言一直陪着她,对她的意义早就不比一只寻常的八哥了,甚至把它当成了一个贴心的朋友也不为过,这么两个奴才,上下嘴皮一翻,就想要了锦言的命去,她怎么能不恼。

    她这平白无故的多了个小皇孙伺候,没想过好处,可也不能反惹了一身‘骚’吧!

    当下抿了抿‘唇’道:“要说起来,我这也没有养孩子的经验,小皇孙又金贵,等下三皇子府来了人,不如就护着小皇孙回去吧,到时候我再向三皇子赔罪。”

    这话一说出口,景哥儿先不干了,嘴一撇大哭起来:“母妃,景哥儿都听您的话喊您姑姑了,您怎么还要景哥儿走!”

    说着下了‘床’,蹬蹬蹬跑到牛嬷嬷跟前,抬起‘腿’照着她就踹了一脚。

    别看是五岁的孩子,使足了力气劲头也是不小的,牛嬷嬷哎呦一声坐在地上,脸‘色’那个灰败。

    甄妙走过去,抱起景哥儿‘交’给阿鸾,带着他转回了厅里,留下牛嬷嬷等人面面相觑。

    “这,这佳明县主实在太嚣张了!”容娘子气得咬牙。

    几个丫鬟跟着道:“容娘子说的是,牛嬷嬷您看,小皇孙受伤,佳明县主竟是半点不怕三皇子怪罪的。”

    甄妙翻了次脸,反倒把牛嬷嬷惊醒了,听了众人埋怨苦笑道:“佳明县主怕不怕得罪三皇子我不知道,但不怕得罪我们,那是肯定的。“

    “可我们就是代表了皇子府的脸面啊。”一个丫鬟不服气地道。

    牛嬷嬷冷笑道:“劝你们收起这想法,咱们做奴才的有什么脸面,就算真的伤了皇子府脸面,三皇子不论心里如何想,明面上会为了我们得罪佳明县主不成?恐怕头一个,就要拿我们开刀呢。”

    一见甄妙带了小皇孙回来,小皇孙对甄妙神态亲昵,老夫人略略安心。

    倒是田氏摆出担忧的样子道:“大郎媳‘妇’,等下三皇子府该来人了,该怎么处置府里照看不力的下人,还有那只惹祸的猫,你心里总要有个章程。”

    “二婶放心,我心里有数呢。”甄妙说着看向老夫人,“祖母,到用晚膳的时候了,您先回去歇着吧,今日的事我再好好问问。”

    之前是清风堂没有主人,老夫人守在这里,见甄妙这么说,点点头回去了。

    等各房的人都走了,甄妙招了阿鸾来问。

    事情也很简单,小皇孙正是贪玩不懂事的时候,闲着无事去院子溜达,看见一只双眼不同颜‘色’的白猫,一溜烟跑了过去,还没等众人追过去,就被白猫给挠了一下。

    甄妙听了暗暗纳闷,‘波’斯猫‘性’情温顺,等闲不会伤人的,好端端怎么会挠了小皇孙呢?

    心中存了疑虑,就问道:“白雪呢?”

    阿鸾回道:“那位牛嬷嬷当时就闹着要把白雪打死,青黛就把白雪抱走没让她们近身。”

    正说着青黛脚步匆匆进来,跪下道:“大‘奶’‘奶’,婢子有些话要说。”

    甄妙见她这样子,摒退了左右。

    青黛才道:“请大‘奶’‘奶’恕罪,婢子自作主张,把白雪给世子爷送去了。刚刚接了世子传来的消息,世子说让您放心,三皇子不会如何的。”

    “白雪到了世子那里?”甄妙有些惊讶青黛的速度。

    青黛点了点头:“白雪是先被养的温顺了才送到大‘奶’‘奶’这儿来,今日无故伤了小皇孙,婢子觉得不对劲,就抱了白雪‘交’给了外面的暗卫,送到世子爷那里去查查。世子说三皇子那边您不要‘操’心,一切有他在。”

    一切有他在。

    这么一句简单的话,顿时击中了甄妙的心坎儿,脑海中就闪过他清俊的眉眼,还有那清减了不少的样子。

    甄妙有生以来第一次,那颗心像是被什么缠住了似的,缠的她酸酸甜甜,说不清心头滋味,却格外的想念起那个人来。

    “青黛,等下你去找紫苏,取一盒上好的云霜膏来,与今早出‘门’时熬的羊‘肉’羹一起,给世子送去。”

    “嗳。”青黛脆生生应下来,心中替世子爷高兴。

    她听暗卫说了,这几日世子爷忙的都没怎么合眼,就这样,还陪着大‘奶’‘奶’回了娘家一整天,等回了衙署,还不定怎么熬了,有了大‘奶’‘奶’这份关心,想必世子爷那份辛劳都会减轻许多。

    果不其然快到晚饭时三皇子府来了人,不但没有怪罪小皇孙受伤的事儿,还备了许多礼品谢过甄妙的照顾,并特意说了小皇孙还要叨扰一段时日,然后训了牛嬷嬷等人办事不力,命她们好好听甄妙吩咐,若是再出了差错,任由甄妙处置。

    这下子,牛嬷嬷等人收了那得意优越的心思,安分了不少。

    田氏听了此事,万般憋闷,趁着罗二老爷过来说了,罗二老爷冷笑道:“还不是大郎是圣上前的大红人,据说这几日几位皇子都没见着圣上,大郎反倒进宫两次呢。”

    说着怪罪起田氏来:“三郎也不小了,却还整日游手好闲,在国子监的课业远不如二郎出众不说,小小年纪倒是惦记起‘女’人来了。哼,也不瞧瞧大郎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在龙虎卫谋了差事了!”

    三郎那事和嫣娘沾了干系,田氏最是忍不得,当下反‘唇’相讥道:“三郎怎么能和大郎比,大郎已经是从三品官,老爷您还只是个从六品呢。”

    一番话说的罗二老爷勃然大怒,原本看着田氏病了又是过年的时候,一直没去西跨院的,这下子憋着气,抬脚就走了。

    留下田氏自悔失言,可为了个狐媚子通房去求他回来又拉不下脸,只得自己憋闷着又哭了一场。

    那边罗天珵收到甄妙送来的吃食和治疗外伤的‘药’膏,心情顿时大好,看着那鲜明的牙印却没舍得涂‘药’,嘴角带着笑意却无人知道他想些什么了。

    第二日甄妙是一个人去的永王府,永王妃和初霞郡主都在,却没见着永王的面。

    永王妃解释道:“一大早出‘门’去了。”

    等得了机会与初霞郡主单独呆在一处,初霞郡主才抱怨道:“父王又被十三王兄叫走了。”

    这个十三王兄,甄妙也是有所耳闻的,乃是先皇兄长的嫡长孙安郡王,平日最是游手好闲的,和永王虽差了一辈,年纪却差不多,非常投脾气。

    安郡王身份很是特别,他的祖父是嫡长皇子,偏偏看上了一个舞姬,为了那‘女’子,抛下了太子的尊荣,与那‘女’子云游四海去了,真正的是爱美人不爱江山,于是这皇位才由先皇继承。

    安郡王的祖父那一走,就只留下了安郡王的父亲一根体弱多病的独苗,勉强成了人留下安郡王一点血脉就去了。

    安郡王是个比永王还要纨绔的,从没上过朝不说,就连国宴家宴都鲜少出现,整日遛鸟逗狗不说,时不时的还传出调戏良家‘女’子的名声,不过先后两任君王对这一支都是高看一眼,照顾有加的。

    甄妙倒是见过安郡王一面,就是那次祖父带着她去永王别庄看斗鹅时匆匆瞧了一眼,不过到现在也没什么印象了。

    没想到在永王府呆了半日要回去时,永王妃派了人传话道:“王爷带着安郡王一起回来了,安郡王听说县主厨艺出众,想饱饱口福。”r--68318+dsuaahhh+24521796-->

第二百八十八章 心动

    啪的一声,初霞郡主因为站起来的太急,衣袖扫到了茶蛊,上好的五彩茶蛊就这么滚下去跌得粉碎。

    初霞郡主顾不得这些,只挑了眉道:“府上厨子好几个,有一个还是皇伯父御赐的,怎么非要县主下厨?”

    那婢子嗫喏不语,初霞郡主明白了几分,一甩袖子:“罢了,你且先去回了王妃,容县主换身利落衣裳就去。”

    等丫鬟一出去,初霞郡主脸色更沉。

    甄妙觉得不对劲,就问道:“怎么啦?”

    初霞郡主望着那张仿若三月桃花的精致面庞,欲言又止。

    甄妙推了推她:“我们之间,你还藏着掖着不成?”

    初霞郡主叹口气,命贴身的丫鬟去给甄妙拿衣裳,吭吭哧哧地道:“那位十三王兄,其实是个顶好的人,就是,就是有个毛病……”

    “什么毛病呀?”

    初霞郡主脸立刻红了,凑到甄妙耳边道:“他专门稀罕美貌的妇人……”

    甄妙瞄了她一眼。

    初霞郡主大窘,拧她一把道:“我就知道说这个,你会笑话的!”

    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孩儿,这样的话确实不该说。

    甄妙却领了初霞郡主这份情,有些不可思议:“他不怕惹出麻烦来吗?”

    初霞郡主“呵呵”一声:“什么麻烦,十三王兄身份可不一般,犯了同样的错。就是父王会被皇伯父骂一顿,十三王兄都没事的。”

    说到这声音又低了些:“反正等会儿你不离我左右就是了。”

    甄妙脸色尴尬,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初霞郡主白她一眼:“谁让你长得太招人呢。你也别怪我母妃。十三王兄想见的人,他总能想个法子见着的,与其让他胡闹,还不如大大方方见个面,有我们在,总不能让你吃了亏去。”

    甄妙跟着初霞郡主一起去了厨房,鼓捣了几个小菜放到铺了厚厚棉絮的食盒里。提着去了王妃处。

    等见了礼,安郡王目光果然落在甄妙脸上。笑道:“早知道佳明妹妹元旦家宴上如此威风,王兄那日也该去瞧瞧热闹。”

    甄妙这才知道,安郡王想见她,还有这个缘故。

    永王妃忙咳嗽一声道:“佳明做了吃食。赶紧趁热用饭吧。”

    有侍女接过食盒,把里面的菜一一摆放出来。

    甄妙这一次做菜并没用心,卖相不怎么好。

    安郡王却相当给面子,夹了一筷子吃下,赞不绝口。

    “佳明妹妹那鸡腿扔的如此精准,是不是练过的?”

    这安郡王虽是年近四十的人,可保养的极好,看起来三十上下,生得极俊。尤其一双眼又亮又大,这样问着话,还有一种孩子般的纯真。别说给人猥琐之感了,说句实在的话,恐怕没见过世面的妇人,根本架不住他三言两语就把一颗芳心交代了。

    甄妙就不同了,她最是个爱看美人的,不说谪仙般的甄二伯。就是她家夫君,最近看来也是越发清俊了。安郡王这样的,也就是亮眼那么一点点而已,当下露出矜持的浅笑道:“什么练过?那日有宫娥添酒,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我一时手滑……”

    安郡王面不改色,呵呵笑道:“佳明妹妹真厉害。”

    甄妙嘴角抽了抽。

    哪来的活宝,真是够了!

    永王妃彻底看不下去了,狠狠瞪了一直躲在墙角装鹌鹑的永王一眼,强笑道:“快点吃菜,不然该凉了。”

    “对,不能浪费了佳明妹妹一番心意。”安郡王提起筷子吃起来。

    永王妃差点摔了筷子,再次剜了永王一眼。

    永王硬着头皮上前,陪着安郡王聊天吃酒。

    好在安郡王不再说什么惊人之语,倒是好好吃起酒来,只是临走时特意说了一句:“佳明妹妹,没事去郡王府找你十三嫂玩啊。”

    玩你妹啊!

    甄妙额角青筋直冒,再也忍不住一眼瞪了过去。

    安郡王却哈哈大笑,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他一走,永王妃立刻沉下脸,当着初霞郡主和甄妙的面,就拧住了永王的耳朵:“你给我说清楚,安郡王怎么会留意起佳明的?”

    “哎哎哎,轻点啊。”永王惨叫着,“就是吃酒时,我不小心提到元旦家宴的事了,你知道安郡王向来是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连皇兄都拿他没办法。”

    永王妃大怒,松开耳朵揪住了永王的嘴:”让你多嘴,赶明儿在这上面栓一头毛驴,看你还多嘴不!”

    永王疼的乱跳,却不敢推开永王妃,只一味求道:“别这样,别这样,初霞和佳明还在呢。”

    永王妃这才松开。

    永王揉了揉嘴巴,对甄妙道:“佳明你也别担心,安郡王那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他只是好奇见一见你罢了,绝不会乱打主意的。”

    “什么乱打主意!”永王妃又瞪了永王一眼。

    永王自知失言,讪讪笑了笑。

    等甄妙离去,永王妃叹道:“你也别怪我厉害。要是安郡王以后真的打了佳明的主意,却是在我们这见过面的,我们成什么人了。”

    永王这次倒是收了嬉笑神色,道:“你放心,安郡王绝不会如此的。”

    永王妃白他一眼:“放心?连初霞都知道安郡王那爱好,没看今日初霞不离佳明左右么?”

    永王笑了笑:“安郡王有分寸的。”

    永王妃还待说什么,仔细一想却不再多言了。

    安郡王这些年是祸害了不少妇人,可那些妇人没有一个寻死觅活的,事发后往往还会护着安郡王,安郡王也不是个无情的,摆平了男方还把那些妇人收进了王府里。

    他好这一口的名声虽然大噪,却真的没有惹出事来过。

    甄妙回了府,想着今日遇到的安郡王,就越发觉得罗天珵好了。

    俗话说得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她家世子年纪轻轻,自打她进了门,几个如花似玉的通房那里半步都没去过的,哪怕她一直不能尽妻子的义务,也未见他多看旁的女人一眼。

    甄妙又不是真的石头人,这样细细一想,那缠在心上的情丝忽地就长了许多,倒真的编成一张情网,把那颗一直不开窍的心给网住了。

    甄妙并没有意识到因为意外遇着安郡王,刺激的她已经悄悄对罗天珵动了心,只是忽然觉得这一个人的日子格外难熬起来。

    再不像以往随便鼓捣一下吃食,逗弄一下锦言,一天就这么过去,每一日仿佛变得格外漫长,到了夜里辗转反侧,就担忧起他睡的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这样的琐事来。

    因为心里放不下,就拿了针线,取了最细软的棉布给他做起中衣来。

    连着赶了三天把中衣做好,命青黛送了过去。

    那边罗天珵查到了白猫一事的一些底细,正有些担忧怕甄妙接受不了,见了这针脚细密、质地柔软的中衣,那颗心顿时热的不行,再也忍不住思念,快马加鞭赶了回去。

    甄妙连着做了几日针线有些困顿,正歪在美人榻上小憩,忽然就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里。

    这气息令她心安,并没睁眼,反倒像个小奶狗一样往那温暖的怀里拱了拱,拱得罗天珵再也按耐不住,揽着她亲了个天翻地覆,直到二人俱是气喘吁吁,四目相对好一会儿,天地间才安静下来。

    良久,罗天珵率先打破沉默:“怎么想起给我做中衣了,不是还有的穿么?”

    “闲的没事,就做了。”

    罗天珵见她脸色微红,像浸过花瓣水似的,比寻常多了几分害羞,心中一阵狂喜,故意道:“以前不也闲吗,怎么没见你做?”

    甄妙被问住了,瞪着他不说话。

    罗天珵又凑上去亲了亲:“皎皎,我很欢喜,真的。”

    甄妙觉得这感觉很奇怪,平日他这样说,她也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可现在心跳的急,竟是不敢与他对视了。

    罗天珵却忍不住问个明白:“皎皎,你呢?”

    良久,甄妙才轻声道:“我也很欢喜……”

    两情相悦,二人此时这才终于懂了那么一点意思。

    这样的气氛令人不忍破坏,直到不得不要回去时,罗天珵才开了口:“皎皎,白雪我找人查过了,它体内含了一种能令猫暴躁的药物,猫吃了就易伤人。”

    沉默片刻,甄妙问:“有人给白雪喂了药?是……我身边的?”

    她又不傻,能接近锦言和白雪的,除了清风堂的人没有别人。

    罗天珵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我派暗卫查了这几日,最终线索落在了——”

    说到这顿了一下,深深看甄妙一眼,才道:“绛珠身上。”

    “绛珠?”甄妙喃喃念着,不知为何,却有种果然是她的感觉。

    “绛珠是你出阁前,后来顶替上来的吧?”

