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苦果
满室皆静,于是嫣娘手中药碗落地跌得粉碎时,才格外刺耳…?首发哦亲
可这时候谁都顾不得这些了,全都目瞪口呆望着三郎。
田氏像见了鬼似的,眼睛瞪得极大,声音都走调了:“三,三郎,你说什么?”
三郎虽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可他以为是开口要人太直接的缘故。
不过他是国公府的三少爷,直接开口讨要虽有些鲁莽,可这丫鬟是母亲的人,也不算太出格。不过妹妹还坐在一旁,倒是没注意了。
三郎有些羞赧,不过事已至此却不能退了,就笑道:“娘,您之前不是答应给儿子一个屋里人吗,就她吧。”
“畜……畜生!”田氏坐直了身子指着三郎痛斥,眼前一黑就栽倒了。
“夫人!”田嬷嬷一个箭步过去把田氏扶住,才没有摔到地上去。
屋子里的几个丫鬟脸色惨白,无论是平日眉眼灵活还是老实低调的,此刻都是大气不敢出。
三郎也是不明白田氏怎么突然气晕了,不解的看了二郎一眼,然后抬脚往田氏那里去。说着扫视屋子里丫头们一眼,一字一顿道:“屋子里的人,一个都不许出去!”
绿娥都要吓瘫了。
我的个老天,三少爷居然,居然看上了嫣娘,她可是老爷的通房!
这一瞬间,绿娥有那么几分幸灾乐祸的感觉。可这感觉就如流星般一闪而逝,冷汗却流了下来。
她知道了这样了不得的事,夫人还能饶了她不成?
这是虎狼窝,她必须马上走!
绿娥捂着肚子哎呦一声道:“大姑娘,婢子有些不舒坦,想先去一趟净房。”
罗知雅柳眉倒竖,冷笑道:“我说了。这屋子里的人,一个都不许出去,就是闹肚子,也给我拉在这屋子里!”
“妹妹。女孩子家说话怎么如此口无遮拦?”屋子里唯有二郎还算镇定。沉着脸问道。
罗知雅这才算想到了救星。
她心里清楚,三哥那话但凡传出去一个字,就没法活了。
看上父亲的女人,三哥无论死活都是声名狼藉。这里面田嬷嬷是信得过的,其他贴身伺候的丫鬟里她就不知道谁是完全靠得住的了。至于挑门帘的,端茶送水的,都是肯定不能留的了。
这两个通房,母亲没有清醒前也一个不能放走,可她一个人。想压着满屋子人,不见得拦得住。
罗知雅转念想了这么多。却没对三郎做半点指望,直接对二郎道:“二哥,你信妹妹的话。今儿个这屋子里的人,谁也不许出去!”
二郎皱了眉:“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话说出来,她都觉得羞耻得不行,却不得不说,罗知雅跺跺脚指着嫣娘:“她是父亲新纳的通房!”
一个晴天霹雳,同时劈中了兄弟二人。
二郎最先反应过来,直接把磨磨蹭蹭往门口移动的绿娥踹了回去,然后铁青着脸望着三郎。
三郎整个人都懵了,痴傻了般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这么傻傻愣愣半天,终于缓过神来,手猛然向腰间伸去,把别在腰间的匕首抽了出来。
二郎自始至终都死死盯着三郎,见到他这番动作立刻明白他想干什么,忙胳膊一伸,把三郎要刺向自己心口的匕首挡住了。
一串血花顿时飞溅,原本清醒过来刚睁开眼睛的田氏看到,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罗知雅也尖叫起来:“三哥,你干什么!”
二郎捂着胳膊,气息微乱:“三弟,你疯了不成?”
一击未中,三郎也没了自我了断的勇气了,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的站着,像失了魂似的。
这时候门外有丫鬟禀告:“冯大夫来了。”
“进来!”三兄妹僵持着,还是田嬷嬷喊了一声。
门吱呀开了又合上,冯大夫提着药箱走了进来,然后就愣了。
不是说二夫人晕了吗,怎么二公子一身血。
冯大夫迷茫的站着不动了。
还是二郎最先反应过来,冷冷道:“冯大夫快去看看我母亲吧。”
冯大夫走过去施了针,田氏终于醒了过来,便又过去给二郎包扎,一边弄,一边心里打鼓,居然见了血,这事儿太诡异了啊。
难道是兄弟相残,把二夫人气晕的?
“冯大夫,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知道吧?”已经缓过劲来的田氏冷冷道。
冯大夫暗暗翻了个白眼,这老娘们,一醒来就威胁他,难道不知道大夫都是被威胁着长大的吗!
哼,早知道刚才针扎的重一点!
当然这也只是冯大夫心里的吐槽,面上却是诚惶诚恐的:“行有行规,在下当然明白,二夫人放心。”
田氏点了点头。
她收买冯大夫也有些年头了,说句难听的,多少糟心事他没掺合过,想来也不敢吐露一个字的。
“田嬷嬷,送冯大夫出去。”田氏冲田嬷嬷使了个眼色。
田嬷嬷会意:“冯大夫请。”
等一出去,寻了个僻静地方就对冯大夫说了:“冯大夫那里,有没有让人说不了话的药?”
冯大夫浑身一震。
“冯大夫——”田嬷嬷话里充满威胁。
冯大夫打了个寒颤,低声道:“有。”
田氏屋里寂静无声,只有几个丫鬟簌簌发抖。
不一会儿田嬷嬷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
田氏抬抬下巴:“除了绿娟,其他的都带下去吧。”
扑通几声。几个丫鬟跪了下来,砰砰磕头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还不堵了她们的嘴!”田氏扬声道。
几个婆子不知从哪抽出来的帕子,团成一团就把丫鬟们的嘴堵严实了。
绿娟死死捂着嘴脸色难看,那种恐惧压得她想尖叫,可又一个字吐不出来,仿佛她的嘴也被堵住了似的。
然后她转了头。看着绿娥和嫣娘两个通房。
就听田氏不满地道:“绿娥也一起带下去。”
那一刻,绿娟心中的庆幸竟然把恐惧压下去了。
曾几何时,她也偷偷羡慕过绿娥,同是夫人的贴身丫鬟。绿娥就攀上了老爷。将来有个一儿半女,一辈子的富贵荣华就有了,而她还是要在夫人身边端茶倒水伺候人。
可现在,她真的是无比庆幸没有绿娥的胆子。
见婆子靠过来,绿娥死命挣扎:“夫人,我是老爷的人,您要处置我。总要让老爷知道啊——”
抓着绿娥胳膊的婆子手就顿了顿。
田氏声音冰冷:“没听到我说的话吗,还是说,你想代替绿娥?”
那婆子再不敢犹豫,身上帕子用完了,眼睛一瞄。把桌上放着的擦桌布拿过来堵了绿娥的嘴,无视她的挣扎带下去了。
说了这些话。田氏累得不行,扶着田嬷嬷的手不停的喘气,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点力气。指着嫣娘破口大骂:“你果然是个狐狸精,时时刻刻的散着骚味,这才几天,你居然,居然勾引上了哥儿!”
“母亲!”三郎扑通一声跪下,握紧了手中匕首:“您真的要儿子死在您面前吗?”
那匕首尖上还挂着血珠儿,田氏是又气又怕,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罗知雅吓得跪在田氏跟前给她顺气,二郎抬脚就踹了三郎一脚,匕首脱手而出,摔到了罗知雅跟前。
罗知雅下意识的捡起匕首,忽然起了身就向嫣娘奔去。
“母亲说的没错,你这样的妖孽,只有死了才清净!”
罗知雅举着匕首向嫣娘刺去,嫣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匕首却被人拦了下来。
“三哥?”罗知雅一脸不可置信。
三郎又羞又愧,不敢看嫣娘和妹妹一眼,攥着匕首跪到田氏跟前:“娘,是儿子错了,不过她没有勾引儿子,是儿子,是儿子——”
喜欢上父亲的女人这话,三郎死活说不出口了。
还是二郎跟了一句:“娘,是三弟刚见了那女人觉得貌美,以为是您的丫头呢,才闹出这样的笑话来。”
说着捅捅三郎:“是不是,三弟?”
跟父亲的女人早已情愫暗生这种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三郎愣了愣,忙点头称是。
“娘,儿子就是想找个貌美的屋里人,刚一进门见了,以为是您给儿子预备好了的,这才犯了混,请您责罚!“
三郎说着狠狠磕了几个头。
田氏盯着儿子,又心疼又气愤,虽明知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却不得不认了。
就是罗二老爷怒气冲冲的过来质问为何发作绿娥时,田氏也是忍着气这么说的:“前不久三郎让我给他找个长得好点的屋里人,偏巧今儿个他来探望我,嫣娘正给我喂药。三郎就误会那是我给他找的人了,说了句混账话。三郎虽然是无意的,可那么些人听着,要是传出去就是了不得的事。夜长梦多,我便做主把那些人处置了。”
虽说是一场误会,罗二老爷还是气得不行,拿着皮鞭就去了三郎的屋子,把他狠抽了一通。
三郎抑郁在心,当场就喷了一口血病倒了,田氏更是病上加病,眼见着过年了,二房却一下子病倒两位主子,好不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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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你就是那个出身医药世家,爹宠娘护的白七姑娘吗?
刚穿来的软萌大力饭桶妹子想了想,喜滋滋点头。
某人面色如土:原来白家那个刁蛮任性又一无是处的蠢材说的就是你啊!
妹子手一拍,桌角齐生生断了:真是够了,你有病得治知道吗!
总之,这就是一个带着医药系统穿越的萌妹子混得风生水起,宁可我虐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虐我的故事。谁看谁知道。
第二百七十二章 心思起
田氏病上加病,可就不像之前那样气苦几日,歇养几日,就能渐渐好起来的了。
这一次来势汹汹,缠绵病榻数日,反倒越发严重了,连着请了三位太医,才算稳定下来。
二房除了同样在病中的三郎,几个儿女都是日夜轮流侍疾,几日下来,别说如花似玉的罗大姑娘失了颜色,就是身为男子的二郎,也是越发清瘦。
到底是近二十年的夫妻,罗二老爷见老妻病倒,也不是没有半点愧疚之心,就狠了心不去那西跨院,除了在外书房歇着,就是来正院看田氏。
这样一来,不提罗知雅因为远嫁蛮尾一事生的心结,二郎看向父亲的眼里就带了那么一点暖意。
罗二老爷看着和三郎容貌如出一辙的二郎,也是心生感叹,有些后悔那日下手实在重了些。
虽说世情都讲究慈母严父,棒棍底下出孝子,但大过年的把儿子打得下不来床,往深处究,还是和老子的通房有关,那就实在有些难听了。
等田氏喝了药,罗二老爷去了堂屋,就对二郎道:“虽然你和三郎出生相差不过一刻钟,可你到底是当哥哥的,若是无事,就多去他那里坐坐,也好好教导教导他,平日行事别那么莽撞。”
二郎心里就冷笑一声,暗道父亲真是被美色迷花了眼。
如今除了他这做哥哥的,父母皆还不晓得三郎是早就对那个嫣娘生了情愫。只以为是一场误会,可就算这样,为了杜绝后患。或者防止有心人做文章,都该把那个通房或是乱棍打死扔到乱葬岗去,或是远远发卖了才是正经。
可到现在,嫣娘还好好的呆在西跨院里,足见她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了。
“儿子知道了。”二郎面上是一派温和受训的模样。
罗二老爷暗暗满意。
几个儿女里,还是二郎最合他心意。
“老爷,大奶奶来了。”有丫鬟进来禀报。
罗二老爷和二郎对视一眼。
平日里。这个时候他们当然不会出现在内院,也就没了避嫌之说。但现在田氏病着,又是快过年衙门和学院都放假的时候,自是例外了。
“请大奶奶进来。”罗二老爷发话。
不多时,甄妙就进来了。身后跟着阿鸾和青鸽,每人手上都捧着物件。
“二叔,侄媳来看看二婶,今日二婶好些了吗?”甄妙欠身施礼。
说起来也是无奈,田氏一病,管家的事就彻底沾不上手了,统统甩给了甄妙。
好在甄妙不是个死要面子的,她管的那摊子事有不懂的就去请教三婶宋氏和四婶戚氏,一来二去。和两个婶子倒是渐渐熟悉了些。
戚氏也就罢了,毕竟多年没有理过府上的事儿,虽是个通透人。可有的事务上还是生疏的,宋氏却不同。
她本就出身清贵,教养好不提,这聪慧却是一等一的,这些年田氏独把着管家大权,她虽没怎么插手。可冷眼看着,许多事该如何处理都是心里有数的。
也有心腹嬷嬷愤愤不平。埋怨道:“二夫人又不是长媳,出身也就那样,还不是管了十几年的家,怎么现在病了,太太您还是打下手的份儿?”
这话一说,就被宋氏啐了回去道:“二嫂那是劳累命,不过是身在局中不自知,白白给人做嫁衣罢了,我要那劳什子管家权作甚?却不如能帮衬着大郎媳妇时就帮衬着点,将来大郎、四郎他们兄弟和睦,也就是我的福气了。以后这些话,断不可再提!”
心中冷笑道,田氏可不就是吃了出身的亏吗,娘家虽然富,却不贵,到底是底蕴浅,养出了眼皮子浅的见识来。
宋氏有心帮衬,戚氏也投桃报李,感激甄妙寻回了罗四叔并在胡姨娘那事儿上的立场,甄妙又不是个实打实的蠢物,国公府这一大摊子,虽赶上过年更是忙乱,到现在竟也没出个什么岔子,甚至连老夫人那里都没有去烦扰过一次。
只是这样一来,甄妙每天忙的脚不沾地的,嘴里燎泡都起来了,饶是如此,田氏这里为了面子情儿,当侄儿媳妇的每日还得来探视一回。
耽误时间甄妙倒是不觉如何,只是她心里对二房是越发不待见,偏偏还要顾念旁人的目光,就有些心塞了。
这年头,一个孝字实在是压死人,甄妙只有庆幸,好在里头那位不是她正经的婆婆。
婆婆想磋磨儿媳妇,那可是太有法子了,远的不说,田氏这一病,黑天白夜要儿媳妇伺候着,谁能说出一个“不”字。
白日还好说,就说晚上,起个七八回,要水要茶,揉腿擦背,这样折腾三天下来,好人也得脱了一层皮,等回了自个儿屋子,别说有空服侍夫君了,别跟着病一场就是好的。
有多少有意打压儿媳妇的,不是借着这些由头往儿子屋里放了人,儿媳妇没时间伺候,就由那些通房把个爷们的身子占住的。
要说这些弯弯绕绕,甄妙是怎么意识知道的,还是因为她惦念甄妍身子重了,姐妹情深,实在是忍不住抽空去看了一次,听她亲口说的。
甄妙当时就惊呆了,第一个反应就是阿弥陀佛,幸亏她没有婆婆,婆婆上面的婆婆,还是个和善的。
随后又有些汗颜,天下男儿,哪个没有父母呢,她这样未免太自私了。
不说别的,要是罗天珵亲娘还在,想来他也不会有那心结了。
这几日罗天珵清闲了些,日日晚上都是宿在一起,虽没有行那起子事儿,可他却是刻意温柔,小心讨好。
甄妙惯不是小性儿爱作的,相反抛去那副花容月貌,其实有些男孩子的洒脱心宽,两人处的也就越发好了。
又听了甄妍那番话,心底对罗天珵更是有了几分怜惜。
再然后,甄妙更是大惊,问甄妍这话的意思,莫非是侍郎府的那位婆婆,把这手段施展到了她身上。
甄妍其实一直挂心着这个有些娇憨的妹子,虽则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可为了妹子少走些弯路,还是吐露了几分实情。
原来不是她头上的婆婆磋磨人,反倒是婆婆上面的婆婆难相处。
早就说过了,侍郎府这位老太君,早年是苦过的,家境贫寒,后来虽然是成了上等人,可这行事做派与其他贵妇格格不入,心性难免就左了些。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她最重注规矩,偏偏又学了个不伦不类,这拿捏媳妇孙媳,就是一招。
甄妍着意讲了几件老太君出招,她怎么应对的事给甄妙听了。
甄妙连连叹气:“二姐还有着身子,竟然还不省心。”
甄妍捂着肚子就笑:“天下女子,但凡出嫁的,哪有省心的,你这是憨人有憨福罢了。”
饶是如此,她那位四妹夫不也有几位通房吗,倒是侍郎府书香门第,没有未娶妻前给哥儿安排通房的例子,这又比勋贵子弟强了。
只是这话说出来戳妹子心窝子,甄妍自然不会提,想着她有着身孕,夫君还只守着她一个人,就忍着羞把其中奥妙说了。
甄妙听得目瞪口呆。
她只以为古代女子保守,却不想是大错特错了,震惊的同时心里又感动,到底是亲姐妹,为了不让她吃亏,才把这种事儿拿出来指点她。
去了一趟侍郎府,姐妹之情更深,这就不必提了。
罗二老爷心里不顺,瞧着甄妙眼神就带着冷意,淡淡道:“你二婶好些了,进去吧。”
然后就示意二郎随他一起离开,眼睛一斜,却发现二郎目光落在甄妙脸上,不由咳嗽了一声。
二郎收回目光,跟着罗二老爷往外走,心思却飘远了。
要说起来,论相貌,大嫂和那个嫣娘春兰秋菊,难分轩轾,可为何就是他,当日那惊鸿一瞥,都不由自主的心跳得快了几分呢?可面对大嫂,他却是半点想法都没有的。
二郎自认在女色上是很把持的住的,虽说屋子里也有两个通房,可除了最开始新鲜了一阵子,后来一个月也就各去上一两回。
随着交好的朋友也不是没去过那等儿地方,可他虽也跟着玩乐,见了那迎来送往的女子,心里却是膈应的,甚至是不理解他们怎么会乐在其中,在他看来,有需要了还不如回去找自己的通房,胜在干净。
要说这少年郎,精力充沛,总有个发泄的地方,二郎不好女色,却是把心思都放在了读书和父母那里。
读书这点不必说,为何还有父母这一块呢?
