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他应该明白
荆然像个疯了似的小狗还在霍明贤怀里闹着,被抱出病房还不断冲着病房喊:“你休想,我不会原谅你,你要死了我也不会!即使原谅你就立刻得到幸福我也不会!不会!”
连走廊上的护士都对荆然投来责怪和不理解的目光,觉得这个小姑娘怎么这样冷酷无情,对一个将死之人还这么刻薄。
霍明贤把荆然拦腰抱起向医院的电梯走去,荆然不依地闹着,霍明贤的脸被她抓挠得火辣辣的疼,进到电梯把她放下,霍明贤按了楼层后电梯门关上。然后他便低下头狠狠地吻住怀里的人,脚下的电梯一路向下,他们像两个一起堕入地狱的魔鬼。
荆然的身子因为刚才的激动不住发抖,像是抽去所有力气般被他的胳膊支撑着站立,可是就在此刻,她也默认了这种疯狂,闭上眼,感受着他的炽烈,甚至主动的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这个时候,好像必须做点什么疯狂的事情才能抵消内心的混乱。
可是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刹那,荆然还是推开了他。她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电梯。
医院外的雨下得很大,荆然却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霍明贤愣了一会儿后冲进雨里把自己的外套盖在荆然头上,荆然却拨开自顾自地走着。
他应该明白,她在医院里对覃清耀说的话也是对他说的,即便和他在一起她就能幸福,她也不会那样做。她在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待了太久,她能适应痛苦和孤独,把她丢进充满愧意的天堂,她反而会不适应。
霍明贤还是追了过来,把荆然拉过来强行塞进车子后座,他自己也上了车。
把湿淋淋的外套丢在副驾驶席,霍明贤扯开了领口的几颗扣子,整个人显得有些狂躁。他紧紧地咬着牙,一眼不发。
车子在大雨中行驶,两人的身上都不断往下滴水。荆然把眼睛闭上靠在座椅上,她能感觉到心脏的位置不住的疼痛,像戳了个洞般,可是她知道自己能撑过去的,等到她再回归麻木,就好了。
到了小区门口,荆然开门下车,霍明贤在车里看着雨中那个瘦小的身影走远,直到掩在墙内。
小区里一个老大爷正站在楼下超市的门前,手里仍旧拎着一个提篮,还是那天那个大爷,今天他又来看梁老太太,却又是被赶下来。看见荆然,老大爷刚要开口叫住她,可荆然却只是木然地走过,转弯进了楼洞。
回到家荆然看见梁奶奶家的门打开着,梁奶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对着门好像在等她,见她上楼便缓慢地站起来,刚要叫荆然就看出她有些不对劲。
湿淋淋的荆然把门打开走进了房里,一直走到卧房扑上床,然后闭上眼睛。
梁老太太拄着拐杖过来,把门推开看见荆然走过后留下的水渍,眼神有些担忧。
等荆然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喉咙特别的干。梁老太太端着一盆水缓慢地走了过来,拧了把毛巾给她换下额头上那块。
“醒了?”
梁老太太没好气地说,但是声音明显比平常轻了很多。
122. 生病
荆然刚想起来问几点了,就发现嗓子疼的说不出话,而且整个背都在痛,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别动。”梁老太太严厉地说,又帮她把额头的毛巾扶正。
“你这个孩子,昨晚湿淋淋的就睡,不闹病才怪。我这么大年纪还得替你换衣服擦身子,来,一会儿把药先喝了,别嫌中药苦,中药副作用小。昨晚吓死我了,你小脸儿通红的……来,再量一下。”
梁老太太唠叨完又拿起床头的体温表让荆然量,自己出去端药了。
荆然瞄了眼窗外,看窗格子照在墙上的位置大概已经是中午了,自己这个状态也上不了班了,索性就休息一天吧。
梁老太太很快端进来一碗黑乎乎的药,让荆然起来喝下。
荆然坐起来,怕把体温表弄掉夹紧了一只胳膊端着药碗把药喝完,苦的舌头都麻了。
梁老太太接过碗塞给她一块糖,然后说:“我给你下点儿面,病中就别油腻重口的了。”
“谢谢梁奶奶。”荆然哑着嗓子说。
梁老太太没搭茬又出去了,过了一会儿端着碗打卤面进来,递给荆然后要走了体温表,拿远又拿近看了半天,叹气道:“唉,眼睛是彻底不行了,以前晚上穿针走线都不成问题呢。”
荆然腾出一只手拿过来看,将将39度,不过这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便甩了甩体温表说:“烧退了。”
“那就好,烧了一晚上我都怕你醒来成傻子。”梁老太太说,然后又给荆然身后垫了个枕头。
荆然知道梁老太太的身体也不好,照顾了自己一夜肯定累了,就让她先回去休息,说自己已经好了。
“别逞能了,”梁老太太老气横秋地说,“你最少还得再养一天才能下床呢,你当发烧是玩儿的?等复发了有你好看。”
荆然只好不再说话,慢慢把面吃完。
梁老太太收拾了碗筷后又过来,思量着问:“怎么回事啊?昨天不是俩人去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他欺负你了?看样子不像那种人哪。”
荆然欠了欠身靠在枕头上,低低地说:“没事。”
梁老太太叹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哪……那你在睡会儿吧,昨晚你的手机响了好几次,我只会用老年机都不会接你那电话。”
荆然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看,已经低电量自动关机了,她干脆放在一边决定暂时不跟外界联系了,闭上眼好好的休息。
接下来两天在梁老太太的照顾下,荆然终于能下地了,虽然腿还是有些软,可烧已经完全退了。梁老太太倒是累的又犯了关节疼的毛病,只能坐在沙发里哼哼。
荆然从上次的那个提篮里找出几盒用治关节疼的贴膏,拿去假装是自己买的先给老太太用,结果梁老太太眼尖,一看便知道怎么回事。
“哼,病刚好就开始说瞎话骗我,我就不该管你。”老太太哼哼着说,不过语气并没有多严厉。
荆然索性厚着脸皮笑笑说:“管他哪来的,您先用上,今后我照着这个再给您买两盒去。”
梁老太太却把药贴拿过扔在一边说:“不用了,腿疼我还能忍,这个贴上我更不舒服,你给我炒些海盐来吧,厨房罐子里有。”
123. 往事
荆然在厨房的罐子里找到小块儿的海盐粒,炒了一包用布巾包上拿出去给梁老太太暖腿关节。
听着老太太嘶嘶的吸凉气,荆然忍不住说:“您何必这么倔呢,他又不知道您用了。”
“我自己心里不舒服!”倔老太太又瞪了眼,还说,“下次来把你没吃完的东西还有别的都还他,今后再不许理他,也不许再听那帮长舌头的乱嚼舌根!”