    甄妙点头:“我记得紫苏提过,绛珠是顶了浆洗房李婆子的孙女青草进的沉香阁,后来我身边的三等丫鬟小婵犯了错,又顶了她跟着我来了国公府。那李婆子,是她姨姥姥,说是家里没人了,才接了来。”

    罗天珵冷笑:“是没人了,暗卫回报,那户人出门时遭了强人,只活了一个儿子,却不知绛珠是哪里冒出来的!”(未完待续)

    ps:感谢茶香飘韵打赏的桃花扇,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

第二百八十九章 灯市偶遇(coolsake的和氏璧加更)

    甄妙听了叹口气,再想起被发落的小蝉,就有些可惜了。

    罗天珵劝解了几句,不动声色的带着绛珠走了。

    清风堂一下子少了个丫鬟,众人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犯着嘀咕,尤其是紫苏,这一日终于忍不住跪了下来请罪:“大奶奶,请您责罚婢子吧。”

    此时屋里还有白芍和百灵两个伺候着,甄妙示意百灵去把紫苏扶起来,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世子动用了暗卫才查出了绛珠的不妥,这事倒怪不得你。”

    紫苏一脸羞愧:“可若不是当初婢子把绛珠挑出来,也不会有这些事了。”

    甄妙坦然一笑:“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以绛珠的容貌才能,既然当初混进了沉香苑,脱颖而出那是早晚的事,那个提拔之人就算不是紫苏,也可能是白芍,甚或是她自己。

    所以说查出了绛珠心怀不轨,她虽惊讶恼怒,可伤心竟是不多的,仔细想来,却是因为那绛珠虽优秀非凡,不知怎的自打开始就不大合她眼缘。对一个人既然没用心,那自然就谈不上伤心了。

    甄妙嫣然一笑:“快起来吧,紫苏若是觉得对不住我,以后更加用心做事就是了,可不能配了人就女生外向了。”

    一番话把紫苏臊得通红,却一句话都不好意思说了。

    甄妙环视几人一眼,道:“其实我还庆幸那人不是你们中的一个呢。早日查出来,倒是好事了。”

    紫苏三人俱是心中一暖。

    尤其是白芍自打破相后,想通透许多。觉得她这位主子实在有寻常女子不能及的妙处。

    旁人遇到这种事,想的是遭到背叛的伤心愤怒,主子看的却是好的一面,心宽洒脱,难怪福泽深厚。

    “大奶奶,绛珠既然走了,空出的缺儿还是早点补上的好。省得都惦记着,人心浮动。”白芍提醒道。

    甄妙点点头。想了想道:“对了,百灵,那日遇到的负责扫洒的小丫头叫什么名儿,她倒是口齿伶俐。”

    百灵忙道:“婢子后来问过了。叫木枝。”

    “就她吧。”

    “大奶奶,是不是要多探查一下?”因为绛珠的事,百灵有些不放心。

    甄妙一笑:“无妨,她们那一批,是后来世子选进来的。”

    自此,那叫木枝的扫洒丫头就成了清风堂的三等丫头,专门照料起锦言和白雪来。

    今年的年味比往年淡,除了相当亲近的匆匆拜会一番,其余都不大怎么走动。怕歌舞升平的刺了上面的眼,于是几日来国公府还算平静,罗天珵那边却查出点有意思的事来。

    那绛珠。不但查出和月夷族有点联系,竟还同时是罗二老爷早在甄妙还没进门时,就买通了的。

    看着这结果,罗天珵也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道他二叔哪来的运气,安插的内奸是被目前隐隐窥见了冰山一角的势力精心培育的细作。这也算花了萝卜的钱买了棵人参了。

    只是如今明明查出了月夷族余孽和废太子势力搅在一起的影子,可总是到了关键的一步。就断了线索,陷入无尽的迷雾中。

    罗天珵知道那股暗中势力发展到今日,已有十几二十几年光景,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揪出的,倒也并不心急,悄悄命人把甄妙的所有陪嫁丫鬟三代以内都查了一遍,这才放心。

    锦鳞卫不同于寻常衙署,明卫也就罢了,暗卫那就是昭丰帝的耳目,到如今知道暗卫存在的人还不多,更无人知道担任暗卫统领的是何人了。

    罗天珵之所以日日忙的脚不沾地,主要还是暗卫这一摊子事。

    那些暗卫从全国各处、四面八方把各式消息雪片般传至案头,且各个暗卫都是单线,彼此并不知道对方身份,都是多线对了罗天珵一条单线,所有事需要他过目、分类、汇总,再把有价值的消息呈上去。

    自打感受到甄妙那份若有若无的情意,罗天珵忙碌之余,总是忍不住傻笑一会儿,心心念念都是那个人,到了元宵这日傍晚,就再也忍不住回了府。

    “什么,带我去看花灯?”甄妙有些意外,“今年官府办的灯会不是取消了吗?”

    罗天珵亲昵的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民间自发形成的灯会,别有趣味,想不想去看看?”

    甄妙前世也不过活到二十来岁,从未尝过男女之情,到如今初识了情滋味,反倒是更热烈些,只想了片刻就道:“若是你陪着,自然是想的。”

    一句话说的罗天珵心花怒放,也不顾白芍、阿鸾还在场,打横抱起甄妙就转去了内室,压着她就亲了起来。

    那白芍还算好些,阿鸾早羞的红了脸,匆匆避到门外去了。

    甄妙气的使劲捶他:“当着别人的面儿呢,你这样还让我见人不?”

    罗天珵双手撑在她上方停住,有些气喘:“那是你的贴身丫鬟,还敢乱说不成?再说我们夫妻在自己房里,想如何就如何,若有嚼舌的,自会让她知道多嘴的下场!”

    说完又轻轻啄住那嫣红如花瓣般的唇,舔了又舔,只觉满口芳香,像是吮了蜜汁,令他停不下来,等察觉身下的人娇软顺从,微微闭着眼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他立刻后悔提出去看什么花灯的鬼主意了。

    “皎皎。”

    “嗯?”

    “你闭眼睛作甚?”

    甄妙睁了眼,见他笑意中满是促狭,心中一跳。

    这混蛋,得了便宜还卖乖。

    当下眼珠一转,甜甜笑道:“自然是你想作甚就作甚。”

    普普通通一句话,却像天雷勾动了地火,罗天珵只觉口舌发干,恨不得把身下的人揉碎了。

    那火热的大手抓住清凉无骨的柔夷放在某处,苦笑道:“皎皎,你倒是懂得怎么让我难受。”

    甄妙气他先前的促狭,又因为自打动了心,竟也发觉两人肌肤相亲是如此美妙的事,她不是爱端着的人,便随着心意行事,身子靠近他,笑眯眯问道:“你哪里难受啦?”

    这话问的无辜又单纯,脸上犹带着娇憨,偏偏罗天珵就明白她其实是懂了,这样的反差,有种不可言说的刺激,令他某处狂跳几下,忍不住低吟出声。

    甄妙自知惹了火,倒真的不敢乱动了。

    罗天珵耳根微红,匆忙站了起来,眼睛晶亮像燃了火,神情却有些狼狈:“皎皎,你真是学坏了。等你身体好了咱们再算账。走吧,我们去看花灯。”

    景哥儿得了消息,撒泼打滚闹着要跟着。

    罗天珵难得和媳妇独处一晚,自然不愿带一个小尾巴,好说歹说,最后还是甄妙许诺给他带一盏最漂亮的花灯回来,并能喊一日的母妃,才把小家伙安抚住了。

    这一次连丫鬟都没让带,罗天珵就带着甄妙出门了。

    灯市亮如白昼,鱼龙飞舞,处处是玉树银花,灯树千光,数不尽的少年男女尽情欢颜,互诉衷肠。

    端午、七夕和元宵,这都是女孩儿们最开怀的日子。

    甄妙看几人推出一座宝塔琉璃灯,高足有三米,璀璨万千,不由的痴了,走过了还回着头看,却忽觉被拉了一把。

    等回了神看向罗天珵,却见他紧抿了唇道:“当心别人撞着你。”

    甄妙下意识的往后一瞧,果见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站在不远处,还痴痴往这边看来,显然她刚刚就是差点撞到这人,被罗天珵及时拉开了。

    罗天珵见那书生还在瞧他媳妇儿,心中更恼,可这种日子也不能因为别人多看媳妇一眼,就抡起拳头揍人,只得绷着个脸把甄妙快速拉到一个摊位旁,挑了一张猴子面具给她戴上。

    甄妙有些不满:“怎么是猴子?”

    罗天珵瞪一眼:“你还想戴个嫦娥面具招人不成?”

    甄妙老老实实戴着猴子面具由他牵着手四处晃荡,把那些千奇百怪的灯笼一一看过来,忽然听人喊一声:“放烟花啦——”

    这下子所有人都向某处涌去,甄妙往那个方向的上空看,就听砰地一声,空中绽放出大朵大朵绚丽的烟火来。

    那烟火美极了,映亮了半个天空,所有人都凝神屏息凝视着。

    甄妙忽觉面上一轻,有凉风拂面,却是罗天珵不知何时把她面具掀起一半,然后轻轻一吻,落在了额头上。

    背后是人山人海,天空大朵大朵的烟花绚烂的开到极致又化作流星渐渐消逝,眼前的人清俊无双,眸子里是缱绻温柔的情意,唯独容下了自己。

    甄妙这一刻忽然很是庆幸,在这么个陌生的朝代里,遇到了这么一个人。

    似乎除了珍惜,她再想不出别的了。

    甄妙踮起脚,主动在那张弧度优美的唇上飞快的亲了一下。

    人群重新喧嚣起来,罗天珵替她拉下面具,正欲牵着她往前走,忽然顿住。

    “怎么了?”甄妙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只见甄冰甄玉姐妹神情焦急,似乎在匆匆寻找着什么。

    揭下猴子面具,甄妙招手:“五妹、六妹,你们也来看花灯啊,出什么事了吗?”

    甄冰二人乍然见到甄妙,面色一喜,带着一众仆从奔了过来。

    甄玉顾不得罗天珵在一旁,就恨声道:“四姐,你那个表妹闹死闹活跟着我们出来看灯,可一眨眼的工夫,人就不见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自酿苦果

    甄妙一听找不见温雅琦人了,直觉不好,要知道甄静就是在那年的七夕节上搭上的六皇子,温雅琦该不会有样学样吧?

    想到这里又气又急,那日劝了后,看她意思分明是愿意听安排的,怎么又闹出幺蛾子来?

    “瑾明,你帮着一起找找雅琦表妹吧。m。移动网”甄妙大好的心情一扫而光,只剩下了焦急和隐隐的愤怒。

    罗世子心情很不好。

    他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和媳妇逛灯市,那是想着夫妻二人感情更进一步的,谁知让那劳什子表妹搅黄了,当下对温雅琦就起了厌烦之心,不过放手不管那又不能,伸手入怀掏出一物,不见他如何动作就抛向天空。

    一声轻响淹没在嘈杂人声中,天空开出一朵绚丽的花。

    不多时,就有几个穿着寻常眉眼也寻常的人出现,悄无声息的立在罗天珵面前。

    “表姑娘什么打扮?”罗天珵看向甄冰姐妹。

    甄冰就道:“穿的是大红牡丹团花大毛斗篷,月蓝色藻纹的百褶裙。”

    “对了,戴了一支坠珍珠流苏金步摇。”甄玉抿着嘴道,眼神满是讽刺。“都听到了,那就按着两位姑娘的描述去找,我们在那个茶摊前等着。”罗天珵指了指数十丈开外的一处茶摊。

    那几人抱抱拳,四散着消失在人海里。

    罗天珵看着甄冰甄玉:“五妹、六妹带着下人一起去茶摊等着吧。”

    甄冰犹豫了一下:“四姐夫,让这些下人一起去找吧。人多总归找的快些。”

    “不必,你们两人也要人护着。”罗天珵否决了甄冰的提议,牵着甄妙率先走向茶摊。

    他态度虽温和,许是如今身在要职的关系,无意间就流露出雷霆气势来。甄冰二人都不敢多说。跟着走了过去。

    茶摊简陋,罗天珵取出软巾把坐凳擦了擦,才拉甄妙坐下。

    甄冰和甄玉看在眼里。又有些欣羡,心道若是她们将来的夫君能像四姐夫对四姐这般,也就好了。茶水浑浊,一看就是寻常货色,几人都不喝。只是捧在手里取暖,焦灼的等待着。

    罗天珵面上虽平静,心中却知道这人不是一时片刻能找到的。

    暗卫毕竟不是神仙,元宵灯会人山人海的,找一个小娘子,又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冷不?”

    甄妙见罗天珵问她,愣了一下。摇摇头:“不冷。”

    罗天珵拉过她的手,发现手心是热的,这才放心,道:“等半个时辰,若是寻不到人。就先送你们回去。”

    甄妙三人都点了点头,想着温雅琦的事,俱都沉默着。

    好在过了两刻钟左右,有一个男子匆匆奔来,到了近前,冲罗天珵点头示意。

    罗天珵立刻站了起来:“走。”

    众人随着那人到了一处背人的地方,发现还有一名眉眼普通的男子立在那里,听到动静,从阴影处转出一个女子来,不是温雅琦又是谁。

    温雅琦脸色煞白,还处在惊恐中,见了甄妙,咬着唇道:“二,二表姐,你怎么也在?”

    甄妙抿了唇:“若是不在,怎么能这么快把表妹寻回来。……

    甄玉早忍不住问道:“温雅琦,你去哪了,知不知道把我们急坏了?”

    温雅琦缩了缩身子,嗫嚅道:“看到一盏嫦娥奔月灯,看得入迷了,再回头,就寻不见你们了。”

    说着看两个男子一眼,道:“后来忽然就被他们扯到这里来,吓死我了。”

    “看灯看的入迷?”甄玉冷笑一声,正待再说什么,被甄冰扯了一下。

    无论怎么说,这个借口要比私会男子之类的强多了,算是勉强遮掩过去。

    甄冰都明白的事,甄妙哪里想不到,深深看了温雅琦一眼道:“今日虚惊一场,四表妹赶紧随五妹、六妹回去吧。”

    心中却想着明日一早就给温氏送个信,让她私下再仔细盘问一番。

    “知道了,给二表姐添麻烦了。”温雅琦表现的倒是乖巧,心中却涟漪不止。

    那个男子,灯会上她巧遇了三次。

    第一次是下马车时回眸一瞥,正看到他从马上一跃而下,二人对视,他便笑了起来。

    第二次是五姑娘和六姑娘挑拣花灯时,她听到一阵孩子的笑声,闻声望去,正见到他摘下老虎面具,冲几个孩子扮着鬼脸。

    第三次是烟火绽放之时,她并不稀罕看,心中还闪着那个男子的笑脸,不自觉就往花灯摊子走去,满腹心事之下撞了一个人,正要张口斥责,却对上了他惊喜的笑脸。

    那一刻,她只觉无数烟火在眼前绽放,绚丽无比。

    她已经忘了是谁先主动开了口,再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和他站在了一株高树下,四目相望,说不尽的欣喜甜蜜。

    他说他是长亭伯家的二公子,将来是要分出去单过的,问她可介意。

    她有什么可介意的,他出身勋贵,相貌气度又是她心仪的,若能嫁给这样的男子,不比由着表姐安排嫁个鳏夫好的多。

    庆幸的是,他知道自己只是建安伯府的表姑娘,亦不介意,并把随身的玉佩解下给了她。

    那玉佩温润光滑,一看就不是凡品,她并没有什么拿出手的可以相赠,就把前几日新绣好的那个样式精致的香囊塞给了他。

    直到回了府,温雅琦嘴角还微微翘着,想着他说明日就会前来提亲,心中又忐忑又甜蜜。

    甄冰和甄玉没有直接回芳菲苑。赶去了宁寿堂。

    老夫人已经歇下了,听说两个孙女候在外面,心中就是一沉,忙披了衣裳命二人进来。

    听说温雅琦走失了一阵子,脸色微变。叫了王嬷嬷去把三太太温氏寻来。

    温氏一听。眼前就是一阵眩晕,顾不得夜色已晚就去了沉香苑,审问温雅琦半天。她却死死咬着只是看灯入迷才走散了没有松口。

    在温雅琦看来,那人若是当真来提亲,那便是她的运气和缘分,若是失约,她不吐露半个字。至少不会丢了脸面。

    温氏见温雅琦言辞确凿,问了半天没有问出旁的来,只得暂且放下此事回了院子,毕竟嫡亲侄女这么说了,做姑母的不信,非要逼问出一个奸夫来,也不像话。

    这边甄妙二人回了清风堂。等洗漱完毕只剩下夫妻二人时,罗天珵就道:“皎皎,你那位表妹,灯会上恐怕还遇到了别人。”

    “你也这么想?”甄妙心里沉甸甸的,换了旁人她或许会信了那番话。可温雅琦是有前科的,这些日子又和甄静走得近,她就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了。

    罗天珵嗤笑道:“小姑娘家,说违心话时哪能不露出端倪的。”

    见甄妙脸色难看,揉了揉她的脸道:“怎么了,对你表妹如此上心?”

    甄妙就道:“我们感情倒说不上深厚,只是她是母亲嫡亲的侄女,舅母当初来京,亲自把她托付给了母亲,若是有什么事,对母亲是很大的打击。”

    罗天珵听了叹口气道:“皎皎,你若是担心会有麻烦,那明日就回建安伯府一趟,便说我已经命暗卫查出了那人来,这样诈她一诈。若是那人条件尚可,把她的亲事解决了也不错,若是不堪婚配的,只要知道了那人是哪个,也好解决了无端的麻烦。”

    “嗯。”甄妙点点头。

    二人相拥睡下,第二日罗天珵回了衙署,她也急急收拾妥当,坐车去了建安伯府。

    只可惜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到了建安伯府时,就见门前站了许多人指指点点。

    甄妙一看这情况,暗道不好,匆匆去了宁寿堂。

    宁寿堂里,老夫人和各房太太都在,除此外,还有甄冰甄玉以及温雅琦。

    甄妙进去时,正听温雅琦不可置信地道:“不可能,我哪里认识什么棺材铺的二少爷!姑母,您要为侄女做主,这定是那些黑了心肝的起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思,又不敢招惹真正的伯府小姐,就打起侄女的主意了!”