说明白了也很简单,二郎聪慧,这聪慧的人也有聪慧的悲哀。
他小时候或者被父母手段蒙蔽,以为父母偏疼大哥,可后来年纪渐长,就觉得这事儿不合常理,再后来亲自参与了寻找生死不知的罗天珵那事,那真相也就慢慢浮出水面了。
想明白真相的那一刻,二郎惊讶过去,那像烟丝般脆弱的愧疚就被一股兴奋遮掩了过去。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拿自己和大哥相比,却从来没服气过,父母这条路,似乎给他指明了方向!
二郎紧紧抿了唇,不动声色的回了头,看见那烟粉色的裙角消失在棉帘子后面,便又笑了笑。(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甄妙的疑惑
甄妙这一诧异,六皇子似乎也察觉了问这个有些不妥当,只把唇抿得更紧了些,薄暮中倒是不大显眼。
今日是元旦大朝贺,罗天珵身为锦鳞卫指挥同知,与那五城兵马司一样,反倒繁忙的很,早就说了晚上不能同来赴宴的。甄妙见不到人问一声要她装病的意图,只得含糊道:“早起时是有些难受,后来在宫门等候时祖母晕倒了,我一着急,出了些汗倒是好了。”
“镇国公老夫人?”六皇子声音微扬。
甄妙摇头:“不,是建安伯老夫人,我娘家的祖母。”
就有一个声音插进来道:“六皇兄你不知道,建安伯老夫人晕倒了,是佳明抱着进去的。”
甄妙欣喜地抬头:“初霞。”
今日初霞郡主穿了一身胭脂色五彩妆花宫装,外罩雪里金滚花狸毛披风,显得神采奕奕。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初霞郡主走过去,很自然的挽起来甄妙的手,眨眨眼道:“六皇兄是有了新妹妹忘了旧妹妹,你们说得起劲,哪还留意到我是什么时候来的。”甄妙忙解释:“初霞,你这醋吃的好没道理,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她这也是怕即将远嫁的初霞郡主难受。
这次大朝贺。就有蛮尾的使者前来,一直留到开春时,就直接护着初霞郡主去蛮尾了。
都说待嫁的女孩子格外敏感些。更何况是嫁到天边去的,甄妙自是不愿意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让初霞郡主有了心结,要知道女孩子间的情谊有的时候就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可能烟消云散的事儿。
甄妙虽信得过二人的交情,可正因为在乎,反倒不愿意有半点损害了。
但她这解释不伦不类的,初霞郡主当下就笑了起来。
六皇子亦是忍笑道:“佳明说的对,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呢,初霞你放心吧。你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妹妹。”
心里却在想,佳明这诗书,一定是和射御师傅学的吧?
初霞郡主在六皇子面前随意惯了,闻言横他一眼道:“多谢六皇兄了。那我就带佳明先走一步啦。”等和众人都拉开了一段距离,低声嘱咐甄妙道:“等我走了,以后你就少来宫里,哼,没有我护着,你还不得吃亏?”
甄妙扑哧一笑:“是,我晓得了。对了,重喜来了没?”
“来了。陪着长公主一起过来的,我领你去。”
大周早就取消了王爷就藩的制度,只有建朝时分封的那些。至今还剩了几支藩王,后来的王爷就都养在京城了,这样下来,宗室人数不在少数,有那旁支的,日子过得凄惨的大有人在。他们最期盼的也就是今日了。
长生殿殿堂极广,最尽头是一处高台。上设矮桌十数张,是供皇上、太后、皇后并有体面或受宠的妃嫔们就坐的,再往下就是两排白玉桌,直接摆到了殿厅入门处,由尊至卑,离高台最近的是皇子公主们,到了入门处,就是那些旁支了,但无论如何,今日能进到这里的,在血统上是整个大周最尊贵的一群人无疑。
甄妙觉得这铺着红毯的路极长,走的她腿脚发软。
初霞郡主悄悄捏了捏她的手:“你怕什么,你可是圣上亲封的县主呢。……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一只鸡腿引发的误伤
宴席进行到了尾声,出现一队身着彩衣的女子,当中一位穿红衣的蒙着面纱,跳上了准备好的大鼓。
咚咚咚,随着她脚步移动,鼓点响了起来,那些彩衣女子围着大鼓旋转,她们手腕脚腕缀满了铃铛,在浑厚的鼓声中就夹着清脆的铃音。
大鼓四周还立着四面鼓,红衣女子手持彩带斜斜抛出,咚的一声,就撞击到了一面鼓上,紧接着是下一面鼓,一连四声鼓声不同,连在一起形成了动听又震撼人心的调子,再配着脚下踩出的鼓点,大殿里立时奏起了华美热烈的乐章。
奇异的舞步,迷炫的声音,还有看不见容颜的异域风情美人儿,早就吸引了无数人目光。
昭丰帝也停止了与身侧的吴贵妃交谈,目光投向了场中。
吴贵妃暗暗咬牙,只以衣袖遮掩喝酒,才掩去了眸中的恼怒。
她这样平民出身的女子,就是那浮萍毫无根基,唯一仰仗的就是容纳浮萍的昭丰帝了,越是这样,就越怕有别的女子抢了这份宠爱去。
外面人可能不知道,自打皇上寿辰太子献了掉色的白雉后,皇上的精神和身体就越发一日不如一日,往常召了她,十有八九是有宠幸的,可现在大多是陪着说说话了。
昭丰帝的力不从心,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这若是再来一个美人儿夺去了皇上注意。以皇上有限的精力,哪还记得起她是谁!
吴贵妃喝着酒,美眸转了一圈。往台下几位皇子那里扫了一眼。
几位皇子,倒是个个龙章凤姿,只可惜她早了一步遇上了皇上,要是再等个两年,说不定——
压下那一点不可说的遗憾心思,吴贵妃一口把酒饮尽。
赵皇后嘴角含笑的收回了放在吴贵妃身上的目光,舒心的欣赏着歌舞。
呵呵。宠妃又如何,不过是一个连面容还看不清的低贱舞姬。就让她沉不住气了,真是小家子气。
她太喜欢了!
不错,没人知道,其实赵皇后还挺喜欢这个吴贵妃的。甚至希望皇上能多宠爱她些时日。
要说缘由,实在是当初出身高贵又美貌的蒋贵妃把她压得太久了,现今换了一个平民女子,在出身上一直挺不直腰杆的赵皇后这才体会出优越感来。
昭丰帝目不转睛的盯着大鼓上飞旋的女子,已经不知道多少人暗暗嘀咕,今晚之后,这后宫之中恐怕又要多一位美人了。
实则没人知道昭丰帝的苦楚,他此时喉咙痒得很,想要咳嗽一声。又怕传出不好的风声来,只得死死忍着,用欣赏美人儿来掩饰。
毕竟一个男人还能有心思想美人儿。证明他身子还是不错的。
只是这喉咙发痒实在难以忍受,见有宫娥走近续酒,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就喷了出去,借着这机会咳嗽起来,斥道:“怎么温的酒。这么烫!”
那宫娥吓得惨无人色,跪着死命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有掌事太监喊道:“来人,还不把这贱婢拖下去!”
看着磕头如捣米的宫娥,昭丰帝有些心虚,抬抬手:“罢了,大好的日子,就罚她三个月俸银吧。”
他又不是暴虐的昏君,本来就是故意找茬好方便咳嗽的,难道还真要了一条性命不成。
“皇上——”那掌事太监有些不解,昭丰帝一皱眉,他就不敢多言了。
这边变故一出,众人注意力就回到了昭丰帝这里,无人注意到大鼓上的蒙面女子手中彩带忽然急速抛出,直飞上方卷住了上面的雕栏画柱,她赤裸的双足点在大鼓上,发出咚的一声,余韵悠长,整个人竟然借着彩带的力量飞了起来。
有那稍微收回注意力的乍然见到身穿红纱长裙逶迤的女子在半空飞舞,一双系着金玲的赤足若隐若现,像天女临凡一般,不由都看痴了,有的还不由自主叫了一声好。
初霞郡主也看到了这美景,端着酒杯,放松身子笑道:“今年的歌舞,还有点意思——”
话音未落就瞪圆了眼睛,只见一个鸡腿冲着那红衣女子的脸飞了过去。
看到鸡腿飞过来的众人惊呆了,不由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飞在半空的红衣女子也下意识的侧了侧身子,转了个方向落在了高台上,图穷匕见,明晃晃的匕首直接刺向昭丰帝。
尖叫声响起,高台上的妃子吓作一团,有的惊慌失措之下把桌案都推倒了,滚滚而下反倒阻碍了要去救驾的人。
离昭丰帝最近的皇子这一桌,一紫一蓝两个人影同时飞起,纵身挡在了昭丰帝身前。
只是他们二人是从两个方向扑过去的,那红衣女子若是没转方向,是刺向紫衣男子的,后来因为那只鸡腿换了位置落在高台上,拦在匕首前面的就是蓝衣男子了。
扑哧一声刺破皮肉的声音传来,血花四溅,尖叫四起,匕首刺入了蓝衣男子右臂。
“二皇子——”二皇子妃尖声叫道,扶着桌沿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
那红衣女子抽出匕首又刺向昭丰帝,身穿紫衣的六皇子趁着这机会一脚飞起,把人踹下了高台。
惊声四起,高台下最近的几桌人已经慌乱的奔走起来。
甄妙她们这桌离得也不算远,受到了波及,三人里只有甄妙平日练武,还算有点身手,护着二人躲到了角落里。
自打把红衣女子踹下后就不由自主往这边扫了一眼的六皇子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摇头叹息。
今晚这场刺杀,他是得到一点风声的,虽不知道行刺的人会是什么时候出现,可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要替父皇挡上这一刀的。
人到了末年心思是敏感易动的,对于能挡刀的儿子,皇上也是人,也会感动。
没想到被甄四一只鸡腿给搅黄了,让二皇子抢了先。
虽然之后他及时护驾,可相较起来,哪比得上受伤流血的二皇子诚心。
六皇子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更恨不得把甄妙拎过来打一顿。
都到了宴会尾声了,她为什么还在吃鸡腿,这不合常理!
六皇子这番心思只是瞬间闪过,那些御前侍卫已经冲过来截杀红衣女子,红衣女子随手扯过一个鬓发散落的女子挡住了刺来的刀剑。
一声惨叫响起,不少女子捂住了口,一个腿短手短的小人儿边哭边往那边奔:“母妃——”
那替红衣女子挡了刀剑惨死的,竟是三皇子妃!
一个侍卫慌忙把男童抱起向着角落抛了过去,堪堪避开了红衣女子的毒手,只是那侍卫却被捅了个窟窿,鲜血顿时飞溅出来,溅了小皇孙满身。
甄妙就是这么接住了满身是血的小皇孙的。
那些侍卫一拥而上,红衣女子虽然厉害,双拳难敌四手,片刻后还是被制住了。
“留下活口!”昭丰帝大怒地喊道。
只是那红衣女子被制住的瞬间就咬破了后槽牙,中毒身亡了。
场面的混乱还没有平息,就听咣当一声向,二皇子妃惨呼道:“二皇子,您怎么啦,您醒醒啊!”
所有人都看向忽然倒地的二皇子,离得近的人可以看到他脸色隐隐发青,手臂处流出的血变成了乌黑色,还隐隐散发着恶臭。
“有毒!”不少人脱口而出。
那一瞬间,六皇子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又看向角落里,只是这个时候众人依然处在惊恐中,没人注意到六皇子看的是谁。
“快传御医!”昭丰帝喊道。
没人敢随意挪动二皇子,片刻后御医由两个侍卫架着疾奔而来。
今日当值的正是太医院院判张仲寒,是当时甄妙患了真寒假热之症,把她救活的人。
张仲寒医术出众是人尽皆知的,见是他来,众人都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等两个侍卫松了手,张仲寒顾不得平复急促的气息,就凑过去给二皇子诊断。
他用银针蘸着污血闻了闻,腥臭中又有一股异香,这种情景隐隐有些熟悉,可一时半刻间又想不起熟悉在哪里了。
张仲寒皱眉思索,目光随意落在一处,正巧看到了已经变成尸首的红衣女子赤裸的双足。
纤细无瑕的脚腕上,系着一串赤金铃铛,系铃铛的绳子却不是常见的红色,而是青色的。
那一瞬间,张仲寒灵光一闪想了起来,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皇上,二皇子这是中了‘无情郎’的毒了。”
“无情郎?这是什么毒,可有性命之忧?”昭丰帝脸色发寒。
张仲寒摇摇头,可脸色依然难看:“‘无情郎’是外族一种奇毒,并不会要人性命,可是中了这毒的男子却会全身不能动弹,喜怒哀乐皆不能再反映在面上,像是个无情无欲的活死人般,而且这毒极为霸道,由血而入,哪怕只是划破了一点皮,都不能幸免。”
这话一出,满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六皇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背后已被冷汗湿透了。
他想到了今晚不太平,却没想到这行刺之人在匕首上淬了这样的奇毒。
如果为了圣恩,刚才以身试险——
六皇子心扑通扑通跳着,又向角落里望了过去。(未完待续)
ps:没想到,居然还不算晚。
第二百七十六章 暂住宫中
甄妙怀抱着小皇孙,正有些茫然的四顾着。
她虽站在角落里,一旁正巧有一盏树形的五彩琉璃灯树,璀璨的光线把她那身烟霞色绣绿梅的裙衫映照的仿佛透明了般,灯下美人,肌肤如玉,莹润生辉,六皇子竟然能看到她因为焦虑而颤抖的浓密睫毛形成一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优美的暗影,挠得人心痒起来。
甄妙下意识的往高台望了一眼,与六皇子视线胶着,立刻眼睛一亮,冲他笑笑,抱着孩子就奔了过去。
甄妙一过来,正好打破了因为张御医那番话而凝滞的气氛。
“景哥儿——”一个男子箭步冲了过去,伸手要把甄妙怀中小皇孙接过,却发现小皇孙死死扒着甄妙的手。
这时候其他几位当值的御医也赶到了,昭丰帝就对擅长儿科的邢太医道:“邢太医,快去给小皇孙看看,王太医,你去看看三皇子妃可还有救,你们几个配合着张御医,看怎么解二皇子的毒!”
邢太医匆匆走过去,探查了一番道:“小皇孙只是惊吓过度,并无大碍,微臣开个安神方子等小皇孙醒来喂他喝了安神汤就是了。只是这里血腥味重,幼儿不宜久留。”
一旁的三皇子神色缓了缓,迟疑地道:“佳明县主,景哥儿他拽着你不放手,能不能请你随太医过去,我稍后就来。”
甄妙还能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随着邢太医往内室去时忍不住回头,正看到三皇子走到已经身亡的三皇子妃身边。与王太医说了句什么,王太医摇了摇头。
三皇子挥了挥手,就有人上来把三皇子妃的尸首抬下去了,他则转了身子向甄妙走来。
甄妙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心里莫名有些悲哀。
她很不喜欢三皇子这样的男人。
就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面对妻子的骤然离世,这反应未免太冷静了些。
或许是。这个年代的男子,妻子在他们心里本来就只占了一个很小的角落。小的令同为女人的她心寒。
三皇子走了几步,忽然脚步一个踉跄,接着嘴角就溢出了血珠倒了下去。
四下又是一片骚乱。
六皇子眼中闪过轻蔑的光,大步走来扶起三皇子。对昭丰帝道:“父皇,儿子扶三哥去里面歇着,王太医,请随我进去给三皇兄看看。”
昭丰帝脸色颓然,沉重的点了点头,竟是没有力气再开口,只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因着三皇子和小皇孙是父子,领路的内侍就要把二人引到同一间内室去,六皇子开口道:“还是分作两间内室方便些。”说着看了甄妙一眼。
内侍这才恍悟。暗道六皇子好心细,打开了两个相邻的房门。
甄妙抱着小皇孙进去,等邢太医看了方子吩咐宫娥去熬药了。她还脱不开身,只得干等着,心中盼着小皇孙赶紧醒来,她好回府。
皇宫实在太可怕了,她再也不想来了!
