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亲事落定
熙熙攘攘的街上,两个身材高大眉目深邃的男子异常显眼,来往的人总忍不住多看一眼,但他们浑然未觉,自顾走着。
身穿玄衣的男子侧头对一旁不起眼的中年男子道:“李少卿,本王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被问话的男子闻言面色有些古怪。
他好歹是鸿胪寺少卿,结果却干起红娘的事来了。
可又惹不起这位爷。
蛮尾国在大周人心中虽是蛮夷之地,无可否认,这个小国的战斗力是极强的,特别是这次来朝,皇上对他们明显重视起来,有意把初霞郡主许配给大王子,就是最佳的佐证。
“二王子,在下已经打听过了,镇国公府的大姑娘正是十四岁。”李少卿说着,有些好笑。
如今京城都传遍了这位王子和镇国公府大姑娘的事,可当事人倒是完全不知情,还托了他去打探。
看来,这位二王子对镇国公府的大姑娘是真的有意了。
“她看起来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还异常美貌,是不是?”二王子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暗恼大周朝规矩莫名其妙,男女连面都没见过就要成亲,就不怕娶个丑八怪或者嫁个懦夫吗?
他们蛮尾国的女子选夫,都是在角斗场上选勇士的,男儿娶妻,更是会在各种载歌载舞的盛会中选择自己心仪的美丽姑娘。
李少卿有些尴尬:“二王子,在下,在下也没有机会见那位姑娘。不过听内子说,镇国公府的三位姑娘中,大姑娘是最美貌的。”
“那就应该是她!”二王子眼睛一亮,随后有些懊恼,“难道就不能见一面吗?”
李少卿吓了一跳:“二王子,这,这可使不得。我们大周男女七岁不同席,讲究的人家里,就是亲兄弟满了十岁还要挪到外院去呢,更何况是外男了。”
见二王子相当不满,忍不住道:“大周和贵国,不一样……”
“是不一样。”二王子皱皱眉,“可比我们蛮尾开放多了,男女连一面都没见过就能一起睡觉了。”
“咳咳!”李少卿剧烈咳嗽起来,嘴唇哆嗦的望着二王子。
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开放,开放!
心中狂吼着,作为与外宾打交道的官员,特别是被皇上授意要好好招待对方的官员,李少卿只得默默把这口老血咽了下去。
还是大王子拍了拍二王子的肩膀:“二弟,我们要入乡随俗,你要是喜爱那位姑娘,就不要让她为难。”
哎哟哟,耳朵聋了。
李少卿恨不得掩上耳朵。
什么喜爱不喜爱啊,这,这样的话怎么说得出口!
二王子点了点头,不自觉摸摸胸口。
他想她,发疯的想她。
她可真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姑娘,长发披散拂动着他面颊的样子,就像盛开的最绚丽的格桑梅朵一样,燃烧着他的心。
李少卿默默转头。
鸿胪寺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总要和未开化的人打交道,他,他不干了!
镇国公老夫人的寿宴临近了,国公府里里外外收拾的焕然一新。
远道而来的客人已经安排在了客房里,族里也来了许多人。
罗氏一族在清河,离京城很近的一个县城。
原本的族长是老镇国公,清河老家那边一直是老镇国公的堂弟代管着,老镇国公痴傻后,代管的人就顺理成章接手了族长之位。
这次来贺寿辈分最长的,就是族长的妻子唐氏。
妯娌二人说起来也有数年未见了,老夫人挺高兴,把府里小辈儿都叫来见礼。
甄妙脚伤未好,作为新妇这样的场合却不能缺席,甚至可以说,她是着重要介绍的人。
果不其然,唐氏拉着甄妙左看右看,出手就是一对分量十足的金镯子,镯子上还嵌着猫眼大的八颗红宝石。
甄妙拿着手都有些软了。
这,这是哪儿来的有钱老太太啊!
然后罗知雅出来见礼,老太太细看了几眼:“这是元娘吧,怎么几年不见,瘦成这个样子啊?”
老太太藏不住心事,很有些不满的扫了田氏一眼。
田氏都快跪了。
她真是最烦这位老太太来了!
分明公公才是镇国公,她一个族长媳妇,比老夫人还会摆长辈谱儿,偏偏老夫人还不见怪,和这老妯娌关系好得很,弄得她们这些晚辈敢怒不敢言。
元娘这几日是瘦了,可她模样好,眼睛大,这么一瘦,分明是更加动人,这老太太也不知什么眼光!
老夫人却是明白的。
早年时局不稳,不是没打过仗,守在清河的族人亦是遭过难的,甚至有过三餐不济的日子,唐氏最看不得脸尖体弱的姑娘,总觉得这样的没福气。
“姑娘大了,这是抽条了呢。”老夫人给罗知雅解了围。
想着孙女无辜受的委屈,有些不忍。
罗知慧出来见礼。
她只比罗知雅小一岁,鹅蛋脸白白净净,一双眼黑葡萄似的看着就聪慧,加之一身娴静的气质,这幅模样最是讨长辈喜爱。
果然唐氏打赏的东西虽与罗知雅一样,笑容却多了不少,还直夸宋氏会教养。
田氏气的七窍生烟却不敢吱声,只盼着寿宴快点过去这老太太赶快滚蛋!
接下来是罗知真。
三姑娘只有六岁,自打奶娘被处置了,整日的也不出个声,站在那里像个小老鼠似的,半天才说出一句请安的话,然后就不言语了。
唐氏皱了眉,当着这么多晚辈的面到底不好多说,拿了朵金珠花赏了就不再多看了。
“元娘,带你两位妹妹下去玩吧。”老夫人开了口。
罗知雅没动。
见众人都看过来,轻轻跪了下去:“祖母,今日长辈们都在,堂祖母也来了,孙女有几句话想说。”
老夫人端着茶:“元娘,有话起来说。”
罗知雅没有动,笔直跪着:“祖母,这几日的流言,到底是牵扯到孙女身上让国公府蒙了羞。孙女自请闭门抄颂佛经一年,保佑长辈们身体康健,国公府平安如意。”
“元娘,你这说的什么话?”田氏惊呼一声,看向老夫人,“老夫人,这事,元娘是无辜的啊,她这样不是耽误了——”
老夫人明白田氏的意思,看着地上的罗知雅:“元娘,你母亲说得对,你本就是无辜受累,犯不着自罚,祖母也不是那糊涂的人。”
罗知雅神情坚定:“祖母,您和母亲疼惜我,孙女明白。只是这事情既然扯上了孙女,那么没错也是错。求祖母答应孙女的请求,就当是孙女的错,为此受的责罚吧。”
罗知雅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把惊马的事揽到了自己身上,算是大义凛然的保下了甄妙。
毕竟站在国公府的立场,她闺誉受损比甄妙清誉受损要好得多。
大周比前朝民风开放,像她这样顶多算是名声微瑕,可要是已婚的妇人当街被陌生男子搂抱了,那可就是笑话了。
罗知雅这番作态,果然让老夫人高看了一眼,心道关键时刻,这个孙女还是拎得清的,这次受的委屈,将来定要好好补偿。
田氏瞥见老夫人神色,心中暗笑。
换得老夫人的内疚,真说起来,将来到底是不是吃亏还不一定呢。
然后悄悄瞟了眼甄妙,正见到她伸手拿了块桂花糕塞进嘴里,笑眯眯的看着。
不由气炸了肺。
这,这是多厚的脸皮,元娘都这样表态了,她这个罪魁祸首不说一起请罪,至少要坐立不安吧,她居然吃桂花糕!
难道,她还真以为当街被抱的是元娘不成!
“甄氏,你怎么看?”田氏不自觉问了出来。
目光都看过来。
甄妙眨眨眼,一脸诚恳:“二婶,我只是元娘的堂嫂,哪好提什么意见。”
田氏一口热血上来。
什么叫给元娘提意见,到底是谁犯的错,别人不知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啊?
老夫人自打心里起了猜疑,见甄妙这样也不觉什么,叹气道:“既如此,就依元娘的意思吧。你的委屈,祖母记下了。”
“祖母——”罗知雅微微红了眼圈。
几个小辈这才退了出去。
老夫人把田氏和宋氏留下来:“当着你们五婶的面,我们就把老国公早年那件心事了了吧。贺家那孩子来了一段日子了,我冷眼看着,是个好的,虽然有眼疾,平日活动并不妨碍。你们两个怎么看?”
“儿媳没什么意见,都听老夫人的。”田氏没有迟疑地道。
她怕什么,老夫人既然准了元娘闭门一年,把惊马那事揽到自己身上,就不可能还把她嫁给一个瞎子!
无论是为了元娘还是贺家,都不能。
把国公府姑娘嫁过去,是为了报恩,老夫人断不会把刚刚损了名声的孙女嫁过去让贺家说嘴。
而为了元娘的委屈,老夫人也不会让她再受委屈嫁给一个有眼疾的人。
宋氏淡淡微笑着:“儿媳也听老夫人的。”
老夫人轻叹一声:“二娘聪慧娴静,和贺家哥儿倒是良配,就给他们定下来吧。”
一切落定,宋氏依然挂着微笑,去了罗知慧那里。
第一百八十二章 寿礼
宋氏制止了丫鬟的禀告,轻轻走了进去。
罗知慧正在研磨,垂着头,神情专注。
宋氏静静看了女儿一会儿,才开口:“二娘。”
罗知慧抬头:“娘,您来了,先坐,等我把这一笔画完。”
宋氏坐在玫瑰椅上,耐心等罗知慧收了笔放好。
“二娘,娘有话要对你说。”
罗知慧动作轻柔的坐下,露出清浅的笑容:“娘,是我的亲事定下了吗?”
宋氏怔了怔,望着女儿没有任何异样的神情,轻轻点了点头:“嗯,定下了。”
“呃,女儿知道了。”罗知慧平静地道。
“二娘,娘这些日子冷眼看着,贺家公子是个挺好的孩子,娘只希望你不要先怀着偏见去认识他。答应娘,多发现他的好,这样,你才会过得好。”宋氏怜爱的摸摸罗知慧的头发。
作为一个母亲,女儿要嫁给一个眼盲之人,当然不可能心花怒放。
可是,她不喜欢只盯着最坏的地方。
贺家公子除了眼疾,各方面都是好的,二娘嫁过去,贺家那边定会心里存了几分愧疚,婆母想必不会挑剔她,而贺家公子因为眼疾,也不可能把府里弄得乌烟瘴气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
或许,女儿会得到大多数女子都得不到的幸福也不一定呢。
只是二娘毕竟年纪还小,平日再娴静,心里也可能有不满。
宋氏温柔的望着罗知慧。
罗知慧一脸茫然:“偏见?女儿干嘛对他有偏见?”
宋氏张了张嘴:“他有眼疾。”
罗知慧叹口气,眼中闪着同情:“是挺可惜的呢,好多美丽的景色和人都看不到,更不能画下来呢。娘您放心,女儿会对他好的。”
宋氏彻底没话说了。
做女儿的想得这么通透,当娘的太没成就感了!
甄妙窝在清风堂里,因为脚伤走动不便。闲得无聊逗八哥玩儿。
“锦言,来说‘你好’”。
锦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甄妙咬牙:“锦言,你会说那么长的话,怎么就学不会这两个字?”
锦言瞥甄妙一眼。张开翅膀腾地飞到窗檐下去了。
甄妙清楚的看到那对小眼里流露出来的不屑,当下恼了:“锦言,你给我回来!”
锦言默默转过身,拿尾巴对着她。
甄妙怒了。
她养的这是什么鸟啊,张口美人儿闭口救命,就没说过一句正常话!
瞧了瞧,捡起手边莲叶红黑漆描金攒盒里的一粒杏仁砸了过去。
锦言张开翅膀就从窗檐飞走。
又是几粒杏仁飞来。
锦言真的不满了,向着门口飞去,还不忘回头瞄了一眼。
那意思很明白,今儿不陪你玩了还不行么!
罗天珵正抬脚进门。见锦言飞来,手一抬,锦言就撞进了手心里。
锦言栽了个跟头,狼狈的爬起来瞪着罗天珵。
罗天珵冷眼瞧着,他倒要看看这八哥会说出什么人话来。
锦言理了理羽毛。声音平静:“救命啊——”
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房梁上,给了罗天珵一个挑衅的眼神。
罗天珵鼻子都快气歪了。
他就知道,这破鸟见了所有人都叫美人儿,就见了他叫救命!
真想把它一身毛拔下来,让它裸奔去!
罗天珵凶神恶煞的眼神显然吓到了锦言,它不自觉的双翅抱住身子,扯着嗓子又喊了声救命。
这一次音调陡然高了。有些凄凉,倒真像个女子发出的声音,好几个丫鬟婆子就急慌慌冲了进来:“大奶奶,怎么了——”
然后声音就戛然而止,看看脸色铁青的世子,再看看房梁上双翅护身。像是糟了非礼的八哥,诡异的沉默着。
在一片沉默中,罗天珵怒吼:“都给我出去!”
刷的一下,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主子一只鸟了。
罗天珵脸色不善的看向甄妙。
心道这女人,怎么就不知道好好教育教育这只破鸟。
甄妙神情也诡异了。小心翼翼的开口:“世子,我也要出去?”
就留你们俩?
这话没问出来,罗天珵却心有灵犀的猜到了,脸又黑了几分,大步走了过去。
锦言瞧着这个机会,从房梁上跳下来飞了出去。
室内气氛这才缓和。
“甄四,我给你找了个丫鬟,现在正在外面候着。”
“丫鬟?我这里有等阶的都满了。”
“那就当个小丫鬟,只是以后你去哪儿,让她跟着就行。”
“她身手很厉害?”甄妙眼睛一亮。
罗天珵微怔:“你猜到了?”
甄妙撇撇嘴:“世子,请用正常眼光看我。”
不是身手好保护她,难道是监视她啊,要真是那样,还跟她说干嘛,随便安个暗线不就是了。
“咳咳,抱歉。”罗天珵嘴角上翘,“我让她进来了。”
甄妙点点头。
罗天珵手指放到唇边,吹了个清亮悠长的口哨。
然后两个影子一闪进来了。
一个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个是刚离去的锦言。
锦言瞪了罗天珵一眼,又一脸高傲的飞出去了。
只留下那小姑娘,像小鹿似的怯怯望过来。
“过来,见过你以后的主子。”
小姑娘走过来,跪下:“主子。”
“你叫什么名儿?”甄妙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小姑娘是个会武的。
小姑娘抬了头,声音柔柔的:“请主子赐名。”
甄妙忍不住看罗天珵一眼。
她都要怀疑罗天珵的话了,要不就是进来错了人,呃,这小丫头看着还没她家锦言战斗力强呢。
罗天珵却肯定的点点头。
甄妙想了想道:“就叫青黛吧。”
“青黛多谢主子赐名。”
“以后还是叫我大奶奶吧,你先下去。”
青黛立刻出去了。
甄妙忍不住问:“世子,青黛真的会武?”
罗天珵笑了:“高手谈不上,放倒几个大汉不成问题。表里不一,不是更好么。”
然后报复性地补充一句:“就像那八哥一样。不了解的,谁能想到一只鸟能这么贱啊!”
“世子,你怎么能这么说?”甄妙不满了,“你得庆幸。它见着你只是喊救命,没有喊非礼。”
罗天珵……
“世子?”见罗天珵半天不吭声,甄妙喊了一声。
罗天珵活过来:“麻烦跟它说,谢谢啊!”
很快到了老夫人寿宴的前一日,天色暗了,甄妙低头绣着,累了停手揉了揉眉骨。
“姑娘,婢子给您再点两盏灯。”绛珠道。
“不用了,马上就好了。”甄妙又拿起针,绣了一刻来钟。总算长舒一口气,满意看着自己的作品。
这绣字的诀窍,还是和三表姐温雅涵学来的。
当然她没有那个本事把蝇头大小的字绣出来,这敬献给老夫人的寿礼,就是一首总共五十六个字的藏头祝寿诗。
因为字少。所费的时间就少多了,难度也没那么高。
用这个做寿礼,出挑不敢说,至少不被人挑剔。
对甄妙这么不力求上进的妹子来说,不被挑剔就足够了。
泡了个澡,放下心事的甄妙神清气爽的睡下了。
第二日还在睡梦中就被人喊醒。
甄妙睁开眼,就见绛珠跪在地上。几个进来伺候的丫鬟脸色都不好看。
甄妙没了睡意,坐起来:“出什么事了?”
绛珠把那副绣品拿过来,声音涩然:“大奶奶,婢子今早儿要把绣品装盒时又仔细查看了一遍,结果,结果发现这里有个小洞!”
