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他的眼光真是很迷
吃完了饭陶勋说:“下次我请你,在别的地方,我开车来接你。”
荆然其实一直挺奇怪的,陶勋怎么会对她感兴趣。像他这样的人虽说大大呼呼,但长得不坏,家里条件也算不错,要是想找小姑娘玩应该有大把的,自己看起来比他还小,因为懒得打理现在把头发也剪成短发了,身材一直像柴火棍儿一样,不仔细看就像个秀气点的小男孩儿。
他的眼光真是很迷。
荆然笑了笑,摆摆手说:“路上开车看着点。”
然后就转身走向市场大门准备继续回去上班。
陶勋还在背后喊了一句,“说好了,到时候我来接你!”
荆然摇着头走进了市场。
后来她就把这件事忘的差不多了,可没想到这之后陶勋就隔三差五的就过来找她,每次都说路过,时常给她带些不好弄到的木料,每次都是一小段,他说就是边角料所以压根不要钱。荆然知道那些东西不好淘换,每次就请他吃个饭表示感谢。陶勋也不挑,一碗拉面或者盖饭也可以吃得很香。
一天傍晚荆然刚下班回家放好背包,就接到陶勋的电话,说是约她出去吃饭,还说自己就在她楼下。荆然跟他说自己已经买好了晚饭,陶勋就直接说那就拿下来给他吃,然后他再请她吃饭。
荆然叹口气,无奈地下了楼,看见陶勋手掏在夹克口袋里靠在一辆银色的轿车上,车标挺显眼的。
荆然走过去打趣道:“开上大奔啦?”
陶勋有些不好意思,“这是谈业务开的车,平常我还是喜欢开送货的车,就是今天接你吃饭不合适。”
陶勋一家都挺糙气的,可是却有底子,遇到正式场合也很能把面子摆足。只是平常的时候陶勋大多是自己开着小货车到处送货顺便代步,吃穿也不讲究,车上总是备着榔头和粗绳子,体格和习性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工人。
不过轿车坐起来确实舒服,就是陶勋总觉得腿搁不开,他开出小区说:“其实这款车不算贵也就几十万,你们小区里不还停一辆黑色布加迪吗?跟人一比我这就是个土大款开的。”
他倒挺会定位自己。
荆然回头看了一眼,“我们小区?”
“对啊,还是限量版,国内我还没见过有人开呢,你们小区真是藏龙卧虎,上次捎你回来我就见停着一辆,不是这款,不过也是豪车。”陶勋说。
荆然没注意过,这个小区住的多是工薪阶级,好像没有人开那么好的车,但这也跟她没关系。
一路上荆然都以为陶勋要带自己去什么高档餐厅,想着要不要阻止他,可是到了地方她才松口气,陶勋带她来的是本地一家有名的夜市大排档,这里的海鲜供应比大酒店里的还新鲜可口,很多住得远的人专门开车过来吃。现在天还不冷,用餐环境都是露天的,给人的感觉很自在。
陶勋在一排海鲜缸旁点完了菜回来坐下说:“你放心吧,我这品味也不会把你带去让你拿刀叉吃饭的地儿。”
92. 回避太阳
荆然见陶勋点了酒忙说:“你还开车呢就别喝了。”
“没事,这边代驾很好叫,因为来这里没有不喝的。”陶勋说。
菜上来,果然是鲜美至极,陶勋拿过一个盘子大的螃蟹一使劲掰成两半递给荆然,“你吃。”。
说完自己嘬了嘬指头上的汁水又拿了一只。
菜过五味,陶勋也喝了几瓶下去,跟荆然讲起了这一、两年他经历的事。跟着姨夫开夜车的时候碰见劫匪,被四个大汉逼着蹲在路边搜身搜车,他感觉对方不会放过他们,便趁看守的两人不注意用藏起的扳手打倒他们,然后又去和剩下两人火拼,最后他挂了彩那四个人躺下了,姨夫赶紧换了备胎他们又上路。
陶勋说在这样的事他遇见过两次,那些劫匪在地上布好钉子,货车爆胎后再从上面扔石头砸碎玻璃,司机死了就正好,不死就挟持住。两次他都在最后关头躲开没被石头砸住,第二次他就那么在爆胎的情况下也没停车把那帮劫匪甩掉了。这是明面上的险恶,回来接父亲的班也会因为年轻被人算计,但他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所以还都能应付。
陶勋说着说着就抽起了烟,讲述的口气很平淡毫无炫耀之意,荆然突然明白为什么他看起来像个大人了。不过他那双眼睛依旧像是有火苗一样,散发着热力。
但荆然不适应这种温热,她躲开了他的目光看着他身后的海鲜缸愣了神,里面的大海鱼在游来游去。
“你有没有听说过,人死后都会变成一条鱼。”她喃喃地说。