    老夫人绷着脸看温雅琦哭闹咒骂,并不言语,只冷眼瞧着温氏。

    蒋氏暗暗摇头,心道这温氏也是不走运,两个女儿嫁的都好,反倒一个侄女这么不省心。

    李氏偷偷抿了嘴,只觉这两年来,总算快意了一把。

    温氏铁青着脸,哆哆嗦嗦拿了一个香囊扔过去:“雅琦,这是从你屋子里寻着的,你可认识?”

    “是侄女前几日练手做的。”

    “那香囊里侧的右下角还绣了一个‘琦’字吧,那偏厅候着的男子手里也有个比这还精致的香囊,针法处理都是一样的,也在同样的位置有个‘琦’字!”

    温雅琦脸终于白了,尖声道:“不可能,昨日我遇到的那人,他明明说是长亭伯家的二公子!”

    老妇人眼中闪过精光,头一次开了口:“老婆子在京中活了这些年,却没听说过有长亭伯府这一家。”

    温雅琦只觉心底生寒,无助环顾着。

    就听立在老夫人身后的王嬷嬷道:“老夫人,老奴倒是知道青雀街上有一家棺材铺,就叫长亭棺材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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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迟来的醒悟

    这话一出,满室皆静,是那种让人觉得荒唐、尴尬,从而找不到自己声音的寂静…

    特别是甄冰、甄玉两姐妹,对视一眼,眼神都很茫然。

    棺材铺?那到底是神马东西?

    竟然——能和亲事扯上联系?

    “不可能,我要去问个清楚!”温雅琦一声尖叫,打破了满室沉寂,随后拔腿就向门口跑去,把甄妙撞了一个趔趄。

    “四表妹——”甄妙忍了疼,抬脚去追。

    身后传来老夫人的声音:“妙丫头,让你表妹去。”

    问了,就该死心了。

    “温氏,雅琦是你娘家侄女,虽住在咱们府里,我也不好越过你去插手她的婚事。可今日那棺材铺的二少爷登门求亲,竟是嚷的满大街都知道昨晚灯会上二人私定终身的事了。事情闹成这样,就不是你那一房的事情了。”老夫人沉声道。

    温氏满面羞惭:“儿媳知道,都是儿媳疏于教导,才闹出这样的事来。”

    温氏又冲蒋氏欠身:“大嫂,给您添麻烦了。”

    接着对李氏道:“二嫂,对不住了。”李氏抚了抚鬓发,心中还道今日温氏还算靠谱,赔罪说好话没忘了她,可随后就惊住了。

    我的个亲娘。府上的姑娘,就她那两个还没出阁,静儿一直没寻到合适的,到底还是先让玉儿和王阁老家的公子定了亲。

    虽说妹妹定在了姐姐前面不合规矩,因为是双生子。倒也说得过去。

    可出了这趟子事。满京城的议论起来,定要把建安伯府挂在口头上,静儿的名声还是被那个小骚蹄子连累了!

    想到这里。李氏整个人都不好了,变了脸色哭道:“老夫人,您可得给静儿做主啊,我可怜的静儿要被那小骚蹄子连累死了!”

    “二嫂——”温氏一脸难堪,那句“小骚蹄子”就像好大一个耳光抡在了她脸上。又羞又疼。“娘!”甄冰和甄玉臊的满脸通红。跺着脚喊了一声。

    老夫人气得发抖:“够了,李氏,你还嫌不够乱吗?当着女儿的面,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

    李氏见老夫人震怒,两个女儿羞愤。自知失言,忿忿闭了嘴。

    “祖母,您别着急,再大的事总有解决的法子。”甄妙怕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忙过去替她拍背。

    老夫人长叹一声,盯着温氏:“温氏,我且问你,这事你有什么想法?”

    那个丫头,真是不安于室的,若是温氏还打算护着挑三拣四的,李氏说的也对,趁早打发回去算了,伯府名誉一时受损,总比将来惹出更大的笑话好。

    温氏这次倒是没有犹豫,道:“媳妇想过了,那棺材铺的二少爷出身虽差了些,只要人品过得去,就把雅琦嫁过去,若是人品不堪婚配,那就先把雅琦送回海定府避避风头再说。……

    老夫人点点头:“这样也可。”

    说着看向甄妙:“妙儿,你陪着你娘,去把雅琦叫回来。”

    这个时候,那丫头也该问清楚了。

    温雅琦一阵风般冲进偏厅。

    那男子坐在这富丽堂皇的厅里颇有些不安,听到动静立刻抬头,见是温雅琦,喜出望外的站了起来:“温四姑娘。”

    温雅琦愣愣望着这男子。

    昨夜灯下看人,自是公子风流倜傥,俊美如玉,换了这青天白日,就可以看出这人其实有些微黑,不过相貌还是端正的。

    温雅琦吸了吸鼻子,像是怕打碎了心底那脆弱华贵的美梦,小心翼翼地问:“她们说你是棺材铺的二少爷,是不是你的玩笑话?”

    那男子深深凝视着温雅琦,有些赧然:“家里是开棺材铺的。”

    温雅琦那颗放心陡然凉了半截,脸上血色褪尽,向后退了一步,质问道:“可是,可是昨夜你分明说是长亭伯家的二公子!”

    男子这次倒是理直气壮了:“长亭是我爹的名字,自打我们兄弟长大了,街坊邻居都叫他长亭伯!”

    温雅琦小身板晃了晃。

    好一个长亭伯!

    男子上前一步,双眼深情望着温雅琦:“温四姑娘,昨夜我对你一见倾心,回去已经和爹娘说了,他们都高兴坏了。我知道你心里也是有我的,你就答应了吧,日后我会对你好的。”

    说到这里又想起了什么,急急道:“棺材铺虽不好听,可我家生意是极好的,每个月能赚上十两银子呢!虽然日后铺子是大哥的,可我爹娘说了,等分了家,家里积蓄都会给我一半的。”

    温雅琦身子再晃。

    昨夜说的日后分出去,原来是这个意思!

    “温四姑娘——”

    温雅琦再往后退,尖叫一声:“别说了!”

    那男子还是深情凝视:“好,我不过去,你别后退,当心摔着。温四姑娘你看,这是你昨晚给我的香囊,我娘见这香囊绣工精致,一高兴拿出来给遛早的婶子们都瞧过了,她们都说我有福气呢。”

    温雅琦死死咬着唇盯着那香囊,这一次是彻底绝望了。

    贴身的物件落在男子手里,还人尽皆知了,她怎么办!

    男子还在说:“温四姑娘,我是真的心悦你的。”

    见他深情凝望自己。温雅琦那颗心多少回暖几分,不由多看了几眼。

    就是这么一瞧,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这样一脸情深的瞧着自己,怎么那么违和呢!

    等与对方对视片刻,才猛然惊觉哪里不对。

    “你。你是斗鸡眼?”

    难怪。难怪昨夜几次偶遇,每次他看过来,就像是眼里只有自己这个人似的。那么情深意重。

    男子一脸感动:“俺亲事耽误至今,幸亏温四姑娘不嫌弃——”

    “啊!”温雅琦彻底崩溃,转身就往外冲,却被裙摆绊了一脚。

    那男子忙跑过来想把她扶起来,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还是那么缠绵悱恻,温雅琦却觉得阵阵作呕,狼狈的挣扎起来冲了出去。

    半路遇到甄妙母女,扑到温氏身上道:“姑母,让他滚,让他滚,我死也不会嫁给他!”

    见那男子紧紧跟着追出来。温氏把温雅琦推给甄妙:“妙儿,你先看着雅琦,娘去和那人谈谈。”

    见温氏走过去,不知说了什么,那男子随着一起往偏厅走。温雅琦惊恐不已,喊道:“姑母,您和他有什么好说的,快快命人把他打出去!……

    甄妙见状拉着温雅琦:“四表妹,你先随我回屋吧。”

    温雅琦想要挣扎,甄妙手上用了点力气,强拖着走了。

    到了屋里,温雅琦呆呆傻傻坐着,甄妙也不理她,只端了杯茶拿在手里等着。

    过了一会儿温氏回转,对老夫人道:“儿媳与那人交谈几句,看着倒是个真心实意的,只是再深的还请老夫人派人打探一番,若是没有问题,就早日把两个孩子的事情定下吧。”

    老夫人心中冷笑,若真的是老实人家,又岂会先嚷得人尽皆知再找上门来,只是如今姑娘家的名节已毁,男方只要没有太大问题,也只得认头了。

    “王嬷嬷,你这就叫前院的管事仔细去打探一下。”

    老夫人吩咐声刚落,温雅琦就慌了:“姑母,侄女不要嫁给那样的人!”

    温氏心中虽难受,这次却再没心软:“雅琦,那家虽只是寻常人家,若能真心对你的话也是福气了。你也莫怕受苦,现在墨言有能耐了,又有姑母在,嫁妆上不会委屈了你的。”

    其他人已经不知摆出什么表情了,这姑娘到这份上,竟还想挑三拣四。

    温雅琦抬头看了看温氏,见她神情坚决,眼中闪过绝望,眼角余光扫到静静坐着的甄妙,忽地一亮,就跪着扑去,声泪俱下道:“二表姐,雅琦知道错了,你之前不是说……说姐夫会——”

    没等她说完,甄妙就出声打断:“表妹,这碎了的美玉,和之前总是不一样的。”

    这话一针见血,噎的温雅琦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随后哭道:“你们知道什么,那人,那人是斗鸡眼,我看了他,就呕的不行,要真嫁了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甄玉再听不得,嗤笑一声:“这话真真好笑,难道昨晚,是旁人逼着你与人定情的吗?哼,难怪这些日子和甄静走得近,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学!”

    “玉儿!”老夫人喝了一声。

    温雅琦一呆,喃喃道:“甄静?”

    这两个字像是一盆冰水从头顶泼下,浇了她个透心凉!

    她对她说当庶女时的步步维艰,说和六皇子的姻缘天定,说皇子府的富贵堂皇。

    她绣工那样好,不逊于姐姐,就在指点她的一针一线中,把这些事有意无意的讲给了她听。

    她把她当成投缘的姐姐,甚至是榜样,还学着她的习惯,在自己绣过的物件上绣了自己的名儿。

    温雅琦从没像这一刻想得这么通透过,巨大的愤怒涌起,像烈火要灼烧了她。

    她要去问问那个贱人,这样害她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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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京都名符其实的白富美,

    肤白貌美身姿妙,医术更是呱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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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怒:纨绔,你名声不好,滚!

    一句话简介:这就是一个彪悍亲娘带着二缺女儿混战后宅,不时有无耻之徒前来插科打诨的故事。

第二百九十二章 香消

    温雅琦瞧了瞧屋内的人,一言不发,拔腿就跑…

    因为是丑事,在场的除了老夫人的心腹王嬷嬷,并没有其他下人,见温雅琦又跑了,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们肯定是干瞪眼了,只有甄妙还算利落,猛地站起来追出去了。

    追到外面喊上了留在耳房的百灵和青鸽:“青鸽,你脚步快,去把表小姐追回来!”

    “嗳。”青鸽应了一声拔腿就跑,明明身体滚圆滚圆的,双腿却有力,甩开步子跑得极快,没过多久就赶上了温雅琦,直接把她抗在肩头返了回来,到了甄妙跟前倒栽葱似的把她往地上一戳。

    甄妙脸上毫无笑意:“四表妹,你这次又想去哪里?”

    温雅琦头脑从没这么清明过,知道不说明白过不去甄妙这一关,反而镇定下来:“二表姐,我要去找甄静那个贱人问一问。”

    “甄静?”

    “是,二表姐,我这次昏了头,都是她害的!”

    甄妙冷眼打量着温雅琦,见她双眼圆睁,有种疯狂过后的清醒,心底却升不起一点同情。

    “四表妹,有句话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话糙理不糙,到现在,你还觉得都是别人的问题吗?”甄妙叹气:“她是她,你是你,这是两码事。”

    温雅琦眼泪刷的涌出来,却倔强的咬着唇没有哭出声,抖着身子道:“我知道我错了,错的无可挽回。二表姐,算我求你。让我去问一问她,问过了,我就死心了!”

    “死心?”

    “是,不然那口气闷在我心里,我不甘心!”

    甄妙头疼的揉揉太阳穴。终于点头:“好。我和你一起去。”

    她也要看看,甄静到底要怎么样!

    耽误了这会儿工夫,甄冰姐妹二人也赶了过来。见甄妙带着温雅琦去找甄静,忙跟了上去。

    谢烟阁,已经见了春色,台阶一侧摆了十数盆茶花,花开正秾。

    甄静穿了一袭曳地的白底绿萼梅织锦银丝披风。正形容优雅的赏着花,倒衬得人比花清艳。

    听到动静她直了身子,漫不经心的往那边瞥了一眼,嘴角就挂了浅笑:“怎么今日倒是热闹,几位妹妹都来了?”

    温雅琦冲过去:“甄静,今日你说清楚,是不是你害我?”温雅琦被拦住不得近前,生生呕了一口血,怒骂道:“我就知道是你这贱人害我!”

    甄静漫不经心的弹了弹指甲。似笑非笑道:“表姑娘这话说的欠妥,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你,总要说出个章程来,不然平白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可是不依的。”

    “是你,是你说和六皇子在七夕女儿会上相识——”

    听她提及六皇子,甄静脸色一冷:“天家之事,表姑娘还请慎言。我和六皇子在七夕女儿会相识不假,可这又和表姑娘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要表姑娘效仿了吗?”

    温雅琦被问的一怔。

    不对,她当时提起时,那神情,那语气,那隐含的鼓励,分明不是这样的,可,可效仿的话,确实没有提过!

    温雅琦只觉无比憋屈,咬着牙问:“那香囊呢,你教我在里面绣上名字——”

    甄静冷笑一声:“表姑娘,你今年也及笄了吧,我教你绣名字你就绣吗?那只是我的习惯而已,你跟着学去,怎么赖到我头上。……

    说到这里挑了挑眉,扫甄妙一眼,道:“莫非我教你吃屎,你也去吃不成?”

    “你,你不要脸!分明是你引诱我作出糊涂事来,如今倒是说风凉话了!”温雅琦猛的冲去。

    甄静就站在那里浅笑不语,看着带来的侍女嬷嬷们把温雅琦牢牢挡住,再瞥一眼脸色难看的甄妙,心中这才真的畅快起来。

    她已经是六皇子的女人,谁敢公开编排,反倒是甄妙,出了这事,难保让人想起她是怎么嫁到镇国公府去的呢。

    “三姐,真的是你在搅事?”甄玉铁青着脸问。

    甄静呵呵笑了:“六妹这话说的奇怪,我的事情,你们也是知道的,怎么没见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说着看甄冰一眼,叹道:“只可惜表姑娘住在伯府上,平白连累了两位妹妹。呃,我听说六妹亲事定下了,可不要像我当初那样,出什么差池才好。至于五妹,你且宽心,等过上一两年这事被人们淡忘了,我求一求六皇子,说不准他会帮妹妹挑一门好亲事的。”

    甄冰手心都是冷汗,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眼中迅速蒙了一层雾气,甄玉悄悄握住她的手。

    甄妙抬了抬下巴:“我怎么不知道,皇子能操心臣子家的婚嫁了?”

    甄静脸色微变,暗道一不小心大意了。

    皇子和外臣走得近,可是大忌,六皇子最忌讳人说这个,就算她怀着身孕,若是被他知道了恐怕也会恼的。甄四原本是个蠢的,没想到如今口齿伶俐起来了,都说镇国公世子对她好得很,难不成是被娇宠的?

    甄妙瞧了,甩过去一个高傲的小眼神,补上会心一击:“又没有亲戚关系!”

    这话噎的甄静好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脸上像调色盘,精彩极了。

    甄玉痛快的笑起来,快言快语道:“三姐放心,五姐将来再怎么样,也是要人八抬大轿抬进门的。”

    甄静眼神一紧,冷冷扫了甄玉一眼,随后勾起唇角,慢悠悠道:“是么?哪怕夫家开棺材铺什么的?”

    温雅琦怒极:“果然是你,那人,那人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表姑娘把我想的太能耐了。我哪有那个本事,这事情,不是满府的人都知道了吗?”甄静说着看了一个嬷嬷一眼。

    那嬷嬷忙道:“是老奴出去领饭时听府里下人们议论的。”

    “我跟你拼了,今日我们同归于尽!”温雅琦死命往那边冲,被人死死拦着。挣扎起来头发也散了。珠花也落了,异常狼狈。

    “够了。”甄妙喊了一声。

    所有人动作一静。

    甄妙向甄静走去。

    有两个嬷嬷向前一步挡着,她冷冷扫了一眼:“怎么。我堂堂佳明县主,镇国公世子夫人,想和自己堂姐说句话,还要经过你们允许么?”

    两个嬷嬷面有难色,忐忑的看了甄静一眼。

    甄静笑了:“你们让开。”

    然后手不自觉落在小腹上。冷眼看甄妙走过来。

    佳明县主又如何,她怀着六皇子的骨肉,难道她敢伤人不成?

    甄妙在甄静面前站定,沉默了片刻问道:“三姐,那棺材铺的二少爷,你可插了手?”