“快给我看看。”甄妙心中一沉。
接过昨晚才完工的绣品一看。果然在不起眼的一处有个小洞。
这洞一看就是溅了火星烧出来的,只是太小,又恰好在黑字的最后一笔上,并不显眼。
可当做寿礼的绣品,是绝不可能补的。那是对寿星的不尊重,被人察觉了就是天大的笑话。
甄妙盯着那破洞发愣。
昨夜,她真的不记得有没有这个小洞了,到底是新形成的还是早就有的,更是说不清。
可自打秋千的事后,她这屋子就只有陪嫁的丫鬟们才能进来。
要说这是人为的,她实在不敢相信。
“姑娘,都是婢子的错,请您责罚婢子吧。”绛珠咚咚磕头。
“绛珠,你起来吧。”甄妙挥挥手。
见绛珠还跪着,抿了唇:“绛珠,你听话,赶紧起来。这也并不是你的错,再说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绛珠站起来,额头紫青一片。
“阿鸾,带绛珠去上药。”
甄妙看着绣得工整的藏头祝寿诗叹了口气。
好好的寿礼毁了,这可真愁人啊,难道还是要用吃食来显示她的不同凡响吗,这多不好意思。
“紫苏,去取些萝卜来,青的、紫的、红的都要。”
天很快大亮了,镇国公府的门开着,人来人往没有断过。
当红的戏班子梨春班早就在府里东边园子里把戏台搭了起来。
隐约的丝竹声传到大堂,更添了喜庆。
老夫人坐在上首,看着满堂宾客心情不错,与相熟的几个老姐妹闲聊着。
很快到了拜寿献礼的时候。
各府的人来拜寿,寿礼都是由管事唱念着入了礼单直接收起来,唯有府中晚辈和关系极密切的后辈才会直接把寿礼呈上来,讨老寿星欢喜。
田氏、宋氏、戚氏依次献了寿礼,很快就轮到了甄妙。
第一百八十三章 收徒
甄妙脚并没有好利落,这一走动,别人就看了出来,不由多看几眼。
只是这种场合,谁都不好多议论,那眼神别提多好奇了。
甄妙知道自己被围观了,打定主意速战速决,忙跪了下来说了吉祥话,然后接过紫苏递过来的托盘交给了一个丫鬟。
那丫鬟把蒙着红布的黑漆托盘捧到老夫人面前。
“是什么?打开看看吧。”老夫人笑道。
看那高度,像是一株小珊瑚,或是一块奇石。
田氏悄悄笑了。
那礼单上,今日收了不下十株珊瑚了,最大的足足有半人高,至于奇石,以前老国公倒是稀罕,老夫人对这个可是没什么兴趣的。
像田氏这样想的大有人在,三五成群的贵妇们都是自顾轻声攀谈着,不过是随意瞥了几眼。
可随着红布被掀开,那些目光就凝固了。
一棵青松盘根在黑褐色的山石上,松下数只仙鹤姿态各异,奇怪的是它们的翅膀是绯红色的,与青松配在一起,反倒出奇的协调瑰丽。
竟是不知由什么材质雕琢成的松鹤延年图。
“这是什么玉石?”坐在老夫人旁边的一个老妇人探着头问道。
这老妇人一身福字不断纹酱红褙子,头发盘得紧紧的,看面容明明和老夫人差不多大,却没有一根白发,人显得极为精神。
“大郎媳妇,快告诉杜老太君。”
甄妙知道,这位杜老太君是欧阳将军府的老夫人,和镇国公老夫人关系相当好。
见众人目光都落到这里,抿唇一笑:“杜老太君万福,这不是什么玉石,是花瓜。”
说着又施了个礼,脆生生道:“请祖母品尝。”
“什么,是花瓜?”大厅里的人们嗡嗡议论起来。
年长的妇人也就罢了。那些年轻的媳妇和姑娘们,有调皮的已经站了起来探身仔细瞧着。
“不可能吧,那怎么可能是花瓜?”
那山石,青松和白鹤。实在是太真切了,怎么能用瓜果雕刻成这个模样?
随李氏前来的甄玉瞥了那提出质疑的人一眼,道:“有什么不可能,我四姐去岁七夕女儿节时做的花瓜被国子监祭酒骆夫人亲评了绝品,这可是多少年没评出过了。别人做不出,可不代表我四姐做不出。”
前不久甄玉李代桃僵替甄冰进宫参选,建安伯府不得不让甄冰称病落选,为了不落人话柄,到现在甄冰还是在府里养着,这次并没有前来。
见甄玉出头说话。李氏悄悄掐了她一把。
甄玉疼的皱眉。
好在因为她这番话,许多人恍悟,纷纷道:“不错啊,我听说后来今上还宣甄大奶奶进宫了呢,可见甄大奶奶花瓜是做得极好的。”
众人纷纷点头。又开始猜测那松鹤延年盆景到底是什么做成的。
见没人注意,甄玉小声抱怨:“娘,您掐得我好疼!”
李氏一脸不乐意:“你一个姑娘家,这种场合多什么嘴,显得牙尖嘴利的坏了名声!”
镇国公老夫人的寿宴,来得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贵妇,借着这种场合相看各家小娘子太正常了。
不知多少人家的结亲。就是在各色宴会上促成的。
两个女儿正是议亲的时候,可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想到这偷偷瞪了甄妙一眼。
这个四丫头,自己攀了好人家,不说帮衬妹妹们一把吧,至少别再带累人!
这样一想又忍不住叮嘱两句:“玉儿,你要拿出大家闺秀的样子来。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能说,省得被人笑话了去。”
甄玉认真看了李氏一眼,淡淡道:“娘,我们都是一个府上出来的姑娘,任由别人猜疑四姐。做妹妹的一声不吭,才会让人笑话呢!”
说着不由想起了去年七夕的事。
当时四姐被初霞郡主和赵飞翠挤兑着参加比试,三姐还拿了支蝴蝶簪出来呢。
想到这,心里一堵。
三姐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就算庶出的女儿,也没有这么糟蹋自己的。
当了皇子的妾又如何,但凡正经的场合,都没有机会出来呢。
李氏母女二人的私语,被坐在一旁的王阁老家的儿媳萧氏听入耳中,不由又多看了甄玉两眼。
她的二子正在议亲,夫君前不久还提过建安伯府的两位姑娘。
依夫君的意思,罗二老爷前途无量,人品又是好的,娶他的女儿还是不错的。
可罗二老爷的继室李氏,大大小小的宴会她是见过不少次的,虽没说过话,却看得出是个小家子气的。
当娘的这样,她对女儿就有些不放心了。
这次宴会,有意坐在了李氏母女旁边,没想到倒是听到了一番出人意料的话。
李氏倒真是好福气,没有把女儿养歪。
看着李氏一脸不满盯着甄妙的样子,萧氏讽刺的翘了翘嘴角。
杜老太君一脸不可思议:“这真是瓜果雕成的?”
扭着头对镇国公老夫人道:“老姐姐,你说我这眼神不差啊,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老夫人心里得意,笑得越发和蔼:“大郎媳妇,你说说这是拿什么瓜果做成的?”
甄妙也不卖关子,笑眯眯道:“祖母,这青松用的是青萝卜,白鹤用的是紫萝卜,所以这白鹤的翅膀才是紫红色的,取的就是紫萝卜表面那层浅紫色。”
“竟然是萝卜?”许多人惊呼。
怎么瞧,都不敢相信这么精致的物件只是拿萝卜雕成的。
“那黑褐色的山石呢?总不能还有黑萝卜吧?”杜老太君打趣道。
甄妙笑盈盈道:“这黑褐色的山石啊,是用面粉、鸡蛋加了乌梅汁等物烘烤出来的面点。”
“老姐姐,快让丫鬟拿近点,我看看。”杜老太君越看越稀奇。
老夫人心里那个得意:“没听杜老太君说吗,还不拿近点。”
捧着托盘的丫鬟走到近前。
杜老太君欠了欠身子,笑道:“哎呦,竟是真的呢,远处瞧不觉得,这一靠近。就闻到一股萝卜味。”
甄妙低了头苦笑。
自己折腾了一大早上,到现在都是一身萝卜味。
真的确定了这就是由萝卜雕成的,杜老太君啧啧赞叹:“老姐姐,你这孙媳真不错。手这么巧,一看就是伶俐的。不像我家那傻丫头,帐都算不清呢。”
站在杜老太君旁边的一个年轻圆脸女子嘟着嘴道:“老夫人,您看看,老太君这就嫌弃人家了,别回去后处处拿我和甄大奶奶比,那我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这么一说,众人都笑了。
杜老太君佯装打了那圆脸女子一下:“你这丫头,再贫嘴以后可不敢带你出门了。”
“祖母——”
甄妙额头滑下一道黑线。
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了。
退到一旁。接下来是罗知雅献寿礼。
只可惜众人还在琢磨用面粉鸡蛋怎么烤出像石头模样的糕点,对罗知雅献上的手绣经书并没多少关注。
田氏暗暗咬牙。
大半年前她从大福寺捐了大笔香油钱得了一本手绣经书,让女儿仿着绣,为的就是献给老夫人当寿礼。
这一日京城贵妇云集,元娘贤良灵秀的名声传出去。将来说一门好亲事就容易多了。
没想到,又被甄氏抢了风头!
罗知雅垂着头退到一旁,心中亦是不好受。
想着自己数月的辛苦,却抵不过别人一两日的忙乎,就觉得不甘心。
大嫂明明都嫁做人妇了,还这么抢风头干嘛?
难道不知道,自己还替她背着黑锅吗?
罗知雅越想越不平衡。待赞叹声又响起时,猛然抬头望去。
就见罗知慧立在大堂中央,和刚才捧托盘的丫鬟一人扶着画轴的一边,展示给人们看。
那是一幅雨打芭蕉图,这样的景物入画,是很常见的。想要出彩不容易。
可罗知慧这幅画能像甄妙的果雕一样引起众人惊叹,却是因为画得太真了。
是的,不是像,而是真。
站在这幅画前看着,那巨大的芭蕉叶上滚落的水珠。仿佛手一伸就能接住,还有肆意洒落的雨,让人觉得靠近了,雨水就会打在自己身上。
“这是什么画法?”一个刚进门的妇人走过来。
有人低呼:“骆夫人!”
骆夫人这才醒过神来,勉强从画卷上移开目光,冲老夫人行了礼:“老夫人,车子路上出了点问题,来迟了,还望您勿怪。”
“不会不会,你来我就很高兴了。”
骆夫人忙回了头看着那幅画,问道:“这画,是出自何人之手?“
“夫人,是我画的。”罗知慧裣衽施礼,一副宠荣不惊的样子。
骆夫人眼睛一亮,喃喃道:“难怪落笔还有些稚嫩,不过,这种画技倒是令人耳目一新。罗二姑娘,这种画法,是谁教你的?”
“是我自己闲来无事琢磨的。我就是想着,到底能把一幅景色画的有多像。”
甄妙早就瞪大了眼睛。
这姑娘强啊,就这么着把工笔画和油画糅合到一起了,假以时日,完全是一代宗师的节奏啊。
骆夫人显然比甄妙更懂得罗知慧的天赋,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罗二姑娘,我近来也常常研究作画,你若无事,就常来府上玩,我们一起探讨一下。”
“夫人抬举我了,若是夫人不嫌弃,能不能收下我这个学生?”
“好。”骆夫人满口应下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看向罗知慧的眼神便不同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赐婚
骆夫人是闻名天下的才女,皇室多次请她给公主们授课。但凡被她肯定的闺秀,无不身价倍增,成为各家争相求娶的对象。
罗知慧成为她的学生,那就更是难得了。
至少在场的贵妇中家里有适龄儿子的都开始盘算了。
气氛热闹起来。
罗知雅低着头,眼睛都红了。
凭什么自己平白无故被泼了一盆污水,她们却一个比一个风光?
田氏悄悄拍了拍罗知雅的手,声音放得极低:“元娘,这种场合,大家都看着你呢,要沉住气。”
这么多年,她都贤良大度忍过来了,吃食衣物,无不挑最金贵的给清风堂,生病了请医问药,启蒙了重金聘请名师,若只看做的,就是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了。
但是她不得不忍,不得不这么做。
老夫人不是糊涂的,但凡他们夫妇表现出一点养歪了大郎的意思,老夫人都不可能再让她管家,更会把大郎接到身边教养。
他们夫妇再想影响大郎,暗暗引导事情变成想要的结果,那就难上加难。
现在老夫人似乎起了疑心,这后宅是该平稳一段日子了。
等以后——
田氏心中冷笑。
罗知雅却气不过,自嘲道:“娘,您多虑了,这个时候,谁还看着女儿呢,都看二妹去了。”
田氏轻笑一声:“傻丫头,看她又如何,她的亲事不是已经定下了吗?”
罗知雅眼前一亮。
对啊,二妹已经定下了和贺家那个瞎子的亲事,就是再风光又如何?
看着罗知慧宠辱不惊的模样,罗知慧心中郁气一扫而光,反倒觉得格外畅快。
二妹,希望你越来越出众,给国公府添光增彩。然后在所有人惋惜的目光中嫁给一个眼盲之人。
作为培养出你的同一府的姑娘,就沾沾光,寻一位如意郎君吧。
接下来的献礼没有什么出奇的,丝竹声中。宴席很快开始了。
已经有相熟的开始打探罗知慧的情况:“老夫人,贵府二姑娘还未定亲吧?”
说来奇怪,这次采选,镇国公府两位适龄的姑娘都未参加,可这些年也从未听说她们定了人家。
那罗大姑娘也就罢了,往日虽看着不错,如今名声可不大好,倒是这罗二姑娘,不但是公主伴读,还成了骆夫人的学生。要是能娶进门,那可是件得意事。
老夫人笑得很自然,说的话却让不少人吃了一惊:“二娘亲事已经定下了。”
“呃,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有这个福气?”不少人纷纷问道。
“是燕江贺家的公子。”
田氏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唇。
她越发猜不透老夫人的想法了。
这亲事虽是上一辈就有的约定,可现在双方连小定都没下呢。要是有个什么完全可以推脱的。
老夫人这么一说,那就成板上钉钉的事了,不用明日,满京城的人就会知道镇国公家的二姑娘已经名花有主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本来有些放不下的心总算踏实了,再不必担心出什么变故让元娘顶上去。
“燕江贺家?呀,是那耕读传家。早年曾出过帝师的贺家吧?”一个妇人惊讶道。
然后对杜老太君道:“老太君,您的孙媳好像就是燕江人吧?”
“是呢。”老太君点点头,看了那圆脸年轻女子一眼,却发现她脸色有些难看。
“江氏?”
被称作江氏的圆脸女子回神,一笑露出一对酒窝:“哎,祖母。孙媳一听到罗二姑娘要嫁到娘家那边去,有些意外。”
“贺家怎么样啊?”不少人对镇国公府把如此出挑的嫡女远嫁到燕江去,心中很好奇,有沉不住气的就问了出来。
毕竟就算出过帝师,也是两代前的事了。如今朝廷上可没贺家的人。
“贺家是当地的望族,对族中子弟约束很多,风评是很好的。”江氏有些支吾,“且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
杜老太君笑着拍她一下:“你这丫头,平日不是挺泼辣的,说起这个倒是腼腆起来了。怎么,怕我和你婆婆多心啊?”
人们都笑起来,然后纷纷夸罗二姑娘有福气,镇国公府会挑人。
气得罗知雅都要翻白眼了。
真想看看这些人知道二娘嫁的是瞎子时,都是什么表情。
可她却是半点都不敢透露的。
在外人面前踩着自家姐妹,那她名声就不用要了。
田氏心里亦是有火。
这起子逢高踩低的人,二娘风头正盛,关注她的亲事也就罢了,可知道她已经定亲了,却绝口不问元娘的亲事,分明是因为惊马的事嫌弃元娘!
几杯果子酒下肚,厅里气氛越加热烈。
一个小娘子凑过来:“表姐,怎么不来我们那桌坐?”
罗知雅露出个温婉的笑:“母亲说了,让我好好招呼这桌的客人们,哪能乱走呢。”
有人低笑一声。
虽然声音很轻,语气中的嘲讽却是掩不住的。
罗知雅一看,是远威候府的萧如玉,心中就一阵腻歪。
自打去年,萧如玉就嫉恨上镇国公府了,就是因为给公主选伴读时二娘选上了,而她落了选。
四位公主伴读,是有讲究的,两位勋贵家的,两位重臣家的。
重臣和勋贵各自的两个名额,还要一文一武。
镇国公府和威远侯府都是军功起家,罗知慧和萧如玉就是实打实的竞争对手。
所以萧如玉落选后,但凡是花会茶会,总有意无意的针对着镇国公府的姑娘。
想到这里罗知雅更是郁闷。
你嫉恨二娘就嫉恨啊,凭什么把她带上。
合着背黑锅时她上,有好事时就是别人的了?
想着田氏的叮嘱,还是忍了下来。
倒是那凑过来的姑娘不乐意了:“萧如玉,你笑什么?”
萧如玉看了看那姑娘,嘴角勾起,抬了抬下巴:“你是哪家的?抱歉。我忘了。”
“萧姑娘贵人事多,难免记不住人,这是我表妹田莹。”罗知雅嘴角含笑,显得格外沉稳大气。却悄悄捏紧了拳头。
她外祖家并不显贵,应该说是才发家的,总有暴发户的嫌疑,还是母亲嫁进国公府,外祖家才渐渐融入了上流的圈子里。
不过,她外祖家再不济,她也是国公府的嫡出大姑娘,面对对方的骄纵,没有人认为她的谦让是畏缩,反倒是大度。
“呃。田莹啊,我想起来了。怎么,田姑娘,我堂堂威远侯家的姑娘,笑一笑还要征求你的意思吗?”
这番口角。双方虽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原本坐在一席的小娘子们都注意到了。
罗知雅是主人,对方虽明显是挑衅,却不想把事情闹大,忙拉了拉田莹:“表妹,你先回去坐吧。”
田莹自小也是千娇百宠养大的,后来年纪大些可以参加各种宴会了。才发现不少人对她的出身心存轻视,性子就变得格外敏感尖锐,见她维护的表姐反倒让她走,当下就忘了场合,抬高声音道:“表姐,她明明就是笑你!”