“在想什么呢?”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六皇子——”甄妙下意识站起来,手腕被扯了扯。这才想去来小皇孙还拽着她呢,只得坐着不动。
六皇子皱皱眉:“佳明。你又忘了该如何称呼我了么?”
甄妙怔了怔,莫名的就觉得这个时候和六皇子争论不会有好下场,勉强笑了笑,喊道:“六皇兄。”
六皇子这才勾勾嘴角。
“对了,三皇兄如何了?”
六皇子眉头一皱,冷哼道:“人都不在这里,你喊三皇兄喊给谁听?”
甄妙眨眨眼,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果然皇宫中生活的人,不是在沉默压抑中变态,就是在沉默压抑中更变态,一个称呼而已,六皇子这是闹哪样啊?
不是他指责自己刚才喊的不对的吗?
接触到甄妙指控又委屈的眼神,六皇子也觉得有些尴尬,以拳抵唇咳嗽了一声道:“你们又不熟!”
咱俩也不熟啊!
甄妙没敢说,可意思都通过眼神流露出来了。
六皇子板着脸,貌似认真地道:“佳明,甄太妃对我有养育之恩,你又是太妃的侄孙女,再加上现在的身份,我们就和那亲兄妹差不多,可你这样称呼别人,当心人家笑话你。”
甄妙暗暗翻了个白眼,闷声道:“知道了。那三皇子怎么样了?”
她刚才误会了人家冷情,结果人家因为三皇子妃的死都吐血昏倒了,这女人嘛,都有个同情苦命鸳鸯的心,甄妙也不例外,自然就忍不住问了。
这话又换来六皇子一番冷笑,心道佳明这个笨蛋,也就是不是真的出身宗室,不用和这些人精们打交道,否则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三皇兄要真伤心欲绝,还能先看了儿子,再问了太医,然后走上两步吐血?
呵呵,但凡习武的人,想要运气逼出一口血来还是容易的。
二皇兄为了替父皇挡刀身中奇毒,他好歹把刺客踹了下去也算救驾有功,三皇兄只能另辟蹊径,借着三皇子妃的死博得父皇同情怜惜之情了。
不过是个连妻子的死都能算计上的人!
六皇子见甄妙懵懵懂懂的,恨铁不成钢,偏偏碍于身份和此时环境,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问道:“佳明,那时候,你为什么用鸡腿去打那刺客?”
甄妙沉默了一下,道:“手滑……”
她自然不是手滑的,只是天赋异常,嗅觉比常人灵敏的多。
她那座位本就处在外边缘,又离高台较近,红衣女子飞来时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偏偏那异香不让人心旷神怡,还有一种恶心感。
因为之前罗天珵莫名其妙的叮嘱,甄妙本来就有今日家宴恐怕要出事的预感,那时的异常顿时刺激了她一直紧绷的神经,几乎是没有考虑,手中正准备吃的鸡腿就照着红衣女子的脸招呼过去了。
鸡腿飞出去的瞬间,她才开始后悔。
那女子要不是刺客,只是飞过去给皇上献上一朵花或者一个媚眼什么的,她这扔鸡腿的举动就丢大脸了。
等发现那女子果然是刺客,甄妙更后悔。
满大殿的人都没发现女子不对劲,就她先发制人的把鸡腿当飞镖扔出去招呼刺客了,这也不好解释啊!
不过在知道二皇子中了奇毒而六皇子幸免时,甄妙倒不怎么后悔了。
人心都是偏的,她和二皇子可没什么交情,至于六皇子,虽有些不着调,但他对太妃好,想想久居深宫的太妃能有这么个晚辈时不时去探望,也是难得了。
“佳明?”六皇子眼睛眯了起来,显然是不满她的回答。
甄妙更不满,轻哼道:“六皇兄,我可救了你呢,你就用刑讯逼供报答我?”
六皇子有些急了,一把抓住甄妙手腕:“笨蛋,就是这样,我才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先一步发现刺客的啊,难道你想用手滑这个荒谬的理由去敷衍父皇吗?相信我,气头上的父皇可不管你的身份,定会勃然大怒的。”
甄妙眼睛都瞪圆了,瞄了瞄六皇子的手,诧异看他一眼,心道她当然不会蠢的对昭丰帝也这么说,可是——这关他什么事啊!
居然说她笨!她要告诉世子去!
六皇子火烧似的放开甄妙的手,别扭的撇开脸
这时小皇孙醒了,声音尖利的哭叫一声,然后就抱着甄妙不撒手了。
一个内侍匆匆走进来,行了礼:“六皇子,佳明县主,皇上请您二位过去问话。”
甄妙闻言站起来,小皇孙满脸惊慌,拽着她死命不撒手。
“景哥儿,我要去见一下你皇祖父,等回来再来看你好不好?”
景哥儿似乎听不懂甄妙说什么,拽着她的手更紧了。
甄妙有些吃痛的皱了皱眉。
别看是小孩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来,她手腕估计要青了。
无奈的与六皇子对视一眼,六皇子叹道:“带他一起过去吧。”
昭丰帝见甄妙抱着景哥儿过来时,有些意外,甄妙告罪道:“小皇孙可能是惊吓过度,一让他松手,他就哭闹。”
景哥儿受到巨大惊吓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临昏迷前把甄妙的样子深深记住了,到现在神智还不大清明,就知道死死抓着这救命的稻草,倒是可以理解的。
昭丰帝只觉心里沉痛,伸手捂了捂胸口,暗吸一口气才道:“佳明,你是怎么发现那红衣女子不对劲的?”
六皇子担忧的看了甄妙一眼,心中想这傻丫头要是还说手滑,他该怎么说才让父皇消了气才好。
甄妙却没看六皇子,把那紧扒在身上快把她裙子踢下去的景哥儿悲愤的往上提了提,道:“那红衣女子飞过来时,臣女闻着她身上有股若隐若现的味道,那味道香中带臭,令人闻之欲呕。”
见昭丰帝和六皇子都是一脸狐疑之色,甄妙提醒道:“您还记得永王别庄刺杀的那伙人吗,当时他们的体味与大周百姓不同,也是臣女闻出来的,臣女生来嗅觉就比常人灵敏些。”
听甄妙这么一说,昭丰帝也想起了往事,心里如何想不提,面上倒是露出和蔼之色:“佳明,既然景哥儿离不开你,这几日你就暂且歇在宫中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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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又丢脸了
待六皇子和甄妙等人退下,昭丰帝扶着雕龙扶手想要站起来,却又颓然坐了下去。
心腹太监王德海吓得脸色都白了,到底是心理素质过硬,没有惊呼出声,连忙奔过去扶住昭丰帝,颤巍巍地问道:“皇上?”
昭丰帝瞥王德海一眼,还算满意他的反应,说话有些费力:“去传张仲寒,记着,太后和皇后那边,都不得泄露!”
“是,奴婢晓得。”王德海悄悄退出去寻张院判去了,心却像跌进了冰窟窿似的。
皇上这身体,看样子已是强弩之末,万一有个好歹——
他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往深处想。
宫中风雨飘摇,甄妙因为陪着小皇孙景哥儿,却是半点不知的,只是心里一直惦记着国公府那边。
她当日没依着罗天珵的话行事,后来果然引了这么多麻烦上身,至今困在宫里回不去,也不知道他那边如何了。
“母妃——”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一只小手从后面伸出揪住了她的衣袖。
甄妙深吸一口气,才忍住了以头撞墙的冲动,缓缓转过身子,露出个温和的笑:“景哥儿,你可以叫我佳明姑姑。”“母妃——”景哥儿仰着头,语气坚定。
甄妙抚了抚额头,心塞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拿鸡腿砸刺客,六皇子那混蛋笑话她笨不说。还引起了昭丰帝的疑心。
甄妙又不傻,只是因为景哥儿的事,也没必要一直把她留在这。这是变相软禁的意思。
这些也就忍了,可是她莫名其妙多出个儿子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看着景哥儿胆怯的样子,甄妙又不忍说什么,只用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对前来问诊的邢太医问道:“邢太医,怎么小皇孙认不清人了?”
邢太医看景哥儿一眼。低叹一声,道:“想来是小皇孙亲眼见着王妃死得惨烈。年纪小受不住打击,就强行改了自己的记忆,把您当成王妃了。”
甄妙心一软,等邢太医走了。抱着景哥儿放到榻上,哄他入睡。
“母妃,我要听小曲儿。”
甄妙嘴角僵了僵。
这个真不能忍了,她一开口唱歌就跑调儿,到时候把这孩子吓得心智失常了,谁负责啊!
“母妃,您以前每晚都给我唱小曲儿的。”小孩子格外敏感,甄妙这一迟疑,泪珠儿立马就滚落下来。豆大的泪珠砸在甄妙手背上。于是她又忍了。
唱就唱吧,反正一个小毛头,知道什么跑调不跑调啊。顶多以为她唱的有特色。
甄妙拍着璋哥儿的背,开口轻唱:“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呀,蛐蛐儿叫铮铮……”
景哥儿哇一声哭了,抽泣道:“母妃。景哥儿怕——”
甄妙咬了咬牙,换一首:“小摇床。轻轻晃,小星星,挂天上……”
景哥儿哭得更厉害了。
甄妙破罐子破摔:“大公鸡,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把媳妇背到炕头上,把老娘背到山后头。烙大饼卷红糖,媳妇媳妇你先尝,我到山后看咱娘,咱娘变个屎壳郎……”
“呵呵——”景哥儿破涕为笑。
甄妙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罗天珵一脸呆滞的站在门口,领他前来的内侍死死低着头不敢笑出声来。
完了,又丢人了!
甄妙瞬间想到这里,又松了一口气,还好出现的不是别人!
这么一想,尴尬被见到罗天珵的喜悦盖过,甄妙反而一脸欣喜的迎了过去,笑眯眯问道:“瑾明,你怎么来了?”
当着内侍的面,罗天珵不好多说,只道:“我来接你回去。”
甄妙心瞬间飞扬起来,可是想到昭丰帝,神情一暗。
罗天珵似乎能猜到她的心思,道:“已经对皇上说过了。”
“嗯,那我们走吧。”甄妙眉开眼笑,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母妃——”
罗天珵脸一黑。
甄妙同样有些为难地道:“那小皇孙——”
“皇上说了,要小皇孙先随我们回国公府住一段日子。”罗天珵几乎是咬着牙道。
甄妙松一口气,这样也好,她真怕因为小皇孙害得她回不了家,留在这糟心的皇宫里大气都不敢出,毕竟再同情这孩子,她也不想牺牲自由。
“三皇子那边要不要说一声?”
“呃,三皇子就在外面。”罗天珵面不改色地道。
“什么?”甄妙脚一软。
那她刚才唱的歌儿——
“放心吧。”罗天珵拍拍她的肩膀,“他绝对听见了。”
甄妙不可置信的眨眨眼,这,这绝对是落井下石,伤口上撒盐吧?
真不敢相信,她的夫君会这样对她!
甄妙一脸麻木的走出去,迎着三皇子怪异的目光,心都抽筋了。
来个雷劈死三皇子算了。
她唱歌跑调,还给他儿子唱“咱娘变成个屎壳郎………
人家媳妇刚死……
甄妙越想越觉得没有活路了,都没力气对三皇子说话,就浑浑噩噩的离了宫。
“把小皇孙抱到前面马车上。”见景哥儿死死扒着媳妇前襟,罗天珵不干了。
跟着来的是半夏,闻言忙伸手去接景哥儿。
景哥儿揪着甄妙大哭。
甄妙忙劝道:“算了,我们三人一辆车就是了。”
“那怎么行。”罗天珵扫半夏一眼,“手脚利落点,别冻着小皇孙。”
半夏是个忠心的,眼前虽是小皇孙。他也听罗天珵的话,忙抱了景哥儿就走。
就听刺啦一声,甄妙前襟被扯开了。
罗天珵和半夏注意力都落到那里。隐隐约约看到了嫩绿色绣水鸭子的里衣。
寒风嗖嗖之下,甄妙整个人都不好了,吼道:“我就知道早晚会这样!”
那天昭丰帝问话时,这倒霉孩子就死死扒着她裙子,她就琢磨着裙子掉下去该怎么办!
罗天珵狠狠剜了半夏一眼,抬脚把他踹出去老远,怒道:“还不去赶车!”
半夏心中委屈。他也不想看啊,这不是不小心嘛。再说,他是小厮,不是车夫啊!
咦,大奶奶那里不算大啊——呸呸。他想什么呢!罪过,罪过!
不提半夏的郁闷,罗天珵抱起甄妙直接把她塞进了马车里,然后钻了进去,气急败坏道:“笨蛋,这种时候,你吼什么,难道不该先把衣裳遮好吗!”
甄妙被罗天珵吼的发愣,偏偏在这时景哥儿又喊了一声“母妃”。然后死死拽着她袖子不放了。
这一瞬间,所有的委屈像潮水般涌上心头,那委屈化作了流水直奔着眼睛去了。
甄妙眼圈一红。眼泪立刻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罗天珵都愣了,一时没回过神来。
甄妙抽出个手绢抹眼泪,边哭边道:“那天,三皇子妃和红衣女子都死得好惨,她们,她们都很美…………
罗天珵再次呆了呆。死和美有关系么?
这女人和男人的想法,差别略大啊。
甄妙接着哭:“我一多手。结果困在皇宫里出不来了,还多了个小娃娃叫我母妃,你说,要是让你知道了,你又生气找我麻烦可怎么办啊?”
罗天珵……
甄妙越哭越委屈:“我一唱曲子就找不着调子,被你听到也就罢了,偏偏还让外人听到了,太丢人。”
罗天珵嘴角抽了抽。
跑调不是重点,你唱的那词儿才是重点!
“现在,现在又这样了,要是以后小皇孙一直这样,我衣裳裙子时不时被扯下来,可怎么办啊?”
甄妙真的是有些绝望了,这孩子身份又尊贵,遭遇又可怜,打不能打骂不能骂,要是一直把她认作三皇子妃,她真想给自己点根蜡了。
这可倒好,人家进一趟皇宫,带了赏赐回府,她进一趟皇宫,带个便宜儿子回府。
甄妙不顾景哥儿还在一旁,就扎进了罗天珵怀里。
罗天珵身子一僵,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胡乱的轻拍着她的背哄道:“好了,好了,怎么才几日不见,你成水儿做的了?”
“你,你不怪我了?”甄妙闷声问道。
“不,不怪……”罗天珵违心道。
本来想着回去好好收拾一顿的,谁知竟委屈成了这样子,看来在宫里没少担惊受怕,吃了不少的苦。
想到这里,罗天珵有些心疼。
早知如此,那个县主的身份不要也罢。
他是想着早晚要上战场的,一旦将来战争起了,他远在千里之外,把甄妙一个人留在京城,若是有个县主身份护持着,日子总好过些,不然当时略施手段,认义女的事也就不成了。
前一世,甄氏可没有什么进宫的机会。
罗天珵心中一凛。
前一世,二皇子因为敬献白雉的事失去了争夺皇储的资格,这一世敬献白雉的成了太子,二皇子逃过一劫,可是兜兜转转,他中了奇毒,以后竟是成了活死人了,依然失去了登上那个宝座的资格。
这是不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呢?
那么,甄氏可以为之去死的那个男人,也是一定会出现的吧?
这一次的皎皎,会不会对他心动呢?
想到这种可能,罗天珵那颗心针扎似的难受,若有若无的馨香传来,怀中的身体柔软香甜,他这才觉得有几分安心。
这时却听一个童声问道:“母妃,为什么抱你的不是父王啊?”
第二百七十八章 越吃越饿
为什么抱你的不是父王啊?
啊?
甄妙发现正抱着她的某人,脸黑的都冒烟了。
罗天珵艰难的转了头,一字一顿:“小子,你再说一遍?”
景哥儿瞅了罗天珵一眼,猛地就扑到甄妙身上去了,因为甄妙还在罗天珵怀里,小身子就一拱一拱的把罗天珵往旁边挤,抽泣道:“母妃,他凶我,他凶我,你快让他走,我要父王——”
甄妙咬了咬牙,豁出去哄道:“乖,他就是你父王。”
“什么?”罗天珵差点没坐稳。
甄妙甩过去个白眼,低声道:“不然呢,让别人都听见我是他母妃,你不是他父王,然后你抱着我?”
“他才不是呢!”景哥儿用一种“你真蠢”的眼神看着甄妙,“母妃,你怎么连父王都认不出来了?是不是这个坏人要拍花子把你拍了去?”
甄妙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罗天珵幸灾乐祸的冷哼:“你以为他是三岁孩子?”