    若她只是挑动着温雅琦去灯市,那只是无耻。只怪温雅琦禁不住诱惑,若连人都是她特意安排的,那就是恶毒了。

    “没有。”甄静不紧不慢地道。

    “你发誓?……

    甄静笑了:“四妹,你可真是天真,我凭什么发誓?我说没有。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这都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钟嬷嬷,扶我过去坐坐,我有些累了。”

    甄妙狠狠吸了一口气,转身:“先回去。”

    温雅琦不情不愿地被青鸽拖着往外走。

    甄静盯着甄妙背影,得意冷笑。

    站在院门口,甄妙忽地转身,抬了抬下巴,一字一顿地道:“甄静,你这么贱,六皇子知道吗?”

    说完拂袖而去。

    甄静还没来得及反击回去,就已经看不到甄妙人了,气得狠狠踢倒了一盆红艳艳的茶花。

    “静主子,您消消气,伤着腹中的小皇孙就不好了。”

    甄静这才恢复了冷静,轻轻抚了抚肚子,又笑了。

    是了,甄四再猖狂,除了动动嘴皮子功夫,还能把她怎么样,难道敢动她一个手指头吗!

    至于找六皇子告状?她还不信自个儿表妹做了那种事,她有这个脸去说!再者说,证据在哪里呢,只凭只言片语给她定罪吗?

    甄静瞧着那大红色的茶花格外刺眼,抬了脚狠狠碾碎了,转身回了屋。

    甄妙领着温雅琦去了温氏那里:“娘,我先回府派人给世子送个信,让他查查棺材铺那家人的情况。”

    “也好,若是那家真心求娶雅琦便好。”

    “姑母!”温雅琦连连后退,“难道你们还是要把我嫁过去?那人是个斗鸡眼!”

    ”雅琦,我和那孩子聊了几句,他眼睛虽有点问题,却不严重,不仔细看是瞧不大出来的,若是还算老实,你便嫁了吧,有姑母和你表兄表姐在,将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不受委屈?”温雅琦又哭又笑,最后伸手一指甄妙,“姑母,您说实话,若是当初二表姐拉着落水的是这样的人,您也这么劝着她嫁过去吗?”

    “雅琦——”温氏被这话刺的身子一颤,神情顿时灰败了。

    娘家托付给她的侄女,最终嫁了这样的人家,她心里又怎么会好受,可这不是没有法子吗,这孩子,这孩子是要她的命啊。

    甄妙那颗心也凉了,扶着温氏道:“娘,我这就先回去问问再说。”

    然后一扫屋内的丫鬟:“你们送表姑娘回沉香苑,好生看顾着。”

    温氏生怕温雅琦再闹出什么事来,摇头道:“还是让雅琦先住在和风苑吧。”

    甄妙辞别温氏匆匆回了国公府,半夏已经在门口守着,一见她下车把一个信封递过去:“大奶奶,这是世子爷命人送回来的,本来说过午您还不回的话,直接送到伯府上去的。”

    甄妙接过来回了清风堂,把那信封打开抽出一叠纸来,拿着刚刚看了一半,百灵就匆匆走进来,形容惊恐:“大奶奶,出事了!”

    “怎么?”甄妙心中一沉。

    “伯府那边派人送了急信来,表,表姑娘上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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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愤怒

    “自缢了?可救回来了?”

    百灵见甄妙眼神不对,有些担忧,但还是如实说了:“没有,说是发现时身子都僵了。”

    甄妙瞬间浑身冰冷,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随后又涨红了脸。

    她心中又气又恨,还有一点说不清的悲哀。

    气的是温雅琦半点不考虑别人的处境,这么一死生生造成了最难的局面,哀的是那到底是个才刚刚十五岁的小姑娘,就如我们平时讨厌一个人,或许不愿意和他说话,不愿意见到他,甚至跟他对着来,可要说希望他死,却没有的。

    “去建安伯府!”甄妙把那未看完的信收入衣袖,快步走了出去。

    到了外头喊来半夏:“半夏,你去衙署对世子说,伯府住着的表姑娘没了。”

    “嗳。”半夏忙去牵马。

    甄妙重新上了马车,紫苏和青黛一左一右陪着。

    “大奶奶,您且宽心,一切等到了伯府再说。”见甄妙双手无意识揪着坐下锦垫,手背青筋都凸了出来,紫苏就劝道。

    甄妙苦笑:“我就是担心母亲。”

    她都不敢想现在温氏怎么样了。

    任谁娘家侄女在自个儿这住着,结果上吊死了,哪怕与娘家不亲近的,里子面子也丢得一干二净,羞于见人了,更何况温氏对温雅琦是真心疼爱的。

    甄妙掀起车帘,催促:“快一些。”

    车夫听了,把马鞭高高扬起抽在骏马身上,马车奔驰起来。

    不远处两个骑马的人勒住缰绳。

    一个身穿赭衣的青年面带不满:“谁家如此猖狂,马车行的这么快,也不怕撞伤了人,还让六皇子您给让路。”

    六皇子眼中闪过深思。

    一般来说。男子出行都是骑马,乘车的皆是妇孺。

    那马车上的标志他隐约瞧着像是镇国公府的,怎么急匆匆往那个方向去了。

    六皇子放荡不羁的名声虽在外。实则是个聪慧多思的,看着马车行去的方向,再把镇国公府可能出门的女眷背景一想,顿时猜出来车中人的身份。

    竟然是佳明,她急着回娘家作甚?

    此时的六皇子,自然还不知道伯府一个寄居的表姑娘闹出来的那点事。却鬼使神差的生出了探究的念头。

    “无伤。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建安伯府。”

    “建安伯府?”远威侯世子萧无伤骤然想到了什么,笑得格外欠揍。“六皇子,您这是想小嫂子了吧?”

    远威侯府根基深厚,是不逊于镇国公府的勋贵之家,要真的说起来,无依无靠的皇子还不见得比得上侯府的世子得意。

    也不知为何,萧无伤自幼就和六皇子投脾气,自告奋勇当了他的伴读。不知让多少皇子及背后的人扼腕。

    也因此,六皇子历来不把萧无伤当纯粹的伴读看,私下里二人倒是兄弟般的相处。

    甄静一个侍妾回娘家养胎,萧无伤知道后还暗笑了许久,心道六皇子竟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看来不是一般的喜爱了。难怪那次去北河还带上了。

    听了萧无伤的打趣。六皇子笑斥道:“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有么?”萧无伤挤挤眼,“六皇子。您也要小心点,可别被哪个御史逮着了。”

    虽说六皇子还没有娶妻,可如此宠爱一个妾侍也是过了,落在那些古板的御史眼里,可就有的骂了。

    六皇子举起马鞭,轻轻抽了萧无伤一下,骂道:“你倒是越来越放肆了。”

    随后一拍马背:“行了,我先去一趟,管好你那张嘴。”

    六皇子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无所谓。

    在那阴暗诡秘的内宫里,没有母亲的庇护,他要不是这么荒唐,恐怕坟头的草都长得老高了,哪能长大成人。

    见六皇子一路扬尘而去,萧无伤摇摇头,叹道:“哎呀,这可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怎么让我过不去的美人儿,到现在还没出现呢?”

    马车停在建安伯府门口,没等人扶,甄妙就拎着裙角跳下去。

    正欲进去,忽听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回头一看,罗天珵已经到了近前。

    他跳下马快步走来,不顾旁人眼光,就把甄妙拉入怀中拍了拍后背:“莫怕,有我呢。”

    那一瞬间,甄妙眼圈就红了,没好意思抬头,默默点了点头。

    二人先去了宁寿堂。

    建安伯老夫人看起来有几分憔悴,甄妙瞧着就觉得难受,喊了一声祖母。

    老夫人叹口气:“去看看你娘吧,她当时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二姐月份重了,就没给她送信。”

    说完便疲惫的闭上眼,心中对温氏隐隐有了几分不满。

    刻薄死寄住在府上的表姑娘的事一传出去,伯府是彻底没有名声可言了,别的倒也罢了,只可怜冰儿和玉儿两个丫头,亲事别有波折才好。

    “祖母,那我先过去了。”知道老夫人心里不痛快,甄妙伸手握住老夫人的手摇了摇:“祖母,等看完母亲,我来陪您。”

    老夫人拍拍甄妙:“去吧,好孩子。”

    甄妙到了和风苑时,就见温氏斜靠在引枕上,脸白如纸,神情呆滞,竟比早上分别时老了十来岁的样子。

    罕见的是,甄三老爷也在屋里坐着。

    甄妙快步走过去伏在温氏膝上,抬了头:“娘,女儿回来了。”

    温氏眼珠转了转,瞧着甄妙却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喃喃念道:“我怕她出事,派人守着,她说要去净房,就那么一会儿,就一会儿,她就在净房上了吊……”

    温氏反复说着这段话,甄妙心越发下沉,看向甄三老爷:“父亲,母亲一直这样么?”

    甄三老爷点头:“自打见了表姑娘的尸体,你娘就这样了。大夫说是痰迷心窍。”

    甄妙倒抽一口气。

    罗天珵按住她的手:“莫急,有位吴太医擅长这个,我这就去请。”

    其实够资格请太医的人家。需要时派体面的管事去就可以了,不巧的是今日吴太医进宫当值,想请他出宫问诊,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当然这些,自不必说。

    甄妙此时心绪纷乱,自是想不了那么多。遂点了点头。

    罗天珵冲甄三老爷抱拳:“岳父。小婿先告退了。”

    甄三老爷有些受宠若惊,连连道:“好,好。你快去。”

    往日这女婿对他都是淡淡的,虽没有失礼过,只要不傻也能隐隐感觉到。

    奈何这女婿金贵,他也没法子。

    罗天珵见状,亦是嘴角微翘。

    这位岳父大人素来荒唐,让岳母堵心,连带着累的皎皎心里不痛快。他自然是懒得给好脸色看,只要过得去不落了皎皎面子就是了。

    今日见他守在岳母屋子里,倒还有那么点意思,这才收了往日的轻厌。

    罗天珵走后不多时,一个女子婷婷袅袅进了屋,端着一个托盘。

    甄妙抬眸一看。竟是丽姨娘。眼底就流露了一点厌烦。

    父母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的,甄三老爷大半时间都是歇在丽姨娘那。或是书房,可温氏也才三十多岁而已。

    “你怎么来了?”甄三老爷问道。

    “妾给太太熬了一碗粥。”

    “太太不大舒坦,你就先回去吧。”

    丽姨娘咬了咬唇,柔顺的应了一声是,依依不舍的看了甄三老爷一眼,这才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着女儿的面,甄三老爷居然没多看丽姨娘一眼,反倒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不知道姑爷什么时候能把太医请来。”

    甄妙心下稀奇,脸色和缓许多:“应该很快的。”

    见甄三老爷望向温氏的眼神中有几分真切的关切,甄妙心里一动,站起来道:“父亲先陪着娘,我去问问大伯娘,表妹的身后事该怎么料理。”

    母亲遭难,父亲若是心生了怜惜,说不准是他们重归于好的契机,她还是不碍眼了。

    甄妙走出去,唤来温氏的贴身大丫头锦屏细细询问温雅琦的事。

    锦屏就道:“太太怕表姑娘出事,命我们寸步不离的跟着,表姑娘一直……”

    “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就说。”

    “表姑娘一直在咒骂三姑奶奶,后来又开始胡乱骂开了。”锦屏看了一下甄妙脸色,迟疑了一下才道,“没过多久谢烟阁那边送来一些半成的绣品,并带来三姑奶奶一句话。”

    “什么话?”甄妙不自觉攥了拳。

    “三姑奶奶说……想必以后表姑娘也不会过去做女红了,这些还是自己好好收着吧。”

    “然后呢?”

    “然后,表姑娘就不骂人了,变得有些安静,我们还以为表姑娘想开了。后来表姑娘说要去净房方便,婢子们自然不好跟着,可进去有一会儿也不见表姑娘出来,婢子们觉得不对劲闯进去,才发现表姑娘悬梁了,等放下来人已经不行了。”

    “甄静。”

    甄妙喃喃咀嚼着这两个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蛇蝎心肠,也不过如此了吧。

    甄妙再不多说,带着紫苏和青黛就去了谢烟阁,锦屏见不对劲,忙去禀告了大夫人蒋氏。

    蒋氏一听暗道不好,府里发生的这糟心事,恐怕离不开甄静那贱人的推波助澜,可她毕竟怀着皇孙,若真出个好歹,那就更要命了!

    蒋氏带着人,亲自追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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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偏心

    蒋氏带着人刚离开明华苑,留在院子里的大丫鬟雕栏就追出来了。

    “怎么了,急慌慌的?”事情越多,蒋氏越见不得别人这样,再沉不住气,府里可就更热闹了。

    “夫……夫人,老爷陪着六皇子来了,现在正在厅里等您。”

    “什么?”饶是一贯沉稳的蒋氏,也变了脸色。

    六皇子这时候来府上,是看三丫头的吗?

    三丫头在六皇子心中地位竟如此高!

    再想到甄妙去了谢烟阁,蒋氏就更觉头疼了。

    匆匆返了回去,果然见到六皇子与甄大老爷相对而坐,正聊着什么。

    蒋氏忙施礼。

    六皇子笑道:“世子夫人客气了,本王只是无事来看看,不知静娘是住哪里?”

    蒋氏面色古怪。

    心道六皇子,您这么面不改色的上门来找自己的小妾,真的合适吗?

    “静娘住在谢烟阁。”

    “呃,本王好像还看到镇国公府的马车,莫非是佳明县主也回来了?说起来,我们兄妹也许久没见了。”

    许久没见?

    蒋氏抽抽嘴角。

    真是够了,妙儿大年初一才拿鸡腿砸了刺客,满京城都知道了,六皇子,别说您不知道!

    而且兄妹什么的,在妙儿娘家这里说的这么自然,真的好吗?

    “不瞒六皇子说,府上出了点事,所以县主才回来的。”

    六皇子眼中闪过好奇:“那本王来的真是不巧了。”

    蒋氏暗松口气。

    看来六皇子还是知道分寸的,府上有事情,总该回去了吧,要是让他知道他小老婆和妙儿此刻没准正在争执,那可实在不妙。

    就见六皇子一脸诚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若是有需要本王帮忙的地方,世子夫人尽管说。”

    素来以沉稳谨慎为人称道的蒋氏终于忍不住扶额。

    六皇子摸摸鼻子:“哦。看来是本王多虑了。”

    他站起来往外走,口中道:“不知佳明在何处?”

    蒋氏一个趔趄,差点被自己的裙角绊倒。

    一定是她听错了。六皇子登门不是去看三丫头的吗?

    六皇子回了头,神色坦然:“当初在宫里,多亏了佳明,才让本王避过一劫,还一直没有好好谢过她。”

    “县主……”蒋氏迟疑起来。

    说实话真的没问题吗?

    她犹豫的工夫,忽见六皇子收了笑容。心中一沉。

    她怎么忘了。站在面前的到底是一位皇子!

    再不敢犹豫,忙道:“县主此时应该正在谢烟阁里。”

    “这样啊。”六皇子一双狭长凤眼挑起,笑得璀璨生辉。“那便顺道去看看静娘吧。”

    蒋氏晕乎乎的在前领路,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甄大老爷晕乎乎的坐在厅里捋着胡子思考,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谢烟阁那边,正是剑拔弩张之势。

    “四妹妹怎么又来了?”甄静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甄妙。

    “我表妹死了。”看着甄静散漫的神情,甄妙心中怒极,面上却有种令人心惊的沉静。

    甄静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又停住。笑道:“是呢,我也听说了,四妹妹节哀,三婶还要你照顾呢。”

    甄妙也笑了:“放心,我不会像我娘那么脆弱。甄静,我就是好奇。一个才十五岁的女孩子就这么死了。你那颗心就一点无动于衷?不怕有报应吗?”

    “报应?”甄静呵呵一笑,“四妹这话问的极好。我也想问问你。想当初我那姻缘被你搅散了,你怕有报应吗?”

    甄妙眯了眯眼:“我不怕,便是曾经对不住你,也在你多次的算计下还清了。甄静,该不会因为你倒霉,那些算计没有得逞,你就觉得自己没做过吧?”

    “谁倒霉?”甄静那优雅的面具有些裂了,恼恨地反问。

    甄妙也是真动了肝火,比往人心口插刀,她怕过谁,当下就高傲冷哼一声:“当然是你倒霉,不然满府的姑娘,怎么就你托生成庶女呢?”

    见甄静身子一颤,甄妙再接再厉:“然后还成了姨娘,以后生出庶女来,母女二人,可真继承了你姨娘的遗志了!”

    “你,你给我住嘴!”甄静推开侍女,上前一步,“甄四,你还敢提我姨娘?”

    甄妙掏掏耳朵:“我没听错吧,那是姨娘,不是娘娘,我怎么就提不得了?”

    甄静额角青筋冒起,手抖了抖,深吸一口气把怒火强行压了下去,恢复了冷静:“甄四,任你怎么说,现在你表妹没了,你母亲听说神志不清了,你不回去伺候着,来我这作甚?”

    说着轻轻抚了抚小腹,道:“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也是不怕报应的,因为你表妹的死跟我没有半点干系,你再无理取闹,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已,平白辱没了你世子夫人的身份。”

    “无理取闹?”甄妙笑眯眯的瞧着甄静,忽然扬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甩了一个耳光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震惊了所有人,包括甄静在内,她怎么也想不到,甄妙敢打怀着身孕的她!

    甄妙无视满院子人的震惊,抬了抬小下巴:“看到没,连这都算不上无理取闹,我之前只是说说话,怎么就是无理取闹了?甄静,我不妨告诉你,若不是你怀着身孕,孩子是无辜的,我非把你打成一个猪头不成,那时候,你才明白什么是无理取闹!”