热闹的大厅陡然一静。许多人望过来。
罗知雅眼前发黑,差点栽倒,眼圈腾地红了。
甄妙托着腮好奇的往这边看看。
呃,大姑娘这哪寻来的猪队友啊?
另一个席面上的小娘子忙过来把田莹拉走。
丝竹声继续响起,尴尬的气氛遮掩过去。
可席面上的姑娘们却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贵妇们则挂着心照不宣的笑意。
罗知雅如坐针垫。只觉那些私语定都是议论她的,还有那笑容,定是讽刺她。
那样孤零零的坐着,渐渐白了脸,恨不得大声把实情说出来,偏偏只能死忍着。
田氏心疼的不行,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说什么,心中又把甄妙诅咒了百八十次。
甄妙却没兴趣关注这边了,骆夫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甄大奶奶,你那花瓜,做得可真是好。”
“骆夫人,您叫我皎皎好了,这小字还是及笄礼上您亲赐的呢。”
骆夫人从善如流:“皎皎,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在这方面怎么有如此造诣?”
触类旁通,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不同的食材质地不同,想要完美的雕刻出一幅作品,绝非一日之功。
甄妙心中一跳。
因为原主争强好胜,琴棋书画女红厨艺都力争表现,她在厨艺上展露的天赋并没有人质疑过什么,骆夫人是第一个好奇的人。
呃,也许别人好奇的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唯有真正追求艺术的人才会格外执着吧。
甄妙起了敬佩之心,认真道:“因为很喜欢,所以就格外用心了。大概我不笨,用心了,慢慢就越做越好了。”
骆夫人眼神渐渐温和:“这很好,心无旁骛的人,少了许多烦恼呢。”
看一眼新收的学生,接着道:“皎皎,若是无事,常和二娘一起来我府上玩。”
“嗳。”甄妙笑着应了下来。
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走进来:“老夫人,宫里来人给您送寿礼了。”
满室皆静。
老夫人忙带着人迎出去。
一个内侍走来,先是宣读了天家赐下的礼单,接着又取出明黄圣旨:“兹闻镇国公之嫡长孙女品貌出众,恭谨端敏,朕躬闻之甚悦,特许配蛮尾国二王子为妃……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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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所有人像被猛然掐住了咽喉,吐不出一个字来。
没有任何声息的,罗知雅软倒在地,然后发出一声闷响,因为盛装打扮而特意戴上的玉兰点翠步摇触到青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田氏头脑空白,下意识的扑过去,看着双目紧闭面如金纸的罗知雅,撕心裂肺地唤道:“元娘,元娘你醒醒啊!”
跪在一旁的罗二老爷面色铁青,恨不得冲过去把妻女抽醒。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接旨时如此失仪,皇上知道了,一怒之下丢官都是轻的。
真是被这母女二人害死了!
原本罗二老爷听了圣旨的内容,又是震惊又是心痛女儿,可经过这么一出,满腹心事就只剩下恼怒了。
罗天珵跪在不起眼的地方,心情舒畅。
二叔二婶,这才刚开始呢,不急,咱们慢慢来。
那传旨的内侍面色已经不大好看了,看着老夫人:“镇国公老夫人,您府里这是——”
老夫人年纪大了,今日寿宴本来极为高兴,突然急转直下,大悲大喜之下被痰堵了喉咙,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听内侍这么问,嘴唇抖个不停。
甄妙就在老夫人旁边,察觉老夫人的异状,不着痕迹的从后面扶住,然后笑意盈盈地开口:“魏公公,是您啊,真是巧了,每次见您都有喜事。国公府今日三喜临门,我们老夫人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罗天珵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还好这种时候没人注意到。
“呃?”魏公公顿了一下,眯起了眼睛,“是甄大奶奶啊,咱家还没机会向你贺喜呢。”
对这位甄大奶奶,他还真是有点佩服了。
这一年多来波澜起伏的,连他这习惯了宫廷风云诡谲的都觉得神奇。
这样的人,要不就是得天独厚。要不就是心智绝伦。
运气?呵呵,反正他相信后者。
对这种人,他可不想得罪了。
再说以镇国公府的地位,再加上罗世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他也不可能刻意刁难。
不过这国公府的二夫人和大姑娘还真是上不了台面,这婚事,搁哪家勋贵身上都不愿意,可至少要等他走了再该晕的晕,该闹的闹啊。
他还在这杵着呢,就乱成这个样子,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嘛。
皇上脸都被打了,镇国公府地位再高,他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表示,不然等回了宫。皇上就该对他表示了。
还是这甄大奶奶会说话,总算有个给他台阶下的人了。
魏公公当下对甄妙印象更好了几分,面上露出笑意:“皇恩浩荡,老夫人心情激动咱家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这罗大姑娘——”
“大姑娘已经激动的昏过去了……”甄妙面不改色。
反正她没说是高兴的昏过去还是郁闷的昏过去。完全不需要脸红。
魏公公心中都要叫好了,这甄大奶奶,没来皇宫混实在是屈才了啊!
甄妙完全不知道魏公公悄悄把她神化了,面对罗天珵抛来的诧异目光,回之一笑。
然后,夫君大人更诧异了。
甄妙收回视线,老老实实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动了。
魏公公淡淡扫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罗知雅。没多说什么。
他真的只是需要一个台阶而已啊!
谁知道黑压压跪着的这一群人,晕的晕,愣的愣,要不就是惊怒的要抓狂,或者沉默的令人发指的,偏偏没有一个人说句正常场面话的啊
他传个旨容易吗!
魏公公心里疯狂吐槽着。然后冲甄妙笑得更温和了:“三喜?不知贵府还有什么喜事啊?”
甄妙笑道:“祖母的六十大寿是一喜,二姑娘被名满天下的骆夫人收为弟子是一喜,加上大姑娘被圣上赐婚,不正好是三喜吗?”
这时候罗知雅刚刚转醒,一听这话。气血上涌,一翻白眼又昏过去了。
把一切尽收眼底的罗天珵差点忍不住冲甄妙竖大拇指。
媳妇,你是怎么把插刀做得如此出神入化的?
“原来如此,看来今日咱家是来对了。”
老夫人总算是缓过来了:“公公辛苦了,进去喝杯酒水吧。”
“不了。”魏公公摆摆手,“咱家还赶着回去复命呢。”
“红福,送送魏公公。”老夫人使了个眼色。
红福会意,恭恭敬敬送魏公公出去,悄悄塞了个大大的荷包。
魏公公挑了挑眉。
“今日府上三喜临门,这喜钱公公可不能不收。”
魏公公掂了掂荷包,笑了:“大姐儿挺会说话。”
魏公公带着几个内侍一离开,气氛总算松懈下来,不少人身子一歪,坐在了地上。
老夫人已经恢复了镇静,对脸色阴沉的罗二老爷交代了几句,率着众人返回了花厅。
只是罗大姑娘被赐婚的消息,早像风一样传遍了,接下来就有些冷场,饭后移去东园看戏,勉强看完一场就陆陆续续有人告辞了。
温氏告辞前,握着甄妙的手,小声安慰:“别担心,老夫人他们要是不痛快,就少说话。”
甄妙点点头。
她当然不担心,又不是她嫁……
府里气氛低沉,除了太小的和还昏迷着的,所有主子都聚到了怡安堂的堂屋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夫人盯着罗二老爷,“老二,你在朝中就没听到一点风声?皇上不是要把初霞郡主赐婚给蛮尾国大王子吗,怎么莫名其妙的牵扯上元娘了?”
“儿子哪里知道。”罗二老爷额角青筋都快蹦出来了。
啊啊啊啊,他怎么知道啊,他就是换了个车夫,然后就把唯一的嫡女换到蛮尾国去了。
要是大王子也就罢了,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有一个女儿在异国当王后,他这个岳丈在朝廷上分量就不同了。
可二王子,他,他是哪根葱啊!
罗二老爷心都要滴血了。
他这纯粹就是把闺女扔水里了。然后连个响儿都没听着!
“大郎呢?”老夫人看向罗天珵。
罗天珵神情平静:“孙儿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突然赐婚。”
田氏猛然抬头,情绪激动起来:“老夫人,是甄氏,是甄氏啊。我苦命的元娘,是为甄氏挡了灾!”
“田氏,住口!”罗二老爷脸色更难看了。
老夫人脸沉下来:“田氏,你是管着家的,怎么却管不住自己的嘴?”
什么叫替甄氏挡了灾?
传扬出去,难道让天下人都知道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被二王子抱了,然后二王子想娶的是世子夫人?
到时候二王子可以走人了,国公府还有没有脸面?
老夫人是过来人,略一琢磨,就知道定是当日惊马。二王子对甄氏上了心了。
不然这赐婚的旨意,哪那么好求的。
要知道大王子娶初霞郡主已经成了定局了,皇上完全没必要再给自己大臣们添堵,让人家损失一个闺女,尤其是镇国公府这样的地位。
那蛮尾国。想必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除了是那二王子真心看上甄氏了,恐怕再没别的原因了。
老夫人瞥了甄妙一眼。
无论如何,弄成这个样子,要说对甄氏一点看法没有是不可能的。
不过想到接旨时甄妙及时的应对,心情又缓和了几分。
甄妙坐得笔直,一声不吭。
田氏被老夫人呵斥的清醒过来。
不能再行差踏错了,现在宋氏已经插手采买一事了。要是老夫人再把她管家之权夺了,那就更糟了。
看一眼神色淡淡的宋氏,田氏死死咬着牙。
早知道,早知道就把元娘嫁到贺家去了,嫁一个瞎子,也比嫁到蛮尾那种苦地方去强啊!
一直没吭声的二郎说话了:“祖母。按理孙儿不该开口,可有句话实在不吐不快。无论外面怎么传,咱们心里都知道事实是怎么回事儿,大妹确实是因为大嫂那事才惹出这场风波,可孙儿冷眼看着。大嫂不但毫无愧疚,还直说这是喜事,这无异于往母亲和妹妹心口捅刀子。母亲一时气急说错了话,您教训是对的,可大嫂是不是也该担点责任?”
三郎性子更急些,跟着道:“祖母,二哥说的不错,明明是大嫂的错,您却不罚大嫂,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罗天珵冷厉的目光扫来。
二郎梗着脖子移开眼,看着甄妙:“大嫂,你就不说句话吗?”
见众人都看过来,甄妙乖巧的问老夫人:“祖母,孙媳也能说句不该说的话吗?”
老夫人点头。
她倒是好奇了,甄氏这个时候,会说出什么话来?
向元娘道歉吗?
和小姑好好相处,是许多新妇都会做的事儿。
更何况这事,确实是她连累的元娘。
甄妙抿了抿唇,语出惊人:“那就跟二王子说清楚,他救的是我不是元娘,然后把我嫁过去吧。”
咔嚓一声,罗天珵手按着的花梨木扶手裂了,脸色铁青。
老夫人差点背过气去,好一会儿才道:“甄氏,你,你这是胡闹!”
罗二老爷更是气怒:“甄氏,你这是要毁了国公府吗?”
就连一向不问俗事的罗三老爷都瞪大了眼,痴痴望着甄妙。
心中莫名浮现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
他想画一幅大漠风光图,以后就要找侄媳妇了吧?这,这没有找侄女方便啊!
甄妙摊摊手:“二郎,你看,我是不想别人为我承担什么的,元娘的担当,是为了国公府吧?”
二郎一窒,三郎大怒:“大嫂,难道起因不是你乘坐的马车惊了马吗?”
甄妙眨眨眼:“呃,这个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是马惊了,又不是我惊了……”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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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关门算账
“荒谬!”罗二老爷在老夫人面前首次破功,吼了出来。
甄妙像是被吓住了,呆呆看了罗二老爷一眼,然后拉了老夫人衣角:“祖母——”
老夫人原本紧绷的脸色一僵。
这丫头,不知道她在生气吗?
“祖母,二叔这么生气,是我说错了吗?”
“祖母——”
老夫人脸色扭曲一下。
真是够了,还让不让人好好生气了!
瞧着甄妙可怜巴巴的样子,老夫人暗吸一口气,才道:“你说的也不算错。”
然后看着罗二老爷:“老二,你是当叔伯的,别像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考虑事情。”
老夫人刚开始被甄妙的话惊住,回过神后再看二房一家的咄咄逼人,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甄氏还是新妇,就是当婆婆的轻易都不该说重话,免得新媳妇脸皮薄受不住,显得国公府苛刻。
更别提这当婶子和叔伯的了。
当着一众小辈的面儿,一番话说的罗二老爷面红耳赤,同时心里一惊。
甄氏这话,乍然一听有些强词夺理,可要是深究起来,却不经意的把人往一个方向引去。
马惊了,不是马的问题就是车夫的问题,而无论哪一种,管家的都有责任。
国公府,可不就是他媳妇田氏管家吗!
罗二老爷深深瞥了甄妙一眼,心底发寒。
明明说了那种荒唐不羁的话,可真的追究起来,却要把他这一房绕进去,甄氏究竟是无意的,还是扮猪吃虎?
无论如何,此事却是深究不得了,这个黄连只能咽下去。
田氏还待说什么,罗二老爷悄悄使了个眼色。
二郎和三郎听出老夫人话中的敲打之意。心中虽不忿,却没敢再说什么,只狠狠瞪了甄妙一眼。
老夫人本就因赐婚的事心烦,见了这番暗潮涌动皱了眉:“老二。田氏,我知道,元娘的亲事实在有些出人意料,可圣旨已下,明日还要进宫去谢恩,你们现在就回去准备一下吧,元娘那边,田氏你多照顾些。”
老夫人字斟句酌,哪怕在自己屋里,也不敢对这门亲事表示出半点不满。不然被有心人听去,会给国公府带来许多麻烦。
在场的人并不是蠢的,稍微冷静下来都懂老夫人的意思。
罗二老爷率先道:“母亲放心,儿子晓得的。”
老夫人摆摆手:“那就都下去吧。”
顿了一下道:“大郎媳妇,你留下来。我有几句话说。”
众人退下,临去前神色各异的看了甄妙一眼。
甄妙无视其他人眼神,只和罗天珵对视一下,给了他个放心的表情。
却不想罗天珵脸色更黑,急急转身走了。
留下甄妙一脸莫名其妙,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干笑着问:“祖母。您有什么吩咐?”
看着这张笑靥如花的面庞,老夫人叹口气:“大郎媳妇,大郎对你可好?”
甄妙显然没料到老夫人问这个,愣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好。”
貌似他好久没流露出要掐死自己的意思了。
搭伙吃饭还挺愉快的。
看她这表情,老夫人心悬了起来。
甄氏不会真的对大郎无意,反倒对那蛮尾国的二王子一见钟情了吧?
听听她说的什么话。居然不用元娘担着,自己嫁到蛮尾国去!
“那二王子——”老夫人张口,却实在不知该怎么说。
甄妙诧异的看过来。
“那二王子虽救了你,可你毕竟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以后就把这事忘了吧。”
老夫人决定还是点到为止。
“嗯。”甄妙乖巧点头。
“这段时日就好好呆在府里吧。”
“嗯。”甄妙继续点头。态度相当老实。
老夫人心塞,说不下去了:“那你回去吧。”
甄妙这才抬了头,笑眯眯问道:“祖母,孙媳还做了长寿面,您要不要尝尝?”
老夫人……
这孩子,到底心有多宽啊!啊?
“那就送一碗过来吧。”
喂,自己到底在说神马?
老夫人默默垂泪,觉得自己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孙媳妇带到沟里去了。
心底却升起难以言说的暖意。
今日是她六十整寿,平地惊雷,多少热闹喧嚣最终只剩下残羹冷炙,人走茶凉,又有谁还记得给她送一碗长寿面呢。
甄妙一离去,老夫人就对红福道:“去,把清风堂的云柳叫过来。”
不多时云柳挑帘而入,跪下:“云柳见过老夫人。”
“你们先下去吧。”
屋里伺候的丫鬟全都退下,只剩下老夫人和云柳二人。
“云柳,你起来说话。”
云柳站起来,心中有些忐忑。
自打秋千那事后,清风堂换了大半的人,自己是少数留下来的,也不知老夫人传唤究竟是何事。
“云柳,世子和大奶奶怎么样?”
“啊?”云柳有些发愣,一时没会意老夫人的意思。
对一个丫鬟,老夫人没什么在意的,直言道:“世子平日都是睡在何处,他们夫妻之间——”
云柳一下子懂了,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老,老夫人,自打大奶奶从秋千上摔下来,世子就不让我们这些人进大奶奶屋子了……”
老夫人脸一沉:“怎么,非要进屋子才能看出什么么?”
云柳吓得一激灵,豁出去道:“回,回老夫人话,婢子觉得世子爷和大奶奶还不错,世子爷下衙后要不就是歇在书房,要不就是歇在大奶奶那,自打大奶奶进了门,还没去过西跨院。不过——”
“不过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不过,婢子似乎从没见过大奶奶要水……”云柳脸通红,实在说不下去了。
老夫人眉头紧锁,心里开始翻腾。
什么。没要过水?
最开始,她曾旁敲侧击的问过,知道甄妙葵水未至,可这都几个月了。听这丫鬟的话,大郎只歇在甄氏那里,竟然能一直忍着不动?
这,这哪里来的禽兽不如的孙子?