深吸一口气,甄妙问景哥儿:“景哥儿,你多大了?”
“五岁。”景哥儿皱皱眉,“母妃,说过多少次,我早不是三岁的孩子了。”
说着瞥罗天珵一眼,怎么连这坏人都知道的事儿,母妃还问?
罗天珵居然还流露出一副“看吧,我说的没错吧”的嘴脸,甄妙被这一大一小弄的脑仁儿疼。连揉太阳穴。
景哥儿站了起来,胖嘟嘟的脸凑到甄妙跟前:“母妃,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景哥儿呼呼吹着。一脸的认真,甄妙都能闻到小孩子那种特有的奶香味,又娇又嫩,吹的人心都软了。
她忽然就怜惜起这孩子来,伸了手把景哥儿揽住,柔声道:“景哥儿真乖,我不疼了。”
心中却在想。日后这孩子明白过来,没娘的日子该多难过啊。
她甚至有些惊讶。像这种娇养的小皇孙竟然能这么懂事,知道体贴自己的母亲。
还是说,小孩子在自己的母亲面前都是这么可爱的吗?
甄妙偷偷瞥罗天珵一眼,晃过一个念头。
将来他们的娃娃。也会像景哥儿这样可爱吧,她希望能生个胖儿子。
“母妃不疼啦?”景哥儿捧着小手,“那您还给我唱小曲儿吧。”
甄妙身子晃了晃。
“母妃——”景哥儿可怜巴巴的拉着她的衣袖。
“景哥儿乖,要到晚上睡觉时才能唱,你想想,以前是不是这样的?”
景哥儿想了想,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这才安静下来。
罗天珵抿了抿唇。
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竟被一个小孩子吃的死死的。哼,早知如此,还不如和他生个孩子出来。
想到这有些意动。可再一想甄妙宫寒的毛病,又有些懊恼。
现在别说孩子了,连同房都还不能呢!
毕竟当着景哥儿的面,许多话不好说,罗天珵憋了一肚子话忍到了国公府。
二人带着景哥儿去见了老夫人,然后安排到清风堂歇下了。
各房各院听说小皇孙住在了清风堂。都送了东西来,其中四房送的最有趣。
除了常见的那些。还有一套雕刻成各种形象的木玩偶,其中一个猴子尾巴缠在棍子上,轻轻一拉它的腿,小猴子就飞快用尾巴勾着棍子爬到上面去了。
景哥儿虽身份尊贵,却没见过民间这种有趣又古朴的小玩意儿,当下就被逗的直乐,拿着再也不松手了。
“替我和四婶道个谢,小皇孙很喜欢呢。”甄妙示意百灵拿了赏钱给送东西来的戚氏的贴身丫鬟含珠。
含珠虽不甘心,还是记着戚氏嘱咐她的话,直说了:“好教大奶奶知道,这套玩偶是胡姨娘的心意,另外的才是我们夫人送的。”
说了这话,含珠就替戚氏不平。
夫人也太好性儿了,胡姨娘分明就是借着这机会讨好这边,甚至讨好了小皇孙,可夫人不但不拦着,还说要是小皇孙喜欢,大奶奶又满意的话,就坦言是胡姨娘送的。
哼,那胡姨娘就是算准了夫人为人秉直,不愿意沾她一个姨娘的光,这才腆着脸借着夫人的手送过来,不然她一个姨娘,想送东西过来也没那个脸面。
含珠就想起胡氏刚来时私下派人和清风堂接触,结果被大奶奶打脸的事情来,心下有些解气,可又埋怨夫人不懂得争取。
见胡姨娘送的礼物讨巧,她还提醒夫人也换些讨小孩子喜欢的物件送来,结果夫人却无动于衷,就这么送了过来。
这下好了,果然让胡姨娘讨了好去,要是一来二去的在大奶奶跟前有了体面,那不是膈应人吗?
听了含珠的话,甄妙面不改色笑道:“那也该感谢四婶啊。”
含珠愣了愣,随后欢欢喜喜的福了一福,才转身走了。
趁着景哥儿玩玩偶,罗天珵握了甄妙的手,似笑非笑道:“你倒是会说话。”
“什么会说话啊?”甄妙这才反应过来他指什么,不以为意地道,“我本来就猜着那套玩偶不是四婶会送的东西,约莫着就是那位胡姨娘了。”
“呃,这你都能猜到?”罗天珵有些诧异。
甄妙瞥他一眼:“见微知著嘛。”
罗天珵再问怎么个见微知著法,甄妙却不肯说了。
她心道,四婶以孀居的身份熬了那么多年,无论原本性格如何,倒如今待人都会不自觉带着点疏冷,这也是最近和两位婶子打交道多了感觉到的。
戚氏派大丫鬟来送东西。表示了重视,准备的礼物中规中矩,其实才是最合适的。
皇孙的身份虽尊贵。可小孩子喜好不定且不说,就算送了对心思的物件又如何,等过些日子他回去,还能记得你是哪个,再者说,就算三皇子感激,感激的也是国公府。或者说是甄妙,难道还能记得国公府四房一个姨娘不成?
同样。甄妙感谢,谢的也是戚氏,胡姨娘要是撇过戚氏把东西送来,她还不收呢。
要说起来。胡氏到底是有些急功近利了,这才忽略了这些曲折。
等含珠回去把甄妙的话转述给戚氏听,戚氏就微微地笑。
含珠跺跺脚:“夫人,您就是脾气好。”
戚氏摇头,神情却是愉悦的:“能当脾气好的人,才是福气。”
碰到的都是明白人,心情又怎么会不好。
日头一点点升高,有了些暖意,倒是难得的好天气。景哥儿玩累了,拽着甄妙的袖子睡着了。
甄妙这才歇口气,轻轻把袖子抽出来。给他盖上被子,示意阿鸾仔细照看着,这才回了自个儿的屋子用饭。
见罗天珵还坐在饭桌前,不由惊讶:“瑾明,你怎么还没吃?”
“等你一起吃。”罗天珵面无表情地道。
甄妙与之相对而坐,觉得有些对不住。就主动夹了个红烧鱼块放他碟子里。
罗天珵眼一抬,对立在屋里伺候的丫鬟道:“你们都出去吧。”
紫苏几个对视一眼。见甄妙不反对,就低着头出去了。
“等会儿还要她们上漱口水的——”甄妙话未说完一声惊呼,捶着罗天珵的背道,“你干嘛呀?”
罗天珵把她抱到了榻上,翻过身子照着屁股就打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小小的内室里都是余音,甄妙都被打懵了,边遮掩屁股边问:“你干嘛打人呀?”
罗天珵也不理,紧绷着脸又啪啪打了几下,才冷声问道:“蛮尾二王子英勇不凡?呵呵,皎皎,你能不能给我说说看,他英勇不凡在哪里呢?我怎么就一直没看出来呢?”
“我们说的话,你怎么知道啦?”
罗天珵气乐了,扳过甄妙身子,二人面对着面:“我不知道的时候呢,你是不是还恨不得替元娘嫁过去呢?”
“没,这个真没有。”甄妙立刻否认。
罗天珵凝视着她的眼睛。
秋水般的眸子,蒙着一层雾气,随着她睫毛轻眨,仿佛蝶翼在湖心划起了涟漪,把那雾气一层层推开,显露出澄澈的明瞳来。
罗天珵心里酸酸涩涩的。
他也知道自己小心眼了,可知道她那么说,还是忍不住生气。
或许,是因为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总是欠了那么一点点火候,才这么患得患失吧。
“瑾明——”甄妙被他眼底的无奈刺了一下,心中一紧,忍不住伸手抚住了他的眼睛。
微凉的指尖相触,罗天珵握住她伸来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亲。
“瑾明,你到底在担心什么?”甄妙疑惑不解,不过这些日子二人相处的很不错,看他不开心,她也是怪心疼的。
罗天珵说不出口。
皎皎其实没做错什么,她只是还没像个真正的女人心悦男人那样心悦他而已,可这个,他又能指责什么呢?
往深处究,不过是他没能耐罢了。
嗯,看来回头要找人讨教一下经验了。
罗天珵把甄妙揽在怀里,啄着她的唇细细密密的亲了许久。
甄妙想着自己一进宫就惹上麻烦,还是他把自己从火坑带回来的,再加上这样的唇舌相碰并不反感,甚至隐隐约约还多了一点甜蜜清香,不但没躲闪,反而环了他的脖子轻轻回应着。
罗天珵心中一荡,几乎难以自己,就在快要按耐不住想要把她强行推开时,甄妙主动移开,气息微喘:“瑾明,你吃薄荷糕了吧?我说怎么越来越饿呢!”
罗天珵脸立刻黑了。
“什么薄荷糕,越来越饿,那是因为你没吃饭!”
他才不承认,因为想着见了面二人会亲近,去吃什么薄荷糕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拈酸
甄妙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罗天珵泄气,坐直了身子,悄悄的把棉袍往下拉了拉,遮住了那撑起来的地方,强摆出淡定的模样道:“吃饭吧,等吃了饭,我还要去衙署。”
甄妙顺势站起来,在那紫檀灵芝绘宝瓶四方桌旁坐下,有些不满地道:“这才什么时候,就要去衙署,不是过了正月十五后才开印的吗?”
罗天珵跟着坐过来,伸了手替甄妙把垂到前面的发丝拢到耳后,苦笑道:“大年初一发生的那事你忘了,我们锦鳞卫且有的忙了,好了,不说这个,先吃饭,不然该凉了。”
大冬天饭菜冷的快,二人歪缠了这一会儿,其实已经不热了,甄妙夹了一筷子鱼,摇了摇头,把青鸽唤了进来。
“把我早前让你冻的牛肉切的薄些,做个麻辣牛肉汤来。”甄妙吩咐完,看罗天珵一眼,又道,“算了,还是我去吧。”
罗天珵就拉住了她:“这么冷的天,又是冻牛肉,你亲自动手做什么,青鸽做的麻辣牛肉汤不是挺好的吗?”
甄妙摇摇头:“你这么忙,还是少吃麻辣的,省得上火,我去做个暖胃的酸汤牛肉,这个还没教过青鸽。”
青鸽一听是新鲜菜式,兴奋的咧嘴:“大奶奶,切牛肉让婢子来,您就在一旁指点着婢子怎么做就行了。”
罗天珵因为甄妙这番话心里美滋滋的。忽然间就万分想喝上一口热热的酸汤牛肉了。
甄妙动作也快,不大会儿就返了回来,青鸽跟在后面端了一个青花瓷的海碗。碗里汤白而浓郁,牛肉薄如纸,金针菇根根分明,上面撒了一层碎碎的泡椒和葱花,一股酸酸的味道直冲鼻子,一闻就食欲大开。
热气袅袅中,甄妙笑眯眯地道;“那些菜都冷了。不吃了,我们就吃这个好了。还有一些黄金馒头配着吃。”
果然一口酸汤入腹,罗天珵觉得浑身都熨帖了,心头暖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动弹。更别提离了娇憨的媳妇儿去办差了。
等用完了饭,狠了狠心,决定喝一杯茶再走。
甄妙就捧着茶盏问:“瑾明,那二皇子中的毒,真的没办法解了吗?”
“据说‘无情郎’是无解之毒,也或许有解毒的法子,只是罕有人知道吧,那毕竟是外族之物。”
“那日的刺客,究竟是何人啊?”
罗天珵迟疑了一下。见甄妙巴巴望着他,原本要她不必操心这样的话就说不出口了,放低了声音道:“是月夷族的余孽。”
“月夷族?就是昭云长公主逃婚后被灭族的那个月夷族?”
“不错。”罗天珵神情冷凝。中指环扣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自打北河围场那次失踪开始,后来遇到四叔,这月夷族似乎就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了,这次皇宫行刺事件更是查到了刺客月夷族余孽的身份,偏偏拨开那些明面上的人再深查下去,哪怕以他如今掌控锦鳞卫的力量。探查起来却总有雾里看花的感觉。
这次事件,龙颜大怒。牵扯出不少的人,内府、礼部,甚至光禄寺都有官员受了牵连,可查出那红衣刺客是自幼就采选入宫的舞姬之后,却陷入了瓶颈。
“皎皎,我先出去办事,等明早回来,陪你回建安伯府。”
一般正月初二、初三是出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只可惜甄妙困在宫里没赶上,只得延迟了。
“嗯,那你早去早回。”
罗天珵把甄妙拉过来,抱了抱,叮嘱道:“那小皇孙住在这里,恐怕三皇子那边很快就会派人来,不论来的是谁,你也不必委屈了自己。”
甄妙点头。
“还有……下次小皇孙再叫你母妃,你别再哄着他了,小孩子,就是不能惯出臭毛病!”罗天珵把早就想说的话抖了出来。
甄妙取来鹤氅递过去,嗔道:“小皇孙刚刚丧了母,你怎么还跟个小孩子计较。”
罗天珵脸色异常严肃,反问道:“这怎么是计较?”
甄妙给跪了。
大哥,您脸色都臭成这样了,这不是计较是什么啊!
“皎皎,你总不想小皇孙一直住在我们府上吧,要知道这孩子身份毕竟不同,将来恐怕有的为难。”
其实这点他倒是不怕的,这个当口,至少在明面上三皇子不敢拉拢他这个敏感衙门的官员,就是趁着小皇子住在这里暗中谋划,他也完全能够撇清,关键是那孩子太讨人嫌啊。
今儿和皎皎总共这么点相处时间,就被那破孩子占了大半走,看样子以后还有的粘人呢!
凭什么啊,这是他媳妇,他想抱就抱,那破孩子父王算哪门子葱!
想着前一世三皇子败在六皇子手下的那个下场,某人一不小心傲娇起来,冷哼了一声。
甄妙真的被罗天珵唬住了。
她也是听到不少风声,说太子失宠了,眼下二皇子又成了废人,这么一想,三皇子在剩下几位皇子中年纪最长,母族又显贵,这不是最热门的人选吗?
这么说,这小皇孙没准还能成为小太子?
偏偏这时候罗天珵又吓唬一句:“咳咳,你说要是那位上去,小皇孙就只认你当母妃,说不准你就真得进宫呆一辈子了。”
甄妙呆了:“进宫?给小皇子当奶娘吗?可是,可是我还没有奶……”
她这么不专业,求饶过啊!
罗天珵目光不自觉落在那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某处,点头:“不错,你确实不具备当奶娘的资格,可是,万一要是让你去当小皇孙的庶母呢?”
甄妙仿佛被雷劈了:“你说啥?”
罗天珵本来是吓唬甄妙的。可这话说出口,自己先酸上了,暗骂一声三皇子痴心妄想。难道真做着当皇上的美梦,然后让他的皎皎进宫不成?
真是气死他了!
咔嚓一声,桌角被怒极的某人捏断了。
甄妙还处在惊惧中,反而没在意某人的异常,伸出水葱似的手指指着自己:“我,我不是嫁给你了吗,怎么还能进宫当……当那劳什子庶母?”
“怎么不能?”罗天珵冷哼一声。“那里面历来最是藏污纳垢,别说大臣之妻了。就是侄媳、嫂子,甚至亲妹妹都——”
甄妙忙捂住了他的口:“哎呀,你快别说了。”
太吓人了!
再一想景哥儿喊的那声甜甜母妃,甄妙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罗天珵做最后总结:“所以。以后万万不能叫小皇孙再喊你母妃了,知道么?”
“知道了。”甄妙眼含热泪。
罗天珵虽然满意甄妙的回答,可心里还是一阵阵的不舒服,完全忘了这话题是他自己故意挑起吓唬人的了,绷着个脸就往外走。
甄妙抚了抚胸口,忍不住喊了一声。
罗天珵停下脚。
甄妙磨蹭过来,吭吭哧哧半天没说话。
“怎么啦?”罗天珵伸手揉揉她的头顶。
“把发髻揉散了。”甄妙啪的一声打开他的手,倒是忘了不好意思了,把想的话就说了出来。“瑾明啊,你那次说的那个梦里,那人是不是——”
说不出口。伸手比划了个“三”字。
罗天珵目瞪口呆,随后勃然大怒:“你倒是想呢!”说完气呼呼的甩袖走了。
等狂奔到街上,才清醒过来,自嘲笑了笑,眼底却是闪过狠绝。
那人不出现则罢了,若是出现。他定要了他的命,才不让皎皎与他见面呢!