原来梁老太太连荆然被大娘们拉着说闲话都知道,荆然只是下去买个东西就被那帮人围上,她也很无奈啊。
现在小区里的人看荆然和梁老太太很亲近,总想从荆然这里问出点什么,或者告诉荆然点什么。那楼下的大娘每次都拉住荆然一顿说,说梁老太太心硬,这么大岁数了还那么倔。自己又没家人,老头也一直没再娶,两人凑一块儿过就算了还计较什么。
荆然并不把那些话听进去,只是被拉住就只好听两句,听完了也就完了。今天早上围在楼下的邻居格外热情,拉住荆然绘声绘色的说起今早老头又来了,但是精神头一看就不佳,应该是前几天冻着了,可即使病了还要过来,结果被养子给强行接走了。
邻居们对荆然说:“你也劝劝那个老太太,人家这么大年纪还惦记着她,多痴心的人哪,在一块儿也有个人照应,反正现在她不也是一个人过嘛。”
梁老太太不许荆然再听那些闲话,可是又让荆然把那些话复述给她听,听完又来气。
“这帮人天天就知道嚼舌头,我一个人碍着他们什么了!我活这么大从来没麻烦过他们,不像他们,半夜吵架打鸡骂猫,养只狗都不按时喂,反倒说起我来了。”
梁老太太气得又喘了起来,荆然忙给她顺气。
“今后他们拉我我也不理就是了。”荆然忙说。
梁老太太看看荆然,最终叹了口气,问:“丫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老太太心肠硬,脾气倔?”
荆然眨眨眼,她没想过,别人的事她从来想不了那么深,也不愿干预。
看她懵乎乎的样子,梁老太太不晓得是好气还是好笑,但见荆然乖巧的给她暖着腿,眼中终是升起一抹温情,缓缓地说:“很多事情我都不愿说,因为别人不是我,他们理解不了,只知道按照自己的想法嚼舌根,说是可怜老头或是可怜我都是放屁,只是给自己的道听途说和探听别人家私事找借口罢了。”
怕自己又动气,梁老太太喘了口气停顿了下,之后开始入题,“我和他离婚已经四十多年了,结婚第三年就离婚了,他妈的说法是我不能生孩子,呵……实际上我为什么不能生他和他妈心里清楚。他是海员,一年到头在家没多长时间,而他每次回来婆婆就总把他叫去房里数落我,撺掇着他跟我吵架,不许我们太亲近。虽然他不跟我吵,可也从来不替我说一句话,每次都让我心气别那么硬,可是我才是那个受了一年气的人啊!每次回来就是这样,不亲近怎么可能有孩子?呵,婆婆不过是在自己丈夫面前耸头耸脑了一辈子,什么都做不好没被看得起过,所以看不惯我骨头硬,拼了命的作践我。第三年的时候更是逼着丈夫和我离婚,理由就是我不生孩子。”
124. 这种感觉是那么让人害怕
梁老太太冷笑一声,嘴角却满是苦涩,“而他,最终以一句‘受逼不过’就跟我离了婚。我对他也彻底死了心。离婚后我回娘家,他又出了海。结果出海后因为意外腿断了落下了残疾,找不到人结婚就又来我家求我复婚。我已经彻底厌恶了这个懦弱的男人,不愿意再跟他一起回去。我母亲却劝让我跟他走,因为离婚的时候婆婆到处的编排说我不能生不贤惠,那个年代离婚对一个妇女来说已经是奇耻大辱,加上不能生,基本上就嫁不出去了。我母亲就说反正我也嫁不出去了,还是跟他回去算了。为了逼迫我下决定,还说有我这个离了婚的女儿在家她也觉得丢脸。当时在家里我的两个哥哥都各管各的,只有我在奉养母亲,没想到她竟说出这种话,我一气之下离开了那个家,在外面开了个门面房自己做裁缝单过。看我那样决绝,前夫也就不再来了,但是他妈依旧是到处编排我的坏话,不愿意我过得好。离婚后也有男人追求过我,开始的时候都很殷勤,可是每当我想好好思量再下决定的时候,他们就会说起我是离过婚的,还不能生,不嫁给他们又能嫁给谁,态度无一不是高高在上,我索性就一律都回绝!别人说我小心眼,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我做错了什么?我当初拒绝了那么多人单相信了他的承诺,可是他从没保护过我,与我离了婚。我明明身体没有问题,却被他母亲说不能生,这两条压了我一辈子,毁掉的是我一生的幸福!”
梁老太太的眼中很是浑浊,没有泪也没有伤怀,只有尖刻和犀利。
“我之所以不和他复婚,自然是因为我已经不爱他了,我对他已经心死,连恨都是多余的,只是他这样死赖着让我厌恶。他不过也是想,我一个孤寡老婆子,不跟他好又能怎么样。这跟当初那些听了两句闲言碎语就鄙弃我的人有什么区别?而那些闲言碎语他从来都知道是假的,也从来都知道是谁害的我,可他错过了无数个维护我的机会,只会等我被害惨的时候又跳出来可怜我,这样的人听了几句别人的好话就真的以为自己无辜、很痴情,真是可笑至极!”
包里的盐渐渐凉了,荆然改为给梁老太太揉捏关节,老太太舒了口气,似乎轻松了些。
“那您这些年就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荆然问,小猫似的声音让老太太神经也为之一松,眼神变得飘渺起来。
梁老太太垂下眼,满是皱纹的脸上竟然也显出些红润,她叹口气,“我三十二岁那年,倒真是遇到过一个男人,他是个很温和很有风度的男人,算是个成功人士吧,四十来岁,妻子早亡,独自带着一个女儿生活,我是常为他做西装的裁缝。开始我也只是在心里喜欢他,后来渐渐的熟了,偶尔他来量衣也闲谈几句,我们都觉得对彼此的感觉有些不一样。可是没多久关于我和他的闲言碎语就散布了,那些人把我说的很不堪,为了避嫌他就少来了。可是他女儿听信了外人的话以为我是勾引她父亲的坏女人,有一天冲来我店里骂了我还跟我打了起来。他知道后立刻赶来,打了他的女儿一巴掌并且要她向我道歉。他的女儿不肯,他就亲自向我道歉。但是我觉得很屈辱,就把他们一起赶走了。后来他又送来了赔偿,再次跟我道歉,我因为自尊心作祟还是没有理他,而且也不再为他做衣服,再后来……他就搬走了。”
故事讲完,空气中这才弥漫出一阵难言的伤感。
梁老太太抬起眼见荆然一副认真的样子,突然笑道:“现在讲来道理是很简单,就是因为自尊心作祟,可是当时却难以看透。因为被人误解太多,我格外的爱护我的自尊心,因此他过来道歉我仍旧不理不睬,做出我根本不稀罕他的样子,顺便出一口他女儿使我受辱的恶气。可是现在想来,他其实根本没有错,只是我……”
梁老太太突然不说了,闭上眼,半天才叹了口气说:“小荆,凡事不要等错过才回头。为一群混蛋用不着为难自己,可是对于值得的人,为他改变自己一点也无妨。”
荆然低下头没有说话。
“你跟那个人,又是因为什么?”