老夫人觉得事情严重了。
她这大孙子,该不会——
心情沉重的挥挥手:“下去吧。”
等云柳一退下,立刻叫红福传话给小厨房,亲自点了晚上要吃的菜。
甄妙这边回了清风堂,一进屋,就见罗天珵坐在桌旁喝着茶。
听到动静,罗天珵抬眸。看了甄妙一眼,然后道:“你们都下去吧,没有吩咐不得进来。”
“是。”屋里伺候的丫鬟退下。
“甄四,劳烦把门关一下。”
甄妙关了门。
“过来。”
甄妙有些紧张了。
这怎么看都像病发的节奏啊!
“怎么,要我过去吗?”罗天珵笑了笑。
甄妙马上走过来了。
手腕猛然被抓住。传来罗天珵刻意压低的声音:“甄四,听说你想嫁给二王子?”
甄妙惊了:“你还听谁说了?
她当时安慰初霞郡主的话,不会传出来了吧?
罗天珵更惊了,她难道还对别人说了?
原来不只是气二叔他们,而是真的愿意嫁给二王子?
感受到风雨欲来的气氛,甄妙张了张嘴。
“别开口,不然我怕一时控制不住掐死你!”
甄妙彻底闭嘴了。眼巴巴看着罗天珵腾地站起来,来回在屋里打转。
不知转了几个圈,大步走过来。
甄妙下意识的就跑。
手腕一下子被抓住,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被扔到了靠窗的美人榻上。
刚要挣扎起身,身上已经跪坐了一个人。
“别过来!”甄妙猛然用手捂住脖子。
他要是真的掐她。她就寻机会踹他命根子!
就听刺啦一声,接着身上一凉。
甄妙捂着脖子僵硬的低头,就见胸前两个小馒头跳了出来。
罗天珵呆了呆,随后更怒:“甄四,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的?”
什么时候小笼包变成小馒头了?
他怎么不知道!
鬼使神差的。两个人思路居然合了拍,甄妙吭吭哧哧道:“这个真没瞒,只是你一直没看……”
就是说太妃出手,不同凡响,她按着那方子服了一段时间汤药,葵水没来,这个居然就长起来了。
罗天珵原本满腔怒火,恨不得把这胆大妄为的女人活埋了,听了这话,根本没法控制,就气乐了。
低低的笑声响起,甄妙下意识的把脖子悟得更紧。
罗天珵脸色奇异:“甄四,我想问件事。”
“你问吧。”因为捂着脖子,声音有些低哑。
“这个时候,你难道不该是捂着这里吗?啊?”罗天珵咬牙切齿的戳着那对还在跳动的小馒头。
这个蠢女人,她和别的女人难道是两种生物吗?
胸前露出来,她不捂着胸,居然去捂着脖子,是他也就罢了,要是别的男人怎么办!
就算不捂着胸,捂脸也行啊!
喂,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罗天珵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了。
“甄四!”
“嗳。”
“我觉得,我早晚被你气出病来!”
甄妙看着猛戳自己小馒头的罗天珵,泪流满面。
夫君大人,您这病难道不是天生的么,怎么才发现?
随后又愤愤地想,真是够了,他就不能正常点吗,别的男人这种时候,不是该摸吗,他居然戳,戳得痛死她了!
“世子。”
“嗯?”
“难道,你在练一阳指吗?麻烦能不能换个地方?”
猛戳的手指一下子停住,罗天珵看着莹白如雪的那处点点红梅,目光一下子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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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那个胖儿子这几天身上起红点,半夜痒得睡不着,所以我也跟着睡不好,昨天实在太困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然后就华丽的断更了,不过大家放心,今天会补回来的,晚上还有一张。
喂喂,总说柳叶懒的童鞋们,不带这样的啊,柳叶白天上班不能码字,下班除去吃饭和陪儿子的时间,几乎所有业余时间都用来码字了啊,我手残,写一张要两三个小时。大家想想啊,每天晚上两三个小时呢,我都被自己的勤快感动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进一步
好像是有什么话说错了。
甄妙默默地想。
温热干燥的大手轻轻扫过,指尖的薄茧带来一阵阵酥麻。
甄妙身子紧绷起来。
“闭眼。”罗天珵没好气地道。
甄妙条件反射的闭上。
温顺的表现,几乎让罗天珵瞬间起了一把火,原本的心动化为行动,灵巧的十指轻盈起舞,带起一串串灼烧二人的火花。
暑气未退,这样的接触使甄妙出了一身的汗,浑身火烧似的不舒坦,不由推了推那双不老实的大手。
罗天珵难得没有抗拒,手移开,可随后俯下身子,微凉的唇落下来,含住了一颗红樱桃。
甄妙猛地睁开眼,惊叫出声:“世子!”
罗天珵没有理会,舌尖轻轻掠过。
甄妙脸腾地红了,说不清是羞还是惊:“世子,你听我说——”
话音被堵在喉咙里。
罗天珵用手捂着对方的嘴,警告道:“甄四,这个时候,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不然我真的会杀人的!”
甄妙抗拒的动作一顿。
失身和丢小命的选择吗?
呃,还是失身好了,反正这是自己夫君。
节操?不好意思,丢老夫人那了,明天去请安时,再捡回来吧。
甄妙没羞没躁的想着,陡然觉得下面一凉,然后一条浅粉色的里裤从她眼前飞过去了。
甄妙目光追随着那条里裤,眼睛蓦地圆睁。
“世,世子,快,快下来!”
罗天珵埋首胸前,传来压抑的声音:“闭嘴!”
“嘶——”甄妙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混蛋,居然咬她,不知道她在发育吗!
万一以后不长了怎么办!
不对,现在这个不是重点!
沐浴着窗外吹进的微风。甄妙咬牙:“世子,窗户忘了关!”
身上人动作猛然停下,抬起了头。
美人榻就在窗边,而那窗子为了透风。用叉竿支撑起了一道宽一尺有余的缝隙,顺着这道缝隙,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合欢树落了一地粉红。
罗天珵脸腾地烧了起来。
他再怎么样,也没有给人活活表演的打算!
手指一弹,叉竿滑落,窗子落了下来。
“你怎么不早说!”大手泄愤似的向下探去,触手的光滑让稍微冷却的温度又沸腾起来。
甄妙都快哭了:“你一直不让啊,快停下,赶紧把窗子打开!”
“你说什么?”罗天珵挑眉,哑着嗓子道。“甄四,我不知道你有让别人欣赏的爱好!”
是有许多大户人家主子行房时,通房丫鬟在一旁伺候的,可这一点,他绝对接受不了!
甄妙绝望的闭了眼:“世子。我真的没这种爱好,但我的里裤,刚刚从窗口飞出去了……”
罗天珵……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甄妙身上起来,然后推开窗户跳出去了。
眨眼间又从窗口跳回来,脸色铁青。
看着罗天珵空空无也的双手,甄妙觉得事情很不妙:“世子——”
“不见了。”吐出这三个字,罗天珵都觉得不想活了。
他不过是。不过是想和自己媳妇行个房,天经地义的事儿,怎么就这么艰难。
这种时候,难道要大张旗鼓的追查偷走他媳妇底裤的人吗?
罗天珵还有一口气支撑着的原因,就是这院里还好只有丫鬟婆子,没有男人。
但是。难道要把所有丫鬟婆子杀人灭口吗!
罗天珵心情无比纠结,正琢磨着实施这事的可能性,就听窗口传来动静。
迅速转头,就见锦言扑棱棱飞了进来,嘴里衔着的正是一条淡粉色里裤。
“锦言。快把裤子放下来。”甄妙都要感动哭了。
老天总算没有抛弃她,捡到底裤的是锦言,不然她也没脸活着了。
锦言偏了偏头,小眼滴溜溜瞄了罗天珵一眼。
二人凭这个动作,诡异的洞悉了这八哥的意思。
它那分明是在说:“世子,来求我啊!”
甄妙立刻看过来。
罗天珵嘴角猛抽:“别看我,凭什么让本世子去求你那只缺德鸟儿!”
锦言翅膀一张,猛然飞到高处,好整以暇的抬抬头,随着它的动作,淡粉色的里裤像旌旗似的招展着。
甄妙羞愤欲绝:“世子,或者你等锦言喊救命,然后丫鬟们都进来?”
一句话把罗天珵打击的不行,忍着万般羞恼,冲锦言艰难开口道:“今日多谢你了。”
锦言似乎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口一松里裤落下来,然后慢条斯理的从窗口飞出去了。
砰地一声,罗天珵把窗户大力关上,还是接受不了自己向一只鸟儿服软的事实。
那些旖旎心思早就烟消云散,看都没敢看甄妙一眼,匆匆出去了。
甄妙隐约听到门口传来一句话:“大奶奶睡了,你们别进去打扰。”
甄妙默默拿薄被蒙住了头。
青天白日的关了半天门,然后她睡了,用脚趾头都知道那些丫鬟们会怎么想啊。
可是,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呃,这种不划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罗天珵去了书房,拿了一本兵书研究起来。
他知道,这样的平静不会太久了。
今年秋日狩猎,一只猛虎袭击太子,太子惊慌之下把猛虎引向了皇上,救下皇上的侍卫从此青云直上,太子被废,皇上由于惊吓过度,身体渐渐差了下来。
如果说刺杀永王那事是动乱的前奏,这次狩猎,则拉开了大周朝长达数年内争外斗的序幕。
天色渐晚,罗天珵放下书册,起了身走到窗前,然后猛然想起了什么,黑着脸向门口走去。
打开门,正好半夏走过来:“世子爷。刚刚后院的青鸽姑娘过来,问您是回去用饭吗?”
“不了,我就在书房吃,和大奶奶说一声。今天不过去了。”罗天珵没有犹豫地道。
“嗳。”半夏应了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儿又提着食盒返回:“世子爷,老夫人送了饭菜来。”
罗天珵有些诧异。
他院子里的饭菜,都是大厨房按时送来的,因为他如今特殊的体质,胃口大,随时会饿,清风堂还专门设了小厨房。
老夫人那边,鲜少会送吃的过来。
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问:“老夫人那边送来的?”
半夏懂罗天珵的意思,回道:“是红福姑娘亲自送来的。”
这么一说。罗天珵心放下来。
半夏见状,打开食盒把饭菜取出来。
食盒足有四层,竟然摆满了桌子。
罗天珵扫了一眼。
葱烧海参,枸杞乳鸽汤,鹿茸羹。红烧狗肉,韭菜鸡蛋饼……
对吃的向来没有什么研究的他,怎么看都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从来没敢把自己祖母往某个不良方向想的某人,直到吃个盆干碗净,还是没想起来。
到了晚上,已经冲了两遍冷水澡,盯着还没有消下去的某处。罗天珵觉得他总算想起来了!
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甄四今日的话引起了祖母的不满,祖母想塞个人过来敲打她?
好不容易清静下来的后院,他可不想再多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将来还要费心思打发!
想到这,罗天珵推了门向后院走去。
今日正好是甄妙按着甄太妃养肌肤的方子沐浴的日子,罗天珵进了屋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还没见动静,实在忍不住转进了净房。
甄妙正好起身站出来,由着青鸽换水,然后就傻眼了。
罗天珵也傻眼了。
他以为对方在木桶里泡着,可没料到是这么一副一览无余的景象。
然后鼻子一热。流血了。
他晚上为什么要吃那么多!
心中一边捶地,一边吼:“青鸽,你先出去!”
青鸽完全不受影响的倒着水,问甄妙:“大奶奶,婢子要出去吗?”
看着一脸血的某人,甄妙震惊的反应慢了半拍,顺口道:“我觉得,还是出去吧。”
三人中最淡定的胖丫鬟轻巧的提着大桶出去了。
关门声传来,甄妙彻底清醒,急慌慌的用双手护着胸前,然后又慌不择路的捂了下面,最后急中生智,把脸捂住了。
这次总算没有那么蠢!
罗天珵下意识点评一下,身子不受控制的火热起来。
这种时候,什么都不再想,走过去拦腰把人横抱起来。
“世子——”
罗天珵抱着甄妙,一言不发的转出净房,然后把人放在拔步床上。
咳咳,窗边的美人榻什么的,再也不敢去了!
擦了擦鼻血,罗天珵一字一顿地道:“甄四,今日,我们正式结为夫妇吧。”
问得这么认真,认真的甄妙只得傻乎乎点了点头。
火热的身子覆上来,甄妙像是置身温泉,又像是踩在春日的云团上,有些惊,有些慌,还有一些茫然。
“甄四……这次,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了吧?”
“嗯……葵水未至,算吗?”
罗天珵身子一僵,动作停了下来。
排山倒海的热浪袭来,甄妙听到耳边有人说:“甄四,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不会乱来的某人,抱着那具光滑的不可思议的身子,足足折腾了大半夜才停下来沉沉睡去。
第二日,二人尴尬的谁都不敢多看对方。
“甄四,我去上衙了,你,你多休息会儿再去请安。呃,要不别去请安了,我,我去给你请假。”罗天珵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心中暗想,最近还是去睡书房吧,这么丢脸的事,两辈子第一次做。
“你,你乱说什么,你快走吧。”甄妙觉得,她的节操已经捡不起来了。
馨园那边,大清早的闹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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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看在人家小夫妻有所进步的份上,童鞋们投个粉红呗。
第一百八十八章 消失
“父亲,娘,女儿不要嫁给一个蛮子,求你们救救女儿,求你们了。”罗知雅跪在地上痛哭。
罗二老爷紧绷着脸:“元娘,你素来是个懂事的,怎么现在犯起糊涂来了?这是赐婚,皇恩浩荡,由不得你选择。”
罗知雅眼含一丝期翼望向田氏:“娘——”
田氏不忍的别开脸:“元娘,你父亲说的不错,娘知道你心有不甘,可女人遇到这事能有什么法子呢,你且忍一忍吧,你嫁的是二王子,再怎么样也不会过苦日子的。”
听了田氏的话,罗知雅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茫然望着四周。
这间内室,房门被关得紧紧的,窗子亦是放下来,好像是一个牢笼把人豢养着无处可逃,唯有晨光透过糊窗的纱,让人知道外面是个晴天。
罗知雅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尖锐的疼反倒让她醒过神来,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望着田氏冷笑:“忍?娘,您果然又是让我忍一忍。从小到大,明明我是您嫡出的女儿,是国公府大姑娘,可您只会让我忍。对三娘,我明明不喜,为了您的慈爱大度我要忍,对二娘,她时不时的就要犯痴,我还是要忍,忍到最后,我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二娘成了名满京城的才女,就连三娘都能安安静静的活着,您还是要我忍!”
罗知雅向田氏走了几步:“娘,可如今,女儿要嫁到蛮夷之地去了,那里的人吃生肉喝生血,一个女人嫁了父亲还能嫁儿子,儿子死了还能嫁孙子,您要我怎么忍?怎么忍!”
田氏捂住了脸,喃喃念着:“元娘,是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罗知雅转动着一双绝望的眸子看向罗二老爷:“父亲。为什么别的府上,像我这样身份的姑娘可以刁蛮,可以任性,可以活得肆意洒脱。最后找个良人嫁了,而我自幼就要懂事明理,谦让他人,这样憋憋屈屈活到现在,然后为了国公府,为了大周,就这么被推入火坑?”
罗二老爷不敢看女儿的眼睛。
他怎么能说,那是因为他从没按一个普通国公府的姑娘教养她,而是想要她担得起镇国公嫡长女的高贵身份呢。
“元娘,你别忘了。初霞郡主也要嫁过去的。”
罗知雅冷笑一声:“父亲,您也别忘了,初霞郡主的父亲是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自古宗室女和亲不足为奇,这本就是她们享受世上无上的尊贵要付出的代价。可女儿呢。女儿不过是一个普通勋贵家的姑娘,国公府地位再高,真的算起来,我也只是一个五品官员之女,等大哥袭了爵,这国公府的荣耀和我有什么关系——”
“住口!”罗二老爷厉声道,脸色铁青。
突然的情绪变化让罗知雅怔了怔。随后笑了:“父亲,娘,女儿总有一次不愿忍的时候。”
她笑得诡异,田氏心不由提了起来。
罗知雅提着裙角猛然向一根立柱撞去。
“元娘——”田氏声嘶力竭的喊着,在罗知雅额头刚刚触到柱子之际死死抱住了她的腰。
砰地一声房门被推开,二郎和三郎快步走了进来。看清屋内情景,痛声疾呼:“妹妹!”
罗知雅躺在田氏怀里,额头青紫一片,双目紧闭。
田氏痛心疾首的呼唤着。
反倒是罗二老爷双手背立,望着妻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脾气有些急躁的三郎怒了:“父亲。您难道要看着妹妹被活活逼死吗?”
“住口,这是你和父亲说话的态度?”
三郎咬了咬牙,声音低了下来:“可是元娘好惨,我们就这么一个妹妹啊,不能保护她,还要看着她跳进火坑——”
二郎赶忙在后面拉了二郎一下。
罗二老爷眼睛眯了起来:“三郎,你的意思是,三娘不是你妹妹?”
三郎嘴张了张,没有说出话来。
“田氏,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
罗二老爷冷笑一声,心中翻腾。
前几日去杏花巷,淑娘没有让他近身,试探之下才吐露,原来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早先的不舒坦,也是因为此。
淑娘也跟了他两年了,原本想着寻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事和田氏说了,让淑娘进府,也给孩子一个名分。
可现在看来,一切还是等孩子出生再说吧。
田氏这几日心一直在油锅里煎着,女儿落得如此下场还气息奄奄的在她怀里躺着,夫君却怒目相向,顿时就失了理智,反唇相讥道:“老爷,不都说子不教父之过吗?怎么儿子就成我一个人养的了?再说,三郎说的也不错,三娘怎么能和元娘比,难道老爷您真的觉得三娘和元娘是一样的?”