罗天珵夹了夹马腹。狠狠抽了一鞭子,烈马奔腾,溅起一路烟尘,转眼就消失在街角。
甄妙想着罗天珵临走前的表情,心里怪怪的。
他那样子,明明又气又恼,可怎么就像个炸了毛的刺猬呢,刺的她心里麻麻的,还有几分好笑,可笑意过去,又留下几分心酸。
“大奶奶,三皇子府来人了,在外面等着求见您。”百灵进来道。
甄妙回了神:“让人进来吧。”
不多时进来六个女子,打头的是个中年嬷嬷,头发梳得高高的,一丝不乱,身侧是个媳妇子打扮的少妇,再后面则跟着四个丫鬟。
那中年嬷嬷带头浅浅施了一礼:“见过县主。”
甄妙冷眼看着,虽是礼数周到,却难掩那股傲气。
“不必多礼了。”甄妙淡淡地道。
那嬷嬷似乎有些诧异甄妙的态度,抬了眼皮,很有技巧的扫了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容光绝色的女子坐在玫瑰椅上,面上似笑非笑,双颊嫣红似采撷了天际霞光,一袭莲青色曲水织金锦裙层层叠叠铺展而开把一身光华接住,却又生生被主人的丽色给压下了几分。
甄妙还被罗天珵那番话说的心里有阴影呢,这时见了三皇子府的人,哪能有好感,就抿了唇打量这六人。
那嬷嬷心中惊奇。
都说这位县主出身寻常,虽说嫁入国公府又封了县主,可底蕴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可如今看着,居然很有几分气度。
连嬷嬷自己都不察觉,再开口,她那姿态就恭敬多了:“县主,老奴是小皇孙的管事嬷嬷,这位容娘子是小皇孙的乳娘,剩下四个都是伺候小皇孙的丫头,奴婢们奉了三皇子的吩咐,前来照料小皇孙的。”
甄妙听完,抬了抬下巴:“紫苏,带几位去小皇孙那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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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意外相见
这就问完啦?
不,这几乎就没问!
那嬷嬷不可置信的看了甄妙一眼。
佳明县主这态度,竟和三皇子妃打发杂七杂八上门来的人时差不多,难道她不知道她们不是寻常下人,而是从三皇子府出来的吗?
其实甄妙态度虽说不上热情,倒也并不失礼。只不过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嬷嬷被外面的人奉承惯了,一时就有点适应不了这个落差了。
“对了,不知嬷嬷如何称呼?”那嬷嬷暗中咬牙,憋着一口气跟着紫苏转身欲走,忽听身后甄妙又开了口。
几乎是瞬间,那嬷嬷的眉梢就动了动,那种惯有的得意就显现出来。
到底坐不住了,呵呵,她还以为这位县主架子真的大到连三皇子府的人都不放在眼里了呢,要知道她这样出来,代表的可是三皇子的脸面。
“老奴夫家姓牛,县主唤老奴牛嬷嬷就是。”牛嬷嬷转了身道。
“牛嬷嬷——”甄妙点点头,“好啦,紫苏,带牛嬷嬷下去吧。”
牛嬷嬷身子微晃,忍不住用惯有的偷偷打量主子的方式飞快瞄了甄妙一眼,却见她已经端了粉瓷茶蛊喝茶,修长纤细的手指像是一管青葱,指甲虽没有染丹寇,却泛着健康的粉红,忒是撩人心弦。
牛嬷嬷默默咽下一口血,冲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跟着紫苏走了。
紫苏年岁渐长。再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要配出去了,越发的端庄持重,她走在前面。一身冬衣裁剪合体,步子稳健,神态从容,发间别的数朵新鲜梅花形状优美,色泽鲜艳,随着行走轻轻颤动,仿佛开在枝头似的。把这端庄持重的秀丽丫鬟又衬出几分灵动来。
跟在牛嬷嬷身后的四个丫鬟对视一眼,心中皆惊。佳明县主身边的丫鬟竟不比皇子府的丫鬟逊色了。
四个丫鬟都不自觉挺直了背脊,唯恐被野路子丫鬟比下去丢了脸面,要知道她们都是在内务府受过严苛训练的。
紫苏把牛嬷嬷等人领到景哥儿歇息的暖阁,一进门。正好景哥儿刚醒,睡眼惺忪,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任由阿鸾用浸过热水拧干了的软帕替他拭面。
“哎呀,小皇孙醒来第一次净面,要用鲜牛乳的。”跟在牛嬷嬷身后一个穿绿衣的丫鬟奔了过去,挤开了阿鸾。
她这个举动,倒是把半睡半醒的景哥儿给彻底弄醒了,景哥儿眼珠转了转。没看到甄妙,立刻推开了绿衣丫鬟,脚上只着了袜子。蹬蹬蹬跑出去寻人了。
甄妙中午吃多了牛肉,命青鸽取了八宝锦盒来,拈了亲自盐渍的青梅消食,正吃着就听到一声急切的母妃,紧接着一个小人儿旋风般的冲进了怀里。
那青梅吃的只剩下了一个核,本来正要吐出来的。这样一来猛然就咽了下去,噎得甄妙剧烈咳嗽起来。
这么一咳嗽。滑到嗓子眼的青梅核又被吐了出来,那核两头带尖,可怜甄妙喉咙被这么一划,就划破了,吐出的唾沫里就带了血丝。
景哥儿看到那血丝,顿时僵了,眼睛渐渐呆滞,忽然大叫了一声“母妃,你别死——”就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紧跟着景哥儿跑来的牛嬷嬷等人顿时惊呼出声,七手八脚的去扶景哥儿,现场一片混乱。
青黛往甄妙前边一站,生怕那些人混乱之中碰着甄妙。
青鸽则吓呆了,见紫苏过来,结结巴巴地道:“紫苏姐姐,大,大奶奶吐血……吐血呢!”
紫苏急步走到甄妙身边,扫了地上吐出来的青梅核一眼,动作沉稳的端了一杯热水递给甄妙:“大奶奶,喝口水润润,您是不是被划着喉咙了?”
甄妙连连点头,喝了一大口水,觉得喉咙还是一阵灼痛,无奈的抿了抿唇,站起来走向景哥儿。
“都别围着了,小皇孙是乍然受了惊才昏迷的,青黛,你去给小皇孙看看,百灵,你去请大夫来。”
青黛功夫不错,对突发的身体状况也有处理经验,这还是罗天珵告诉甄妙的。
其实在甄妙看来,像小皇子这种情况,用她当初掐田氏人中的法子,这么掐上一下,一准儿醒来,只是考虑到孩子年纪小,身份又不一般,要是掐破了皮就不大好了,于是有了这番安排。
甄妙苦于不能施展身手,只能指挥一下:“牛嬷嬷,你们先散开,都围着小皇孙,气息不流通,对他不好的。”
没想到牛嬷嬷抱起了景哥儿交给奶娘容娘子,不让青黛靠近:“县主,请恕老奴失礼,您这样处置万万不妥。”
甄妙拧了眉看着牛嬷嬷。
牛嬷嬷心里早就憋了一股气儿,趁着这机会一股脑发作了出来:“我们小皇孙请平安脉,历来都是邢御医去的,您让一个丫鬟来看,万一有个闪失,谁能承担得起呢?”
这话不软不硬的刺了甄妙一句,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
青鸽第一个不干了,说话也不结巴了:“你这嬷嬷好没道理,我们大奶奶喉咙伤了,还没顾上自个儿呢,就操心小皇孙了。你们不感谢我家大奶奶操了不该操的心不说,还威胁我家大奶奶,真是好没礼数!”
这话一出,牛嬷嬷脸都黑了。
她说那番话,也是料定甄妙不好反驳,别说她喉咙伤了,就是真的吐血,那也得先紧着小皇孙来,可万没想到还遇着这么一个愣头青!
挑刺的遇到愣头青,只能看向甄妙:“县主——”
甄妙冲牛嬷嬷笑笑,转头斥责青鸽:“哪有当着主子的面吵架的道理,还不快出去!”
青鸽瞪牛嬷嬷一眼,扭身出去了。
牛嬷嬷捂着心口,狠狠吸了一口气才没有失态。
什么叫不能当着主子的面吵架?这么说,背后就可以了?
因是赶上正月,三皇子妃要停灵四十九日才出殡,三皇子吩咐过,等出殡前日才接小皇孙回去。
牛嬷嬷只要一想住在国公府这一个多月,当主人的对小皇孙这么不精心,当下人的铆足了劲跟她吵架,就觉得不妙,暗下了决心回头就去找三皇子说道说道。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只过了片刻功夫。
景哥儿已经醒了,见是在容娘子怀里,就开始踢蹬:“母妃,我要母妃抱——”
当着三皇子府下人的面,甄妙万不敢应下这声“母妃”的,心底虽同情景哥儿,却还是狠了心没理会。
“母妃,母妃,抱——”景哥儿拼命挣脱了容娘子,奔到了甄妙面前,牵着她衣角眼巴巴望着。
容娘子眼中闪过懊恼。
三皇子妃怕小皇孙对乳母亲厚胜过亲娘,用了好几个乳母轮流给小皇孙喂奶,等小皇孙断奶后果然对她们都淡淡的。
这一次她脱颖而出被三皇子指来伺候小皇孙一个月,还想趁着三皇子妃去了的机会牢牢把住小皇孙的心,将来出人头地的,没想到小皇孙居然把佳明县主当成了三皇子妃,这可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不成,总要想个法子让小皇孙离了佳明县主!
“景哥儿,你喊我姑姑的话,我便抱你。”甄妙咳嗽了一声,觉得喉咙烧的疼。
景哥儿睁大了眼睛:“可是,您是母妃,为什么要喊您姑姑?”
甄妙板了脸,没有心软:“叫姑姑。”
景哥儿脸皱成了包子,心道母妃好奇怪,他和堂兄妹们玩游戏,蕊姐姐她们都争着要当母妃呢,母妃却要当姑姑。
罢了,谁让他是男人呢,便依了她吧。
“姑姑。”景哥儿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
甄妙这颗心这才踏实点,抱了景哥儿一下。
第二日都收拾妥当了,罗天珵才匆匆赶来。
甄妙见了他就皱眉:“怎么眼睛里都是血丝?”
“昨日睡得晚了些。”罗天珵不以为意的笑笑。
实际上为了腾出今日去建安伯府的时间,他一夜没合过眼,熬到早上匆匆沐浴后就回来了,当然这话并不打算对甄妙说,反而问道:“你声音怎么了?”
“啊,没怎么呀。”甄妙端了杯牛乳递给罗天珵,“喝些牛乳舒坦些。”
罗天珵接过牛乳一饮而尽,狐疑地道:“不对,你这声音,倒像是伤了嗓子。”
甄妙没想到他这么敏锐,只得道:“昨日吃青梅,不小心把青梅核吞下去了,划伤了喉咙。”
罗天珵听了,又心疼又好笑,见四周不少丫鬟在,忍住了捏她脸的冲动,板着脸道:“多大的人了,以后小心点。”
“知道了。”甄妙推了推他,“我们快走吧,早点回来你还能补补觉。”
还有一句话甄妙没说,等景哥儿醒了,恐怕又要缠着一起去了,到时候更头疼。
怕把景哥儿一个人留下出状况,甄妙特意把紫苏、白芍两个稳重的大丫鬟以及身手好的青黛留下了,想了想,又留下了照顾过景哥儿的阿鸾,只带了百灵、青鸽出了门。
建安伯府那边,早有小厮站在门前等着,国公府的马车一来就迎了过去。
这个新年,因为皇宫出了行刺的事儿,无论是皇亲贵胄,还是文武百官,都过的无比沉寂,生怕这热闹喜庆刺着上边的心惹下祸事来,建安伯府也不例外。
甄妙并不奇怪伯府这份冷清,可令她奇怪的,却是在府里居然见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甄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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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许久不见
甄静瞧着比以往气色好多了,穿了一件玫瑰紫千瓣菊纹通袖袄,下面是银灰撒花马面裙,梳着堕马髻,只斜斜插了一支五彩蝴蝶缀红宝的赤金步摇。
这身打扮低调优雅,又不经意间透出那么一分秀美,与甄静本身的气质极相符。
甄妙冷眼瞧着,记忆中那位安静低调,以额发遮住了精致眉眼的女子,终于绽放出独属于她的光华来。
按理说,甄静虽是建安伯府的姑娘,可成了妾侍,是没有资格也没有机会回府拜年的,此时出现在这里,就格外耐人寻味了。
甄妙心中疑惑,在众人面前却不好多问,只与建安伯老夫人等人说话逗趣。
甄静同样在暗暗打量着甄妙,穿戴打扮且不说,见她嘴角轻扬,神情欢快,脸上依然像未出阁的少女般挂着甜甜的笑,衬着那随着渐渐长开越发出挑的容貌,就显得格外明媚。
再看老夫人看着甄妙的眼神,和蔼慈善,这和落在自己身上时那种客套疏离,是完全不同的。
便是以前最是看不惯甄妙的二伯娘李氏,此时脸上都挂着格外灿烂的笑,生怕别人看不出她的讨好似的。
至于她那位素来就精明厉害的嫡母,言行举止就更是完美无缺了。
甄静拢在衣袖里的手握紧了,指甲掐的手心有些刺痛,面上挂着浅淡柔和的笑意:“自打北河围场一别。许久不见四妹了,四妹看起来越发好看了。”
北河围场那事后,甄妙和罗天珵虽平安回来。可毕竟发生了不少不愉快的事,还闹出了镇国公世子和他的“尸体”一起回府的笑话。若不是自从昭丰帝寿宴太子敬献白雉一事,加上前几日那件惊心动魄的大事,恐怕这事还要被京中的人津津乐道上许久。
本就是极力想要淡化的事,甄静提的方式虽婉转,可用意还是给人添堵。
当然另一方面,甄静也是借此来点出她与众不同的地位。
她虽是妾。可六皇子府那么多女人,六皇子当时独独要她随行伺候。这其中的恩宠就不言而喻了。
更何况她现在又有不同,若是顺利诞下小皇孙,侧妃之位是跑不了的。
甄静下意识的按了按小腹。
甄妙却没有领会甄静的“良苦用心”。
北河围场那事,在别人看来是不堪回首的记忆。可甄妙的看法却是不同的。
那一趟找回了失踪多年的罗四叔不说,就是和罗天珵相扶相持的那段日子,当时虽苦,可现在想来,又焉知没有几分趣味和甜蜜呢。
至少现在甄妙回想,那居然是她最自在没有拘束的一段日子。
当然要是让她重新经历一遭儿,她是万万不愿的,可人就是这样,事过境迁后。那些在生命中与众不同的事就会沉淀出别样的魅力来。
“是么,我日日照镜子,倒是没发觉自己又好看了呢。”
老夫人大笑:“你这孩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卖自夸,真不害臊。”
温氏有些尴尬的扫了端坐在一旁的罗天珵一眼,女子讲究端庄持重,尤其是妙儿这样的身份,将来是要当镇国公府主母的,这样孩子气怎么让人放心。万一惹了世子的厌弃就糟糕了。
温氏和甄三老爷年轻时也是恩爱过的,到如今夫妻间情薄意冷。最是知道其中滋味。
老夫人看了一眼罗天珵,道:“这丫头在国公府也是这样吗,没少让老太君笑话吧?”
罗天珵嘴角含笑,回老夫人话时的神态很恭敬:“怎么会,祖母最喜欢妙儿实话实说了。”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虽没看甄妙一眼,语气中的宠溺却满满的流露出来。
在场几位长一辈的人都有些脸热了,唯独说这话的人神态自若:“大伯父他们叫了孙女婿喝茶,老夫人,我先过去了。”
罗天珵向在场的长辈辞别,然后冲甄妙微微一笑,这才离去。
甄静看的心中刺痛。
不过是回来拜个年,还依依不舍的秀恩爱!
再想六皇子在一众妾室中对她虽算另眼相待,可这辈子,想由他陪着回娘家却是不能的了。
甄静的那点酸意半点没影响甄妙,她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见老夫人有些乏了,这才随温氏一起去了和风苑,母女二人这才有了说贴己话的机会。
温氏一把屋子里的丫鬟打发了,就立刻抓住了甄妙的手抹泪:“你这丫头,竟让我不省心,怎么好好的进宫吃顿团圆宴,还遇到了那样的事儿。你是不知当时听说了,我都怕死了。”
“娘,女儿这不好好的吗,再说事情都过去了,您就别担心了。”
温氏脸色不见好转,喃喃道:“你这成了县主,以后进宫的机会多着呢,那地方实在令人胆战心惊。早知道,当初还不如把你嫁回外祖家——”
温氏自知失言,急急止住了话头。
甄妙心中却生出了几分暖意。
不稀罕县主的身份,不在意镇国公世子夫人的名分,只希望她一生平安喜乐的,也就是自己的亲娘了。
只是温氏心里这份遗憾却是没必要的,甄妙就开解道:“娘,女儿这么好看,要真是嫁回外祖家,被别人强抢了去可怎么办?到时候您远在天边,就是想给女儿撑腰都难了。”
一番话说的温氏瞠目结舌,可再一细想,却倒吸了口冷气。
海定府天高皇帝远,礼数本就不如京城严苛,妙儿又生的这么出挑,发生那种事还真是极有可能的,到时候岂不是毁了女儿和娘家一辈子。
没想到女儿想的比她还远些。
“对了。娘,怎么不见墨言表哥和蒋表哥?”?