许是讲了自己的私事,梁老太太也希望能了解些荆然的事好指导她。
荆然垂着头,“我和他之间本就没有什么。”
“胡说。”梁老太太目光如炬,“我老婆子看人最准了,他绝对是喜欢你的。可你好像在躲,你不喜欢他?还是他有什么错处?”
荆然把头低低地垂下,并没说话。
老太太似乎明白了,叹了口气,“小荆啊,一个人一生能遇见一个在乎你你也爱他的人不容易,一生可能只有一次,别错过了。”
荆然感觉鼻子发堵,除了师父从来没有长辈这么跟她说过话,可能就是太过语重心长,所以这些话直接钻进了她的心。
“别说了……”荆然把头抵在梁老太太的膝上,坐在地上低声像是呜咽一般说,“别说了……”
她感觉她的心好像又有了温度,而且变得柔软,里面的血管奔腾着带温度的血液,这种感觉是那么让人害怕。
她只想回归麻木啊。
125. 在意
荆然终于又开了自己小店的门,因为养病和照顾因自己犯病的梁奶奶,她关了店门已经一周了,不过中间会过来给鱼换水停那么一小会儿。
刚打扫完卫生,霍明谦就一阵风似的刮进来,看见荆然那一刻激动的要哭似的,“荆然你真的在!我还以为你又走了呢……”
荆然看见他进来愣了愣,随后笑开,“是你啊。”
霍明谦几步走过来拉住她胳膊,“之前我打你电话你怎么都不接,吓死我了!”
“哦,前几天有点事,怎么了?”荆然问。
霍明谦轻轻吁了口气,“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借那套《梁祝》的木偶做摆件,画廊里也有些山水画,最近收了几幅画蝴蝶的古画,觉得配那套木偶比较有意境。”
荆然点点头,不着痕迹抽出自己的胳膊,“那你拿去吧,连同展柜一起带去,反正这个一般没人买。就不收你租金了,但是一定要保护好。”
“这你放心。”霍明谦说,随即眉毛又耸拉下来,“你下次不要这么玩失踪好不好,加上我哥最近出了事,我都没时间去找你……”
“他怎么了?”荆然突然瞪大眼问。
霍明谦被打断愣了一下,“啊?我哥吗?”
荆然的声音又突然低下去,“嗯……他怎么了?”
“嗨,他这个人啊,永远那么逞强。医生早不让他自己开车出门了,可他还非要开,前几天不是下大雨吗,那样的鬼天气他出门不带司机也不带助理,你说说这……”
荆然都快被霍明谦急死了,“到底怎么了,难道撞车了?”
霍明谦有些惊讶地看着荆然,最后舔了舔嘴唇说:“没有啊,就是他那天回来浑身淋得湿透,然后就感冒了。”
荆然张了张嘴,差点一笤帚呼到霍明谦脸上。
“就感冒而已跟他自己开车有什么关系?”荆然没好气地说。
她对开车这类事格外的过敏,听到都心砰砰跳了。
“他要是带着司机就绝不会淋成那样啊,他自己太逞强了才会连伞也不打。”霍明谦撇撇嘴说,“我哥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生病的,他老觉得自己是西方人体质,病了也不用吃药休息一下就好,就因为这么大意这次才病的这么重,住院了一周才稳定下来。”
荆然咽了口唾沫,“很严重吗?”
“他昏迷了两天。”霍明谦说。
所以开始他也慌了,记忆中霍明贤从来没有这样虚弱过。
“你好像很关心啊。”霍明谦看着荆然的脸色小声说。
“哦……”
荆然一慌竟然一时没找到理由,只得慌乱地把目光转开。
霍明谦随着荆然目光看去,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哎你带了饭啊,我好久没吃你做的东西了。”
言下之意是要蹭饭。
荆然自动的把两盒饺子放进微波炉,“我热热一起吃吧,反正我包的多。”
饺子加热完,霍明谦一口一个吃的很香,把那盒肉馅的都吃光后他才说:“那我今天就把木偶带走,从医院回去后直接送画廊。”
“你哥他,还在医院?”荆然说。
“嗯,这次大夫让他好好休养一阵,这种病弄不好会转成肺炎的。”霍明谦嘬着手指说,他吃饺子喜欢用手拿。
126. 竞争那回事
吃完饭荆然帮着霍明谦把那排木偶连同展示柜一同搬下去,放到霍明谦的车里。
“那我走了,改天我再过来。”霍明谦在车里挥手。
荆然只是淡淡一笑,转身的时候霍明谦看着她的背影发呆,总觉得有些不安。
霍明贤的私人病房里,他正靠在病床上用笔记本处理公司的事务,一边站了两个助理,另一边是公司的副总。
“哥——”
霍明谦门也不敲地晃进来,看见这阵仗呲牙一笑说:“在忙啊,可是吃饭时间到了,刘姨还让我给你带了汤。”
霍明贤暗自叹口气,然后对几人说:“那就先这样吧,剩下的等我回公司再开会决定。”
几人退出去后,霍明谦把保温壶放在病床的桌子上,“那,刘姨说让你都喝光,说对养病有好处的。”
“你不要点吗?”霍明贤拧开盖子说。
霍明谦打了个饱嗝,“不了,刚在荆然那里吃了一盒饺子。”
霍明贤眼睫缓缓垂下,“哦,她去店里了?”
“对啊,说是前几天有事。”霍明谦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说,眼睛偷望哥哥一眼,“咳,哥,那天……”
“嗯?”霍明贤看向他。
霍明谦低下头,“那天在环山路上,是你救了荆然吧。你的车都掉进水里了,当时一定很惊险。”
霍明谦一直很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第一个去救荆然,他觉得要是自己去了他和荆然的感情肯定会有突破的吧,呃,当然,如果是他去了,两个人一起死在那里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其实她也救了我。”霍明贤轻声说。
霍明谦抬头看眼哥哥,“哥,你觉得荆然怎么样?”
霍明贤眯起眼,“你想问什么?”