田氏这话理直气壮,反倒把罗二老爷噎个半死,终于忍不住道:“田氏,我给你留脸面,你却像个泼妇般粗俗无礼。难道你以为我真的不知,元娘为什么主动把惊马的事承担下来吗,要不是你自作主张,这婚,又怎么会赐到元娘头上!”
“你——”田氏雪白着脸要反驳。
二郎走过去,从田氏怀中把罗知雅抱起,淡淡道:“父亲和母亲有什么事,慢慢商量吧,儿子带妹妹看大夫去。”
众人这才清醒,传丫鬟的传丫鬟,请大夫的请大夫。
这番热闹,到底是没有遮掩住,传到了老夫人耳里。
老夫人端着一杯热茶,袅袅烟气朦胧了面上表情:“呃,元娘担下惊马之事,是田氏授意的?”
杨嬷嬷静立一旁,,没有做声。
老太太心里不乐意了。
孙女为了国公府的名声主动承担,心地纯良,端敏大义,她是欣赏的。
可要是为了博一个好名声而这样做,那就实在欢喜不起来了。
罗二老爷今日不用上衙,要进宫谢恩的,把罗知雅安置妥当了,就和田氏一起过来怡安堂请安。
看出这对夫妻间微妙的冷凝气氛,老夫人沉下眼皮:“元娘怎么样了?”
“额头青了。不过大夫说,人没有大碍,外敷几剂药就好了。”罗二老爷回道。
到底是嫡亲的孙女,老夫人心下微松。随后又不满:“今日你们本该带元娘进宫谢恩,现在元娘这个样子,显然不得进宫了,可想好了怎么说?”
“母亲放心,这个儿子自有说法。”
罗二老爷对此倒是不担心。
皇上心知肚明,没有一个大臣愿意把女儿远嫁蛮尾国的,随便寻个理由,皇上不会深究。
要是他和田氏表现好些,说不得还会多加补偿。
既然已经牺牲了一个女儿,那他只能争取最有利的局面了。
“田氏。你是当娘的,以后要把元娘照顾好了。她有委屈,我们都知道,可事已至此,只得认了。要是再闹出什么来。才是真的害人害己。”
一番话说的田氏心中一凛。诺诺应是。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进宫谢恩吧。”老夫人头一次,不想多看儿子儿媳妇一眼。
罗二老爷和田氏这才退下。
只是二人心中都有气,同坐着一辆马车快到宫城了,还是没说一句话。
馨园那边,两个小丫鬟一个守着炉子。一个在熬药。
“哎,大姑娘好好的,怎么就想不开了,皇上赐婚,那真是不敢想的荣耀呢,听说嫁的还是王子呢。”
另一个略大点的丫鬟呸了一声:“你懂个什么。蛮尾国那是连田地都没有的,听说那里的人吃肉喝血都是生的。这倒也罢了,据说那里绝大多数的老百姓,一辈子只洗三次澡!”
“三次?”
“是呢,出生一次。成亲一次,临死一次!”
“啊,好可怕!”小丫鬟捂了嘴,又有些迟疑,“不过,大姑娘嫁的的是王子,洗澡还是能的吧?”
“这个想必是能的。可那里的男子,听说比熊瞎子还壮,还打媳妇,要是大姑娘不如王子的意,王子一巴掌打过来,你想想吧。”
“嘶——”小丫鬟吓得脸都白了,“大姑娘好可怜……”
“谁说不是呢——”
话音未落,门就推开了,一个绿衣丫鬟站在那里,面色冷凝:“两个小蹄子乱嚼舌什么呢!”
两个小丫鬟忙站好:“见过绿娥姐姐。”
绿娥冷哼一声:“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老爷夫人可是下了禁口令,你们要是管不住这张嘴,发卖出去都是轻的,有什么下场自己想吧!”
两个小丫鬟白了脸,哀求道:“绿娥姐姐饶命,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药熬好了没?”绿娥心里不痛快,懒得废话。
夫人的意思,大姑娘就暂住在馨园了。
朱颜姐姐自打那事后就一直不露面,她顶了朱颜姐姐的位置,那起子心怀妒意的处处给她使绊子,就恨不得把她拉下来自己顶上去。
双拳难敌四手,害得她已经被夫人训斥了几次了。
如今又多了个大姑娘,日后且有得麻烦了。
“绿娥姐姐,药已经熬好了。”年纪稍大的小丫鬟用白手巾垫着把熬药的砂锅拿下来。
“走吧。”绿娥转了身,向罗知雅暂时安歇的屋子走去。
到了门口面色微变。
门竟然是开着的!
快步走进去,就见床榻上空空如也,而原本留在屋里的丫鬟也不见了。
“绿娥姐姐,怎么了?”一个丫鬟端着一碗热粥出现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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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先走一步
“小桃,大姑娘呢?”绿娥脸色沉得吓人。
“大姑娘,不是在里面——”看清屋里情形,小桃手中瓷碗跌落,热粥溅到脚踝上,疼的啊了一声。
绿娥大步走了过来,厉声问道:“不是让你照看大姑娘的吗?”
小桃顾不上疼,眼睛都红了:“大姑娘刚刚醒过来了,说肚子饿了,想喝粥,我就去给她端了……”
绿娥急疯了:“蠢货!还不快去,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叫来,看谁见着大姑娘了。大姑娘要是有个好歹,这院子里的人都别想活了!”
罗知雅从馨园后院被一丛月季遮掩着的洞口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拣着僻静无人的小路直奔清风堂。
她不甘心!
“大姑娘?”清风堂守门的丫鬟见罗知雅喘着粗气走来,额头还围着白纱布,骇了一跳。
“我要见你们大奶奶。”罗知雅挺直了身子。
小丫鬟愣了愣,随后道:“大姑娘您稍等,婢子去通禀一声。”
怕随时被人追回去,罗知雅大怒:“怎么,你一个小丫鬟还敢拦着我?”
小丫鬟吓得不敢说话了,身子堵在门口那,迟迟不动弹。
罗知雅气得直喘,头一阵阵眩晕。
她在下人们面前自持身份惯了,还真做不来飞扬跋扈那一套。
正巧百灵出来,小丫鬟像见到救星似的喊道:“百灵姐姐——”
百灵点点头,然后甜甜一笑:“哟,是大姑娘呀,啊,您,您这是怎么了?”错愕的视线落在对方额头上。
此时的罗知雅。心中满是绝望,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抿着唇冷冷道:“我怎么了。还要向你一个丫鬟汇报么?我要见你们大奶奶。”
“大奶奶刚睡下呢,大姑娘。您要不晚点再过来?”百灵半点不受影响,脸上依然挂着甜笑。
大姑娘这个样子,她怎么能让她见大奶奶。
万一发了狂伤了大奶奶怎么办!
“百灵,你还没去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百灵笑容一僵,转了头,就见甄妙脚步轻盈的走来,身后跟着青鸽和青黛。
“大嫂,你不是睡了吗?”冷冷的声音从百灵身后传来。
甄妙微怔。歪了歪头,才看到被百灵挡住的罗知雅,不由瞥了百灵一眼。
百灵都快哭了:“大奶奶,您这么快就醒了?”
然后冲甄妙猛眨眼。
心中不停祈祷,大奶奶,您可千万要懂得婢子的意思,顺着婢子的话说啊。
想着甄妙历来的行事作风,顿时有那么点绝望。
“呃,做梦梦到上次吃的糯米桂花藕了,就给醒了。我想着。园子里的莲藕也可以吃了,干脆去采几根来,亲自做上一份。”甄妙笑眯眯地道。
百灵大大松了口气。
“大嫂。我找你有些话说。”罗知雅绕过百灵,站到了甄妙面前。
盯着罗知雅额头纱布上那抹暗红,甄妙点头:“那妹妹随我来吧。”
然后吩咐道:“百灵,你去忙吧。青鸽,你叫着雀儿一起去采莲藕,青黛,去给大姑娘上茶。”
等人都打发走了,神情平静的问罗知雅:“妹妹要对我说什么?”
罗知雅盯着那张脸,心中忿恨越积越多:“大嫂。我要嫁到蛮尾国去,你很得意吧?”
“啊?”甄妙吃惊。觉得二房一家奇葩极了。
她为什么要得意啊,又不是她嫁过去!
呃。也不是她嫌弃偶尔犯病的夫君大人啦,只是蛮尾国啊,想想那边的女子可以纵情在大草原上飞奔,能够看到她这辈子恐怕永远没机会见到的风景,就心痒痒啊。
最关键的,那边以肉食为主,羊乳牛乳管够!
无肉不欢的某人,不自觉流露出一脸憧憬。
罗知雅气个倒仰:“你,你故意摆出这副神情,是幸灾乐祸吗?”
“我没有啊。”甄妙一脸诚恳。
“你!”罗知雅一激动,一阵眩晕袭来,身子晃了晃。
甄妙手疾把她扶住,有些困惑:“元娘妹妹,你带着伤过来,就是要问我对你这门亲事的看法吗?那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真的不得意啊,也没有幸灾乐祸。呃……也绝对绝对没有嫉妒的。”
为什么说最后一句话时有那么一点心虚?
罗知雅一把推开甄妙:“你不要惺惺作态了。甄氏,别以为我不明白这门亲事怎么来的。你说,要是二王子知道了他真正救的是谁,他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甄妙淡淡道。
这个世上,最难揣测的是人心,她笨,不想做没用的猜测。
罗知雅走近一步,明明声音很低,却像疯狂的暴雨来临前压抑的平静:“那你等着吧。我绝对会想法子让他知道的!”
凭什么承担恶果的只有她一人?
她就是要说出打算,让甄氏从此时时提心吊胆!
“原来你有这个打算?”甄妙大惊,看着罗知雅的眼神都变了。
罗知雅觉得这眼神有点不对劲,怎么这么像她看外祖家那个傻表弟经常流露的眼神呢?
不,一定是对方太害怕了,已经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罗知雅抬起了下巴,冷笑道:“不错。大嫂,你说,要是二王子无意间知道他认错了人,会怎么办呢?如果是二王子采取了什么行动,那和我这个无辜的受害者,半点关系都没有吧?”
哪怕是二王子悔婚,她以后只能低嫁了,也绝不要嫁到蛮尾国去!
那种不懂礼仪的粗蛮之人,知道了真相说不定要来抢人呢。
呵呵,到时候,无论成功不成功,甄氏都没法做人了!
罗知雅想着。嘴角翘了起来。
“大嫂,话说完了,那妹妹就走了。省得一会儿找我的人来了,还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只是,有一件事,我真的很好奇……”甄妙看着对方额头上的伤,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好奇什么?”
“呃,我怕说了,妹妹会激动……”
罗知雅冷笑一声:“大嫂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最激动的事。我已经经历了!”
“呃,其实我就是不明白,妹妹既然有这个打算,那干嘛还要撞柱子呢?”甄妙指指罗知雅的额头,“今早你不是要随二叔他们进宫谢恩吗,二王子见了,不就知道认错了?”
皇上赐婚,男女双方都要进宫谢恩的,虽不会安排到一起,可她以为。这么方便的机会,想见一见自己的未婚妻是人之常情吧。
罗知雅蓦地瞪大了眼睛。
然后,就在甄妙担忧的眼神中。猛然吐出一口血来,软软倒了下去。
甄妙忙接住了人。
青黛端了茶过来,有些惊讶:“大奶奶?”
甄妙苦恼的揉了揉头发:“先把大姑娘扶到屋里去,给怡安堂和馨园那边送个信。”
“嗯。”青黛正欲接过罗知雅,院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甄妙闻声望去,就见二郎和三郎推开守门的丫鬟,闯了进来。
见了嘴角带血软倒在甄妙身上的罗知雅,二郎和三郎面色大变。
三郎脾气急些,红着眼冲过来。抬手就向甄妙打去。
扑通一声,三郎倒了下去。
青黛收回了脚。安安静静立在甄妙身后,盯着走过来的二郎。
二郎镇定些。到了近前冷声问道:“大嫂,你把妹妹怎么样了?”
心中却是怒极了。
他和三郎特意告假回来,就是不放心元娘。
没想到一回来,就得知元娘不见了。
要说起来,最了解这个妹妹的是他。
以元娘的状况,是绝对出不了府的,可她一醒来就支开丫鬟离开,那么要去见的人,定然是大嫂!
可是,大嫂怎么敢这样对待元娘!
“大嫂,今日的事,我希望您能给小弟一个合理的解释!”
三郎爬了起来,脸色铁青地冲来:“我宰了你!”
这一次,是冲青黛去的。
不能动大嫂,打一个小丫鬟她总不敢还手了吧!
扑通一声,三郎又倒了下去。
甄妙看看青黛。
青黛面无表情:“婢子不知道三爷想打哪个。”
甄妙抽了抽嘴角。
这是典型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吧?
完了,她开始喜欢这个小丫鬟了怎么办?
“三弟,你冷静些,快叫人去请大夫,我把元娘背到祖母那里去!”
三郎再次爬起来,腿肚子却有些打颤,这一次,终于没敢轻举妄动,转身去叫大夫了。
二郎戒备的扫了立在甄妙身后的青黛一眼,然后伸手去接罗知雅。
甄妙痛快的把人推给二郎。
“二弟,那咱们快走吧。”
二郎神色古怪的看了甄妙一眼,却没做声。
心中冷笑,甄氏竟然不怕么,他就不信,祖母见了妹妹这样,会无动于衷!
二郎背起罗知雅,心怀怒气的往怡安堂的方向走。
奈何身上背了一个人,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就见甄妙不紧不慢的越过他,带着两个丫鬟走到前面去了。
二郎大急,心中暗骂,甄氏真是狡诈,她这是要恶人先告状吗?
不行,绝不能让她得逞!
不由加快了脚步,可惜背着一个人,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甄妙听到身后脚步有些乱,回头安慰道:“二弟莫急,我先走一步,去告诉祖母一声,免得她乍然见了元娘这个样子吓着。”
于是二郎眼睁睁的看着甄妙加快了脚步,带着两个丫鬟一溜烟不见了。(未完待续)
ps:感谢、奥丽薇亚'打赏的桃花扇,昊妈咪、龙爪葱、水玻璃说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俺知道俺还欠两张,愁得抓头发啊。
第一百九十章 礼物
甄妙进去时,老国公也在,正抓着一块点心吃,老夫人拿帕子给他擦嘴,递了茶水。
老国公接过茶水,没喝,冲老夫人嘿嘿笑。
老夫人也笑:“快喝吧,别噎着。”
甄妙眨了眨眼,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出声了。
反倒是老夫人回了头,自然招呼道:“大郎媳妇,来,你祖父刚刚还吵着要吃你上次送来的点心呢,叫什么翡翠凉果?”
甄妙走过来:“恩,是叫翡翠凉果。”
“孙媳,我要吃,我要吃。”老国公跑过来,指着吃了大半的点心,一脸委屈,“这个,没那个好吃。”
甄妙知道这位祖父特别喜欢吃甜的,可他这个年纪,吃太多甜食不好,尤其是翡翠凉果掺了糯米粉,不太好消化,所以只是偶尔的才做上几块给这边送来。
见老国公可怜巴巴的看着她,甄妙哄道:“祖父,孙媳还会做一种点心,比翡翠凉果还要甜呢,很好吃的。等下午做了给您送来好不好?”
“很甜?”老国公眼中是纯粹的喜悦,可随后又小心翼翼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板了脸:“很甜你只能吃一个。”
她虽不懂,可张御医曾说过,上了年纪的人要少吃甜腻之物,否则容易患上消渴症。
“孙媳——”老国公拉拉甄妙衣袖。
甄妙笑笑:“祖母。孙媳要做的是南瓜饼,不放糖的。南瓜润肺益气,还有预防消渴症的功效呢。”
“当真?”老夫人听了有些新奇。
南瓜在大周是给平民吃的低贱之物。鲜少在富贵人家的桌上出现的。
甄妙猛点头。
老夫人感叹道:“大郎媳妇,没想到你懂得还不少。”
甄妙笑了:“爱吃也要会吃嘛。”
老国公听不懂二人说的什么,只抓住一点:“可以吃很多?”
“不能超过四个。”甄妙伸出四根手指。
一个,四个,老国公飞快算出其中差别,高高兴兴抓住甄妙衣袖:“孙媳,我牵你去厨房。”
牵?
甄妙嘴角猛抽。
老夫人咳嗽一声:“咳咳。大郎媳妇,你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老国公以前最爱的就是那匹追风马了,孙媳妇这是后来居上的架势啊。
“元娘刚去了我那里,结果昏倒了,三郎去请大夫了。二郎背着元娘要到您这来。我走得快,就先到了。”
“元娘怎么样?”老夫人有些吃惊,随后皱了眉,“元娘身体不适,怎么会去你那呢?”