提起温墨言,温氏就笑了。脸上带着光:“你表哥铺子生意越发的好,在青雀街又开了一家店,这次过年回海定了,一是在家里过个团圆年,二是亲自看看海定那边还有什么适合运到京里卖的。”?
自打温墨言把铺子经营的红红火火,娘家日子就好起来了,要说起来。能在京城立住脚的商铺主人,那收入可是比大多数官员还要强多了。这也是温氏因为担心甄妙安危生出那个念头的原因。
“你蒋表哥前几日染了风寒,今日就没出来,想来是歇着了吧。”
“那女儿去看看吧。”
“昨日我还见了,也不严重。就是会咳嗽几声,可能是怕不好见客这才没出来,你要是惦念,等回了府送些补品过去就是了。”
甄妙讶然。
她这位娘亲是个直性子,向来没多少心眼的,没想到数月不见,居然就懂得要她避讳了。
正这么想着就听温氏道:“你难得回来一趟,咱娘俩都好久不见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多陪陪娘呢。”
甄妙……
好吧。是她想太多了!
“娘,三姐怎么回来了?”
“她怀上了,六皇子特许回来养胎的。”温氏说到这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这肚子,可有动静了?”
甄妙摇了摇头。
温氏就有些急了:“这也嫁过去快一年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放的更低:“我看姑爷眼底下都是青的。妙儿,娘跟你说,你们年轻恩爱固然是好事。可也别太放纵了。娘听大夫说过,这房事太频繁了。反而不利于怀上呢。”
甄妙哭笑不得:“娘,您想哪去了,瑾明他是忙的。”
温氏当然不信这个,现在衙门还没开呢,有什么忙的,只是这话再说深了,她也不好意思,就止住了不提。
甄妙问道:“娘,我看大嫂脸色还是不大好,没找纪娘子再看看吗?”
温氏神情一暗:“怎么没看过,一直吃着药呢。年前你大嫂把她的陪嫁丫鬟玉儿开了脸,伺候你大哥了。”
甄妙没想到,数月没回来,府里竟是有了这么多变化,一个通房虽然不值当什么,可想起当时大哥对大嫂的深情,还是有些唏嘘,不自觉就流露了出来。
温氏略有些尴尬的解释道:“你大嫂身上一直不干净,原本我也是劝她再调理一段时日再说的,不过你大嫂说的也对,她如今不方便,总不能让你大哥一直没人伺候着,这样引得那些丫鬟们心思浮动,反而惹出事来。”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就想起当初温雅琦的事情来。
温氏低叹一声:“你四表妹过了这个年也十五了,你们姐妹趁着今日再好好聊聊,早点把此事解决了吧。”
温雅琦一直住在甄妙的沉香苑里,甄妙也想回自己曾经的住处看看了,陪着温氏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就起身离开。
到了沉香苑,却听守门的丫鬟说表小姐出去了。
“这个时候,表小姐去哪了?”
“回四姑奶奶的话,是三姑奶奶回府住的这几日,觉得烦闷,就常叫了表小姐相陪。表小姐应该是去三姑奶奶那里了吧。”
甄妙直觉有些不对劲。
甄静一个妾回娘家养胎就够奇怪了,就算找人陪,也该找五妹、六妹才是,找她表妹做什么?
担心甄静在温雅琦身上做文章,甄妙带着百灵和青鸽向谢烟阁走去。
要去谢烟阁,就会途经一片竹林。这个时节,百花凋零,竹林还是青翠一片,倒是一处好景致,当初蒋表哥就是在这里被毒蛇咬伤的。
甄妙路过时就不自觉多看了一眼。
这么一看,顿时愣住,那竹林不如夏日繁密,隐约可见一个月白衣袍的男子静默而立,不是蒋宸又是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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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刺心
“蒋表哥——”甄妙提着裙角走了过去打招呼。.
蒋宸豁然回头,目光凝结在那张朝思暮想的芙蓉面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他几乎是贪婪的凝视着眼前的人,仿佛要把她印刻到心尖上去,‘胸’中的‘激’‘荡’不停的冲击着四肢百骸,冲的他浑身发软,张了口,竟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蒋表哥,你清减了,听母亲说你前些日子病了,可好些了没?是不是胃口不佳的缘故?”
蒋宸确实瘦了不少,穿着月白棉袍,还能穿出那种温润出尘的味道来。
听着这甜软的声音,蒋宸这才找回了理智,微微笑着回道:“没有的事儿,只是着了凉而已。我看着瘦了些,是因为又长高了。”
甄妙这才惊觉,印象中那个温润秀雅偶尔又有些傻气的少年已经长成了如青竹般的男子了,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面上的表情。
“表妹最近还好吧,听说大年初一的事,我……我们都很惦念。”
甄妙嫣然一笑:“‘挺’好的。当时那事发生的太突然,还没顾上害怕,事后再想起,也就没有害怕的心情了,世子说我是傻人有傻福呢。”
蒋宸心里像是被一根针狠狠刺了一下,又尖又疼,骤然的心悸令他变了脸‘色’,忙咬了一下舌尖,‘露’出真切的笑容:“是我多虑了,世子能力出众,定会护你周全的。”
甄妙出阁前是隐隐察觉出蒋宸心思的,不过在她想来年少时这种朦胧的好感,随着她出嫁也就化作一缕青烟随风散了,见蒋宸面‘色’有异,只以为是身体不适,就忙道:“蒋表哥是不是不舒坦了,这里风大天寒,还是早点回去吧。”
触及甄妙关切的眼神,蒋宸心中苦涩,消瘦的俊俏脸庞上却依然带着笑:“这就回去了,只是出来透口气。”
说到这里喉咙有些发痒,想要咳嗽几声,顾及甄妙就在面前,怕失了礼,就死死忍着。
“表妹这是去哪儿,该回去了吧?”
“本来是回沉香苑看表妹呢,结果她不在,就出来寻她了。等见了表妹说几句话就回去了。可惜墨言表哥不在,我还答应他,天冷了咱们一起吃火锅呢。”
蒋宸看向甄妙的目光越发温柔,如那月光沾染了烟火‘色’,又明亮又轻柔:“温兄确实念叨过几次呢。”
甄妙就笑了:“那等他回来,我叫世子请你们一起吃酒。”
“好。”蒋宸微微笑着,心中却轻叹。
这样的约定,自打表妹出阁那日起,就成了遥不可及的美梦而已。
那样不可见人的心思还没消去,他又怎么能厚着脸皮真的去吃那样一顿酒?
这世上为何会有这样恼人,又情不自禁的感觉呢,蒋宸下意识的抚了抚‘胸’口,心底一片苦涩。
甄妙见蒋宸答应,很是欢喜,这吃火锅就要人多才热闹,就冲他盈盈一笑,提起裙角道:“蒋表哥,那我就先走一步啦,你也回屋吧。”
“表妹慢走。”蒋宸脚步微动,想要送送,又猛然停住了脚步。
偏偏他这一动一停,正巧踩住了地上一截枯枝,惊飞了竹林间蹦蹦跳跳觅食的麻雀。
几只麻雀‘乱’飞而起,撞到了竹子上,竹枝积留未化的残雪和水滴簌簌而落,蒋宸几乎是想也未想,就推开了甄妙,替她接住了那一身雪水。
突如其来的冰冷刺‘激’的他再也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甄妙看着原本淡然若仙的男子一身狼狈,又咳嗽的厉害,有些懵了,忙‘抽’出帕子递过去,并扭了头吩咐道:“青鸽,你快去替蒋表哥取了披风来,不,不,还是你赶紧送蒋表哥回去快些。”
“暧。”青鸽奔了过来。
甄妙有些担心蒋宸的身体吃不消,他这样消瘦,一看就是病体初愈,这么一受凉,万一再严重了就糟了,不由嗔道:“蒋表哥,你推开我作甚,我身体比你壮实多了,就是淋湿了也不打紧的。”
咳咳,表妹,你这样雪上加霜,真的好吗?
蒋宸于是咳嗽的更厉害了。
“大‘奶’‘奶’——”百灵脸‘色’发白,急急喊了一声。
甄妙不以为意,忙催促青鸽道:“快一点啊,等送了蒋表哥回去,就去和风苑等我。”
“大‘奶’‘奶’——”百灵急得跳脚。
甄妙蹙眉:“百灵,你力气没有青鸽大,扶蒋表哥回去会吃力的,就不用这么自告奋勇了。”
百灵抚了抚额,已经不忍直视她家主子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半夏,送蒋公子回去。”
甄妙猛然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罗天珵立在竹林边,定定的看来,身边的小厮半夏脸‘色’难看的像去赌坊输光了‘裤’衩似的。
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衣,颇为修身,‘挺’拔如青松,更显得那张俊脸白净如‘玉’,只是面上那层笑意薄而淡,眼睛里像淬了冰晶,灿若寒晨星。
“半夏——”罗天珵直视着蒋宸,又开了口。
“是,是。”半夏忙跑了过去,微弯着腰,“蒋公子,请吧。”
蒋宸平息了咳嗽,冲罗天珵拱手:“有劳罗世子了。”
罗天珵紧抿着‘唇’角,微笑:“蒋公子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哪日在下请你喝酒。”
蒋宸转了头,竭力自然的冲甄妙点头示意,隐去眼底深处那抹担忧和歉意,这才随着半夏离去。
等蒋宸远去了,罗天珵收回目光看向甄妙,神情似笑非笑。
甄妙几乎是瞬间,就觉得周身更冷了,不自觉拢了拢身上衣裳。
“过来——”罗天珵没好气地道。
这‘女’人不但会气他,还总是知道怎么样会让他心软。
甄妙根本不知道某人醋坛子又打翻了,脚步轻盈的走了过去。
刚一走到跟前,就被罗天珵一把环住,解下身上披风替她裹在了身上。
还带着对方暖意的披风裹在身上,顿时驱走了那丝寒气,甄妙忙道:“别呀,把衣裳给我披着,你自己受寒怎么办?”
“没事,我身体壮实,冻一冻不打紧的。”罗天珵似笑非笑地道。
真看不出那病秧子有什么好的,竟还勾的他媳‘妇’心疼,哼,难道他不会吗?
“瑾明,是不是练武之人,对寒热的耐力就比寻常人强啊,据说功力深厚的还能寒暑不侵呢。”
罗天珵气个倒仰。
那病秧子替皎皎挡了雪水,皎皎就心疼地恨不得以身相替。他解下披风,小‘腿’肚子还打哆嗦呢,咳咳,当然这个略略夸张了那么一点点,可是,皎皎居然认为他该寒暑不侵,这,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
某人脸黑得不能再黑,青鸽还有些懵懂,百灵却不忍目睹。
世子爷又被大‘奶’‘奶’带沟里去了,能别扭成这样,也真是够了。
偏偏甄妙还多嘴问了一句:“瑾明,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在陪大伯父他们一起喝茶么?”
罗天珵听的气血翻涌,咬了牙道:“若不如此,怎么能有机会让半夏送蒋公子回去呢。”
甄妙这才发觉某人脸‘色’有些不对,问道:“瑾明,你怎么啦?”
“没事。”罗天珵缓缓吐出一口气,“你怎么来这了?”
“我是回沉香苑找四表妹的,她没在,说是去谢烟阁了,就顺便过去看看。”
“谢烟阁?”
“哦,谢烟阁是我三姐出嫁前住的院子。”
罗天珵就冷冷看了百灵二人一眼,淡淡道:“这么冷的天,你想见表妹,就让百灵她们去请到和风苑就是了,自己‘乱’跑什么,着凉了怎么办?”
“你们去寻表姑娘,我陪大‘奶’‘奶’先回和风苑。”
罗天珵拽着甄妙走了,路上一直没吭声,自个儿生着闷气。
甄妙有心缓解气氛,可实在不知道他好好的怎么又恼了,寻思着或许是以前的病根儿没治利落,偶尔的总要发作一下,就想着等回府的路上再好好哄哄他算了。
见甄妙跟没事人似的,某人更生气了。
谢烟阁里生了数个火盆,温暖如‘春’。
“静姐姐,这一针,是这么绣吗?”温雅琦眉眼含笑地问。
她一直以为三姐温雅涵绣工出众,没想到原来这位进了六皇子府的伯府三姑娘绣工也是一等一的。
在小姑娘心里,六皇子是比镇国公世子还要厉害尊贵许多的人物,成为他的人,虽然是妾也是极威风的,更别提这位三姑娘还怀了小皇孙,说是只要一生下来就会请封侧妃呢。
甄静瞥了悄悄进来冲她微微点头的丫鬟一眼,嘴角翘了起来,语气却是温柔的:“是这样呢,雅琦表妹很有天赋。”
到底是个没见识的小丫头,不过是叫她来了几次,不经意间流‘露’出只言片语,就笼络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丫鬟进来:“主子,四姑‘奶’‘奶’身边的姐姐来了,说是请表姑娘去和风苑叙话。”
一听是甄妙喊她,温雅琦脸上一喜。
甄静笑盈盈道:“快去吧。”
等温雅琦出去,立时收了笑,问先前进来的那个丫鬟:“怎么样?”
那丫鬟低声道:“四姑‘奶’‘奶’和蒋公子在竹林说话,恰巧被罗世子看到了。”
“没人发现你吧?”
“没呢,婢子远远躲着,一见世子从那方向出现,立刻就回了。
甄静眉眼舒展开来。
越是年轻恩爱的夫妻,越是经不住这样的刺心,那颗猜疑的种子一旦发芽,可就有趣了呢。r--68318+dsuaahhh+24421333-->
第二百八十三章 画像
甄静嘴角噙着浅笑,盯了温雅琦刚刚坐的铺着鱼戏莲叶棉垫的锦杌一会儿,嫌恶的皱了眉:“把这锦杌移走。”
那丫鬟忙把锦杌移到一旁去了,心中却暗暗寻思着,静主子的心思也真是难以揣测,自打来了伯府在园子里遇上表姑娘一次,就日日请她过来陪着说话,可看这样子,却是不待见那位表姑娘的。
要说起来,能跟着这位静主子也算是福气了。
皇子府那么多莺莺燕燕,谁的心眼手段也不少,可就这位主子得了六皇子的另眼相待,自打有了小郡主之后的几年来第一个怀上孩子不说,还被特许了回伯府养胎,单这一点,这位主子将来的前程就错不了。
想到这里,那丫鬟伺候的愈发殷勤。
这样的态度,甄静相当受用,喝了一口甜汤,拿保养的修长精致的指甲闲闲敲击着床柱,思绪却飘远了。
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回到这里来,当初像个丧家之犬被悄悄送出去,现在无论那些人心里怎么想,还不是要摆出笑脸来。
六皇子是个风流不羁的,活得也潇洒,衣食住行样样精致奢华。府里没有女主人,她这个最得宠的人所享用的,恐怕她那位嫡母都未曾见过。
甄静就想到一次闲谈时,温雅琦提及她那位中了进士外放知县的姐夫送来年礼的事,不由冷笑出声。
不过是捡了她不要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知县太太,正头娘子,那又如何。拿着穷酸的俸禄,住着逼仄的房屋,等有朝一日回了京城,积攒的银钱恐怕连个一砖半瓦都买不起。
甄静脑海中闪过寒门进士韩志远模糊的样子。
定下亲事时,她也曾悄悄瞥过那么一眼,倒是个眉目清秀的,可比起六皇子的俊美无俦。却远远不及了。
想到六皇子,甄静那颗心微微热了起来。眼中波光潋滟,似是蒙了一层情雾。
那样的男子,无论哪方面都令她再满意不过,她又怎么能不动心呢?
甄静轻轻抚了抚面颊。
六皇子经常久久凝视着她的脸。笑语:“静娘,给我生一个女儿吧。”
于是,满府的女人,只有她被停了避子汤,然后有了这个孩子。
女儿么?
呵呵,她当然希望这是个儿子的,至于他想要女儿的话,应该是让自己安心吧?
甄静觉得那颗心被一种叫“思念”的丝线缠了一圈又一圈,缠的又酸又疼又甜。忽然生出了迫切想见到他的念头。
正被甄静惦念的六皇子,此时刚回到府里,疲惫了数日。顾不得喝上一口热茶,就先去沐浴。
伺候六皇子沐浴的丫鬟足足有四个,见他背对着脱下中衣,露出修长的腿、结实的臀,俱都羞红了脸,却舍不得移开目光。
京中谁都知道六皇子生性风流。却只有她们清楚,对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六皇子从来没有碰过一下。
原本她们这颗心已经渐渐冷寂了,可是那位静主子居然有了身孕!
原来,除了小郡主出生那次意外,六皇子并不是非要等王妃过门才允许府里的女人诞下子嗣的!
只是这一点,就让她们再也按耐不住了。
她们伺候六皇子多年,总有那么一丝半点情分,近水楼台先得月也不是不能的,可若是等王妃进了门,说不定头一个就打发了她们,那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六皇子觉得今天伺候的丫鬟有点奇怪,不由转了身,挑着眉笑问:“都傻了吗,一直愣着做什么?”