    甄静气得发抖,忽然看到一道身影,顿时眉头紧紧蹙起,捂着肚子蹲下去,气喘吁吁地道:“你们这些奴才都是死的吗,任由她欺我?莫非是看着她是县主,我只是个没身份的妾——”

    几个皇子府跟来的侍女嬷嬷都变了脸色,一边去扶甄静,一边警惕的盯着甄妙,有眼尖的看到前面身影。立刻跪了下去:“六皇子。”

    甄静白着脸被扶起来,捂着肚子看向那里,顿时流下泪来。睫毛微颤,委屈无比地喊道:“殿下,妾没有保护好您的孩子——”

    甄妙回了头,就看到六皇子那张呆滞的俊脸,显然是被她连打带骂的壮举惊呆了。

    不知怎的,就觉得无比委屈。

    她家男人还没回来呢。怎么甄静的男人不合常理的蹦出来了。是要护着他小老婆寻她麻烦吗?

    再听了甄静那恶心人的话,甄妙半点不后悔刚才的举动。

    果然打人要趁早,要是六皇子早来一步。她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眼瞧着甄静那隐隐的得意,甄妙趁着那群人都跪下无人护着甄静时,做出个惊人的举动。

    她迅速掀起甄静的裙子瞧了瞧,然后扭头飞奔到六皇子跟前,一双大眼蕴满泪水:“六皇兄,她诬陷我,没有流血。孩子分明还在她肚子里好好的。”

    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虽明知不是一个人,可她的泪还是让他下意识的揪心,然后又因这孩子气的举动,觉得好笑无比。

    “谁敢诬陷佳明啊,说来听听。皇兄给你做主。”

    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甄妙倒竹筒似的说了出来,最后总结道:“就是这样。她逼死我的亲表妹,还说我无理取闹。我忍不住打了她一下,结果打脸她捂肚子,还说没保护好孩子。六皇兄,同是女子,我难道恶毒的连别人腹中孩子都伤害吗?传出去我该如何见人?”

    说着咬了咬唇道:“她分明是想再接再厉,逼死表妹后再逼死我!”

    甄妙心中冷笑。

    甄静真是忘了,她现在是佳明县主,六皇子就是她名正言顺的皇兄。

    她倒是要看看,六皇子是护着妹妹,还是护着小妾!

    若是,若是护着小妾,哼,不是还有世子吗,世子是她家的,那是一万个肯定只会护着她的。

    想通了这点,甄妙隐隐有些后悔,刚才打少了!

    不过转念一想,罢了,她毕竟怀着孩子,真把孩子打掉了,她也做不出来。

    甄静简直气疯了,她居然敢这么告状,她凭什么?

    急忙冲到六皇子面前,泪盈于睫,我见犹怜:“殿下,妾自来了伯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就能让表姑娘去了灯会,还与人私定了终身呢?四妹这样说,分明是往我身上泼脏水,妾身份低微,名声不好也就罢了,可腹中的孩儿若是因为我背负着不好的名声,妾哪有脸面对他。”

    甄妙直接跳过眼前人的梨花带雨,冲六皇子道:“皇兄您瞧,我没说错吧,她肚子疼还跑的这么快,到底是谁往谁身上泼脏水,一望便知。”

    甄静深知此时争执不智,只柔弱心伤的望着六皇子,虽没有说话,可一双眼睛欲说还休,道尽了不知多少情意。

    六皇子却被甄妙那声“皇兄”给触动了,是皇兄,不是六皇兄呢。

    看一眼甄静娇柔的模样,再看甄妙气鼓鼓着一张脸,那颗心早就偏的不行了,牵了牵唇角道:“静娘,若是觉得难以面对,就打掉好了。”

    甄静和甄妙同时目瞪口呆。

    “殿下!”这一次,甄静真的觉得心口生疼,随后蔓延到小腹去,身子晃了晃往下栽去,被身后的一个嬷嬷手疾扶住了。

    甄妙还是一脸呆滞,心中在狂吼。

    六皇兄,你这么渣,你后院的女人们到底知不知道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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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甄静不可置信的望着六皇子,眼前一阵阵发黑,剧烈的心情波动致使小腹一搅一搅的,疼痛越发剧烈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一定是听错了!

    她就想起在六皇子府中,莺莺燕燕那么多女人,可六皇子只要进后院,歇在她那里的时间是最多的,每一次和她在一起时,也是温柔又热情。

    她并不是傻子,男人对一个女人是热情还是冷淡,又怎么会分不清。

    也因此,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府中上下,都知道六皇子对她是格外不同的,不论是每日饭菜还是衣料、脂粉等用度,送到她那里的都是最上等的。

    一定,一定是她听错了!

    “殿……殿下,您说什么?”甄静眩晕的已经看不清,却执着的望着近在咫尺那个俊美的男人。

    传来的男子声音依然温和:“静娘,我是说,你要是觉得难以面对,就打掉好了,免得自己为难。”

    “殿下,您,您不想要这个孩子?”

    六皇子笑意收了起来:“怎么会呢,我只是尊重静娘的选择,不想你受委屈而已。”虽然她目前是皇子府上身份最高的女人,可到底只是个侍妾,只有孩子才能让她更进一步,她绝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这一刻,她顾不得细想六皇子古怪的态度,亦顾不得什么脸面,伸出纤纤细手,抽泣道:“殿下,是妾说错了。妾不能失去我们的孩子,不然,不然妾情愿一死……”

    甄妙偷瞄着六皇子。

    她真有种预感,不靠谱的六皇子没准会来一句“那你就去死好了”这种话。

    还好在六皇子没有开口之前,甄静就先晕了。

    甄妙觉得。这人难得聪明一把。

    果然六皇子看着昏迷的甄静。没有再说什么惊人之语,只是淡淡瞥了那些嬷嬷和侍女一眼:“把人赶紧抬进去,该请大夫的请大夫。”

    那些下人拿不准六皇子的态度。但还是不敢大意的,急忙行动起来,要知道六皇子行事不羁是出名的,他现在看着漫不经心,要是静主子出了事。恐怕转头就会打杀了她们。

    毕竟静主子肚子里怀着皇孙,皇室血脉都金贵,并不像寻常人家那样,主母未进门,侍妾有了身孕就要落胎。六皇子却面色平静,对呆若木鸡的大夫人蒋氏道:“让世子夫人见笑了。”

    “不。不见笑。”蒋氏茫然摇头,可怜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六皇子转向甄妙:“佳明,那我们就去厅里坐坐吧。”

    甄妙皱着眉:“她腹痛,我等着做什么?我母亲还病着,就先告辞了。六皇兄好好陪着吧。”

    “三夫人身体不适?”

    甄妙冷笑:“那不是多亏了甄静么!”

    其实甄静做的事,虽然众人心知肚明,却拿不出证据的,甄妙敢这么说,无非是气急了,且见六皇子对甄静没那么上心罢了。

    “佳明的娘亲身体不适,那本王也该去探望一下。”六皇子非常自然的说出这句话,对蒋氏道,“那这里就劳烦世子夫人了。”

    “走啦,佳明。”六皇子率先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停住,“怎么走?”

    甄妙无奈走过去带路,渐行渐远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漏墙,可以看到一盆盆生机盎然的茶花,可谢烟阁地处偏僻,又好一段时间无人住了,这样春光未至的季节,难免显出那么几分萧条来。

    甄妙心中冷笑。

    便是这样的地方,给那个搅事精住,也是糟蹋了!

    她想着心事,表情就格外沉静,迎着冬日暖阳往前走,细碎阳光洒落在嫩白的面庞上,像淬玉般通透。

    六皇子瞄了一眼,就忍不住咳嗽一声。

    甄妙惊醒,勉强笑笑:“六皇兄,怎么啦?”

    六皇子就正色道:“佳明,今日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甄妙那点笑意就收了,抿了唇与六皇子对视,一言不发。

    看她那倔强的样子,六皇子就手痒痒,忍不住想弹她额头一下,手动了动又放下。

    这样的举动,到底不妥当。

    “佳明脾气渐涨啊。”

    甄妙心中一凛。

    无论如何,在她面前的是位名副其实的皇子,而她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县主。甄静虽说是六皇子的小妾,可说到底还是建安伯府的姑娘,她这个样子倒是有点迁怒了,且迁怒的没有道理。

    她越想越有些脸红。

    也许是每次见了这人都会丢大脸,又有了那点不知道人家认不认的救命之恩,久而久之就有种破罐子破摔、忘了掩饰自己性情的冲动了。

    意识到不妥之处,甄妙脸色转暖,欠了欠身子道:“佳明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六皇兄可以指教。”

    六皇子嘴角一弯:“指教倒是谈不上。不过佳明啊,掀女人裙子这种事,以后还是别干了。”

    甄妙……

    六皇子懒洋洋摸摸下巴,笑眯眯地道:“如果佳明真的想看,可以让我来!”

    甄妙一个趔趄,差点扑地上去。

    真是够了!

    她嘴角抽了抽,加快了脚步。

    二人穿过一片梅林,过了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就到了和风苑。

    罗天珵已经回来了,正站在廊芜里远眺。

    甄妙提着裙角奔过去:“瑾明,吴太医请来了?”

    罗天珵目光落在甄妙脸上,随后忽然伸手,把落在她肩头的梅花花瓣拂去,然后错过她往前走了几步,对六皇子施了一礼。

    “没想到罗仪宾也在。”

    二人私下的关系是世人不知的。哪怕在甄妙面前,都维持着不远不近的样子。

    “罗仪宾竟然请来了吴太医,三夫人如何了?”六皇子笑问。

    今日吴太医当值,他也是知道的,没想到罗天珵能请了来。

    罗天珵就道:“都是皇上厚爱。吴太医还在给岳母大人看诊。”

    六皇子心里一动。

    最近形势微妙。他们这些皇子都好几日没见到皇上了,对他的病情猜测不已,其他皇子已经蠢蠢欲动。打探着皇上的消息,他一直隐忍不动,就是笃定若是有异常,身为皇上近臣的罗天珵,定会有所暗示的。

    果然此刻。他就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罗天珵请来吴太医,既然父皇是知晓的,足见父皇病情并没有到不可挽救的地步,至少没有几位皇兄想的严重。

    六皇子一想到几位皇兄私下里的小动作,心情就好了起来。

    “瑾明,六皇兄,我先进去看看母亲了。”甄妙说完。欠欠身,带着百灵和青黛沿着长长的廊芜往前走,拐了弯,人就不见了。

    六皇子和罗天珵一时都没有开口。

    罗天珵就盯着六皇子头顶玉冠旁落的梅花花瓣出神。

    他倒是不知,六皇子对皎皎的三姐如此上心了。

    若是这样。倒是不好办了。

    以他现在的地位,说的不客气些,几位皇子恐怕还要向他示好,比如三皇子,他唯一的嫡子在国公府暂住,虽说是孩子受了惊吓,离不开皎皎的缘故,可这也只是个绝佳的借口罢了。

    但是六皇子却不同,谁都没他清楚,将来登上大统的就是眼前这位。

    他现在固然可以利用身份的特殊让六皇子退让,可将来呢?

    换位思考,谁若是动他的皎皎,他也会和人拼命的。

    若是一个帝王怀恨在心,那是相当可怕的事,他只怕皎皎将来为此吃苦。

    “瑾明,想什么呢?”没了旁人,六皇子说话随意了许多。

    罗天珵坦言:“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六皇子。”

    “咳咳,我也没想到呢,本来是闲着无事,来看看静娘的。”

    他才不承认,是见到佳明的马车才来了好奇心,不然这小子非找他拼命不可。

    罗天珵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冷笑。

    果然如此!

    甄静对皎皎怀恨在心,若是这样,她就更不能留了。

    可眼下她住在伯府,若是出了事,无疑连累了皎皎的娘家,若是等人回了皇子府,那就更无法动手了。

    一时间,因为有了先知一直顺风顺水的罗世子,也觉得棘手起来。

    六皇子暗中培养的势力不小,如果是他在乎的人出了事,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

    六皇子觉得今日的罗世子有些冷淡,心道莫非这小子这么敏锐,察觉了他来伯府的真实意图?

    最近几次去见太妃,太妃都避而不见,他承认,见到佳明的马车后,就忍不住生出见一见的念头了,要说把佳明当成太妃的替身么?似乎也不是这样的,每一次和佳明接触,他就更清楚的认识到她和太妃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六皇子莫名有些心虚,以长叹掩饰道:“静娘有了身孕,一直不大安稳,我就来看看。”

    果然……

    罗天珵听了更不高兴了。

    甄妙的出现打断了二人有些尴尬的闲谈。

    “瑾明,吴太医开了豁痰开窍的方子,说要服上几剂看看情况,这几日我想留在府里侍疾,就不回国公府了。”

    出了正月二十,就是三皇子妃出殡的日子,元旦家宴的事,使得罗天珵不愿甄妙出席这种场合,且小皇孙在府上住着,也会引起颇多误解,这倒是个极好的推脱机会。

    “你且安心住着,我一有空闲也会过来的。”罗天珵道。

    六皇子在旁边跟着点点头。

    甄妙诧异看他一眼。

    六皇子差点岔气。

    “呵呵呵,也不知静娘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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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油酥鲍螺

    六皇子先离去后,罗天珵又陪甄妙坐了坐。

    她这才有空掏出那叠纸细看。

    纸上记录了长亭棺材铺那户人家的大小事宜。

    看完后,甄妙把信纸压在裙面上,半天无言。

    那长亭棺材铺一家,是从旁处移居京城的,人口倒是简单,因为老子手艺扎实,打磨出来的棺材极好,兼之媳妇是个手巧的,扎出的纸车纸马、金山银山等活灵活现,生意很是红火。

    那二少爷觉得一个月有十两银子收入很得意,其实是实在话,寻常人家一年花销也不过就是这个数了。

    这样的人家,是不愁娶媳妇的,只是二儿子眼睛有点毛病,偏偏眼光又高,一来二去就耽误下来。

    元宵灯会遇到温雅琦那事,是个经常走街串巷的大姑上门说的,用她的话说,就是掐指一算,二少爷的姻缘到了,灯会上将会遇到个什么样的女子,然后神神秘秘的指点了一番,才引出后面的事来。

    “这都是那个大姑交代的,问她是何人指使的,她也说不清楚,只说是一日醒来,发现大门口塞进来一个包裹,里面包了五十两银子和一张纸条,并警告说若不照做,再塞进来的就不是银子了。那大姑见既有银子赚,若不照办还有性命之忧,就乖乖照做了。”罗天珵解释道。

    甄妙低头盯着鸦青色综裙上朵朵白梅,问:“找不出证据是她做的么?”

    罗天珵就伸出手碰了碰她鸦青的发:“傻瓜,有证据又如何呢,我们心知肚明就好了。”

    甄妙豁然抬头:“若是有证据,就可以交给——”

    见罗天珵神色平静,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是啊,有证据又如何。真要交给六皇子,恐怕还不如她之前拿不出证据时的肆意指责来得好。

    别说是皇子,任是什么人。都不会高兴有人探查自己身边的事。

    一个红漆匣子在面前晃了晃。

    “这是——”

    罗天珵笑着打开,里面平铺着一个个螺旋状金黄色的酥皮点心,他拿了一个递给甄妙:“五味斋新出的油酥鲍螺。”

    甄妙接过来吃了一口,味道鲜美,入口即化,是难得的美味。

    她眼睛立时就亮起来:“我曾派青鸽去买过好几次的。都没买到呢。听说一个月才做出几盒来卖,是难得的稀罕物。”

    “你喜欢吃,怎么不早说?”

    甄妙又吃了一个。笑眯眯道:“回头研究一下如何做的。”

    这油酥鲍螺之所以稀奇珍贵,大受追捧,其实和大周懂得炼制乳酪的人不多,鲜少用乳酪做点心有关,这对甄妙来说却不难。

    她拿起一个递给罗天珵:“你也吃。”

    罗天珵瞧着那散发着奶香味的点心,就着甄妙的手,低头咬了一口。

    “不错。”他虽这么说。吃了一个却不动了。

    甄妙就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请吴太医回来时,路过五味斋,那里排了好长的队,想着你恐怕顾不上吃东西,就顺便带了一盒来。”

    “顺便?我听青鸽抱怨说,她有一次排队。鞋子都被挤掉了。也没买到。”

    罗天珵就低低的笑:“我没排队,刚过去掌柜的就送了一盒。没收钱。”

    甄妙眼睛瞪圆了。

    “五味斋的幕后老板,是昭云长公主。”

    “这你都晓得啊。”提到昭云长公主,甄妙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罗天珵解释道:“我小时候有一次贪玩去街上,身上什么都没带,肚子饿了就站在五味斋外面发呆,正巧遇到长公主出来,她带我进去吃了东西,我便知道了。”

    “瑾明。”

    “嗯?”