甄妙想了想道:“大概就是身体不适,还走了那么远的路,身体才受不住的吧。”
“真是胡闹!”老夫人脸色沉下来。
这个时候,她哪还不明白元娘跑去清风堂是做什么。
本以为这个孙女是个端庄稳重的,没想到净是一些小聪明。心胸还窄。
想当初,若是她把元娘定给贺家哥儿,恐怕不会像二娘那样平静的接受吧。
所以说先入为主的印象是很重要的。
甄妙先一步告诉了老夫人元娘去了清风堂。然后昏倒的事,老夫人心中就存了不喜,乃至见到昏迷不醒嘴角带血的元娘,就没有了原本的惊骇欲绝,只是愣了一下,就道:“快把元娘背到隔间去。”
二郎把元娘安置好。转过来就跪下了:“请祖母替妹妹做主。”
“做主?”老夫人轻吟着这两个字。
二郎暗吸口气,正欲开口。就见原本坐在角落里吃点心的老国公跑来,一脸新奇地跟着跪下了。
二郎当下就傻了。
老夫人忙把老国公扶起来,斥道:“还不先起来。”
二郎只得站起来了。
这时三郎带着大夫过来了。
“大姑娘在里面,带大夫进去。”老夫人吩咐红福。
那大夫心中稀奇,这大姑娘早上不还额头受伤么,怎么这会儿,又在怡安堂了?
他是国公府一直供养的专属大夫,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面上半点多余表情都没有就进去了。
三郎却立刻火了:“祖母,妹妹被大嫂弄成这个样子,您可不能不管!”
“三郎,你这孩子,毛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大夫还在隔间呢,你要嚷嚷的都知道不成,这对元娘的名声又有什么好处?”
一番话问的三郎哑口无言。
二郎则一直盯着甄妙,目光冰寒。
不大会儿大夫出来了:“回老夫人,大姑娘是气火攻心,调养几日就好了,并无大碍的。”
老夫人点点头:“辛苦了,红福,带大夫下去。”
得知元娘无事,二郎和三郎松了一口气。
“祖母——”三郎不甘心的开口,却被老夫人打断。
“二郎、三郎,祖母还没老糊涂。我且问你们,元娘这幅样子,跑去清风堂做什么?不用问,我都知道她怎么想的!此事真的深究下去,到底能得什么好儿?”
“就,就这么算了?”三郎愤愤看了甄妙一眼。
“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以后元娘就安置在馨园,出阁前不得随意出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再出什么事儿,毁了自己!”
“祖母!”二郎和三郎大吃一惊。
祖母这是把元娘禁足了?
老夫人扫了二郎一眼:“二郎,你是二房的长子,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做事不可这么冲动。“
“是。”二郎郁闷应了一声,越想越不是滋味。
明明是要请祖母替元娘做主的。怎么却变成教训他们了?
他就知道,定是甄氏先下手为强跟祖母说了什么!
二郎抬头,与甄妙目光对上。
那目光轻轻浅浅的。仿佛藏不住任何心事。
二郎移开目光,冷哼了一声。
果然是会装!
大嫂,咱们来日方长!
“孙媳,我要吃南瓜饼!”
甄妙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无奈:“去吧,缺什么,直接和大厨房那边说。”
“嗳。”甄妙应了,又安抚了老国公几句。这才退下。
二郎和三郎黑着脸走了。
快晌午时,田氏一个人回来了。
“老二呢?”
“他说衙门里还有点事要处理。”田氏心里不大痛快。
不过一个五品官儿。怎么最近那么多事!
“呃。田氏,元娘在我这歇着,你去看看吧。”
“元娘怎么在这儿?”
老夫人把事情一说,沉声道:“田氏。二郎他们疼爱妹妹,我是高兴的,可你不能犯糊涂!元娘要是不歇了那心思,你自己想,会给国公府,给她自己带来什么祸事!”
老夫人越冷静越清醒。
这个大孙女,真的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
这性子,最容易占小便宜吃大亏!
“儿媳知道了。”田氏诺诺应是,心中极为气闷。
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家人不断倒霉不说,就连她和老爷都吵了好几次,夫妻间还没这么冷淡过!
难不成。甄氏真有什么邪性?
田氏心中一凛,琢磨着是该回娘家一趟了。
她弟媳多年未孕,四处烧香拜佛不见动静,没想到自打年初认识了一位大姑,竟是极灵验,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多月身子了。
或许。她也可以找那位大姑瞧瞧,甄氏到底有没有问题!
田氏怀着心事去看了元娘。
老夫人长叹了口气。
府里。事情是越发的多了。
罗二老爷没跟着田氏一起回来,自然是去了杏花巷。
以前还不觉得如何,可如今想着田氏的强势,就越发喜欢淑娘的温顺体贴。
只可惜淑娘有了身子,只能看不能动。
罗二老爷小腹渐渐聚了一把火,觉得呆着难受,不得不起身离开。
这些日子罗二老爷来的多,淑娘神情喜悦,看起来就更加温柔动人了:“老爷,您慢走。”
“嗯,你回去吧,好好歇着,明日得空,我还过来。”
出了大门沿着巷子往外走,迎面就走来一个青衣女子。
这女子不施粉黛,清丽绝伦,只这么款款走着,就有无限风姿,不是住在隔壁的嫣娘又是谁!
她今日没有戴帽帏,素着一张脸,罗二老爷不由多看了几眼。
嫣娘仿佛有些惊讶,错身而过时低了头微微欠身算是打了招呼,匆匆走过去了。
罗二老爷回头,只看到那女子腰间系的丝绦一直垂到裙边,用两颗珠子压着,明明是简简单单的装束,却让人心跳难捱。
罗二老爷深深吸了一口气,加快脚步走出巷子。
虽说派人去查,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他还打算再看一看。
女人,说到底是有权有财才能享受的,若是为了个女人失了权财,那就不值得了。
日头西斜,罗天珵在几个人簇拥下出了衙门。
“大人,今日属下做东,兄弟们一起去天客来聚聚?”
天客来是京城有名的酒楼,价格不菲。
几个人就起哄道:“哟,马六,今儿有什么喜事?”
马六嘿嘿笑:“反正今儿高兴,喝个酒哪那么多废话,去不去吧?”
他才不能说,他媳妇有了一个多月身子了。
“去,去,怎么能不去呢!”都是年轻人,又是一起共事的,有人请客喝酒哪有不应下的道理。
罗天珵却轻咳了一声:“各位兄弟,我还有些事,今儿就不陪你们了。”
“大人,少了您可不行啊!”
“我是真有事。”罗天珵手一番,出现一块银子,“今儿马六请大家吃饭,酒我来请,算是向各位兄弟赔罪了。”
众人就不好再劝了。
这位大人下了衙还好,做事时可是冷面的,心里都存着敬畏。
等众人都走了,罗天珵站在街头反倒有些茫然了。
送什么礼物给她好呢?(未完待续)
ps:吃了饭,又不小心睡着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别扭
罗天珵苦恼的发现,他在这方面的经验显然不够多。
要不,还是送首饰吧。
这个念头闪过,就想起他之前送的那对桃花簪了。
呃,听说,那簪子被她拿来刺马了?
本来迈向宝华楼的脚步停住了。
街上人来人往,不少小娘子都会悄悄瞥那身穿天青色直裰的男子一眼。
那男子眉如剑,眸似星,神色纠结迷茫,足以击中女子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公子可有为难之事,要帮忙吗?”一个娇娇软软的声音响起。
罗天珵回神,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郎羞红了脸仰望着他。
“多谢姑娘了,在下无事。”罗天珵扔下一句话,赶紧走了。
就听轻笑声传来:“罗世子好艳福。”
罗天珵回头,抿了唇:“原来是萧世子。”
远威候世子萧无伤走过来:“罗世子,难得巧遇,走,咱们喝酒去。”
“多谢萧世子相邀,只是今日我还有事。”
萧无伤挑眉笑了笑:“原来罗世子真的有事啊,是不是很棘手,要不说来听听,看我帮不帮得上忙?”
要给媳妇挑礼物这种事,罗天珵下意识的就要拒绝,话还未说出口,又犹豫了。
这个萧世子,也算是奇葩了。
他的祖父远威候和老镇国公齐名,终身只娶了夫人孙氏一人。连个通房都没有。
孙氏又生了三子二女,两个女儿且不说,三个儿子亦是没有一个纳妾的。
这导致孙辈的几个郎君还没长成时。京中有女儿的人家就虎视眈眈的盯着。
可谁知这位萧世子,还没成年时,风流倜谠的名声就传出去了,现在还没定亲,家中已经有了十几房小妾。
要知道哪怕是寻常勋贵家,这样都不多见的,更何况是两代都没纳过妾的人家。
稀奇的是。远威候家似乎对此相当纵容。
有十几个小妾,那……应该是相当了解女人心思的吧?
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儿。还是问了出去:“萧世子……那个,如果一个人,不喜欢像她这样身份的人普遍喜欢的东西,那你觉得什么才会让她眼前一亮呢?”
萧无伤挑了挑眉。
这位上任不久的指挥佥事。是要给上峰送礼吗?
竟然拿这种事问自己?
不知怎的,萧无伤觉得有些高兴。
呃,这大概是被朋友信任的感觉?
“这人嘛,总有个爱好,你可以投其所好啊。比如我,就爱宝马,你要是送我一匹追风,那我要乐得三天睡不着了。”
你不是最爱美人吗?
罗天珵默默地想。
“你先去打探那人对什么最感兴趣呀,然后在他最感兴趣的那方面。挑最好的或者最独特的给他。”
“这样就行了?”
萧无伤大力拍了一下罗天珵肩膀:“当然啊,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别想太复杂。罗世子。看来你果真有事,那兄弟不耽误你了,咱们改天再聚。”
直到萧无伤走了,罗天珵才回神。
对啊,是他想太复杂了。
她最爱什么,就送她什么好了。
甄四。似乎很爱做饭?
罗天珵琢磨了一下,又特意招了消息灵通的属下相问。然后跑到城东头挑了一套菜刀回去。
到了清风堂,反倒有些踟蹰了。
昨夜,他那么荒唐,她会不会笑话他?
要不,改日再送她好了,今日还是去睡书房吧。
罗天珵转头去了书房,不多时看着老夫人那边送来的晚膳,愤愤摔了筷子!
这还让不让人好过了!
“世子爷,哎哎,您不吃啊?”
“我去大奶奶那吃。”罗天珵黑着脸,“这些都倒了吧。”
说完抬脚走了。
半夏看着一桌子好菜,吞了吞口水。
这,这么好的饭菜,哪能倒了啊。
罗天珵过去时,甄妙正吃着。
“世子?”
罗天珵耳根微红:“晚上的饭菜,有些不合口味,你做的好吃。”
忽然又后悔了。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又有那种打算啊?
“也没提前说就过来了,你这饭菜也不够吧,我还是回去好了。”
衣袖被拉住,入目的是一张笑脸:“我习惯做得多一些,够吃呢。”
“那,那多谢了。”罗天珵有些尴尬的移开了眼睛。
甄妙眨眨眼。
夫君大人今日好怪。
这么别扭羞涩,也不像病发的样子啊。
正嘀咕着,就见罗天珵从怀里掏出一把菜刀。
甄妙腾地就站起来了,转身就跑。
天哪,病什么时候恶化的她怎么不知道,竟然动刀子了!
罗天珵被甄妙举动吓了一跳,顾不得多想,一把就把她抓住。
刺啦一声,衣袖断了一截儿,甄妙一声尖叫。
门一下子被推开,轮到今晚值夜的阿鸾冲了进来。
看看地上那截衣袖,又看看被罗天珵挡住的甄妙,有些不知所措。
“出去!”罗天珵咬牙切齿。
阿鸾默默退出去了,想着今早收拾的床单,仔细关严了门。
“你跑什么。”
“那菜刀——”
罗天珵放开了人,用不经意的语气道:“我在街上逛,看着不错,顺手买下来的。”
“真,真看不出,世子还有这爱好……”
“我留着也没用,送你了。”
“啊?”甄妙觉得事情转变太突然。她得捋一捋。
“呃,刚才你为什么跑?”
甄妙思绪还有些乱,顺口答道:“我见了这菜刀。还以为你要砍我呢。”
忽然觉得周身一冷。
罗天珵眼睛眯了起来:“你这么想?”
甄妙回过神来了,忙摇摇头。
觉得撒谎不好,又点点头。
“我回书房了!”罗天珵甩袖子出去了。
留下甄妙盯着那把菜刀发呆,好一会儿,伸手把菜刀拿起来,才发觉从厚到薄,竟然是三把菜刀叠在一起的。
咦?
甄妙眼睛一亮。
有那把最薄的菜刀在。她可以切出像雪花片一样的肉片来了,等天再凉些。吃锅子岂不是好?
这么说,世子这菜刀,是特意买给她的吗?
甄妙又不傻,总算是明白过来。心里有了几分异样。
“大奶奶,婢子给您拿件衣裳换了吧。”阿鸾走进来。
“嗯。”
等换好了衣裳,吩咐道:“阿鸾,随我去趟小厨房。”
这个时辰小厨房只剩了一个小丫鬟在看火,见甄妙来了忙施礼。
甄妙点点头,仔细看了看,拣了一块用盐腌了的鸭肉细细剁碎,从老坛子里捞出前几日才泡的酸笋,又加了几味作料。用剩下的发面做了酸笋鸭肉馅的包子。
又做了一道虾皮冬瓜汤,等包子出笼后一起装好。
“阿鸾,叫上青鸽。把这些给世子送去。”
阿鸾提着食盒出去了,甄妙回了房,沐浴更衣,歪在榻上发呆。
这样,他该不生气了吧?
罗天珵回了书房,发现老夫人那边送来的吃食早不见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气闷非常。
这下可好,只能饿肚子了。
胡乱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饿得睡不着。
这个甄氏,以后再送她礼物,他就是头猪!
某人饿的心烦意乱,干脆又披上衣服推门而出。
夜色如水,明月如霜,八月的晚上已经有些微凉。
罗天珵随意的走着,忽见一道人影沿着墙根一闪而过。
悄无声息的跟上,夜色中,勉强看出是一位丫鬟打扮的女子。
罗天珵觉得有些面熟,不动声色的跟着,追随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似乎是元娘身边的丫鬟采雪。
这个方向——
果不其然,就见采雪停在二郎住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打开,采雪一个闪身进去了。
罗天珵看了看,利落的上树,跳墙,躲在了透着灯光的一处房屋窗子下。
女子的声音传来:“二爷,是大姑娘让婢子来找您的。”
“你回去吧,和妹妹说,圣旨已下,由不得她胡闹。”
“二爷,大姑娘要婢子跟您说,如果您不帮她,那么她只有再死一次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男子声音响起:“妹妹真是这么说的?”
采雪点头:“姑娘确实如此说。二爷,姑娘外柔内刚,她认定的事,改不了的。”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传这个话。
可万一姑娘真的寻了短见,她身为贴身丫鬟,一定会被打死的。
要是姑娘嫁到蛮尾国,她也要陪嫁。
无论是哪个,她都不想,反倒是姑娘的打算要是成了,对她一个丫鬟来说还好些。
“妹妹打算如何?”
“姑娘说,她想出门上香,然后,您想法子引那二王子来。只要他无意间看到大姑娘,发现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到时候不用咱们这边如何,二王子一定会闹的。”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男子声音才响起:“回去和妹妹说,她这个样子想出门还不成,养些日子再和祖母提。”
“是。”
罗天珵悄无声息的回了书房,不到片刻,听到敲门声。
“谁?”
“世子爷,婢子是阿鸾,大奶奶让给您送些吃食来。”
罗天珵皱皱眉。
半夏那小子,到哪里厮混去了?
还有甄四这个笨蛋,大晚上的派个年轻貌美的丫鬟来干嘛?
这是太信任他还是太不在乎他?
怎么想怎么觉得是后者,罗天珵心情更加不好了。
“不用了,我吃过了。”
门外静了静,声音响起:“那婢子告退了。”
脚步声远去,传来青鸽的欢呼声:“太好了,阿鸾姐姐,大奶奶做的酸笋鸭肉陷的包子可好吃了,我要吃五个!”(未完待续)
ps:晚上加班了,苦命。明天还要加班,如果太晚了呢,可能就没法更新了,不过要是这样后天会补上。当然,如果加班没有超过晚上九点,柳叶不会断更的。
感谢时间飞逝373737、唐小雅^_^打赏的桃花扇,舒服的猫、悲惨的镜子打赏的平安符。
第一百九十二章 凭心
门一下子被推开了,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还没走远的二人回头,就见罗天珵站在门口,背后是一室灯光,映得那张清俊的脸有些发黑。
青鸽疑惑的歪着头。
阿鸾却转了身,脚步轻盈地走到罗天珵面前,屈膝行礼:“世子,还是热的,婢子放进去了。”
说着也没等回应,径直走进去把食盒打开,一一拿出里面的吃食摆在桌案上,又转身出来,微微屈膝:“世子慢用,婢子们告退了。”
拉着还有些迷茫的青鸽走出去很远,青鸽不满嘟囔道:“阿鸾姐姐,世子不是吃过了么?”
“吃过了又如何?”
“吃过了,不吃,那我就可以吃了。”
“你不也吃过了。”阿鸾好笑地道。
“胃口大,没吃饱。”
阿鸾叹息:“你真是个傻丫头。这宵夜世子爷要是不吃,那大奶奶会伤心的,世子爷也会不高兴。”
“真的吗?”
“真的。”
两个婢子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什么真的,他会为了两口吃的不高兴? 白白胖胖的六个大包子,一碟酱黄瓜,一碟萝卜丝,白瓷碗里是散发着袅袅热气的虾皮冬瓜汤。
要是不吃。她会伤心?
呃,那他还是勉为其难的吃了好了。
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肉香而不腻。笋爽脆酸嫩,仔细看了看,罗天珵嘴角不自觉上翘。
这女人,心思还挺巧的。
想想再过月余,就能吃蟹了,不知她会折腾什么花样呢?