四个丫鬟对视一眼,忙像往常那样接衣服,递帕子,添热水,等六皇子坐进浴桶里,三个丫鬟退了下去,只留了一个上前,给六皇子按摩。
六皇子像往常那样闭了眼睛养神,忽然觉得一只灵巧的手一点点的探到了下面去。
他豁然睁眼,与那伺候的丫鬟对视。
那丫鬟脸色绯红,声音温柔似水:“主子——”
哗的一声,六皇子从浴桶站了起来,不等门外三人进来伺候,草草擦了身子套上干净的衣裳走了出去。
进了厅里坐下,直视着跟进来后跪下的四个丫鬟,片刻后道:“瑞秋,念你跟我一场,我不罚你,回头去跟管事说一声,你年纪大了,也该配人了。”
“主子!”瑞秋瘫软在地,连连哀求。
六皇子不为所动,只不冷不热瞟另外三个丫鬟一眼,道:“今儿个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
三个丫鬟身子一颤,竟是连替瑞秋求情的勇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六皇子出去了。
六皇子到了花园里,吐出一口浊气,谁知这也没能躲了清净,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不是遇到这个在赏花,就是遇到那个在喂鱼,还有那在他面前崴了脚的,弄的烦不胜烦,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里只一个机灵的书童伺候着,六皇子命他出去,静坐片刻又站了起来,到了书架前把最底层的抽屉打开,拿出一个带了锁的匣子来,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钥匙开了锁,取出里面的画轴。
随着画卷徐徐展开,竟是一副仕女图,那画上女子风华绝代,笑意盈盈,双颊一对酒窝令她更添了几分灵动,却分辨不出年纪了。
修长的手从画上缓缓移动,最终落在女子隐现的酒窝上,六皇子闭了眼,遮住了里面的挣扎和痛楚。
他知道,这样的情感是惊世骇俗的,可是,却偏偏控制不住。
不过,现在的他,就算控制不住也要把那情愫死死压下。或许,只有等登上那个位子的一天,才有可能争取到他想要的。
六皇子狭长眸子睁开。里面深深浅浅的波光看不清楚,像是吞噬人心的迷雾,若是谁不小心看一眼,连魂儿都会被吸了进去。
盯着画中浅笑的佳人,六皇子骤然划过一个念头。
若是,若是她和他一般年纪——
六皇子蓦地就又想起另一个女子来。
她才十六岁,明明是相似的样貌。却没有那万种风情,清澈透亮像水晶似的。每次见了都令人忍俊不禁。
若说那一位是引他坠入地狱的魔,那么这位皇妹,就是引人开心的果子了。
六皇子嘴角不自觉带了笑,忽地又凝住。摇了摇头。
她们到底是不同的人,他想的太多了。
悄悄把画卷收好,六皇子离开了书房,仿佛从未来过。
温雅琦进了和风苑,向温氏和甄妙见了礼,然后又飞快抬眼看罗天珵一眼,垂着头福了福,喊了一声表姐夫。
“表妹客气了。”罗天珵一改路上的冷清模样,站起来对甄妙道。“妙儿,你和岳母还有表妹说说话,我去院子里走走。”
温雅琦低垂着眉眼。眼尾余光却追随了半天才收回来,心中涌起艳羡。
当初二表姐就是拉着表姐夫落了水,才有了这样的良缘,那时候还有人说二表姐这样嫁过去,日子必定不好过呢,可现在又如何。看表姐夫语气温柔,眼睛里全是二表姐的影子呢!
还有静姐姐。听她说也是七夕节那日偶遇了六皇子,六皇子对她一见倾心,这才进了皇子府。
只可惜静姐姐是庶女出身,不然那正妃之位恐怕非她莫属了。
温氏见温雅琦低头不语,寻思着姐妹两个说话方便点,寻了个由头避开了,屋里便只剩下了甄妙二人。
想着时间不早甄妙也没绕圈子,就把安排细细说了。
还是像之前打算的那样,以出嫁的名头打发温雅琦远远的去一处地方住上一年半载,然后以新寡的身份回来,为亡夫守上三年不过十八岁,再改嫁也无人多嘴的。
温雅琦听了就面露了迟疑。
当初她年幼糊涂爬上了表哥的床,事后又悔又怕,是愿意听这位表姐安排的,可这几日见了静姐姐,却又有些不甘心了。
表姐和静姐姐放手去博,都博得了自己的幸福前程,为何就她落得这样的下场?
就说她姐姐,还不是先前就认识了姐夫,姐夫早就对她有了情意,如今才恩爱非常。
可她已非完璧之身,若是听由安排以寡妇身份再嫁,又能嫁到什么好汉子呢?
呆在建安伯府这一年多,见惯了有姻亲往来的年轻俊彦,小姑娘的眼光早就被养得足足的,一想到那又老又猥琐的鳏夫,竟是半点嫁人的念头都没有了。
“表妹莫非还有别的想法?”
温雅琦支吾着不肯说。
甄妙渐渐皱了眉,一动不动盯着温雅琦,缓缓道:“听说表妹这几日跟三姐走得近。我也不瞒着你,我和三姐自幼就合不来,她越过五妹、六妹和你交好,表妹,你也这么大了,总该仔细想一想才是,别又弄出什么事来,自己追悔,也令关心你的人伤心。”
温雅琦心中有些不服气,可又不敢反驳,抿着唇点点头:“我听二表姐的。”
甄妙这才露出笑:“那就好,等回去我就和你姐夫说。表妹放心,你姐夫眼光不错,寻的人相貌前程定不会差的,绝不会找又老又丑的给你,否则我也不依的。”
要是别人,定不会拿男子相貌说事儿,偏偏甄妙自己是个稀罕看美人的,就顺口多说了一句,却不知道这句话正巧就触动了小姑娘最忧心的事。
听了她这一句,温雅琦这几日被甄静不着痕迹撩拨的渐渐不安分的心,这才又定了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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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亭是一只白富美,纯的。
大晋的天下快要亡了,真的。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暂时的。
当家国倾覆、突遭大难,且看傲娇白富美如何踏血历泪,与君一路荣华,共筑天娇。
哦,还有,她想给那个草莽萌少年生猴子。
很认真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心疼
等温雅琦抬脚走了,甄妙到底还是觉得不安心,对温氏道:“娘,我听说近来表妹和三姐走得近了些。您也知道,三姐和我素来有些嫌隙,她这忽然的亲近表妹,我总怕她有些别的心思。她回来养胎,又要长久的住着,您也拘着点表妹,让她安生在沉香苑习字绣花,若是闷了,去找五妹、六妹说说话也是好的。”
温氏就叹道:“妙儿,你是不知,冰儿和玉儿两人向来不大理会雅琦的。雅琦不过十四五岁,正是爱热闹的时候,偏偏她这身份平日里也不好带出去走动,没有结识什么玩伴,难免寂寞,遇到甄静这么个年岁差不远的,就难免亲近了点,我就没忍心多说。不过你想的也有道理,回头我就叮嘱雅琦一声。”
甄妙这才放下了一桩心事,母女俩说起旁的话来。
等茶水又喝了半盏,温氏就催她道:“大冷的天,不好老教姑爷在外面等着,你们去老夫人那辞了行,就家去吧。”
甄妙依依不舍的站起来。
要说起来在国公府,上面只有一个老夫人,世子忙的整日不见影子,田氏那边病着,管家又有两位婶子帮衬,她日子过得自在,可平日却也真没个好好说话的人,倒是和那一猫一鸟混的越发熟了,偏偏那俩不省心的货见面就掐架,也让人头疼。
这难得回娘家一趟,温氏是个心思少的。又真心疼女儿,说起话来敞亮痛快,不用费心去猜那些弯弯绕绕。甄妙自是觉得母女二人说不完的话。
温氏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忍不住又叮嘱一句:“妙儿,你可记着娘的话,你们年轻,上面又没有婆婆管着,可不能太放纵自个儿,若是亏了身子。将来有的苦头吃。”
“娘!”甄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温氏啪的一声打了一下她胳膊,嗔道:“乱翻白眼。哪还有个矜贵样子!”
甄妙这下连白眼都不能翻了,无奈应了一声算是理会了,心道她那夫君都当了许久的和尚了,这黑锅背的略大。
出去后见到罗天珵时。正见他负手而立,打量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今日他穿了玄色锦袍,头上束了白玉冠,衬的脸像玉做的般,偏偏整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冷冷清清,有种高不可攀的清贵风姿。
甄妙这才惊觉,不只是许久不见的蒋表哥清减了,就是世子。也消瘦了不少。
听到动静,罗天珵转过头来。
许是喝了酒,那双原本就布满血丝的眼越发红了。眼底青影一片。
甄妙不知怎的,就有些心疼,忙迎了上去,抿了抿唇角道:“站在这里吹风作甚,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呢?”
罗天珵嘴角翘了翘,不冷不热地道:“我身体壮实。寒暑不侵,可不就是铁打的么。”
身后跟着百灵和青鸽。甄妙也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含嗔瞪了他一眼,声音也冷了下来:“天不早了,我们去向祖父、祖母辞行吧。”
等从宁寿堂出来,上了马车,二人还是各坐一角,谁也不理会谁,吱吱呀呀的,只听到那车轱辘声和马蹄声,等转到大街上,人声鼎沸更是棉布车帘遮挡不住的了。
罗天珵往这边看了一眼。
马车再行驶一段路程,他就要直接回衙署了,哪有时间陪着她回去,原道趁着这次回岳丈家的机会夫妻二人亲近一下,谁知却被她戳的心窝子生疼,直到现在还缓不过气来,那丫头却没事人似的了。
罗天珵心中苦笑。
前生他不算持重,不说院子里的几个通房,就是在外面,也没少有风月之事,爱重他的女子不是没有。一个女子真的喜欢一个男人是什么模样,又岂会半点不懂。
至少他知道,皎皎现在这样子,是对他还没有多少男女之情的。
今日竹林旁,看着他们言笑晏晏,目光交缠,说话时虽隔着一段距离,却也熟稔的很,风过竹林动,二人落在地上的影子早就晃晃巍巍的交叠在一块,倒像是相拥低语似的。
一时间,他根本忘了瞧二人神色,只盯着那影子呕血了。
难不成,皎皎心里也存了蒋宸的影子的?若不然她那颗心,怎么就不对他开窍呢?
这么一想,罗天珵呼吸一窒,竟有种痛彻心扉之感,偏偏他是个好面子的,心里疼的难受,落到面上反倒冷冷清清,令人瞧着只以为是发了哪门子邪火,摆出一张冷峻的臭脸来。
甄妙悄悄瞥了一眼,见他浑身散发着冷气,不由扯了扯帕子。
再也没见过这么忽冷忽热的人,哄起人来的时候,那礼物一个接一个的往家里送,只要见了面,恨不得抱着她不撒手,可这莫名其妙恼了,就摆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来。
哼,再拒人千里之外马车也不过这么大的地方,谁怕啊,男人就不能惯着!
甄妙也不知道哪里看来的话,拿来活学活用,心里说完,自个儿先觉得有趣,忍不住抿唇笑了。
罗天珵面上冷清,其实眼角余光就没离开过甄妙,见她这么一笑,半点不把他的疼痛酸楚放在心上的模样,当下就气的喘岔了气,肋骨间隐隐作疼,眉头皱了起来。
偏巧这时马车骤然一停,甄妙一个没坐稳就向前栽去。
罗天珵忙拉她一把,一个软香温玉的身子就落入了怀里。因为喘岔了气,再被这么一撞,不由闷哼出声。
甄妙随他在北河走了一遭儿,是知道他的坚韧的,当初腿上被树杈扎了个窟窿都没见皱眉头,现在居然叫出声来,莫非是撞狠了?
甄妙不是个小性儿的,见罗天珵脸色不好,早把那点小别扭忘了,扶着他问:“瑾明,怎么啦,是不是撞着哪里了?”
说着忙摸摸发髻,嘀咕道:“该不会是头上的簪钗扎着你了吧?”
罗天珵捂着肋下,原本是要说声不打紧的,可见甄妙急的神色微变,还忙忙的抓头发,那到了舌尖的话顿时咽了下去,心道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一味硬撑着人家理也不理,现在却急得不行。
想到这里,心中冷哼。
那个蒋宸,果然是惯会琢磨女子心思的,吃定了他的皎皎心软,摆出那弱不禁风的样子来。
哼,摆出来给谁看呢,难道他就不会摆嘛!
“没,没事儿……”罗天珵嘴上这么说着,眉头却皱的死紧,悄悄运了气逼的脸上血色褪尽,纸一样的白,那冷汗刷的就流了下来。
甄妙一看这样,原本的一点疑虑也顾不得细想了,小心地扶着他,神情急切:“疼得厉害么?撞哪里了,我瞧瞧。”
她说着就要掀起衣裳瞧,罗天珵一只手正捂着肋下,见状一狠心用了点暗劲,等甄妙掀开来,赫然一块铁青铁青的痕迹摆在那里。
甄妙倒抽一口冷气,伸手想给他揉揉,又怕弄疼了,呆呆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喃喃道:“这是我撞的?莫非我的头是铁打的不成?”
罗天珵有些想笑,又怕露了痕迹,只得死死忍着,见了她心疼担忧的模样,原先那点酸楚早就被一丝甜蜜取代。
放在心上的人近在咫尺,低垂着头查看他伤势,露出一截粉白的脖颈,一缕发丝调皮的垂在耳际,露出圆润的耳垂,那若有若无的馨香更是撩的人心猿意马。
罗天珵心里一动,竟是忍不住把那白皙小巧的耳垂含在了嘴里。
甄妙整个人像过了电似的颤了颤,一时有些懵了。
恰在这时车夫的声音传来:“世子爷,您二位没事吧,刚刚忽然闯出来一个人,马车停的急了些。”
罗天珵松了口,嘴角微翘:“不打紧,继续赶路吧。等到了前边左拐,先送我到衙署,然后好生护着大奶奶回府。”
车子又动了起来,甄妙坐正了,把垂下来的发丝抿到耳后道:“你这个样子还去什么衙署,回去歇一歇,我看你肋下撞的颇重,回去用热毛巾给你敷敷,揉开了好得快些。”
罗天珵故意道:“我身子壮实,无妨的,衙署里还有许多事要做。”
甄妙白了他一眼,咬着唇道:“罗天珵,我才看出来你是这么小心眼的,一句话生生惦念着。”
“没有,我是真的有事。又不是纸糊的,撞一下要什么紧。”他虽这样说着,可额头细细密密都是汗珠。
甄妙可不知道这冷汗是这坏小子用内力悄悄逼出来的,嗔道:“竟逞强!”
罗天珵握了甄妙的手,强忍疼痛的样子:“皎皎,你要是心疼的话,我便随你回去。”
说着一双星眸一动不动盯着甄妙。
甄妙被他灼热目光盯的不自在,抿了唇没吭声。
“我还是回衙署吧。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回头洗个冷水澡,揉搓揉搓也就好了。”
“这怎么成!”
罗天珵揽了她的身子,低声无赖地道:“那你要说心疼我,我便跟你回去。”
甄妙怕他真的不爱惜自己身体,红了脸轻声道:“我心疼,行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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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欢喜冤家
这一声“我心疼”说出来,罗天珵心甜的像浸在了蜜水里,其中美妙,竟是两辈子未曾体会过的…
忍不住哄她多说几句,低了头含了那小巧耳垂亲了亲道:“你心疼谁,是那墨言表哥,还是劳什子蒋表哥呢?”
甄妙这才回过味来,不可思议地道:“瑾明,你这吃的哪门子干醋啊?”
“怎么是干醋,你不是还惦着和你那墨言表哥一起吃火锅吗?还有那蒋表哥,他瘦不瘦的,和你有什么干系?”
说到这里,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他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又记挂着她,衣裳早就宽松了不少,却不见她主动问过一句呢。
本来甄妙和蒋宸意外在竹林见了一面,自觉是光风霁月的,可被他这么一说,倒还真觉得自己对夫君的关切不够了。
甄妙一时有些语塞。
这姑娘在男女之事上也是个棒槌,要是换了会哄人的,别说对蒋宸真没别的意思,就是二人有些过往,被自个儿那男人这么酸酸问着,也会立刻否认了再说上些甜蜜的话来。罗天珵说这些话,一是借机表示不满,二来也是想多听她说些让他窝心的话,没成想她还真的迟疑上了。
这下可真把某人醋坛子打翻了,当下冷笑一声推开甄妙,往后退了退道:“皎皎,你既然这么惦念。回头我就请他们喝酒,让你多看几眼好放心!”