    甄妙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总觉得,长公主对你不一般。”

    罗天珵心中一跳,深深看了甄妙一眼,语气有些古怪:“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长公主对他的不同,在他发现前世给他秘笈的人是长公主府上的人时,就越发的怀疑了,没想到皎皎居然也感觉到了。

    甄妙摇摇头:“没有什么道理,就是感觉每次见了长公主,她对我都有些另眼相待。”

    罗天珵扑哧一笑:“说不准是你投了长公主的眼缘。”

    甄妙甩了个白眼过去,避开这个话题不谈。

    罗天珵站起身来:“皎皎,我先回去了。我把罗豹留给你,若是有事,就叫他去衙署找我。”

    甄妙扫了不远处立着的紫苏一眼,笑着点头。

    她便安心在建安伯府住了下来,整日留在和风苑里,衣不解带的伺候温氏,短短几日人就瘦了一圈,温氏终于有所好转。

    甄妙松了口气,一头扎进小厨房,用香菇、肉馅、鸡蛋、豆腐等搅拌在一起,蒸了一道豆腐丸子,又加入香肠丁、新鲜的小葱等煎了几个萝卜丝饼,配上一碗捏成珍珠大小的羊肉丸子汤,浮在上面的香菜鲜翠欲滴,鲜姜黄嫩,一并端着去了温氏屋里。

    “娘,起来吃点东西。”她把秋香色的引枕放好,扶温氏坐起来。

    温氏眼珠转了转,有了点神采,就着甄妙递过来的调羹喝汤。

    甄焕带着虞氏进来时,就看到这幅景象,不由怔了怔。

    虞氏满面羞惭:“四妹,我来迟了。”

    她看着越发的消瘦了,两颊陷下去,显得人老了不少,再不复当初的光彩。

    不让虞氏守在这里侍疾,还是甄焕私下里找甄妙提的。

    甄妙知道虞氏身子一直不好,要真的像她这样侍疾,恐怕不出两日就又病倒一个,倒是理解甄焕的担心,笑笑道:“雷哥儿离不开大嫂照顾呢。”

    “四妹,让我来喂母亲吧,你先歇会儿。”虞氏把调羹接过来。

    甄妙没有推辞:“劳烦大嫂了。”

    见甄焕悄悄使了个眼色,就站了起来往外走。

    到了外面廊芜下站定,望着甄焕道:“大哥叫我出来有事吗?”

    “四妹这些日子瘦了。”甄焕有些不敢看妹妹的脸,他一想到那日对妹妹说的话,就有些不自在。

    那话若是传出去,说他舍不得媳妇侍疾,那也真是无颜见人了。

    他悄悄扫了甄妙一眼,见她眉宇间难掩疲惫,就有几分心疼。

    他们兄妹自幼不甚亲近,可总归是血浓于水,眼见妹妹越来越懂事,又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以后白日就大哥来吧,国子监那边,我已经告了假。”

    国子监和衙署一样,都是过了正月二十开学。

    “大哥毕竟是男子,伺候母亲没有我方便。再说,我看娘似乎好转不少。”

    提到这个,甄焕点点头:“是呢,多亏妹妹照料的好。”

    说到这,神色有几分深沉。

    甄妙见状就问:“大哥是不是还有事儿?”

    甄焕就叹口气道:“府上管事已经去码头接人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二舅母和墨言表弟他们就该到了。”

    甄妙一听,头就大了。

    温雅琦的灵柩还放着,她是横死,又没有成年,是不会办丧事的,但怎么下葬,葬在何处,还要等海定府那边来了人,才能拿主意。

    甄妙怕的是温氏见了二舅母等人后,病情说不准又加重了。

    “大哥,等舅母和表哥他们来了,我们先见见,母亲这边,先缓一缓吧。”

    甄焕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今日就让你大嫂守在母亲身边,你随我一起去见舅母他们。”

    “大嫂撑得住吗?”甄妙有些不放心。

    “一日半日的,还是可以的。”

    甄焕眉头长锁,神情间很有几分郁气。

    甄妙就垂下眼帘:“我听说,大嫂把她的贴身丫鬟开了脸……”

    好一会儿没声音,她抬起眼帘,就见甄焕脸都是红的,有些尴尬地道:“四妹,这些,这些你莫操心……”

    甄妙倒是没想到她这位大哥如此害羞。

    她只是想着大哥和虞氏曾经的恩爱,再看现在虞氏病歪歪的身体,然后又有了新人,觉得惋惜罢了。

    甄焕知道甄妙在想什么,那开脸的丫鬟,他也只在有需要时过去一趟,要说他心里的人,至始至终只有虞氏,可这样剖白的话,他也不可能对着自己亲妹妹说。

    “大哥心里有数,就好了。”甄妙说着喊了一声青黛,命她把豆腐丸子和萝卜饼装几个来。”

    “大哥,我做了些吃食,你让人带着回去给雷哥儿吃。”

    甄焕没有拒绝,笑着道:“多谢四妹了。”

    正在这时紫苏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个红漆匣子:“大奶奶,世子爷又送了油酥鲍螺来。”

    紫苏平日都是面无表情一张脸,今日却有些微红。

    甄妙知道,这油酥鲍螺定是先送到罗豹手上,再转交给紫苏的,他们二人已经算是未婚夫妻了,许是罗豹说了些什么逗弄她。

    这些甄妙并不理会,打开一看,里面码着上下两层,共三十二个,就分了八个送去老夫人那里,自己留下四个,明华苑和芳菲苑各送去六个,剩下的一股脑给了雷哥儿。

    到了日头偏西,温家的人终于进了府,甄焕和甄妙亲自去迎。

    就见二舅母焦氏眼睛肿的核桃一般,由一个年轻妇人搀扶着。

    温墨言面色冷峻,见了甄焕,忽然上前一步,抡起拳头就打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墨言表哥

    甄焕是个书生,哪见过这种阵势,一时之间忘了躲,带了风的拳头就打了过来。m。x。移动网

    那肌肉盘根错节的手臂被一双纤纤玉手牢牢按住,甄妙急切喊了一声四表哥。

    温墨言浓眉大眼,平日脸上挂着爽朗的笑,此时却面色冰冷,看着有些骇人,咬牙道:“二表妹,你放开。”

    “放开可以,你不能打人。”

    温墨言没做声,这样拉扯也不像话,甄妙就松开了手。

    谁知手刚一松开,温墨言那一拳还是打了出去,捶在了甄焕肩头。

    “四表哥!”甄妙气个半死,狠狠瞪着他。

    温墨言倔强的瞪回来,喘着粗气道:“二表妹,年前雅琦还好好的,眨眼间人就没了,你就是心疼你哥哥,也不能这样不讲道理!”

    甄妙知道她这个表哥是个直爽性子,当初温雅琦爬床那事,根本就没让他知晓,想来这次送信,大哥觉得那些事不便在信上说清楚,所以接到信的二舅母和四表哥哪知道缘由,好好一个女儿没了,定然是憋着火赶过来的。

    当着众多下人的面,甄妙不好多说,干脆不理温墨言,直接向焦氏走去,到了跟前行了一礼:“二舅母,有什么话,等进了厅里外甥女再跟您好好说清楚,现在许多人看着呢。”她看一眼甄妙,泪水就下来了,却没有像温墨言那样冲动,抿着唇点点头,还不忘嘶哑着声音介绍道:“这是你二表嫂邢氏。大前年进门的。”

    焦氏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排行第二,一个排行第四。

    甄妙裣衽施礼:“二表嫂好。”

    她不着痕迹打量一眼。

    邢氏身量颇高,一张容长脸,眼睛细长。眼角微挑。颇有几分妩媚,目光流转处又不经意间透出几分凌厉来,一看就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妇人。

    “表妹客气了。先带婆婆进屋吧。”邢氏侧了侧身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不知姑母在何处?”

    女眷间的问答,甄焕不好插言,听她提起温氏。脸色却冷了几分。

    这位表嫂可真是个厉害人,一来就挑起刺来了。二舅母是母亲的嫂嫂,按理说远道而来,母亲是该亲迎的。只是这种场合,人既然没出现,那总有原因,非要问起。那便容易伤情面了,也不知妹妹应不应付的来。“母亲因为表妹的事急病了,正歇着呢,二舅母,我先带您去见了祖母。再去母亲那。”甄妙平静地道。

    焦氏悲痛过度,一心盼着见了温氏问个明白,自是没听出什么,闻言点了点头,由甄妙挽住她另一只胳膊往内走。邢氏却心中一跳。

    听这意思,莫非错处是在小姑子身上?

    不然就凭小姑子死在自个儿姑母府上,这表妹都不该如此镇定。

    心中有了计较,邢氏脸色就缓了几分。

    对那个短命的小姑子,她是没有半分感情的,只是小姑子死的蹊跷,伯府说不准就会因为愧疚补偿几分,夫君走不开,她再不跟着来,岂不是都便宜了小叔子。

    邢氏扶着焦氏往内走,青石路面干净平整,下人们衣着精神,走起路来轻手轻脚,见了甄妙几人就矮下一片行礼,再有那青瓦红墙,常青花木,只觉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

    蒋氏正站在台阶上,见人走近了,就下了台阶迎过来:“焦太太一路辛苦了,我说去二门迎的,谁知人就到了。”

    众人进了宁寿堂正厅,老夫人正坐在太师椅上候着。

    “老夫人。”焦氏心乱如麻,说不出旁的话来,矮下身子行了个礼。

    “焦太太快别客气。”老夫人不动声色打量几人一眼,吩咐丫鬟上茶。

    透明的玻璃杯里,是上下沉浮的君山银针,散发着袅袅热气。

    玻璃杯罕见,邢氏捧在手里打量了好几眼。

    焦氏却顾不得这些,任由茶杯放在一旁的高几上,哑着嗓子问道:“老夫人,我那闺女,不知怎么就去了——”

    老夫人沉默下来。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老夫人,儿媳来迟了。”

    李氏走了进来。

    她穿一件紫罗兰色绣忍冬纹对襟缎袄,蜜色坠流苏马面裙,发髻间插着凤尾金步摇,随着走路一颤一颤的,晃花了人眼。

    焦氏见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闷气就升腾起来,面色顿时变了。

    她没了女儿,这人却盛装打扮,实在是看了刺心!

    见焦氏不高兴了,李氏就觉得稍微高兴了那么一点儿。

    没错,她就是故意这么穿!

    凭什么啊,那小贱人一死百了,旁人都没什么事,又是她闺女倒了霉!

    玉儿和王阁老家的亲事倒是没有变故,可冰儿却是个命苦的,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又寻了户适合的,打算出了正月就定下来的,结果闹出这事后,人家又给婉拒了!

    想到这个,若是温雅琦还活着,李氏都恨不得生吃了她的肉,现在人死了,也只能给她亲娘添添堵了。

    李氏抚了抚鬓发,笑着道:“媳妇吃过妙儿送过来的油酥鲍螺,就卸了妆迷迷糊糊睡着了,谁想到焦太太就来了,我这来迟一步,还请见谅。”

    焦氏咬着牙,挤出两个字:“不敢。”

    李氏笑了笑,没做声。

    温墨言再也忍不住:“老夫人,还望您说个明白,我妹子是为何寻了短见!”

    “哎呀,表少爷,你这样大声说话我家老夫人可受不住。这些日子流言蜚语的,可是让我们老夫人心里一直难受着呢。”李氏冷笑道。

    不想让场面闹得更难堪,甄妙站出来道:“祖母。我先领舅母他们去母亲那里了。”

    说着转头,与温墨言目光相触:“四表哥,还有什么比我们更清楚的,你莫要追着祖母问了。”

    她清澈的目光中带了疲惫与沉郁,像是一股清冷冷的泉水。抚平人心头的焦躁。温墨言那股就快控制不住的怒火降了几分,勉强点了点头。

    甄妙和甄焕默不作声的领着人往和风苑走,到了那里却没领去正屋。而是去了东厢房。

    饶是被悲痛压的头脑木然的焦氏,都觉得不对劲了,问甄妙:“妙儿,怎么不见你母亲?”

    “二舅母先坐。”甄妙在东厢房的大炕上先坐下来。

    几个丫鬟上了茶点,很快全都退了下去。紫苏出去前,还转身关好了门。

    甄妙这才开了口:“四表妹投缳后,我娘痰迷心窍,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她现在受不得刺激,还请舅母勿怪。”

    焦氏听的愣住。

    邢氏却很快反应过来,拭泪道:“没想到姑母伤心至此。婆婆您心里难受,儿媳更是能体会了,还请二表妹给我们一个说法,小姑她到底是因何想不开的?……

    甄焕忽然站了起来:“舅母,外甥去叫虞氏来拜见您。”说完就匆匆走了出去。

    他这么一走。场面更是尴尬。

    邢氏心里一动,莫非小姑的死,和这位表弟有关?

    温墨言也不是傻的,拔腿就追,甄妙立刻拦在他面前。

    温墨言想把她推开,又怕伤着她,气得脸色铁青:“表妹,你给我让开。”

    他指着门的方向怒问:“雅琦的死是不是和焕表哥有关?他是不是做贼心虚了?”

    “谁做贼心虚了,墨言表哥,你再不等事情说清楚,就无理取闹,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啊?还去找祖父祖母告状不成?”

    小时候四表妹去海定府住,可没少告他的黑状,每次都害他被脱了裤子暴打。

    见他横眉怒斥的模样,甄妙气得狠狠踩了他一脚:“我就不告诉你四表妹的事了!”

    温墨言顿时老实了,颓然坐下:“我不闹了,表妹,你说吧。”

    看了焦氏和邢氏一眼,甄妙心中叹口气,她知道,这事不从头说起,温氏和娘家就再难走动下去了,刚才大哥避开,也是知道那件事不可能再瞒着了。

    “那年我大嫂早产,伤了身子,就让一个陪嫁丫头伺候大哥,大哥喝了许多酒,第二日才发现那丫鬟变成了四表妹。”

    屋内响起不可置信的抽气声。

    甄妙不想被打断,快速说道:“后来我和三表姐问了四表妹,原来四表妹存了心思给我哥哥做妾,好等着大嫂不好了扶正。”

    她就把后来的打算一一道来。

    “不可能!”温墨言脸色铁青,额角青筋直冒。

    甄妙冷笑:“当时三表姐是想勒死四表妹的,表哥若是不信,就写信去问问三表姐,我若是有一句胡言,就天打雷劈好了!”

    温墨言气得站了起来:“你,你胡说什么!”

    甄妙也来了倔脾气,梗着脖子道:“我没胡说啊,胡说要遭天打——”

    话没说完,竟被温墨言捂住了嘴。

    他这举动,更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他自己在内。

    呆滞了片刻,他放了手,冷着脸道:“我已经没了一个妹妹,不想再有妹妹出事了!”

    甄妙眨眨眼,心中忽然升起几分暖意。

    遥远的记忆闪过,每次这位表哥因为原主挨了打,可下次见着她,照样是一脸灿烂的笑。

    他这样的人,是从来不会真的记恨一个人吧,对他来说,憎恨永远要比笑容费力的多。

    一时之间,后面的话甄妙竟有些难以开口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丧妹之痛

    再不忍心,事情总是要交代的,甄妙咬了咬牙,一鼓作气说完。她瞧着焦氏和温墨言惊愕的样子,心情格外复杂,便垂了眼帘,盯着素缎裙面上的暗竹花纹不语。

    温墨言豁然站起来,双腿修长,转身就往外走。

    “表哥,你去哪儿?”甄妙追上去,挡在门口。

    温墨言盯着甄妙,长长的睫毛像鸦羽作成的扇,显得双目大而明亮,里面愤怒的火焰令人不敢对视。

    “二表妹,害死妹妹的凶手还活得自在,你拦着我?”

    甄妙抿了唇不语,脚步却没有半分移动。

    温墨言明亮的眼渐渐暗下去,悲伤、恼怒、不甘,种种情绪在眸中流转,最终连声音都低沉了几分:“二表妹,你真的要拦我?”

    他看起来不那么愤怒急躁了,却像受伤的小兽,绝望而压抑。

    甚至有那么一刻,甄妙觉得他要像个孩子似的哭出来了。

    其实,温墨言只比她大了一岁,才刚刚十七岁。

    “就算四表哥以后会讨厌我,现在我也会拦着你的。”甄妙淡淡地道。

    “你,你——”温墨言狠狠咬了下唇,唇上顿时涌出血来,他却毫不在意,“你就是知道,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是不?你要是个表弟,我非得——”

    甄妙脸一沉:“四表哥就把我当表弟好了。”

    说着挺了挺胸脯,抬了抬下巴,投过去个挑衅的眼神。

    那意思很明显,有种你打我啊。

    温墨言尴尬地移开了眼。

    “墨言,别胡闹了!”焦氏终于开了口。

    “娘——”

    焦氏摩挲着干枯的手。语气满是苦涩:“墨言,雅琦这样子,是娘没教好,又怎么怨的了别人。”

    “娘,小妹再怎么不对,也罪不至死啊!”温墨言狠狠攥着拳头。

    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幼妹才刚刚十五岁。花朵般的年纪。不过是月余没见,就香消玉殒。祖坟不得入,或是在某处起一座孤零零的香丘。想着那凄凉场景,便觉肝肠寸断。

    她再任性妄为,再满是缺点,也是他的妹妹。哪怕是终身不嫁,他养着也好。

    焦氏闭着眼。泪水簌簌而落:“是娘没有教会雅琦自重、踏实,还有坚韧,但凡她做到一点,也不会要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看着焦氏痛苦的神情。甄妙心中酸涩。

    不错,若是温雅琦自重,就不会失身。若是她足够踏实,哪怕失身了。这些亲人总会给她安排个良人,若是她坚韧,就算到了最糟糕的局面,也不会一根绳子吊死自己,逃避这一切。

    “是我的错。雅琦刚明白事理的时候,家里就渐渐艰难,娘忙着支撑家业顾不上她,后来你爹瞎了一只眼,担子更重,就更疏于管教她了。说起来,是娘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才害了她,也让娘受到这惩罚。”焦氏再忍不住,痛哭起来。

    “娘,您可别太伤身了,您还有公公,和我们这些小辈要管呢。”邢氏扶着焦氏劝道。

    那小姑子,可实在令她吃惊,竟做出这么多恬不知耻的事来,到现在,她也看出来了,府上这位姑母对小姑是顶好的,如若不然,这事发生在别的府上,早就把这不懂事的小姑送回去了。

    这样的话,她倒是没必要借机闹了,出了这种事后,那姑母对娘家只有更愧疚的份儿。

    想到这,她便劝道:“娘,姑母不是还病着吗,您总得带儿媳和小叔去看看。”

    焦氏轻轻点头,睁了眼看向温墨言:“墨言,娘不是什么有见识的人,却也知道贼要捉赃的道理。妙儿的话你也不是没听到,那位姑奶奶只是三言两语劝动了你妹妹,单凭这个,你凭什么找人家算账?雅琦已经这样,你还要再闹出笑话来让人戳咱家的脊梁骨吗?那让我怎么有脸去见你姑母?”