不知不觉把包子一扫而光的某人,托着圆滚的肚子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上香?
呵呵。可不是该上香吗。
接下来几日阴雨连绵,罗知雅安置在馨园。静静养病。
田氏看着女儿乖巧的样子,又是怜惜又是窝火,愤愤道:“这样的天,一个两个还往外跑。真不叫人省心!”
老爷总是有应酬晚归也就罢了,怎么二郎、三郎也不着家了。
说起来,受罪的还是女人!
“可怜我的乖乖啊,你可别再想不开了,早点好起来,娘也就安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
天陡然一暗,接着雨点大起来。
罗知雅扫了一眼窗外洗得鲜绿的芭蕉,喃喃道:“娘,等天晴了,您带女儿去上香吧。”
田氏一怔。
女儿神色哀戚。低垂着头,脖颈纤细的仿佛不堪一折。
“如果这是命。女儿想求菩萨多多怜惜。将来到了蛮尾,也不知那里可有菩萨呢?”
田氏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苦命的儿,要嫁到一个连寺庙都没有的地方去了,这是造了什么孽呦!
“依你,娘回来就和你祖母说。”
“嗯。”罗知雅抿唇笑了,又把视线投向了烟雨蒙蒙的窗外。
青雀街上冷冷清清,只有零星的人擎着油纸伞或是疾步匆匆,或是缓缓而行。
“两位公子,还是要藕粉桂糖糕吗?”伙计见到熟客,殷勤的招呼着。
“是,还是藕粉桂糖糕。”少年微微一笑。
另一个面貌如出一辙的少年声音大些:“称十斤,妹妹喜欢吃。”…
“三郎!”先说话的少年轻声呵斥,然后对着伙计笑,“别听他的,还是一斤,这点心就要吃新鲜的。”
“公子您拿好,别淋了雨。”
接过伙计递过来的点心,两个少年转身走入雨中,与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擦肩而过。
因是孪生子,引得不多的客人还注视着。
隐约听到走在左边的少年斥道:“在外面,怎么还把妹妹挂在口头上,不是让旁人笑。”
“我,我忘了嘛,只是一想到每次带点心回去,妹妹吃得那么开心我就高兴。”另一个少年有些尴尬的解释道,随后声音沉下来,“以后,妹妹想吃也吃不到啦。”
两个孪生少年走远了,却引起了喝茶的人们的好奇。
“爷爷,那位哥哥说他妹妹以后吃不到这点心了吗?为什么呀,这茶铺又不会跑。”一个小童拉着老者的手摇。
老者不好回答。
吃不到了,那总是不好了吧。
“爷爷,为什么呀——”小童显然对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有着旺盛的好奇心。
老者不说,有人却心直口快说了:“肯定是那小娘子要远嫁了,或者病了呗!看那两位公子的穿戴,可不像买不起这点心的。”
“老二,哪有这样议论人家小娘子的!”
上茶的伙计笑道:“还别说,这位客官还猜着了,他家的小娘子确实要远嫁,而且远得很呢。”
“这你都知道?”有人取笑道。
伙计不干了:“小的当然知道,那两位小公子,可是镇国公府的。”
这话一出,人们都来了兴趣。
这青雀街上的茶馆,消息总比旁处的灵通些。
就有人惊呼道:“啊,可是那位被赐婚要嫁到蛮尾国去的小娘子?”
那两个对坐喝茶的高大男子互视一眼。
起此彼伏的叹气声响起。
“啧啧,难怪呢,嫁到那种地方去。这点心以后可不是吃不着了。”
伙计就笑了:“可不是吗,以往鲜少见镇国公家的两个公子过来的,这几日冒着雨日日来。就是为了妹子呢。”
“你还认识那两位公子啊?”
“小的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小的。”伙计嘿嘿一笑。
他们这家悦来小栈,茶点远近闻名,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平头百姓,来吃茶吃点心的数不清,眼睛不放亮点,还能安稳到现在?
“那两位公子都是什么时候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众人闻声望去。
两个青年。俱是身材挺拔高大,面容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是兄弟。
“就是这个时候来啊,喝上一杯茶,买上藕粉桂糖糕就走啦。”小二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这两位客官虽穿着寻常服饰,可凭眼力。就觉得非富即贵。
两个男子站起,那问话的手一翻,一块碎银子放在茶桌上,伞都没撑,就迈入了雨帘中。
“真是怪人。”小二嘀咕道,随后笑眯眯地把银子收了起来。
“大哥,她也有两个哥哥呢,那等以后见了我们两个,会不会亲切点?”
看着有些兴奋的弟弟。大王子摇摇头:“你个傻子,你是她的夫,又不是她兄长。她亲切什么?没听人家议论,嫁到蛮尾对大周的小娘子来说是多可怕的事情呢。我求娶大周公主是国事,你又是何必呢。”
“她才不会怕呢,那日惊了马,她就高高的飞到半空,睁开眼。眼睛又黑又亮,一点害怕都没有。笑着看着我。”二王子唇角含着温柔的笑,神色认真,“大哥,她不怕嫁到蛮尾去的,也不怕我,我不会看错的。”…
“大哥的是国事,我的,是家事。”
不怕吗?
家事吗?
大王子微怔。
他都不记得那个女子的样子了,不过二弟说她不怕,那真好。
“大哥,明日我们还来悦来小栈吃茶。”
“你想做什么?”
“大哥,你知道的,弟弟想结识她的兄长,让他们看到我的好,然后放心把她交给我。我们蛮尾,也是有好吃的点心的。”
“你还真是费心。”
“在蛮尾,想娶心爱的姑娘,不就要费心吗,不然那姑娘啊,就被别的勇士抢跑啦。”二王子哈哈大笑。
大王子无声笑笑,任雨水冲刷脸上表情。
是啊,他们都费心,只是,他却不能像二弟这样,纯粹的只为了心上人费心了。
要不,把将来的妻子,变为心上人?
向来不愿吃亏的大王子在二王子爽朗的笑声中默默想着。
第二日,天晴。
镇国公府的下人忙忙碌碌起来。
大姑娘要去华若寺上香,路远,又才下了雨,要带的东西可不少。
这大姑娘,最近可真折腾。
不少下人心里转着这个念头。
“真是没想到,老夫人竟一口答应了,可见心里还是看重你的。”田氏瞧着收拾得焕然一新的女儿,脸上终于带了笑容。
罗知雅垂眸冷笑。
她这么乖,又受着这么大的委屈,去求菩萨保佑,祖母为着自己的良心,又怎么会不答应呢。
果然撞一次,头脑清醒很多呢。
要是当时就这么清醒,又何必撞一次!
你怎么不随着父母进宫谢恩呢?
想起甄妙的话,罗知雅还是忍不住气闷。
天放晴,悦来小栈的茶亭渐渐坐满了人。
茶水续了一杯又一杯,二王子站了起来往外走。
“他们没来,大哥,我要去问问。”
大王子追过来:“二弟,今日没碰到就明日吧,上门问什么?”
二王子神色肃然:“我有点担心。这些日子一直下雨,他们日日来,今日放晴了,怎么会没来?”
“或许有事呢?”
“所以去问问啊。”
看着弟弟坦然的神色,大王子大笑:“对,去问。”
猜测的就去问,喜欢的就开口,这不是挺简单的!
出了城,路有些泥泞。
二郎三郎并肩骑着马,走在马车旁。
“二哥,他真的会来问吗?”
二郎冷冷一笑:“三弟,你不懂人性。他能见了她一面就开口求娶。担心了,怎么会不直接问?”
问了,可不就会追上来了吗?
ps:昨天加班到凌晨,哭死了。晚点还有一更,补昨天的,看,我就是这么自觉。。。更新渣顶着臭鸭蛋飞走。感谢还不嫌不弃给我投粉红的童鞋们。
第一百九十三章 巧遇
妇人惊叫一声,腾地做起来。
“淑娘,怎么又做噩梦了?”罗二老爷坐在床边,皱着眉。
这些日子,下了衙总会过来呆上一段时间,罗二老爷不知道是为了这还没见面的孩子,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对这妇人,他是有些上心的。
到底跟着他两年多,且比田氏温和柔顺的多。
就像那开着鲜嫩花的小藤似的,缠得人飘飘然。
脑海中一闪而过田氏吵闹的嘴脸,罗二老爷抿抿唇。
隐忍委屈,他已经受得够多了,够久了,不需要回了自己的屋子,还得受着!
“老爷,妾没有。”淑娘垂了头,手微微颤。
“淑娘,你跟了我这么久,如今又有了身子,有什么事就说,你这样,是觉得我不管用吗?”
“不是!”淑娘忙道,然后咬了唇,“是妾不懂事,胡思乱想的。”
“到底是什么事?”罗二老爷有些不耐烦了。
只是一个外室,若不是跟了他这么久,若不是有了身子,若不是这份温柔可人很合他心意,若不是隔壁有芳邻……
罗二老爷忙回了神,瞅着淑娘。
淑娘犹犹豫豫说起来:“老爷,您还记得春日那次,带妾去华若寺么?”
罗二老爷点点头。
“是妾贪心,悄悄和送子娘娘许了愿。没想到菩萨显灵。真的就有了……”
“你是想去还愿?”罗二老爷冷下脸:“真是胡闹,还没出三个月!”
淑娘脸白了:“是呢,是妾胡乱想的。妾不去,不去的。”
看着她双手揪着帕子,虽有了身子,人反而更清瘦了,下巴尖尖的,罗二老爷缓了神色:“你总是这个样子。还没如何呢,先自己把自己吓着了。又不是说不让你去还愿。只是晚些日子,还怕菩萨责怪。竟吓得日日做梦?”
听到做梦,淑娘身子一颤,声音有些发抖:“妾也是想着等生了再去。可不知怎的,就夜夜做梦。梦到菩萨怪我心不诚。老爷,您说,菩萨会不会真的怪我,把这孩子收回去——”
淑娘一下子抓住罗二老爷的手,泪盈于睫。
她跟了老爷两年多了,好不容易求来这个孩子!
耳边不由响起前几日出门,无意间听来的话。
老杨家的媳妇吊死了。
为啥啊?
她儿子得了怪病,一下子不行了,就去华若寺在菩萨面前许了愿。愿日日茹素,只要儿子好起来。
结果儿子果真好起来了,大好的那一天一家人庆贺。那媳妇高兴得忘了,吃了一块肉。
结果她儿子饭还没吃完呢,就噎死了。
杨家媳妇当晚就上了吊。
“菩萨会把孩子收回去的!”淑娘觉得那些话就像刀子,这几日割的她体无完肤。
“真是胡说。”罗二老爷喝了一声。
淑娘忙擦了眼泪,怯怯望着罗二老爷笑:“就是妾整日胡思乱想的呢,说了又让老爷为难。老爷。您今日沐休,天又好不容易放晴了。去透透气喝喝酒吧,别总守着妾了。”
罗二老爷摇头:“你啊,就是这个性子,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既然想还愿,就去吧。反正也有两个月了,再雇上一辆好马车,铺厚点,不碍事。”
“当真?”淑娘一脸惊喜。
“自然是真的,正好我沐休,就陪你一起去吧。”
她这胆小性子,不折腾这一回,天天做噩梦也得把孩子折腾没了。
马车停在巷子口,罗二老爷在前,一个丫头扶着淑娘在后上了马车。
车夫吆喝一声,马车吱呀呀远去了。
杏花巷的一户人家这才开了门,一个浑身半点饰物皆无的女子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笑了笑,抬脚出了门口。
一座民宅里,听了禀告,罗天珵笑了笑:“知道了,下去吧。”
那人恭恭敬敬地退下,眼中闪过畏惧。
“等等。”罗天珵挑眉,“你怕我?”
那人牙有些打颤:“不,不怕!”
怎么不怕,一个局用两条人命来做,那可是毫无相干的两条人命!
他是地痞,也没见过这样不动声色就要人性命的狠人!
我的天爷,那日是迷了什么心窍,就是十两银子,他就答应把杨家的消息传了出去,还一直留意着那户人家的动静,然后给了他们这人想给的车夫!
这次该不会是两尸三命吧?
那人打了一个趔趄,头都不敢回就退下了。
收钱办事,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要做的只是忘了,对,只是忘了。
看着犹在晃动的门帘,罗天珵摇头笑笑。
果然,人都相信自己揣测出来的事实。
一个青衣男子从暗处走出:“主子,以后这事,交给属下去办就好了。”
“你又不是这一片的人,又不用你杀人,你去办什么?”
“主子何必亲自动手——”
罗天珵笑了:“你说杨家那二人?”
青衣男子默认。
罗天珵似笑非笑:“没有杨家的,还有王家的,张家的,朱家的,这么一大片地方,总不可能就没有死人。”
怎么个死法,只要用嘴说,不就够了吗?
有银子,还怕不能说成自己想听的?
“行了,你也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吧。”
罗天珵先走了出去。
一年多了,还是缺人啊!
不过也还幸运,谁让他还记得,向来不好女色的二叔,偏偏有个还算上心的外室呢。
不过那外室进门。是一年后了,带着孩子,进门没多久就去华若寺还愿。
呵呵。去上香,上香好啊。
罗天珵摸了摸心口。
这日子,似乎没有想得那么糟糕,这里面的恨和痛似乎轻些了呢。
沐休,还是早点回家去吧,对了,先去悦来小栈买上一斤藕粉桂糖糕。甄四应该爱吃。
日头渐高,因为天才放晴。路上的车马并不多,有着镇国公府徽记的马车就格外显眼。
罗知雅挑了帘子往外看。
田氏按住她的手:“元娘,如今天渐凉了,你额头还带伤。少吹风。想看风景,等重阳节娘带你去登山赏菊。”
“嗯。”元娘温顺的把帘子放下来。
她不急,反正等会儿,总要下车的。
三郎往后望了望,低声嘀咕道:“怎么还没来呢?二哥,会不会错了,人家听说去上香了,干脆改日?”
二郎轻哧一声:“笨。”
“二哥,你又说我。到底哪错了,分明是你料错了。”
二郎凉凉瞥三郎一眼:“说你笨,还不承认。守在悦来小栈的人怎么说的。那二人开口问了呢。想见未婚妻,你说是去府上看好,还是无意间巧遇的好?”
“当然是巧遇的好。”
“所以,他们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二郎冷笑。
就是大周,动了心思的男子都舍不得错过呢,更何况直来直去的蛮尾人!
“二哥。我听到马蹄声了!”三郎神色兴奋起来。
二郎面露笑意。
他们兄弟,他于读书上甚有天分。三弟耳聪目明,是习武的好材料。
可偏偏他们头上压着一个大哥,世子之位是他的,将来偌大的国公府是他的,祖母疼爱他,未傻之前的祖父器重他,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这是命。
可是,为什么就连父母,也要更疼他,他们兄弟反而要排在后面。
凭什么,天下的好事让他一个人得了去!
二郎重重咳嗽一声。
车夫把马鞭扬得高高的,打在了一侧的马腹上。
马儿吃痛,条件反射地向另一个方向猛然快走。
马车依着惯性向前,这一拧之下,车轱辘顿时偏离,陷入泥坑出不来了。
车身一斜,传来女子的惊叫声。
“娘,妹妹,别慌,是车轮陷进去了,你们坐好,我们想法子把车拉出来。
马蹄声渐渐近了。
“不行啊,二爷,马车太重了,拉不出来,您看,要不要让夫人和姑娘——”车夫迟疑地道。
这话,本是意料之中的,可转头看着后面远远而来的马车,那同意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再试试。”二郎皱眉。
车夫为难的看了马车一眼。
这怎么试啊,本来路就不好,车上还坐着几个人。
后面的马车渐渐近了,速度慢下来。
淑娘脸色发白,用帕子捂着口。
孕吐本来就还没过,车子一快一慢的,更是难受。
罗二老爷冷着脸挑起车帘弯身出来:“怎么回事?”
赶车的回了头:“老爷,前面车子陷泥里了。”
罗二老爷抬头望去,脸色一僵。
对面望来的二郎和三郎更是像见了鬼似的,失声道:“父亲?”
车子半天拉不出来,坐在里面本就气闷的田氏听了,一脸诧异的掀起车帘:“你们两个乱喊什么——”
声音陡然拔高:“啊,老爷,您怎么在这儿?”
罗二老爷像被雷劈了似的,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火烧似的放下车帘:“我,我去拜访一下明真大师……”
养外室,他是不怕的,哪日带回府去,估计也就起个浪花。
可带着外室路上偶遇媳妇孩子,那就太可怕了!
可惜罗二老爷被雷劈得时间有些长了,女子遇到这事总是敏感的,田氏早在车帘未放下之际,就瞥见了车里一个袅袅身影。
一个箭步窜下马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来,把罗二老爷往旁边一推,就把车帘掀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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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闹剧
马车中的女子挽着堕马髻,钗环疏斜,下巴尖尖,泪光点点,好一副美人受惊图。
田氏表情僵硬,目光往下移动。
那女子双手下意识的护住了小腹。
旁边丫鬟穿戴的女子一声惊喝:“你这太太好生无礼,我们娘子有孕在身,受了惊吓你担得起吗!‘
田氏从呆愣状态回神,扭了头。
罗二老爷刚坐稳了身子,脸色尴尬:“田氏,你先把帘子放下来,听我说——”
田氏果断地放下了帘子,然后扑过去了,照着罗二老爷的脸就挠了两下。
罗二老爷措手不及,身子往后一仰,二人就双双从马车上栽了下去。
“父亲——”
“娘——”
罗知雅挑了车帘,看清外面的情形骇然欲绝,尖叫道:“二哥,三哥,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田氏骑在罗二老爷身上,手刷刷挠着,“拜访明真大师?啊?你骗鬼呢!”