那竹林的情景原本只是刺眼,让他心里不大痛快,现在是真正的刺心了。
温墨言也就罢了,对蒋宸。罗天珵是真正的在意起来。
甄静这计策虽简单。却再有效不过。
这世上但凡男人,都忍不得这个。
罗世子平日看来冷冷清清的,见了那场景。说不准就默默记在了心里,时间久了自然是一桩解不开的心事,这是最好的。
退一步,他即便对甄妙说了,若是那二人真有什么。甄妙应答之间显露了痕迹,那他们的夫妻情分就到头了,若是没有什么,哪个女子听了这话不气的,夫妻拌了嘴,同样伤情分。她却没想到外人眼里矜贵冷清的罗世子,早从醋坛子进化成了醋缸。
他们夫妻有了那番交心,早就不同于寻常夫妇,连家门还没到,罗天珵就把心里的不满抖了出来。
夫妻之间。最怕的不是吵闹误会,怕的是你心里存个事,我心里存个事,存来存去存成了疙瘩,时日久了那疙瘩化成了脓疮,一碰就疼,形成的初衷却忘了,只有那留下的疤痕刺痛人心,淡了夫妻情分。
只可惜她想得周全,却漏算了六皇子口中欣赏不已的罗世子不是她以为的深沉如海,至于甄妙,更不是会冷战然后别扭自个儿的性子。
她心中有火,一般都是当时就发作出来了。
听罗天珵说了这没边没影的话,扯过他的手,低头就咬了一口。
罗天珵心里呕着气,冷笑道:“皎皎,你不妨咬的再大力些,反正我身子壮实,皮糙肉厚受得住。”
便是咬出个洞来,她也不心疼!
思及此,更是忍不住刺了一句:“不像你那蒋宸表哥,咳嗽一声你都心疼的厉害!……
甄妙一听,也真气的不成了。
这混蛋,到底中的是哪门子邪,怎么就死咬着她那弱不禁风的表哥不放了!
咬就咬,她的牙还比不过他的肉吗?
这样窝着火,真的用了力气咬下去,片刻后竟尝到了血腥味。
甄妙一下子就清醒了,忙松开了口,抬了头,却落入一双寒泉般的眸子里,再匆匆垂下眼落到他手上,一圈渗出血来的牙印分外鲜明。
罗天珵只觉心里凉凉的,倒不觉得手上疼痛了,抬了手送到甄妙嘴边,薄唇紧抿道:“怎么停了?”
甄妙又是后悔又是羞恼,更有数不尽的委屈,被他这样逼着,不知怎的眼圈一热,就啪嗒啪嗒掉起泪来。
豆大的泪跟珍珠似的砸在那圈牙印上,凉凉涩涩,罗天珵这下倒真的有些心疼了,别扭地问道:“哭什么?”
甄妙嘴硬,偏了头道:“皮太厚,咬的我牙疼。”
她这么一哭,一双眼睛被泪水洗过,清亮的像琉璃水晶似的,又浮着那么一层水光,斜睨过来只让人心跳如鼓。
罗天珵暗自懊恼刚才不该发了脾气,看皎皎这模样,又哪像有了乱七八糟心思的,别她原本不懂,自己倒引的她胡思乱想了。
“皎皎——”罗天珵伸手拉过甄妙,“有一处,定不会弄的你牙疼。”
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双薄唇就印了上去,沿着桃花般的唇瓣细细摩挲,趁着对方讶然张口之际,舌灵巧的探了进去,追着那条丁香逗弄着。
这些日子二人虽聚少离多,又不曾行夫妻之事,每次在一起时这样的亲热却是有的,甄妙习惯了对方的味道,倒是没有反感,只是还气他刚才说那些话,就真的咬住了他的舌。
罗天珵也不动,就任她咬着,倒是有种随她发作的意思了,一双眼睛黑黝黝湿漉漉,甄妙莫名想起了前世曾养的一只小土狗。
罗天珵眼底渐渐带了笑意,舌动了动,倒像是催促。
只是那里不比手上,哪能真的狠心咬下去,反倒把甄妙弄的骑虎难下,一双眼气恼瞪着他,咬住的那处却迟迟不落下。弄到后来倒像是主动含了似的。
甄妙脸上绯红,像染了一层上好的胭脂。
罗天珵哪里还能老实呆着,主动勾着吻的又深又狠,直到对方气喘吁吁软软靠在怀里,某处硬胀的不行。怕再这样下去收不了场。才把她放了开来。
“皎皎,还生我的气不?”
甄妙白他一眼:“哪敢生世子爷的气,你不胡乱发火。我就谢天谢地了。”
“皎皎。”罗天珵抓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喃喃道,“我也管不住它,它一疼,就爱胡作非为。”
甄妙目瞪口呆:“你。你这不是无赖吗?”
罗天珵似笑非笑:“皎皎,我不信我要是去了西跨院,你那里不疼。”
“我疼什么,我又不像某人喜怒无常。”
“真的不疼么?”罗天珵笑问着,忽然把手放在那已经有了起伏的胸脯上,然后还揉了揉。
甄妙目光下移,一脸呆滞的盯着那只胡作非为的大手。上面的那圈牙印倒像是笑话她之前的自不量力似的。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猛地把那手拨开,咬牙道:“罗天珵,我知道你无赖,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你这么无赖!”
罗天珵呵呵一声。
听了这声“呵呵”。甄妙没来由的有些警觉,问道:“你笑什么?”
罗天珵眉毛一挑,低声笑道:“我知道你那心为何不为我心疼了。”
“为什么?”
“因为光顾着伤心这里怎么不长,无心他顾呗。”
甄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笼包,大怒:“胡说,我前几日洗澡,还拿手丈量过,分明大了半个小指甲盖!”
“真的?我看看。”
罗天珵蹭过来。
甄妙挺了挺胸脯,忽然反应过来,一巴掌拍过去:“无赖,死一边去!”
罗天珵却抱着她不松手,头埋在胸前也不乱动,只静静的呆着,好一会儿道:“若真的死,总要死在一处的。”
甄妙心下有些感动,但是琢磨了一下,道:“我觉得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罗天珵贴着那柔软的身子,嗅着那馨香,只觉外面那些如刀风雨也不算什么了。
“戏折子上那两情相悦的男女,遇到个什么生死大事,男人不都会说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吗,一切由他担着。”
罗天珵眯了眼,一声冷哼:“休想,要是剩下你一个人,想着你和别的男人成了夫妻,我就是死了也要气的活过来,找你算账的。”
“可是,这样,这样的爱太自私了吧?”
罗天珵暗吸一口气,用手指轻轻弹了弹甄妙光洁的额头,严肃地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
“戏折子上那两情相悦的男女,遇到个什么生死大事,女人不都会说别丢下我,无论多危险,我都愿意和你同生共死的吗?”
甄妙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二人对视着,忽然同时笑了起来。
至此,这对欢喜冤家才算把那一茬真正揭过,罗天珵替甄妙整理了衣裳鬓发,扶着她下了马车。
“皎皎,我便送到你这里吧,衙署里实在走不开。”
甄妙一想若是强行要他回府歇着,那些事做不完,到时候还是要熬夜的,还不如早点回去做着,就点了点头,叮嘱道:“就是再忙,一日三餐记得按时吃,每日至少睡足三个时辰。”
想了想怕他不听话,压低了声音道:“不然你再这副尊容陪我回娘家,我娘又该操心你是不是纵那个什么过度了。”
说完这话觉得有些羞涩,带着两个丫头一阵风跑了。
只留下罗天珵臊的耳根通红,呆呆道:“岳母大人说啥?”
可惜回答他的人早不见了,只刮来一阵香风。)
ps:这一章,感谢上个月白水瓶童鞋的和氏璧。感谢茶香飘韵打赏的桃花扇,飞鸟lty打赏的平安符,芙蓉暖玉投的粉红。加更只收到一张粉红,感觉再也不会爱了,你们像柿子童鞋一样别扭,这样真的好吗,我会让妙妙的小笼包不长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小皇子受伤
甄妙一进了自个儿院子,这才察觉出不对来。
清风堂历来是镇国公世子的居所,虽没有处在中轴线上,占地却颇广,内里连练功房都是有的。
不过因为主子就只有罗天珵和甄妙二人,当初因为甄妙从秋千摔落的事儿又撵了一批人出去,补充进来的却是少数,整日里清风堂都算得上安静。
近来最热闹的,就是常见到那只八哥锦言和白猫白雪鸡飞狗跳的扭打在一起了,这也成了清风堂一景。
可今日一进来,就见院子里立着许多丫鬟,定睛细看,竟是各个院子的都有。
百灵是个机灵的,四下瞧瞧,冲在清风堂扫洒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忙走过来,行了个礼。
甄妙就问:“怎么回事?”
小丫鬟是清风堂的人,对甄妙自然是没有隐瞒的,忙放低了声音道:“婢子听说,是因为小皇孙逗白雪玩,结果被白雪抓了一下,把各院子的人都惊动了。原本老夫人是要把小皇孙暂且接到怡安堂去的,可小皇孙哭闹不停,说要是离开这儿,等您回来就寻不着他了,于是就留在了这里,各院子的主子都过来看了,其余的,婢子就不知了。”
这丫鬟年纪不大,口齿却伶俐,且把事情条理分明的说个了清楚明白,再想她不过是个扫撒的小丫鬟,能把事情理的这么清楚。已经是难得了。
甄妙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但见她眉眼清秀,一双黑白眸子灵活分明。倒是个不错的。
只是这时,甄妙也顾不得想这么多,忙抬了脚匆匆向里面走去。
倒是百灵玲珑心肠,见甄妙多瞧了这丫鬟一眼,心道紫苏姐姐眼看就要配人,到时候说不得就要再提拔几个得用的上来,这丫头倒是个好苗子。就存了留意的心思,只是这时候也顾不得细问。忙跟了上去。
甄妙进门时,正瞧见邢太医提着药箱,旁边还跟着药童,由紫苏领着往外走。
“邢太医。小皇孙如何了?”
邢太医看甄妙一眼,心道这位世子妃倒是沉得住气,要是换了旁的妇人,知道自己养的小畜生惹下这般大的祸来,早就吓得花容失色了。
甄妙表现的还算镇定,是因为白雪已经养了一段日子了,每日洗澡顺毛,打理的干干净净,又没和其他猫狗接触。要说带了什么病毒,这种可能几乎没有,不过小孩子被抓伤了。若是处理不慎感染了也是大事,但有了邢太医在,这方面其实也可以放心了。
“伤口不算深,已经处理过了。”究竟有没有事,邢太医却没多说一个字。
甄妙知道这些太医跟人精似的,秉承的是中庸之道。绝不会保障个什么让人抓住把柄,于是也不再问。欠了欠身道:“邢太医辛苦了。”
邢太医还了礼,告辞出去了。
甄妙进了屋,环视一圈,微微一愣。
没想到病了些时日的田氏居然也在,看她气色,竟是好得差不多了。
老夫人坐在正中,其实早把甄妙和邢太医那番话听进了耳里,发生这样的事虽然闹心,可心里对甄妙的反应却是满意的。
世子妃将来就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沉稳谨慎是少不了的,平日看着大郎媳妇娇憨纯真,可真的遇到了事,竟有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度了,这一点尤为难得。
不说别人,就是她自己,听说小皇孙被清风堂养的白猫抓伤了,都心里一个咯噔。
正向她秉事的三儿媳宋氏,这是一贯妥帖的,都失手打翻了茶盏。
那边太子眼见着失了宠,二皇子又成了废人,这三皇子说不得就是将来的那位了,他膝下也只有小皇孙这一个嫡子。更别提皇子争位,有了子嗣的原就比孤零零一个的占优势些,皇室血脉有了延续,将来才不会有祸乱。
这倒不是乱说,试想一个膝下无子的皇子登基了,然后死活生不出儿子来,这将来天下能安稳吗?
于是小皇孙的金贵,就可想而知了。
镇国公府虽门第高,可到底只是臣子,就是眼前三皇子不愿得罪把此事轻轻揭过,难保不会秋后算账的。
老夫人想着这些,坐在这里心情一直是沉重的。
年轻时她性子朗阔,不愿多琢磨这些,可自打府里一连串变故,早就由不得她自在了。
当初大儿媳死的蹊跷,就是她的长子,说是死在战场上的,可数年后老国公悄悄跟她说,当初一个侥幸活下来的亲兵眼瞧着射中长子的乱箭,是从己方这边射出的。
她当时听了惊怒交加,催着老国公彻查此事,却没想没有多久,国公府又是一桩祸事,戎马一生的老国公竟从马上摔下来,摔傻了。再后来四子追查真相,又是一去不归。
打那时起,她就知道这潭水深不可测,看着满府的儿孙,只得默默把这些事都咽在了心里,国公府是再禁不起风雨了。
甄妙向屋里的长辈打了招呼,到田氏那里时,多说了一句:“二婶看起来气色不错呢。”
“我歇了这些日子,确实养的差不多了。”田氏微微一笑,随后又皱了眉,“倒是没想到清风堂这边发生了这样的事,心里放不下,就过来看看。”
田氏那嘴角是翘起来的,待说完觉得不妥,死命压了下去,心中却欢喜不已。
她可真是没想到,凄凄凉凉养病这些日子,迎头得了这么个大好的消息。
小皇孙在清风堂出了这事,不说老夫人的不满,得罪了三皇子,那是谁都担待不起的。
更妙的是,她早就打听过了,那只白猫可是大郎送给甄氏的。
呵呵,怎么处置这只猫,那就有趣了。
不过在田氏想来,哪有人护着一个闯了大祸的小畜生的,那白猫定会被打死了送到三皇子府去,不过因着那是大郎送她的玩意儿,这么一来,伤了大郎脸面不说,甄氏恐怕还会埋怨大郎多事送一只猫进来,他们夫妻定会有一番口角,夫妻情分淡了,才是最妙的。
经历了罗二老爷两个通房的事,田氏再明白不过,这夫妻之间,不管你是过了多少年相敬如宾的日子,只要有那么一次差错,就可能渐行渐远,再也不复当初的。
所以得了这个大好的消息,田氏原本的八分病也去了五分,为了看笑话,收拾的利利落落的过来了。
因着二人这番对话,老夫人就看了田氏一眼,见她气色不错,尤其一张脸还带了点红润,倒像是逢了什么喜事似的,不由皱了眉。
原本还觉得田氏过来,是个惦念大郎夫妇的,可现在瞧着,怎么倒有种喜气洋洋的感觉呢。
人的精神状态,那是想遮掩都遮不住的,先前老夫人心里沉重,几个儿媳都来了这里,她就没多留意田氏,被甄妙这么一说,立马就看着不对了,看着田氏的眼神也冷了冷。
田氏心中正得意着,忽觉老夫人看向她的眼神不对,心里一个咯噔,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忙把罗二老爷干的那几桩戳她心窝子的事想了一遍,顿时心塞,流露到面上,就有那么几分忧心的意思了。
老夫人这才收回了目光,看向甄妙。
“祖母,孙媳先去看看小皇孙。”
“嗯。”老夫人点点头。
甄妙去了暖阁,三皇子府的牛嬷嬷等人都守在那里,白芍也在角落里站着,倒是阿鸾,正在哄小皇孙吃药。
几个皇子府的丫鬟,落在阿鸾身上的目光俱都凌厉嫉恨,倒像是一把把利刃,恨不得把阿鸾扎成个筛子才解恨。
小皇孙自打生下来,最亲近的就是皇子妃,对她们这些伺候的丫鬟,虽不如别的小主子对自个儿下人的那种亲近,总还是有点不同的。
可没想到皇子妃一走,小皇孙把镇国公世子妃错认成亲娘不说,连带的对这个叫阿鸾的死丫头,都比她们亲近多了。
没看小皇子被猫抓了,却不让她们近身,反倒是那阿鸾还能留在跟前劝着喝药吗。
几个丫鬟眼神对视,早就把心思交流的明明白白。
世子妃的身份,将来是不怕对她们有什么影响的,可这阿鸾就不一样了,万一小皇孙回了府,想要这阿鸾伺候着,国公府还会留着这丫头不给不成?
等那时候,又哪还有她们立足的地儿!
听了动静,景哥儿转头,立刻喜上眉梢:“母妃,您可算回来了!”
说着就挣扎着要下床,被阿鸾拦住,轻声细语道:“小皇孙,您还是坐好了,不然我们大奶奶该担心了。”
没想到景哥儿居然把阿鸾的话听了进去,坐着没动,只是眼巴巴望着甄妙。
甄妙快步走过去,在一侧坐下,看了看景哥儿裹着纱布的手臂,问道:“痛不?”
景哥儿甜甜一笑:“原本是痛的,可见了母妃,就不痛了。”
甄妙嘴角抽了抽,这孩子将来长大了要是哄起女人来,杀伤力可真强,没看现在她都不忍心纠正他那句“母妃”了吗?
没想到景哥儿比她想的还要精怪,见甄妙一时不做声,改了口道:“姑姑,您给景哥儿吹吹。”
牛嬷嬷实在看不过眼,咳嗽一声道:“县主,请容老奴说句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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