    焦氏说自己没见识,是过谦了,那时温家还没衰落,娶的三房媳妇,虽算不上名门贵女,那也是大家闺秀,不过是多年困顿日子,把人磋磨的像个农妇似的。

    温墨言傻傻站着,好一会儿,忽然一拳狠狠砸在墙面上。

    这小子力气大,这一拳砸下去,那白亮的墙面立刻龟裂如蛛丝,他顿时呆若木鸡,下意识去看甄妙,就像小时候做了错事被抓包时的反应差不多。

    甄妙快步走了过来,伸出了手。

    温墨言下意识后退一步。

    甄妙失笑。

    这人,还怕她打他不成?她又不是他老子。

    她从袖中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塞到他手里:“手流血了,你先按着。”

    然后打开门喊紫苏进来:“紫苏,你带表少爷去包扎一下。”

    温墨言还想推脱,见甄妙板着脸,老实跟着紫苏出去了。

    焦氏站了起来:“妙儿,带我去见见你娘吧。”

    甄妙犹豫了一下,点头:“二舅母随我来吧,只是太医说了,我娘受不得刺激,不然病情就反复了。”

    “二舅母知道的。”焦氏拍拍甄妙的手。

    她那双手粗糙似老树皮,剌的人肌肤微微刺痛。

    甄妙就想起温氏曾说过的话。

    娘家最困难时,连下人都舍不得请,衣裳都是主妇亲自洗的。

    一时之间,甄妙理解了温氏的苦衷。

    任谁娘家人过得如此,自己就是住在金山银窝里,也会坐立难安吧。

    出了厢房的门,顺着抄手游廊往前走,天已经有些暗了,残阳西坠,把那方的云染成青红色,沉甸甸的似要支撑不住,给人的心情也蒙上了一层阴郁,墙角那株老梅开着花,稀稀落落的白梅,迎着风有几分萧瑟的意味。

    “二舅母。您走这边。”甄妙站在了外侧,遮挡住了风。

    焦氏长途劳顿,又悲伤入骨,再吹了风病倒,那就更令人头疼了。

    她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对料理这些事,她向来不擅长。这一刻。很想甄妍就在一旁。像未出阁时一样,给她拿主意。

    可这是行不通的,甄妍眼看就要临盆。又是个气性大的,知道这事万一动了胎气,那更了不得。

    甄妙挺了挺背脊,扶着焦氏往前走。

    不擅长。那便用心去学好了,路总是人走出来的。

    焦氏和温氏见了面。

    焦氏是个撑得住的。明明正经历着丧女之痛,还耐心抚慰了温氏几句,温氏就像个小女孩般,搂着焦氏大哭起来。

    甄妙看了大松口气。

    心中郁结。能哭出来,就好了一半了。

    温墨言由紫苏领着过来,见到里面情形。立在门口不动了。

    甄妙见状走了出去。

    “我等会儿再进来拜见姑母。”温墨言说着,瞧了甄妙一眼。见她神色平和,道,“二表妹,我想……去瞧瞧雅琦。”

    甄妙沉默好久,点头:“嗯。”

    温雅琦已经入殓,棺材就放在和风苑一间后罩房里。

    甄妙领温墨言过去,一推开门,一股阴冷之气就扑来。

    温墨言挡在甄妙身前,回头道:“二表妹,你就在外面等着吧,我进去看一眼就是了。”

    甄妙胆子其实极大,只除了怕鹅,但对看死人,真没有兴趣,就老实点了点头,站在门外等着。

    温墨言走过去,先盯着棺木头部镶嵌的铜镜片刻,才把棺盖缓缓移开。

    温雅琦就躺在里面,面色发青,孤零零,空荡荡,周身空无一物。

    这也是当下习俗,未嫁的女子身亡,别说入不得祖坟,就是连陪葬物都不许有的。

    想着妹妹生前最爱精致首饰和漂亮衣物,到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温墨言只觉心痛难言,一滴泪从眼角流下来。

    他忙后退,怕泪水落到棺木上,退出半丈后蹲下去,压抑的低泣起来。

    甄妙站在门外听着,还是忍不住走进去:“四表哥——”

    话音嘎然而止,直愣愣瞧着半开的棺材里温雅琦那张铁青的脸。

    温墨言豁然站起,脸色都变了,挡住她的视线把她推出去,这才返回去,把棺盖盖好,又走了出去,黑着脸问道:“好端端的进去做什么?”

    甄妙抿了唇没吭声。

    因为听见他一直哭,想进去劝劝这种话,还是不要提了,想必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听到这种答案。

    “有没有吓着你?”温墨言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甄妙摇摇头:“没有。”

    这个真没有。

    可惜温墨言不相信,沉了脸往回走,等快到正屋那里时,低声道:“四表妹,你要是害怕,就见表妹夫来陪陪你。今日的事,实在抱歉了。”

    他现在异常后悔,想去见妹妹最后一面,随便请个丫鬟带路就是了,何必要表妹领去。女孩子都胆小,她这一吓,吓出什么病来可怎么是好。

    “真的没事。”甄妙扯着嘴角笑了笑。

    温墨言显然不相信,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甄妙目光随意落到他包扎好的拳头上,才想起来一事,也没有寻常女儿家的忸怩,坦然道:“四表哥,我那帕子呢?回头洗洗,我还要用的。”

    沾了血的帕子她显然不用了,那帕子虽普通,又没有特殊标记,可毕竟是她用过的物件,留在温墨言那里总归不妥。

    温墨言伸手入怀掏了掏,愣住:“应该是留在次间里了。”

    “那便算了。”

    等温墨言进去拜见温氏,甄妙不动声色的唤来紫苏,听她说那帕子已经绞烂了,这才放了心。(未完待续)

    ps:感谢安奈儿_tb、丶茕茕白兔、吴千语打赏的腊梅。

    推荐吴千语大大的《医律》,一百多万字,已经很肥了。

    简介:这是一个现代女法医与古代福尔摩斯完美结合,谈情说案的故事!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夜探

    到了晚上,甄妙就歇在了和风苑的西屋,方便照顾温氏。

    许是大哭了一场,温氏清醒了许多,这一晚便格外安静,甄妙不需要时不时起来过去看,按理说能睡个踏实觉,可她却睡不着了。

    她睁着眼,盯着月白色帐幔顶端垂下的镂空鎏金葫芦香球发呆,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闪过温雅琦那张铁青的脸。

    甄妙翻了个身,叹气。

    她想,温墨言说的是对的,她没有自己以为的胆子那么大,以往活生生的小姑娘变成了一具面部狰狞的尸体,任谁见了都不会平静的。

    她又翻了个身,还是毫无睡意,干脆起了身,披上象牙白素面妆花小袄走到花梨木长桌前,倒了杯水喝。

    放下甜白瓷的杯子,甄妙干脆来到窗边,推开了窗,数星子打发时间。

    月明星稀,苍穹格外高远幽谧,她以手托腮,百无聊赖的欣赏着夜景。

    晚风吹过,听不见鸟语虫鸣,静的只有这风吹过光秃秃枝杈的细微声,她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白日看到那幅骇然画面憋在胸口的浊气似乎散了。

    甄妙起了身,伸手想把窗子关好,一个熟悉的身影沿着抄手游廊匆匆而过,她那手顿时僵在半空。

    借着朦胧月色,她认出了那人的身份,正是温墨言。

    甄妙心里一动,快步走出去,把歇在外间的青黛拍了一下。

    青黛其实并没睡熟。

    她本就有功夫在身,又要守夜,甄妙每一次翻身都能察觉,只是主子不叫她,她就不吭声。让自己处在半睡半醒间,这样既能休息,也能随时起来。

    “青黛,你随我来。”甄妙低声说,想了想道,“不用离我太近,最好能隐住身形。”

    她想。温墨言若是有什么事。见到是她,在这种情形下,说不准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可若跟着青黛,就不一定了。

    主仆二人悄悄出了屋子。

    甄妙没顾上穿披风,这才觉得有些冷,可眼下也没时间回去拿了。她加快了脚步悄悄跟上了温墨言,越往前走。心中越疑惑。

    等温墨言停在了一处后罩房门口,甄妙简直惊骇了。

    这是温雅琦的停尸处,白日两人刚刚来过的,此时此刻。四表哥又来做什么?

    她觉得这事又古怪又惊人,心中的好奇更胜了。

    门没有落锁,温墨言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伸手推去。

    吱呀一声,房门缓缓打开。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温墨言下意识的回头张望一下,把躲在角落里的甄妙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没有发现什么,抬脚进去。

    甄妙想了想,悄悄跟上。

    她不敢站在门口,只是贴着墙壁站着,探出头去看,脸上表情顿时凝固了。

    她看到温墨言伸出手摩挲了一下棺盖,把提着的气死风灯放在一旁,然后缓缓推开棺盖,接着,竟然把躺在棺材里的温雅琦上身抱了起来,头缓缓低下去。

    甄妙差点惊叫出声,死死捂住了嘴。

    四表哥在干什么?

    他,他看起来怎么像是……像是在亲吻怀中的人?

    甄妙心扑通扑通狂跳,忘了是在偷看,渐渐站直了身子。

    眼前这一切,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爱笑爱玩的墨言表哥,居然是个恋尸癖,而且恋的是自己亲妹妹?

    一想到温墨言都十七了,有一次温氏还和她抱怨过,对他提起亲事,他完全是没想法的样子,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甄妙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糟了,她发现这么大秘密,要是被墨言表哥知道了,非得弄死她吧!

    虽然有青黛护着,可以后二人真的没法愉快玩耍了。

    甄妙欲哭无泪,提着裙角转身就想赶紧回去。

    好巧不巧,因为之前睡下,头发上半部分只是用一支玉钗松松挽着,她又来回翻身早折腾的更松散了,这么一转身,惯性之下,那支玉钗就被甩了下来,在半空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就落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轻响。

    甄妙愣愣盯着那支断成两截的玉钗,又慢动作般抬了头,点了穴般定在门口,与满脸震惊的温墨言对视。

    好一会儿,仿佛是千万年之久,甄妙听到一个声音喊她:“二表妹——”

    她这才找回理智,扭身就投入了夜色中。

    温墨言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冲了出去。

    他是男人,身高腿长,又不是文弱书生,三两步就追上了甄妙。

    这后罩房原本住着些丫鬟婆子,因为这一间充作了停尸处,两侧几间屋子的人就都挤到旁处去了,可要是动静大了,难保不会惊动了。

    温墨言不敢大声喊,一着急就抓住了甄妙一只手。

    他力气又大,甄妙被拉的转了身子,一下子栽进了他怀里。

    那捡起玉钗跟在后面,本欲冲上来的青黛却停住了脚步。

    这种情景,她若是出现,想必大奶奶会很尴尬吧。

    她决定见机行事,反正以她的功夫,表少爷是伤不了大奶奶的。

    温墨言只觉怀里那身子又香又软,那香气不是寻常闻见的花香,而是一种奇异的味道,仿佛是果香和奶香混在了一起,刺激着他的嗅觉。

    温墨言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跳,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这味道,倒像小时候吃过的掺入果子露的奶馒头,拳头大的奶香馒头,他每次能吃五个!

    一想起儿时吃过的美食,他一时之间就忘了放手。

    这可把甄妙吓呆了,她不敢大声呵斥,怕惊动了旁人,咬了咬唇结结巴巴低声提醒道:“表……表哥。我只是表妹,呵呵呵,只是表妹。”

    她真的不是温雅琦!

    温墨言这才回神,顿时涨红了脸,慌手慌脚的松开手,后退了两步。

    “二表妹,你。你都看到了?”

    甄妙沉重点头:“我都看到了。”

    她阳光开朗的四表哥。居然这么重口,嘤嘤嘤,好想哭晕在停尸房门口!

    温墨言一脸尴尬。神色忐忑的瞧着她,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甄妙心底发凉。

    完了,看四表哥这反应,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原来刚才真的没有看错!

    “二表妹,我们去那边坐着说吧。”

    甄妙迟疑片刻。见温墨言焦灼不安,点了点头。

    二人到了一处廊庑下坐着。

    温墨言垂了头,认错:“二表妹,我很抱歉。你,你会生我的气吗?”

    “啥?”甄妙悄悄抓着裙面,见他望来的目光又温暖又清澈。还盛满了歉疚,顿时呆了。喃喃道,“我当然不会生气啊,只是太惊讶了。再说,四表哥没必要跟我道歉,这个……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我虽然不大理解,但是,但是……”

    “但是”了半天,她也没说出个什么来,这个,一般人真没法理解啊,她就是个一般人,能别难为她了吗!

    看甄妙这反应,温墨言心中有些难受。

    他刻意的隐瞒,还是让表妹伤心了吧,若是姑母知道了,恐怕更会怪罪他。

    他低了头,神情有些落寞:“是我不对。今晚躺在床榻上,怎么也睡不着,一直想着雅琦的事。我怎么都觉得雅琦不会寻死的。二表妹你不知道,雅琦又娇气又怕疼,都十多岁的人了,有一次被硬纸划破了手指,还疼得哭起来呢。你说这样的她,怎么敢自缢呢,那要多疼啊。”

    甄妙张了张嘴,语气古怪:“所以四表哥,你的意思是——”

    总觉得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实在是想不通,就想再去看雅琦一眼。”温墨言抓了抓头,“白日二表妹你进去,我怕吓着你,就没有仔细看。”

    “那,那你把雅琦抱起来——”

    “哦,我认识一个朋友,是个出色的仵作,听他说这自缢死的人和被人勒死的,脖子处的伤痕是有区别的,那屋子里太暗,灯光又不够亮,我就抱起来仔细瞧瞧。”

    见甄妙脸色怪异,自嘲的笑笑:“我知道表妹心里怪我的,我心里有怀疑,本该直接对你说,不该自己偷偷去瞧。只是我那时怕你和姑母多心,觉得我胡乱猜疑伯府上的人,这才一时犯了糊涂。”

    温墨言虽这么说,其实要重来一次,恐怕还会选择偷偷去瞧。

    毕竟妹妹在亲戚家没了,都说是寻了短见,他非不信,还想去仔细查看,那不是摆明了不信任姑母一家吗?那样难免伤了亲戚情分。

    “表妹如果还生气,就打我吧,只是你别告诉姑母,要是再惹她伤心,就是我的罪过了。”温墨言垂头丧气伸出手,让甄妙打他手心。

    甄妙当然不可能打。

    她这心情大起大落的,小心肝都快承受不住了。

    老天开眼,她表哥没有长歪!

    “我说了,没有生气。四表哥和雅琦兄妹情深,不相信她就这么去了也是人之常情。刚刚因为我打扰了,四表哥也没瞧清楚吧,那我们干脆再过去看看吧。”

    温墨言猛然站起:“对了,那灯笼还在那呢。”

    二人并肩走进夜色里,向着后罩房行去。

    到了半途,温墨言忽然想起了什么,挠了挠头问:“四表妹,你刚才说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是个什么意思啊?”(未完待续)

    ps:感谢闹啦啦、鹿角霜打赏的腊梅,醉逐香尘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总看到有童鞋留言更新慢,柳叶表示已经尽力了,毕竟白天上班,码字的时间只有晚上,一章要写两三个小时,不可能总熬夜,而且日常生活,总有有事的时候。咳咳,至少柳叶每天都能保证更新,若是第一天没更,第二天也会补上的。

第二百三十章 世子来了

    甄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一阵干笑:“呵呵呵。”

    温墨言觉得二表妹可能还是有点不高兴,老老实实闭了嘴。

    等到了那里,因为屋内还亮着一盏灯,昏暗幽黄,一侧有棵光秃秃的石榴树,风吹来枝桠一颤一颤的,树影落在窗纸上,倒显出几分阴森来。

    甄妙记得这棵石榴树,或者说,是原主的记忆。

    那时她不过十来岁,溜到后罩房这边来玩。

    那时正是石榴成熟的时候,只是这棵石榴树种在背阳处,结出的石榴又小又黄,平日都无人动的。

    那一次她看到一个七八岁大的小丫鬟踮着脚摘了几颗石榴,正巧因为在闺学教琴艺的先生夸了二姐甄妍,心里窝着火,见状就借机发作,罚那小丫鬟在太阳下跪着,秋老虎毒辣,小丫鬟生生晒晕了,才惊动了大人。

    似乎是从那时候起,大哥甄焕和二姐甄妍对她就越发疏远起来,觉得她胡闹、任性超出了一个底线。

    甄妙并不怪他们,可看着温墨言这样,心底深处还是有几分欣羡。

    他知道温雅琦的一切缺点,可因为那是他的妹妹,他还是比绝大多数的哥哥做的都要好。

    不是因为你够好,我才对你好,而是因为你本身的存在,我便对你好。

    甄妙知道这样想相当矫情,可是身为女孩子,谁不希望有一个这样的兄长呢?