“你给我住手!”罗二老爷被田氏先下手为强,虽是个男子,也受不住这个架势,手脚一用力,总算把田氏甩下去了。
田氏跌到地上,糊了一脸泥。
二郎、三郎这才如梦初醒,翻身下马赶紧把罗二老爷和田氏扶了起来。
“父亲,娘——”看着罗二老爷脸上数道血痕,田氏一脸泥。二子一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田氏却气疯了:“你说,里面那贱妇是谁?”
罗二老爷铁青了脸:“泼妇,你别再发疯了。赶紧给我回去,也不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
这路上车马虽不多,但并不是没有的,这样的热闹早就吸引的后面来的车马停了下来驻足观看。
当然,人家不驻足观看也不行,就这么一条路,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堵着。地上还打成一片,想过去也没地方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罗知雅早羞的躲进了马车里。
“什么地方?你也知道这是去华若寺的地方!那我问你,你带着那贱妇是怎么回事儿?好啊,你女儿要嫁到蛮尾去,我带着一家子去上香。求菩萨保佑女儿平安,你可倒好,也带着那贱妇去上香,你还有理了是不?”
田氏气疯了:“你偷着养外室,我可以不管,有了野种,我也可以忍,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带着那贱妇去上香还被我撞见!我给你养了二子一女。你都没陪我去上过香。但凡我是个喘气的,就忍不下这口窝囊气!”
“你够了!”罗二老爷转头大吼,“二郎。三郎,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快扶你们母亲先上车!”
二郎和三郎这才醒神,忙架着田氏的胳膊把她强行扶回了马车。
“回府!”罗二老爷绷着脸喊了一声。
两辆马车都掉了头,堵在后面围观的纷纷让路,一行人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车马里有两匹马异常高大健美。马上两个男子神情奇异。
“大哥,真不过去问问要不要帮忙吗?”
大王子摇头:“大周人很爱面子的。这是家丑,我们过去帮忙,反而给人家难看,到时候那姑娘就不想见你了。”
“噢。”二王子遗憾的看着渐渐远行的马车,悄悄握了拳。
真想见她一见。
镇国公府的二老爷带着外室去华若寺上香,正巧遇上媳妇孩子的事儿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那些平头百姓,最爱议论的就是高宅大院的秘闻,更何况此事这么劲爆。
勋贵官宦人家,虽不至于专门挤在茶棚里谈笑此事,在家里却也是暗笑的。
男人笑罗二夫人泼辣,女人骂罗二老爷无耻。
一时间,满城尽谈,镇国公府狠狠出了一把风头。
“胡闹!”看着跪下的一群人,镇国公老夫人丢了个茶蛊过去。
碎瓷四溅,无人敢动弹。
这且不算完,老夫人又四处看看,抄起搁在手边的龙头拐杖,挽了个漂亮的枪花,照着罗二老爷就刺去。
拐杖也能这么使?甄妙愕然的用帕子掩着口。
三郎冲出来,抱住老夫人的腿:“祖母,祖母您别激动。”
老夫人气得身子发抖,狠狠把拐杖往地上一杵;“老二,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妇人,是哪来的?”
罗二老爷还没顾得上换衣裳,身上都是泥,脸上是血痕,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是,是儿子在外养的外室,已经有两个月身子了。”
“然后你带着她去上香,碰到了田氏他们?”
罗二老爷点了点头。
“糊涂!”老夫人把拐杖重重撞了撞地。
青石的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声。
罗二老爷默然无语。
他能说什么。
这事,只能用两个字来说:倒霉!
或者三个字:太倒霉!
养外室的多了,别说上香,拿了媳妇嫁妆,为外室一掷千金的都有。
可人家没被抓个正着啊!
罗二老爷越想越憋闷,眼前有些发黑。
“那么田氏你呢,你就在大路上,就和老二打起来了?”
田氏已经恢复了些冷静,心里有些后悔,抹了抹脸上的泥:“媳妇实在是气得狠了。”
老夫人冷笑:“气狠了?田氏,老二今日这事,确实可恼,回家关上门,你就是把他打断一条腿,我都不会说什么。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脑子忘饭桶里。这样的丑事,你不带着人立刻回家,在路上打什么?生怕满京城的人不知道吗?这下好了。二郎、三郎还没娶亲,看到时候谁家把女儿嫁过来!”
田氏脸色白了白。
大郎成亲了,三娘定亲了。满府的孙辈,剩下的年纪都太小,就她两个儿子婚事还没着落,女儿还嫁成那样!
这么说,唯一被坑的就是她儿子吗?|
田氏越想越慌,瘫软在地上。
她悔死了,早知如此。早就先把二郎、三郎的亲事定下来!
若不是想着等袭了爵,娶的媳妇门第高些……
“都是你。我跟你拼了——”田氏向罗二老爷冲去。
“把二夫人带下去,什么时候不发疯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老夫人怒喝道。
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媳妇。平日看着也是温婉和顺的,十几年了管着国公府,也管得好好的,怎么说犯浑,就能浑成这样子呢!
田氏被拖下去,屋子里总算清净了,只有罗知雅的低泣声。
老夫人揉了揉眉头:“元娘,你也下去吧,这些日子。好好劝解着你娘,不要再出门了。”
若不是非闹着去上香,又哪有这种事!
罗知雅一脸绝望。被丫鬟扶下去了。
老夫人目光落在跪着瑟瑟发抖的淑娘身上,叹了口气:“老二,今日这事,到底是你修身不正惹来的祸事。这女子,你看着处理吧。”
淑娘霍然抬头:“老爷——”
罗二老爷头深深低了下去:“儿子知道了。”
老夫人不愿多看一眼:“赶紧下去收拾一下吧。”
屋里剩下甄妙夫妇和宋氏。
“宋氏,府里暂时由你和大郎媳妇一起管着。你多带带她。”
“是,媳妇知道了。”宋氏规规矩矩行礼。
老夫人看向罗天珵:“大郎。你二叔闹出这事,恐怕会有人弹劾,到时候你多周旋一下。我们国公府,如今就要多靠你担着了。”
“孙儿知道。”罗天珵嘴角翘起一个弧度。
他当然要为他的好二叔周旋。
“行了,都散了吧。”老夫人身心俱疲的挥挥手。
罗天珵心情甚好的跟着甄妙回了清风堂。
甄妙拈起一块藕粉桂糖糕来吃。
“好吃吗?”罗天珵笑问。
“好吃。”甄妙又拿了一块,递给他。
罗天珵尝了一口:“没有你做的好吃。”
甄妙默默吃完,才道:“世子,我觉得你心情似乎很好。”
“呃,没有的事儿。”罗天珵断然否决,三两口把糕点吃完,“甄四,你会骑马吗?”
勋贵人家的女儿,会骑马的并不少。
甄妙默默回忆了一下。
给跪了,原主不但会骑马,而且骑得还不错!
“学过的,不过许久没骑,恐怕骑得不好。”
见她冥思苦想的样子,罗天珵忍不住伸手,在她头上揉揉:“改天我带你骑几遭儿。”
能骑马,甄妙还是挺新鲜的,有些纳闷:“怎么好端端的带我骑马?”
“秋狩要到了,以你的身份,也是要跟去的,到时候要是连马都上不去,不是丢我的脸。”罗天珵说得不客气,脸上却笑着。
“秋狩啊。”
甄妙这才想起,每年的这时候,天子都会出行,带着一干人等去狩猎的。
不过随行的多是武官,建安伯府还没有人有机会去过,没想到很快就能领略一番了。
还没到晚饭时,就得到消息,罗二老爷亲自叫人把那外室落了胎,唤了人牙子领出去了。
罗天珵冷笑。
这就是上了心的人,也不过如此罢了。
第二日,罗二老爷对着镜子照着满脸的血道子,又气又恨,无奈遣人去衙门告了假。
暗暗庆幸好在不是大朝会,不然顶着这副尊容上朝,那他这官也不用当了。
那边,参镇国公府罗二老爷的折子,像雪片似的飞向昭丰帝的书案,御史们个个像打了鸡血,精神抖擞的上朝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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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登门(damuduck的和氏璧加更)
昭丰帝揉了揉眉头,冷眼看着殿中大臣们的争执。
一方说,罗二老爷修身不正,治家不严,难堪大任,当罢官。
一方说,罗二老爷的嫡长女将嫁入蛮尾为妃,若是罢官,有损大周颜面。
昭丰帝扫罗天珵一眼:“罗指挥佥事怎么看?”
罗天珵肃手而立,朗声道:“陛下若是问的家事,臣身为子侄,不敢妄议叔父。陛下若是问的国事,官员德行有礼部和都察院监督,不在其位,臣不敢妄言。此事但凭陛下圣断。”
昭丰帝面上并无多少表情,缓缓扫了争得面红耳赤的大臣们一眼。
心中却是冷笑。
多大点屁事,还争成这样。
一个五品的官儿,要不是出自镇国公府,他连长什么样都没印象。
又刚赐了婚,把这点事闹这么大,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朕记得,鸿胪寺还缺人,罗郎中就去鸿胪寺任寺丞吧,日后正好可以多与蛮尾打交道。”
罗二老爷得到消息时,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铁青着脸回了馨园,照着田氏心窝就是一脚。
田氏一声惨叫,歪倒在床塌边,丫鬟们慌乱尖叫。
罗二老爷还不解气,抬脚又要踹,匆匆赶来的罗知雅冷喝道:“父亲,您再踹母亲一脚试试?”
“你说什么?”罗二老爷没想到一向乖顺的女儿会这么对她说话。气得脸色更黑,“混账,你这是对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罗知雅毫不退步:“那父亲您呢。这样踹母亲,是想要母亲的命不成?”
弯腰把田氏扶起来,田氏喘着气瞪着罗二老爷。
“你别瞪我,这下好了,我从正五品,一下子降到了从六品,你满意了吧?你可打啊。闹啊!”
田氏捂着心口,疼得说不出话来。
我的老天。这么说,她从宜人降为安人了?
这是怎么了,一串串倒霉事,像是中了邪似的?
不行。她一定要回娘家一趟!
“你这蠢妇知不知道,本来皇上给元娘赐了婚,我这官位是要往上升一升的,现在可倒好——”罗二老爷越说越怒,望着田氏的眼神像看着仇人似的。
罗知雅侧着身子挡住,抬了下巴:“父亲大人,您只记得母亲和您闹,那怎么不想想是为什么和您闹呢?若是您修身正,又何至于惹出今日的祸事来!”
啪的一声。
罗二老爷打了罗知雅一个清脆的耳光。
“元娘!”田氏抱住罗知雅。
“混账。你这样和我说话,可知道孝道二字怎么写?”
罗知雅松开手,露出肿得高高的面颊来。
她垂下眼帘。嘲弄的笑笑。
原来相敬如宾的父母,疼她的父亲,傲人的家世,那层遮羞的轻纱一旦扯开,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怎么就一下子变成这样了呢?
一抹浅笑像是初绽的梅。冷凝在罗知雅唇角,声音清清冷冷:“父亲大人。父慈子孝,父慈子孝,先有慈,才有孝!”
“你——”罗二老爷气极,手高高扬了起来。
罗知雅把脸扬起:“父亲大人,你打吧,反正我逆来顺受惯了,你们让我谦让弟妹,我就让,让我远嫁蛮夷,我就嫁,要打我,那就快打,反正以后想打也打不着了。”
“够了!”田氏揽住罗知雅,“老爷,您有能耐,冲女儿撒什么气。有本事,你休了我啊!“
“你以为我不敢?”
田氏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心里默默道,你真的敢,才怪呢。
罗二老爷狠狠瞪了田氏一眼,一甩袖子走了。
“元娘,你没事吧?”
罗知雅躲开田氏的手:“娘,那女儿先回房了。”
如今她们母女都被禁了足。
田氏是不得出自己的院子,罗知雅是不得出府。
回了屋,罗知雅就这么静静坐在窗前,捂着脸,看着窗外梧桐落了一地叶子。
有两个十来岁的小丫鬟扫着落叶,大概是起了童心,二人蹦蹦跳跳的踩着落叶,脸上是纯粹的笑容。
罗知雅看得刺眼:“把那两个丫鬟给我叫来!”
两个小丫鬟不明所以的进了屋请安。
罗知雅走过去,劈手就各打了一巴掌。
“姑娘?”两个小丫鬟捂着脸,满是惊恐,却不敢哭。
大姑娘一向温柔可亲,这是怎么了?
罗知雅心里升起一股邪火,拔了簪子照着离得近些的小丫鬟脸就划去:“谁让你笑,谁让你笑!”
已经吓懵了的小丫鬟,脸上立刻多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然后尖叫起来。
另一个小丫鬟转头就跑。
“你敢跑?”罗知雅抬脚追去。
小丫鬟在前面跑,罗知雅举着带血的金簪在后面追,回过神来的丫鬟婆子们忙追去。
不知不觉一群人就跑出了院子,路上遇到的下人们大惊失色。
总算是把罗知雅追到了,老夫人那边也听到了消息。
“去把大姑娘带来!”老夫人已经气得不行了,对杨嬷嬷说,“你说二房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元娘向来懂事,我可真不信她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刻薄下人的主子不是没有,可那都是关起门来的事,要是哪家姑娘刻薄下人的名声传出去,就是笑话了。
杨嬷嬷没有做声,心中叹了口气。
人呐,什么都完满时,举手投足当然是美好的。
可一旦有了一连串变故。想要压垮一个人,也许只需要一根稻草的事儿。
所以一个人顺风顺水时美好不足为贵,要是一个人身临逆境。还能保持一颗平常心,那才是可贵。
“元娘,祖母不想多说了,去祖宗面前跪着吧,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出来。”
然后扫一眼屋里的丫鬟:“你们,可要把大姑娘照看好了。”
罗知雅脸上是疯狂过后那种令人惊心的平静。一言不发的被人扶下去了。
甄妙换了一身大红骑装,早早地就在垂花门口候着。遥遥见了下了衙才回来的罗天珵,招了招手。
明媚的笑容,大红骑装与身后天际西坠的晚霞几乎融为一体,晃得对面看来的人有些睁不开眼。
罗天珵只觉心莫名一跳。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在这里等着?”
甄妙露出个笑脸:“世子,你不是说要教我骑马吗?看我这身衣裳怎么样?”
罗天珵从上往下看去。
因是便于行动的骑装,就格外修身利落。
嗯,似乎又大了不少。
“世子?”
罗天珵移开目光,轻咳一声:“走吧,我带你去练武场。”
镇国公府以军功起家,自然是少不了练武场的,占地还不小,随便跑跑马勉强够了。
罗天珵指着一匹枣红马:“这匹马温顺些。你先试试。”
“嗯。”甄妙凑过去,马打了个响鼻。
“它叫什么名字?”
“红云。”
甄妙露出讨好的笑:“红云,我很轻的。让我骑一下。”
“咳咳。”罗天珵别了头轻笑。
甄妙才不理,回忆了一下原主如何骑马的,然后伸出手抓住缰绳,翻身而上。
红云鄙视的扫甄妙一眼,往前走了两步。
正上马的甄妙顿时不上不下的挂在了马上。
罗天珵哈哈笑起来。
他了解红云,性子温顺。又喜欢作弄人,倒是不会伤着她的。
甄妙就那么斜挂在马上。坐又坐不起来,下又下不去,还听着某人的嘲笑,顿觉脸都光了。
艰难的伸手,从衣袖里摸出一块糖:“好红云,我请你吃糖。”
红云相当给面子的把糖卷进嘴里,果然不再乱动。
甄妙借此坐直了身子,得意瞟了罗天珵一眼,一夹马腹,跑了起来。
围了练武场跑了十来圈,甄妙只觉痛快淋漓。
她实在太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了,只可惜是小小的练武场,要是这样奔驰在青山绿水之间,那该多爽快。
二人并肩往回走。
“元娘那边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儿?”
“嗯,是吧,我没多打听。”
“怎么?”罗天珵不解,在后宅的女人,不就天天盯着这些事嘛。
风吹来,带走身上的汗,甄妙觉得很舒服,笑盈盈道:“我要读书,要习字,要练武,还要下厨,事情太多了啊,以后还要骑马呢。”
“是,你事情是挺多的。”罗天珵笑了笑,眼中是不曾见过的温柔。
甄妙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快走,出了一身臭汗。”
“你又没骑马,哪出汗了?”
“呃,所以我说的是你。”罗天珵嘴角翘起来。
甄妙笑容一僵,这个混蛋,真是够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啊!
抬脚愤愤地走了。
大王子是蛮尾国的储君,已经与被封为公主的初霞郡主定下了亲事,自然是要回国的。
只等着大周钦天监算出大吉的日子,再遣特使前来迎亲。
“大哥,你真不要见那公主一面,就这么回去了?”二王子只觉不可思议,“万一那公主有什么问题怎么办?”
大王子笑了:“和亲公主代表着大周的脸面,能差到哪里去。二弟,你就不要为我操心了,我们再不回去,父王该怪罪了。我看是你想再见那姑娘一面吧?”
二王子嘿嘿直笑。
“上次没见着,现在我们要离开了,正好去国公府拜别一下。”
镇国公府这边,老夫人看着递来的拜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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