霍明谦立刻又低下头,半晌说:“我喜欢荆然。”
“你以前说过了。”霍明贤叹息。
“我现在又说是因为我还喜欢着她,我就喜欢荆然。”霍明谦的声音变低,又看了眼哥哥,“我就是告诉你我喜欢她,她有男朋友我也喜欢,我还是希望有一天能跟她在一起。”
说完霍明谦就把目光垂下盯着自己的膝盖,记忆一幕幕涌上来。
四岁的时候父亲带回来一个限量版的小火车和遥控飞机,兄弟俩都很喜欢遥控飞机,可父亲原本是打算把遥控飞机给大儿子的,因为当时霍明贤已经会操控了,而霍明谦还不会玩遥控飞机,可是他理直气壮地说他也喜欢遥控飞机。
父亲呵呵一笑,说:“那要不然你和哥哥比试一下,谁操控的好就给谁。”
他听完之后立马就站起来,撅着小嘴跑回自己房间生气,还要干嚎几声,最后哥哥就会拿着遥控飞机说这个还是给他。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东西他都是这样得来的,大刺刺的说出自己喜欢,哥哥就会自动放弃给他。记得十五岁的时候父亲带的礼物又没统一,他喜欢的那架望远镜正好哥哥也喜欢,父亲看了看老大,不好偏心的太明显,便干笑着对小儿子说:“明谦,要不你跟你哥石头剪刀布好了,凭运气。”
已经十五岁的他照旧撅了嘴,结果望远镜还是归他。
尤其是和父亲还有哥哥重逢以后,因为受了太多苦父亲对他偏爱,哥哥也格外的迁就他,他早忘了兄弟间还有竞争那回事。
只要他说出喜欢,哥哥总是会自动放弃的。
“嗯,我也喜欢。”霍明贤说完喝了一口汤。
霍明谦猛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哥哥似乎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你刚才不是问我觉得她怎么样吗?”霍明贤说,然后笃定地道,“我也喜欢她,不,我爱她。”
127. 哪公平了
霍明谦猛地站起来,马上就要撅着嘴往外走,可是中途想起什么,回头说:“可她有男朋友啊。”
“你在乎吗?”霍明贤笑开,“就算有我也不在乎。”
“那我喜欢她呢,你也不在乎吗?”霍明谦急道,“难道我喜欢你也要跟我争?”
霍明贤苦笑,“明谦,目前我们还不到公平竞争的时候,因为我们俩都没有参赛的资格。”
“我不管!”霍明谦有些蛮横地说,“要是你跟我抢,就算荆然和男朋友分手我也没有希望啊!”
见哥哥还没有打算让步,霍明谦转身冲了出去。
霍明贤叹了口气靠在病床上,慢慢地喝着已经食不知味的汤。
不一会儿就听见护工在门外说:“霍先生,您怎么站在门口啊,是要进去还是刚出来啊。”
门外霍明谦正贴墙站着,现在他总不能跑回自己房间等哥哥来找,自然就要站在墙外等哥哥叫自己。没等到哥哥叫还被护工发现,他面颊一红跑走了。
里面病床上的霍明贤再次幽幽地叹了口气。
出了医院后,霍明谦连画廊都不想去了,直接开车回家。郑经理打来电话催,他直接让郑经理来自己家取木偶。
回到家,霍明谦一头扎进自己房间的床上想要哭一场才好,他从来没在哥哥那里受过这样大的委屈。
“少爷,你怎么了?”
他的新保姆温亭端着一杯鲜榨果汁和刚烤好的饼干进来,看见霍明谦在床上扑腾慌忙问道。
霍明谦红着眼睛回头看她,温亭是个不错的保姆,做过母亲的她照顾人十分体贴,霍明谦对她挺满意的。此刻他正想着要不要跟温亭说,他有一肚子委屈,可这种事他只能跟亲近的人说。
正想着刘姨进来了,“少爷回来啦,怎么样大少爷好些了吗?”
看见刘姨进来,又听刘姨提了霍明贤,霍明谦直接把枕头扔在地上,“不要提他,他不拿我当兄弟了,他刚才还欺负我!”
刘姨惊讶地张了张嘴,但是一点都不信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刚说完就听见楼下客厅的电话响了,刘姨转过身看了看,不一会儿就听到楼下有人叫:“刘姨,电话!大少爷打来的——”
刘姨看看霍明谦,霍明谦转身扑到床上,“我不跟他说话!”
刘姨叹了口气,转身下去接电话,相信大少爷能把事情说清楚。
温亭放下了手中的托盘,过来小心地说:“少爷别伤心了,吃点东西能好受点,别又止不住还要请医生。”
霍明谦抹了一把流出来的眼泪,赌气地说:“才没人在乎呢。”
“怎么会呢少爷,大少爷一直很关心您的,我们都看得出来。”温亭忙说。
霍明谦抬起头瞪着她“可他明知道我喜欢荆然,他还告诉我他也喜欢。”
“你们兄弟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啊,”温亭眨了眨眼,“那你们可以公平竞争啊,也不用伤兄弟感情嘛。”
霍明谦立刻坐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说:“这哪公平了,他什么都比我强,肯定会把荆然抢走的!”
说完霍明谦就趴到床上大哭起来,十分的委屈。
128. 委屈
温亭哄了半天,又用了两个巧克力棒一盘饼干和一杯热可可,霍明谦这才止住了哭,只是还不住抽噎着。
温亭也吓怕了,她从来没见过二十大几的人还可以这么嚎着哭,小憩过了四岁就不这么哭了。
霍明谦抽抽噎噎的趴在床上,跟温亭讲着自己和哥哥童年的种种,说那时候他和哥哥看上了同一个遥控飞机,可是父亲却说让他和哥哥比试看谁玩得好就给谁。
“我爸明知道我不会玩,还故意这么说……”霍明谦抽噎着顿了下,又补上,“分明就是偏心!”