    见甄妙不动,温墨言问:“是不是冷了?”说着解下披风给她披上。

    甄妙怔了怔,那暖意让她原本拒绝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再要推辞时,他已经转了身往屋里走。

    “二表妹。你就在外面等我,我会尽快的。”

    甄妙立在门口等着,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

    她瞧着那株石榴树打发时间,心中在想,也不知道现在,这株石榴树结的石榴还是又小又黄吗?

    终于,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些沉重。

    她回了头。看见温墨言白着一张脸,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四表哥?”

    温墨言手在抖,又极力镇定。声音还是在打颤:“二表妹,我们边走边说。”

    甄妙心沉了沉,默默点头,无声地跟着他往前走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停下来。

    因为心绪纷乱而有些走神的甄妙差点撞了上去。

    温墨言伸手把她扶住。

    隔着衣料,甄妙还是能感到那双手凉的透骨。

    她再也忍不住问:“表哥。雅琦她——”

    温墨言瞧着她,开始有些后悔要她跟着一起来,说谎他不愿意,说实话。恐又吓着她。

    “四表哥——”甄妙忍不住催促。

    “我看了雅琦脖子上的痕迹,如果那位朋友说的不错的话,雅琦她……应该不是自杀!”

    虽然早有预感。可听了这话,甄妙心还是往下狠狠坠去。这夜似乎格外寒冷起来。

    温雅琦不是自缢的,那么就是被人先勒死的。

    她身子忍不住发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出租车上,出租车司机那双手狠狠掐着她脖子,越掐越紧。

    她抬了头,环视四周。

    夜色更深了,黑云已经把月亮遮蔽,星子早已黯淡无光,只有温墨言手中提着的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把二人周身照亮。可也因为此,越往外边就越黑暗,到了再远一点已经完全看不清,不知是什么在前方静静等待着他们。

    这一刻,甄妙倒觉得有这灯光,像是成了活靶子,反倒更恐慌起来。

    “二表妹,别怕。”温墨言见她唇都是白的,一点血色都没,纤细的身子披着他的披风显得更单薄,就有些心疼,伸了手想拍拍她,终究没有那么做。

    要是他们还是小时候就好了。

    温墨言这么想。

    年纪小,旁人就不会乱想,他就能抱一抱表妹,让她不要怕了。

    “我不怕。”甄妙从回忆中醒来,紧了紧披风的带子,“四表哥,我们先回去吧。雅琦的死因既然有问题,那我明日叫罗豹去跟瑾明说一声,他或许有办法查查的。”

    “那有劳表妹和表妹夫了。”

    温墨言一直把甄妙送到房门口。

    甄妙又不好说青黛其实跟着呢,只得由他送了。

    在门前站定,她解下披风递给温墨言。

    温墨言伸手接过,也没穿,紧抿着唇道:“四表妹,那明早就麻烦你了,尽快让世子知道。”

    他虽率直,并不是真的莽撞,妹妹死的这么不寻常,又是死在自个儿姑母府上,当然是罗天珵插手,要比他胡冲乱撞管用的多。

    “表哥放心。”

    温墨言点点头,转了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回望着甄妙。

    “二表妹,你若是怕,就要丫鬟陪你一起睡。”

    甄妙莞尔一笑:“四表哥,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夜色如墨,她站在门口,因为有微弱的光,能看清莹白的脸上那抹忽然绽放的笑容,就像昙花绽放一样,虽然短暂,却美不胜收。

    温墨言忽然就不敢看了,转了身匆匆走了。

    甄妙站在门口片刻,青黛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大奶奶。”

    “进去吧。”甄妙先行推门进去。

    内室有一盏长明的小油灯,是方便起夜照亮用的,光线虽不甚明亮,可还是比外室要亮堂些。

    甄妙走进去,搓着手呵了呵气,这才快步走向架子床。

    月白帐幔遮挡了内里光景,她刚一挑开幔帐,手就被捉住,然后拽了进去。

    她的惊呼声被一只大手捂住,有个声音低低地说:“是我。”

    甄妙这才停止了挣扎,喘着气,睁着眼,看着突然出现的罗天珵。

    罗天珵脸色沉沉的。深深凝视着甄妙。

    “大奶奶——”

    青黛鞋子都没顾得穿,飞奔进屋,脚步还是轻若无声。

    “出去!”冷冷的声音响起。

    青黛怔了怔,显然是听出罗天珵的声音,默默转了身走了。

    外面没有动静了,罗天珵这才看向甄妙,心一抽一抽的。有些闷疼。

    他接到罗豹的消息。说温家人到了,温墨言还差点跟甄焕打起来,担心她应付不过来。忙到深夜还是忍不住来了,可他看到了什么?

    他抿了唇不吭声,就这么望着甄妙,像是要望进她心里去。然后在里面狠狠割一刀,让她也尝尝这种疼。

    “瑾明?”

    见他还没反应。甄妙伸手拧了他胳膊一下,嗔道,“你又翻墙了,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了。吓我一跳。”

    罗天珵双手环抱,冷笑着,好一会儿。才臭着脸问:“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屋里?”

    “本来睡不着。无意间看到墨言表哥走了出来,有些奇怪,就跟上去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去了停放表妹尸身的那里。”甄妙提到这里,忙拉了他的手,“瑾明,墨言表哥说表妹不是自尽的——”

    她等着罗天珵发表意见,没想到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用下巴蹭着她光滑如缎的头发,忽然一低头,在她肩头咬了一口。

    虽然隔着衣裳,甄妙还是有些疼,挣了挣道:“你做什么呀?”

    罗天珵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你还穿了他的披风。”

    “我出去时忘了穿,表哥见我冷,好心把他的借我了。”

    “你还散着头发!”罗天珵张开手,插进她发丝里。

    甄妙这才想到这个,咬了唇道:“挽发的玉钗不小心掉了。”

    罗天珵额角青筋跳了跳,语气难得还保持平静:“你还跟他出去了,这么晚。”

    “我好奇……”甄妙小心翼翼瞄着罗天珵,怕他犯病。见他还算平静,忍不住嗔道,“你都知道,还问我。”

    罗天珵顺她发丝的手一顿,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和你会不会说,能一样吗?”

    甄妙瞧他面色紧绷,眼中有血丝,显然这几日又没好好休息,就有些心疼,软了语气道:“既然这么忙,深更半夜的还来做什么?”

    罗天珵挑眉:“不来,我能知道吗?”

    甄妙呆呆瞧了他半天,才问:“瑾明,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罗天珵摇头:“真没有。”

    “没有,没有你还阴阳怪气的啊?”甄妙显然不信。

    罗天珵轻轻一笑:“要真是误会了,你以为我会这样吗?”

    许是位高权重,使他迅速褪去了年轻人的那股青涩,这一笑一挑眉,竟有种难以言诉的风华。

    甄妙心跳了跳,忍不住想,她似乎越发喜欢夫君大人了。

    这么一想,竟难得的有些害羞起来。

    见她莫名红了脸,罗天珵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那你会哪样啊?”甄妙鬼使神差的问了句。

    沉默片刻,罗天珵答:“杀了你,我再自刎好了。”

    他当然知道她和温墨言之间没什么,就这样,已经让他恨不得剥了那小子的皮。要真有个什么,他确实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你说啥?”甄妙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罗天珵眼中有些哀伤,淡淡道:“算了,那成全你们好了,我一个人下黄泉,眼不见为净。”

    他这么一说,甄妙竟觉得心中一痛,咬了唇道:“我觉得,还是第一个做法合理些。你自己死,你傻啊?”

    罗天珵下巴抵着她头发,悄悄笑了。

    哼,他当然不傻,真的出现那种情况,当然是选第一个啦。(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骨折了?

    不知怎的,罗天珵在身边,甄妙就来了睡意,她很自然的躺在他怀里,眼睛已经睁不开时,迷迷糊糊地问:“今晚不走了吧?”

    罗天珵失笑:“不走了。”

    他先是兴致冲冲赶来见她,接着喝了一缸子的醋,此刻她温顺的窝在他怀里,竟也觉得困顿了。

    他搂着她,那若有若无的香气连绵不绝的往鼻子里钻,香甜美妙,令人安心。

    他按了按肚子,心中奇怪,似乎是饿了?

    “皎皎,你身上是什么味儿?”此时甄妙脱得只剩了中衣,颇为宽松,罗天珵闭着眼,倒是熟练的把她肩头衣裳蹭开,嗅着她的味道。

    甄妙已经是半睡半醒,抡起爪子拍在他头顶上:“别闹!”

    她不是那么清醒,声音就比平常多了慵懒,那尾音也没平日清澈,还带了那么几分娇憨,直挠的罗天珵心跳了跳,再忍不住,凑在她雪白的肩头亲吻起来。

    甄妙浑然不觉,只是有些不舒坦,伸手推了推,见推不动,果断放弃了,竟还记得断断续续回答:“我……我白日做了香橙果子露,里面放了牛乳和蜂蜜……这几日累了,今晚就偷懒,没洗澡……”

    她说完翻了个身,彻底安静了。

    身侧的罗天珵却睡不着了。

    二人自打成亲到现在,只同房过那么两回,现在甄妙心里有了他,就是偶尔闹别扭,都流动着夫妻间特有的甜蜜,他就是个圣人,也不可能一直忍着。

    特别是那果香、奶香混着她的体香。撩的他异常难受。

    他轻轻咬在她肩头,手伸过去,捏住那团柔软。

    甄妙经过前半夜的事儿,此时倒是困极了,已经睡得很沉。

    他揉捏了一会儿发现她没察觉,竟有了一种偷偷做坏事的感觉,这感觉一生。反而更停不下来了。

    另一只空着的手不过三两下。把那素色亵裤轻轻褪下,然后与她贴得更近了。

    不一会儿纱帐轻微的晃动起来,伴随着压抑的低喘。

    睡在外间的青黛。奈何听力太好,恨不得自插双耳,尴尬地连翻身都不敢,生怕世子爷知道她没睡着。

    忽然外面喧哗声起:“不好啦。后罩房走水了!”紧接着就是杂乱的脚步声。

    甄妙蹙着眉,觉得自己做的梦越来越离奇。先是莫名出现在一只小舟上,河面太宽阔,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的打来,她随着小舟摇晃。都有些眩晕了,忽然那河面又燃起了火,火就浮动在河面上。向她这边蔓延。

    罗天珵听到后罩房走水,只停了一下。就又轻轻去亲她皱起的眉头。

    眼看大火要烧过来,甄妙一下子吓醒了,猛地坐了起来,就听到一声闷哼。

    她还有几分恍惚,眨了眨眼才清醒一些,听到那痛苦的闷哼,下意识地问:“怎么啦?”

    罗天珵捂着那处,又痛又丢脸,打定了主意,死也不说的。

    可甄妙已经彻底清醒了,见他那动作,再低头瞧瞧自己,哪还有不明白的,脸上顿时绯红一片。

    这些日子,她吃着药,不能与他行夫妻之事,他倒是会想法子,每次得了机会,就只停在外面瞎胡闹,却没想到,连她睡着了……

    她忽然脸色一变,低声问:“是不是我起的急,撞着你了?”

    说到这,倒抽一口凉气:“那里难道骨折啦?”

    罗天珵脸都黑了,暗自庆幸外面刚传来动静时,就听到外间青黛起身出去了,不然,他到底是把青黛灭口呢?还是灭口呢?

    “你说呢?”他咬着牙反问,那处疼的恨不得骂娘,偏偏眼前这人,他又舍不得骂,只得暗骂自己一声自作自受。

    “我看看!”甄妙被吓着了,低了头去扒他的手。

    她不会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把自己夫君大人废了的吧?

    这么一想,甄妙吓得冷汗都出来了,手上力气奇大。

    罗天珵死死捂着那处,咬牙蹦出两个字:“别闹!”

    甄妙怔了怔。

    他闭闭眼,狠狠吸了一口气,道:“容我缓缓,就好了。”

    甄妙不敢勉强他了。

    要是没事,她看不看都不打紧,要是有事,伤在那里,或许出于男人的自尊,他不让自己看是正常的……

    “可是,要不还是找大夫看看吧——”甄妙还是冒死说了一句。

    “怎么说?”

    “什么?”甄妙一时之间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罗天珵一字一顿地问:“怎么说我受的伤?”

    甄妙表情一滞,沉默了一会儿道:“要不,你还是缓缓吧。”

    罗天珵……

    这一沉默,甄妙这才留意到外面的动静,不由变了脸色,抓起衣裳边穿边道:“后罩房走水了,糟了,该不是停放雅琦尸身的那间房烧起来了吧?”

    罗天珵点点头:“从那间房开始烧,那是肯定的,不然怎么毁尸灭迹呢?”

    听了这话,甄妙更着急了,匆匆往身上套衣裳,套了半天,就听罗天珵慢条斯理来一句:“莫套了,那件是我的。”

    两个人的中衣都是素色细棉的,光线不亮又心慌之下,拿错了太容易了。

    甄妙揪着那套了一半的衣裳,欲哭无泪。鹅黄色绣海棠花的肚兜裹着玲珑的身体,露出大半雪白的香肩,她却不知道这幅模样有多撩人。

    罗天珵叹口气,亲自替她把衣裳穿好,嗔道:“急什么,难道还指望你去救火不成?”

    “就是救不了火,我也得出去看看,现在母亲病着,父亲向来不管事的,整个和风苑都没个理事的人。”甄妙急急解释了一句,等穿戴妥当。见罗天珵想起身,把他按住,“你不是伤着了吗,还是别动了。再说,你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也解释不清啊。”

    “我其实——”

    罗天珵刚想说话,甄妙已经转了身匆匆走了。

    他那话就咽下去。摇头失笑。

    本想告诉她其实事情没有那么糟。既然这丫头等不及,那就再等等吧,反正最急的也不会是她。

    想到甄妙把披风解下还给温墨言的情景。罗天珵不厚道的翘了翘唇角,伸手捡起衣裳慢慢穿着,疼的又皱了皱眉,一张俊脸顿时更臭了。

    歇在耳房的紫苏早听到外面动静。站在门外候着,见甄妙出来。默默欠身。

    甄妙点点头,带着她穿过堂屋去了温氏歇息的正室,温氏的大丫鬟锦屏正守在门口。

    “我娘怎么样了?”甄妙低声问。

    “夫人今晚喝了安神汤,还睡着呢。”

    甄妙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这时她才发觉外面动静小了许多。

    她顾不得多说。交代锦屏留意着温氏,匆匆出了屋门赶往后罩房。

    青黛已经返了回来,见甄妙出来就迎上来。禀告道:“大奶奶,火是从放表姑娘尸身的那间房烧起来的。您父亲。还有舅母、表少爷他们都过去了。”

    “好。”甄妙提着裙子快步往那边走,远远的就看见火光冲天,提着水桶、水盆的下人络绎不绝。

    等到了近前,就见焦氏颓然倚靠在邢氏身上,温墨言由足足四个人死死拉着,还在挣扎。

    她目光一扫,就看到甄三老爷抬腿踹了一个下人一脚,似乎是怪他动作慢了。

    见甄妙看过来,甄三老爷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胡乱解释道:“正好睡在书房,听到动静就来瞧瞧,没吵着你娘吧?”

    “娘还睡着。”

    甄妙觉得,他似乎瞬间松了口气。

    此刻她也顾不得细想父亲微妙的变化,快步走到焦氏那里:“二舅母,我来迟了。”

    “妙儿,快去拦着你表哥,别让他做傻事。”焦氏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让甄妙很意外的话。

    似乎是察觉了甄妙的诧异,焦氏苦笑:“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让儿子有闪失。雅琦早就走了,一具尸身,烧了,干干净净的也没什么不好。”

    她虽这么说,眼泪却溢了出来,不想让甄妙看见,匆匆别开了脸。

    焦氏的坚毅,让甄妙又是佩服又是心酸,她走到温墨言身边,劝道:“四表哥,你就听舅母的话吧。”

    温墨言满脸沉痛:“不是的,我刚来时明明还有机会进去把雅琦的尸身抢救出来的!”

    他看着甄妙:“表妹,你知道的。”

    知道妹妹死得冤枉,这一场大火,把一切烧个干净!

    甄妙心中也不好受,对这位表哥,又有了不同的看法。

    此刻他伤心欲绝,大庭广众之下,却没有把温雅琦死的蹊跷的事情嚷出来,足见不是个莽撞的。

    等大火熄了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温墨言坚决劝甄妙陪着焦氏回去,自己则等在那里,等烟散了后,第一个冲了过去。

    那片房已经成了废墟,不知刨了多久,才刨出一具焦黑的尸首来。

    他直直望着,虎目中终于落下一滴泪来。

    甄妙安抚好焦氏,往外瞧了一眼,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去,罗天珵斜靠在床柱上,听到动静睁开眼。

    见她面色苍白,走路有些摇晃,又气又心疼,偏偏他那时候身上疼着,又不便出现,只能等着她回来。

    “你表哥如何了?”

    “很难过。”

    罗天珵满意地点点头,才道:“等会儿我悄悄出去,然后登门看你,让你表哥也来吧。”(未完待续)

    ps:感谢我是酒精、狒女王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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