温亭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霍明谦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导致她都有点懵,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是否正确。
“还有贝克汉姆签名的足球,不给就不给,有什么好比的,明知道我踢不过他,还有……还有望远镜,我爸非说谁下次考试成绩好就给谁,明知道我理综跟我哥差很远,他有时候直接就是满分……”
从几岁的事情讲到他们长大,霍明谦最后总结,“什么公平竞争,明知道我会输故意的让我比,这叫什么竞争,分明就是偏心。”
温亭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再听下去她怕是要反被霍明谦洗脑了。不过想想也能理解霍明谦,在成长过程中拥有一个完美的兄长压力难免很大,也就容易敏感,父母做什么都担心是不是针对自己,偏心老大。
霍明谦把头埋在被子上瓮声瓮气地说:“我妈妈更刻薄,她甚至说,难以想象我有一次是和我哥跑的同样快的……”
温亭皱了皱眉,觉得这就有些过分了,霍明谦虽然精神方面不稳定,可是就智商和其他方面来说作为孩子也很优秀了,而且精神方面的缺陷也不能怪他。
“感情这回事不是谁更优秀就机会越大的,而且你也很优秀啊。”
温亭轻声说,拿起毛巾把霍明谦的脸翻出来给他擦了擦脸。
“说不定人家姑娘就喜欢你这种的……不过你不能总这样哭啊,不管怎么说作为男人该有些担当和自信。”
霍明谦看了她一眼,呜呜囔囔地说:“我这次是没忍住。”
不过发泄完又被安慰一通霍明谦确实感觉没有之前那么绝望了,他翻身坐起想了想,然后对温亭说:“温姐,你去我的阁楼找些东西出来……算了,你让刘姨过来吧,她知道在哪儿?”
温亭忙出去找刘姨,发现刘姨正在门口等着,刘姨摆了摆手让她先走自己就进去了。
霍明谦现在的情绪已经控制住了,正用自己的便携打字机打出一份单子,让刘姨去把单子上的东西都找出来。
刘姨看了看有些忧患地问:“全找出来吗?有些已经有年头了。而且找这些干吗呀。”
“您别问了。”霍明谦盘起腿揪着裤脚,“反正能找的都找出来。”
刘姨只好去找了,好在少爷的东西她几乎都留着,很快就把东西找了出来,装了一收纳箱,还有一个天文望远镜因为太大装不了。
霍明谦起来去抱起箱子说:“就这些吧,那个望远镜回头找人快递出去。”
他想,这一箱抱过去就足够显示自己的诚心了。
129. 所以我们得团结
见弟弟走了又来,霍明贤有些惊讶,他以为霍明谦又要起码怄几天的气不跟他说话,没想到这么快又来了,还抱着个箱子。
霍明谦用胳膊把哥哥面前小桌子上的东西都挤开,然后把带来的箱子放上去,一样一样拿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那个遥控飞机,还有足球,还有这个限量的乐高,姑妈送给你你又让给我的……”
霍明谦一面拿一面说,每一样都是他和哥哥同时喜欢,但是最后哥哥让给他的东西。
霍明贤看着弟弟,眼神里有了些感慨。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可是明谦终于建立起了公平竞争的意识,不然他也不会再把这些东西拿过来。
虽然霍明贤已经不太在乎这些东西,不过见弟弟成长还是有些欣慰的。
霍明谦把东西都摆好后说:“哥,这些都还给你,我知道你也喜欢。”
霍明贤叹息一声,“明谦,其实你不用……”
“哥……”霍明谦眼神祈求地看着哥哥,突然说,“我把这些都给你,你就别跟我抢荆然了吧?”
“咳咳咳咳……”
霍明贤被自己卡在喉咙里的话呛着了,一手握成拳掩住口咳嗽起来。
霍明谦以为哥哥还舍不得,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语气哀伤地说:“哥,父亲走的时候我虽然没见他最后一面,但是之前他跟我说过,希望他走后我们兄弟俩能一直和睦,团结。我们不应该因为任何理由冷淡兄弟情义,我也相信只要我们团结,就真的什么都可以做好。如果反目,各自的力量只会大打折扣。”
霍明贤也垂下眼不再说话,静静的体味。
“所以啊哥,”霍明谦突然侧过身对着哥哥说,“你看就像你说的,因为以前的事荆然本来就不好接受我们,如果我们还要各自争抢,最后肯定是谁都抢不到,所以我们得团结——你帮着我一起追荆然,你那么聪明,我和荆然又很熟有感情基础,肯定能把她追到手的,你说对不对?”
霍明贤无言地看着弟弟,脸上难得显露出一点愣愣的表情,最后他转过脸轻轻地叹了口气,果然亲兄弟之间根本讲不了道理。
因为彼此感情干预太深,相处模式已经形成,连基本的逻辑都没法讲了。
“哥——”
“我不会帮你的。”霍明贤捏了捏眉心说。
“为什么?”霍明谦问,“你不听父亲的话,不跟我团结要跟我反目了?”
“那道理不是用在这里的。”霍明贤无奈地说。
“可我跟荆然的机会更大啊,”霍明谦立刻说,“你帮我,成功的几率也更大啊,你这么冷她那么闷你们没有机会的!”
霍明谦说得无比肯定,只是眼珠滴溜乱转。
霍明贤说:“我也不会让你帮我,感情本来就是很私人的事,我也不会跟你反目,如果她接受了你,你也依旧是我弟弟,反之也一样。”
霍明谦有些生气,“那你答应我,不能在我不在的时候追她。”
霍明贤摇摇头,“我不能。”
霍明谦立刻站起身,转身又朝外走,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进箱子里,然后重新抱走。
他本来也不在乎这些东西了,但是哥哥既然不讲兄弟感情,他也不跟他客气了。
“我现在就找荆然去!”霍明谦似乎是还嫌不够幼稚,又喊了一句。
霍明贤只是摇了摇头,幽幽叹气。
回去的路上霍明谦要司机开车去文化市场,可是等到了地方他又有些怵,转念一想自己大哥病好后他就更没机会了,便立刻下车鼓起勇气去找荆然。
结果不偏不倚的,一来就发现陶勋也在,那大家伙正在门里和荆然说话,身边还站着一个低着头的少年。
“你看着教吧,反正人交给你了。住你那儿或者我这儿都行,要是住我那儿我可以天天开车送过来,晚上再接走。”
陶勋拍了拍身旁瘦弱的少年说。
130. 戏精
陶勋之前回了趟老家,替本家一位叔叔操持葬礼,叔叔家只剩下一家子寡妇和小孩子,陶勋前后忙了半个月才办完丧事回来,顺便接来了叔叔留下的孩子。这孩子在家不受继母喜欢,陶勋的父亲觉得可怜让陶勋这次一并带来在城里给他某份事做。只是留了几天发现这个孩子性格跟自闭儿一样,不合群年纪又太小,还是陶勋思来想去觉得他有点匠人的拗性,就送来荆然这里学手艺。
“你也该到收徒弟的时候了吧,这边这么多事也得有人帮你,”陶勋说,“吃穿我们家供他,你只管使唤他,教他个谋生的手艺就行,要是他实在学不会,等长大一点我再把他带回木料场。”
说完他突然凑近荆然耳边低声说:“这孩子之前在学校被人欺负,他不愿意再回学校,但是多少得让他学点手艺傍身。”
荆然看了看那孩子,虽然瘦但是骨架比自己要大些,说是十四岁了,可除了骨架哪里看着也不像十四。短短的头发,一身不合身的新衣服,和陶勋长得有点像,只是鼻梁很清瘦,显得整张脸都单薄了很多,薄薄的嘴唇紧抿着显出些倔强。之前荆然在外面总看见有三个小男孩组成的组合海报,他长得很像其中一个,只是因为营养不良有点瘦脱了相。
荆然想着,目前来看也是得收个徒弟。
“先让他留下一段时间试试吧,要是受不住或者学不了你再来接走。我那边有地方,让他先住过去就行。”荆然说。
倒不是她愿意跟别人住,只是收学徒必须得磨一下徒弟的性子,师父之前就是一直把她带在身边的。
“行,那我回去把他东西送来,咱们先去吃个饭吧。”陶勋高兴地说。
荆然还没表态,霍明谦就黑着脸推门进来,他在外头看半天了,见陶勋跟荆然好像很亲近,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上也就没好脸色。
“你怎么又来了?”荆然有些惊讶。
陶勋眯起了眼睛,他还认得霍明谦,“又是你啊……又来干吗,还不死心啊。”
说着就要揽荆然的肩膀以示亲近,被荆然用手拨开了。
“我晚上回去做饭,先让他留下也行跟你回去收拾也行,我就在这儿看店。”荆然说。
霍明谦听到这儿心里一阵痛快,心想荆然应该也不是很喜欢这个粗鲁的男人,得意之余竟然抬起眼挑衅地看了眼陶勋。
陶勋“啧”了一声,走到霍明谦身前虚推了他一下,挑起眉,“不识抬举是不是?”
荆然见陶勋动了手,皱眉道:“陶勋,别闹事。”
霍明谦刚才没防备被推到玻璃门上,一时脸上涨红,觉得在荆然面前丢了脸,立刻站直整个人朝陶勋撞去,可是陶勋丝毫没动,还把他重重又推开,“你干吗你!”
这次霍明谦撞到了胳膊,低叫了一声用一只手捂住胳膊,身子也疼得弯下腰去。
荆然立刻过去扶住霍明谦,转头生气地说:“你干什么,他……”
荆然没说出霍明谦有病来,只是瞪了陶勋一眼转过头小心地把霍明谦扶起来。他平常没事还容易受刺激,要是被打还不定怎样了。
霍明谦本来露出凶光想跟陶勋拼了,可是见荆然扶自己,立刻换上一副可怜相,泫然欲泣地说:“我胳膊疼……”
陶勋走过来,“你个小白脸装什么装,有种站直了跟我硬碰硬!”
霍明谦却明白了,硬碰硬自己碰不过,而且也没必要拼体力,他哼唧着靠着荆然说:“他凭什么打我,我又没惹他。”
“行了。”荆然也推了这戏精一把,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可随后还是跟陶勋说,“你别惹他了,他来是有事,我跟他的画廊有合作。”
131.对手关系
陶勋憋了口气,当着荆然又不好发作,转向霍明谦说:“你给我老实点,她是我女朋友,敢动手动脚废了你!”
说完陶勋还嫌不够,还不思教训的过去想揽过荆然亲一下,以为荆然为了演戏会配合他,谁知荆然一只手拧上了他的腰,威胁着低声说:“别太过分了啊。”
陶勋摸摸鼻子,这才咳了声说:“小骁,你先留这儿,我回去给你收拾东西送来。”
说完又瞪了霍明谦一眼才推门出去。
霍明谦却转了转眼珠,虽然大多数时候很孩子气,可他却不傻,意识到这个人可能根本不是荆然的男朋友。
荆然推了他一下,“你到底来干吗啊?”
霍明谦一愣,“哦,就来看看你啊。”
荆然抿了抿唇,“你,刚从医院回来?”
霍明谦暗暗撅了嘴,“是啊。”
荆然的睫毛呼扇了好几下,最后也只吐出一句,“哦”。
可霍明谦莫名的很难受,还不如她直接问出来呢,她这分明是一副又纠结又在乎的样子。
荆然却没再管他,领着陶骁去柜台后,拿出一个自己正在做的木偶让他熟悉构造。陶骁的话不多,对周遭情况的变化好像也不在意,但是很听话,专注的看着木偶听荆然讲解。
霍明谦自己站了一会儿没人理,感觉很没趣,趴在柜台上说:“荆然,我现在胳膊还有点疼。”
“那你赶快回家去啊,检查一下要是淤青了就上点药。”荆然眼皮也没抬地说,“你家里不是有好多这种药吗?”
霍明谦转了转眼珠,“你男朋友打了我,你怎么都不替他道歉?”
荆然的手一顿,翻起眼看看霍明谦,正对上他捉狭的笑。她知道他大智若愚,却总把他想成一个小白,看来是她不对。
荆然白了他一眼又低头教自己的,霍明谦喜不自胜,站直了说:“那我不打扰你了,明天我再来找你。”
说着美滋滋出去了,一路上简直要笑出声,以他对荆然的了解推断,那个男的应该不是她男朋友。
坐上车后霍明谦的第一反应是给哥哥打个电话,一是分享消息,二是有个帮着分析的人,可是刚拿出手机就改了主意,哼了一声把手机又放回去。
他们现在可是对手,老哥都不答应自己不在的时候不追荆然,那他也不要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了,而且他还要趁着哥哥在医院加紧火力追荆然,对!
荆然下班回家买了些菜提上楼,陶骁跟在后面拿着自己的一点行李,刚到五楼荆然就看见梁奶奶几乎蹲在地上扒着一户人家的门往里看,而门里不断传来狗叫声。
“梁奶奶你干吗呢?”荆然问。
梁奶奶似乎吓了一跳,赶紧扶着门站起来,神情有些不自然。
荆然凑近看了看,这边门的下面都有个透气窗口,只是有一格格的木头拦着,还钉了一层窗纱,里面一只小狗不断地抓挠着小窗口,叫声凄厉。
“这家的两个人又两天没回来了,把小狗关在家里没人管,这么大的房子就留小狗一个它不害怕才怪,吵得我睡不着觉。”梁奶奶拄着拐杖气哼哼地说。
荆然发现门的下面好像有点火腿肠的渣,看梁奶奶刚才赶紧把手揣到兜里,八成是刚才在喂小狗,可是有网拦着喂不进去。
132. 口是心非
荆然从自己的工具包里找了把刻刀出来,直接把小窗口的纱网划破,然后拿出一段在超市买的香肠,掰成小块儿从小窗口丢进去,里面的小狗立刻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而荆然从这个小窗户飘出来的味道就能闻出,这屋子大概已经布满了狗便便。
小狗已经吃了不少香肠,可是荆然一站起来要走它就又叫起来,大概是怕独自在这里。都说很小的狗容易没有安全感,所以需要人陪伴。独自守着这么大的地方却天天没有人,这只小狗应该已经吓得神经衰弱了,所以才会整夜的叫。
“这两个人,养狗三天两头的不管不顾,就这样的人,将来还要结婚生孩子,真想象不出他们能养出什么孩子!”梁奶奶说着又动了气。
荆然回头看了一眼,陶骁还等在那里,便说:“我们还是先走吧,今后到点过来喂它些东西好了。”
小狗还在身后叫着,梁奶奶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
荆然先把陶骁领到自己家,把自己隔壁放杂物的小屋简单收拾出来让他先住,然后去梁奶奶家做晚饭,这几天她们都是在一起吃饭。
梁奶奶坐在自家客厅沙发上听着楼下的小狗叫,还在气哼哼地骂着那对小情侣。
饭做好了,荆然把饭菜端出来摆上,陶骁也铺好床过来。
梁奶奶这才注意到陶骁,问:“这孩子是谁啊?”
“朋友送来学徒的,先试段日子。”荆然一边分着筷子一边说。
“哦。”梁奶奶打量着陶骁,“怎么这么瘦啊,看着还跟你一样木呆呆的。”
陶骁坐下吃饭,又是不说一句话。荆然也不强迫他,很快吃完就又去了厨房。
梁奶奶吃完后走到厨房门口看看,见荆然在剁馅儿,说:“又包饺子啊。”
荆然低着头,“哦。”
梁奶奶转身慢慢地走,一边说:“我出去遛会儿腿,吃的太多去睡睡不好,人年纪大了还是该饭后散散步。”
荆然不动声色,只是说:“我已经喂了它一根香肠了,小狗不能吃太多。”
她看见吃饭的时候梁奶奶偷藏了两块排骨。
梁奶奶的脚步顿了一下,此刻不知是不是在回头瞪厨房的荆然,然后没一会儿就听见她走出了们。
陶骁端着一摞碗碟进来,荆然抬起头问他,“吃饱了?”
陶骁点了点头,仍旧不说话。
“你要累了就先去睡,或者去看电视,今晚就先不教你了。”荆然说。
陶骁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荆然把馅儿调好后放在梁奶奶家的冰箱里,随后拿了把椅子出去下五楼,梁奶奶果然在门边,正隔着门和小狗说话。
“你害怕呀,能不怕嘛,我一个人在家有时候也怕,我都开着门,从来不锁门,怕哪天起不来没人发现。那两个臭流氓,在家的时候都不好好喂你,现在还你锁起来……”
荆然过去把凳子放在老人身边,说:“您坐着吧,老站着累。”
梁奶奶没说什么,慢慢地坐下了,双手还搭在拐杖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门内的小狗许是因为有人在不那么怕了,靠着门轻轻哼哼着,像是有一肚子委屈的小孩子。
“那个小孩儿,”梁奶奶突然指指楼上,“怎么样啊,是踏实的人吗?”
133. 偷走
“不知道,看看吧。”荆然说,“我也不是非要个徒弟不可。”
梁奶奶叹了口气,“还是得掌住了眼看准人。我原来也有一个徒弟,我一生没结婚,也没儿没女,所有的心血都注在了她身上,可最后她还是走了。当初我看上她,就是看准了她不像其他女孩子那么唯唯缩缩的,觉得她有心气,可却恰恰是太有心气,开始不服管教。我教了她近八年,不是亲的也养成亲的了,把她当闺女看希望她将来成才,可是她偏喜欢上了个有妇之夫,不听我的话非要信那个男人,最后跟人家走了。走的时候我们把什么都吵断了,我骂她给人家当破鞋,她说,就是给人家当破鞋,也比我强。我们说好这辈子不死不见。后来她给人当了七年的情妇后终于被扶正了,当情妇的时候给那个男人生了两个孩子,最后一个是男孩儿,她现在过得还不错。”
荆然没有说话,梁奶奶谈及往事的时候一向是不需要别人插嘴谈见解,因为没有谁能够真正理解她。
梁奶奶愣了会儿神,才又继续说:“其实她走后我一直很自责,觉得都是我太严格,才会让她信那个满嘴花言巧语的男人,我的性格太硬,处事方式也太决绝,我总觉得是我把她逼走的。为此我内疚了好长一段时间,知道她过得好后我心里还稍微放心了点,虽然于道德不合,可我还是希望她过得好。直到有一年她带着两个孩子来看我,故意的跟我炫耀她现在的生活,还有她这些年的经历,那时我才明白,让一个人改变的最大驱使力,是她自己的心。她变成那样,是因为她就想成为那样的人。我以为我会为她高兴,可我还是觉得她无耻,最后我把他们赶出去了,她说我还是那么顽固。不过那次她走后,我倒是不再内疚了,想起她,也淡淡的了,她早已不是我心里的那个徒弟了。”
梁奶奶说完露出些困乏的样子,荆然忙弯腰扶着她说:“咱们上去吧,楼道里风大。”
梁奶奶不放心的又看了看小狗,最后说了句,“真是造孽。”
小狗见人像是要走了,立刻又叫了起来。
荆然看了看那家的厨房窗户,正中间的住户厨房的一扇窗户是正对走廊的,荆然拿了梁奶奶的拐杖在手上试了试,然后猛地用有扶手的一头砸向玻璃,厨房的玻璃一下被砸碎了,稀里哗啦的掉下来,没人发觉,就是发觉也不一定有人出来。
荆然把周围的玻璃碴都用拐杖捣掉,然后拉梁奶奶一起到窗户前,用排骨把小狗吸引过来。小狗见门前没人了,立刻跑到厨房窗户这里。荆然踩上窗台手抓着防盗栏挤进去半个身子,梁奶奶有些担心地看着,然后四下看看有没有人出来,把着风。
小狗太矮了荆然够不到,正没办法的时候,看见靠窗户的洗手池旁刚好有个纸箱,立刻扔下去当台阶。然后拿着排骨晃,小狗立刻爬上纸箱跳上水池台,最后被荆然一把抱住抱了出来。
荆然跳下窗户,一只手夹着小狗一手搬起椅子说:“走。”
梁奶奶赶紧跟在后面上了楼。
134. 好像向前一步,就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当天晚上小狗就睡在梁奶奶家,它有点拉肚子,身上满是污迹,荆然下楼给它买药喂过后还想给它洗个澡,梁奶奶却说天太晚了怕着凉,只用毛巾擦了擦让它今晚先这么睡,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小狗身上难闻。
第二天一早,荆然就过来梁奶奶家包饺子准备早饭,客厅里的小狗趴在梁奶奶的一只棉拖鞋上睡得正香,等都准备好吃过饭,她带上陶骁去上班,梁奶奶在家里看着小狗,荆然已经用沙子给它做了个简单的厕所。
到了店里荆然开始教陶骁熟悉木偶店,毕竟除了学艺他还要担负起打杂的工作,好在店里的东西都是明码标价,管理起来也很简单。一个上午陶骁就基本熟悉了,独自看店不成问题。
中午的时候荆然让陶骁先在店里看着,她要出去买些狗粮。
开着自己的小车上了街,荆然不时看一眼旁边座位上的包,然后鬼使神差的,她开了好远的路跑到最远的一家市场买了狗粮,然后顺带地跑去了已经在附近的医院。
荆然背着包在医院门口犹豫,却没有进去的勇气,尽管这两天满脑子都是这件事,可是到了这里还是怯了起来。好像向前一步,就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她不晓得怎么一个人进了医院,在她心里的分量就突然重到让她不能淡定了,这种失控让她很害怕,完全没法预测将来会发生什么。
不知不觉的,她磨蹭着走进医院大门,却又在楼下徘徊起来,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一辆车上的人早就注意到了她。
“荆然?”霍明谦下了车跑向她,司机自动的去泊车。
荆然回过头有些懵地看着霍明谦,然后舔了舔嘴唇没说话。
“你怎么在这儿?”霍明谦过来问。
荆然看见他手里提着保温壶,问:“你,来看你哥吗?”
“哦。”霍明谦突然想到了什么,看荆然的眼神有些变化。
“我……我来附近买狗粮,路过就来看看。”荆然低着头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可理由不在好坏,有人硬要信就行。
霍明谦点了点头,“那你进去吗?”
荆然咽了口唾沫,“不了,我就是想找个地方吃饭而已,这里不是都能进的么,我带了饭。”
这里大概是本市最好的私人医院,看起来像是公园一样,在这样的环境下吃饭想必也不错。
说着荆然从包里拿出饭盒,咬住唇抬起眼看他,“我饺子做多了,你……要不你和你哥一块儿也吃点吧,我还有一盒。”
霍明谦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心里一抽一抽的,她这样的鲜活可爱,却不是因为他。
他接过那盒饺子,“好,我正好还想吃点饺子,要是吃不完就给我哥也吃点。”
荆然点了点头,抓紧自己的包说:“那我就不上去了……再见。”
说完她像只小猫一样溜溜的走了,霍明谦看着她的背影,咬着牙捏紧了手上的饭盒。她不刚说还要在这里吃饭吗,现在逃跑是不是就是因为心虚?
医院的走廊上,护士奇怪地看着一个劲儿往自己嘴里塞饺子的霍明谦,霍明谦已经有些吃撑了,可是还不停。
他说了,是吃不完再给哥哥,要是他不幸都吃完了就没办法了。
病房里,霍明贤停下手中的工作开始喝刘姨炖的汤,一边有些奇怪地瞟了眼在旁不停打饱嗝儿的弟弟。
“你中午吃了多少?”霍明谦好笑地问。
霍明谦心虚地一惊,看哥哥的神情才稍微放松说:“就是……多吃了一点。”
说完他就低下头开始思想斗争,他和哥哥现在是对手关系,所以这样很正常,对。
霍明贤瞄了眼床头柜突然说:“以前好像没见过家里用这样的饭盒。”
135.好像话多了
那个朴素的不锈钢饭盒是荆然的,霍明贤越看越觉得眼熟,拿过来打开看了看,里面是空的。
霍明谦的神经已经绷紧了,暗怪自己顺手把空盒子带了进来,他本想留着这个借着还饭盒的理由还能再去找荆然,却忘记哥哥的观察力有多可怕。
霍明贤抬头看了看弟弟,“这是你给我带的吃的?”
“呃……嗯。”霍明谦傻傻的应着。
霍明贤将饭盒口朝下倒了倒,“那吃的呢?”
“我路上饿都吃了。”霍明谦说着已经把目光转开了。
霍明贤眯起眼,没说话把饭盒放下又开始喝汤。
就在霍明谦渐渐放松时,他又突然问了句,“什么馅儿的?”
霍明谦傻傻地开口,“鲜笋蘑菇馅儿的……”
话没说完他就反应过来,心虚地看了眼哥哥,霍明贤没说什么,仍旧喝着汤。
“荆然说给我们俩人吃的,我先吃不小心就吃完了嘛。”霍明谦赶紧解释。
“她托你带来的?”霍明贤看向他。
“没有。”霍明谦很不愿意承认荆然是专程要带给霍明贤吃,赶紧解释清楚,“我是在医院不小心碰见她,她做多了顺带给我一盒,而且说让我跟你一起吃,不是专给你。”
霍明贤瞪大眼,“什么时候?”
“就刚才啊。”霍明谦说完有点意识到自己是不是不该解释这么清楚。
霍明贤似乎立刻要从床上起来,手抓住被角问:“她现在人呢?”
“走了啊。”霍明谦说,慌忙又解释,“她只是来这里买狗粮,顺带想在医院的环境里吃自己带的午饭而已。”
霍明谦说完就后悔了,他自己硬要信的理由,别人未必信啊。
果然他大哥的眼睛里闪着从没见过的光彩,最后若有所思的靠在床头。
霍明谦心慌了,暗怪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多嘴。忙抓住那个饭盒好像怕被抢走一样捂着,然后起身就要告辞。
霍明贤不忍再套路这个傻弟弟,就放他走了,而且此刻,他也想静静的独自体会心中的滋味。
霍明谦抱着饭盒又回去找荆然,死磨烂打的不肯走,他现在心里极度没安全感,非得看着她才感觉踏实,仿佛这样荆然就不会喜欢别人了。
“荆然……”霍明谦又低低地叫了一声。
“干吗啊”正在给陶骁示范的荆然有些不耐地抬头望过来,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霍明谦叫她了。
霍明谦不说话,只是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荆然叹口气,“你都没别的事做吗,老在这里干什么?”
霍明谦用手抠着柜台,他就是不想走嘛,他哥马上就要出院了,到时候万一自己没机会了呢。
“你是因为以前的事不能喜欢我对吗?”霍明谦说。
荆然没说话,垂下眼看着柜台上拆的零碎的木偶。
“那要是这样的话,你也不会喜欢我哥吧。”霍明谦突然又说。
荆然突然抬起眼,霍明谦咬着唇正看她。
最后荆然什么都没说,把桌面上的木偶零件都收起来,跟陶骁说了句“休息会儿”然后去一边整理货架,明显是不想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