陶勋往后看了一眼,有些疑惑。
吃完了饭夜风一吹感觉很畅快,两人走出热闹的夜市,荆然正抬起头看着今晚的星星,突然就被他从后面抱住,用夹克整个捂进怀里。
“你怎么总是那么冷啊——”他瓮声瓮气地说,一语双关,“感觉捂不热一样。”
荆然没说话,她记得不知在哪本书里看过一句话,说一个孤僻的人被另一个人吸引,无非是两种理由,第一,那个人有同样的心结和毛病,所以两人可以互相理解。第二种,是对方可以像太阳一样把另一个人心里的角角落落照亮,把他(她)拉到太阳下。
陶勋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小太阳,他好像永远那么强烈,直接,只是……荆然总是下意识的去回避太阳。
“陶勋,你为什么喜欢我啊?”荆然回过头,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陶勋歪歪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最后搔了搔头说:“问个好回答的行不行,这事怎么说啊。”
看荆然执意要听,陶勋才磕磕巴巴说起来。
大概是他上初中的时候,那时每天都风风火火的骑车回家吃午饭,他很为自己的体力自豪。有一次路过荆然师父的木偶店,看见她背着师父出来晒太阳,突然就放慢了车速,后来每天都从那条路上过,不是看见荆然在木偶店门口给师父捶打四肢就是给师父理发,她整个人就像个木偶娃娃,模样纤巧可是像蚂蚁一样有力。
不晓得为什么,一看见她,陶勋就觉得自己很无聊,像个傻子一样。
在陶勋眼里,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活里喧哗,或像他一样力气充足胡冲乱撞,或像母亲一样高声叫骂,或者高谈阔论自卖自夸,只有荆然沉默的做着别人都难以做到的事情,什么都不说。
在家里偶尔听见父母谈论起荆然,一般也是说:“那样的家里竟然能出荆然这样一个姑娘,真是奇了。”
在陶勋的眼里,荆然是神秘又难得的存在,跟她比起来他不光觉得自己无聊,周围的一切同龄人也都显得那么无聊。可这样的荆然偏偏又长得那么小巧惹人怜爱,所以长大后他对她感觉也就产生了变化。
当陶勋讲到自己第几次做梦把荆然裹到床上时,荆然让他闭嘴了,他可能想突出自己的纯情,可说出来只突出了色情。
93. 你在这里啊
分别时,荆然觉得自己跟陶勋说得够清楚了,她这次出去就是想跟他把话说清楚。
他不懂她,虽然能够温暖她,可是她的性格就是逃避温暖,守着孤独。
大概有的人就是她这样,在阴影里待久了,就开始恐惧阳光,站在阳光下的时候,不安的好像骨头都会化掉一样。
荆然想,也许她会这么一直孤独下去吧。
第二天荆然早早地起来去市场买了刚下来西葫芦和几斤嫩羊肉,以前师父在世时总是爱在这个时候吃一顿羊肉西葫芦馅儿的饺子,煮好了叫上几个老友再让荆然去打点酒,一坐就是一下午,后来中风后就换荆然包饺子,虽然师父不能说话,但是吃饺子听老友说话还是很开心。
荆然做好饺子去上了坟,回来后直接去市场开门。
中午就把饺子放店里的微波炉热热当午饭,也许是味道传出去,吸引来一只黑黄色斑纹猫,此猫久在这个市场,已经混成了猫精,眼大头圆模样很漂亮,是只血统很不错的英短,只是身上一看就没人打理,应当是猫中爱好自由不羁的贵族。但是还很能摆派头,它先是探头看了看店里,然后便仰着下巴倨傲地坐在荆然的店门口,不时拿眼神往里瞟,那样子好像在说:“你要是请我进去吃,我就给你个面子进去坐坐。”
荆然又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探头看见它挥了挥手,“去去去,别扑了鱼。”
因为柜台养着鱼,她对这附近的猫都很警惕,而且她本身也不喜欢这种毛茸茸还爱亲人的小动物。
猫很是鄙夷地看她一眼,呲了呲牙用猫的语言说自己吃鱼也只吃罐头里的,你个刁民!
荆然没办法,以为它耍横,就用纸巾托着一个饺子说:“给你这个。”
猫转过头把鼻子举上了天,一副不满意的样子,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个了要饭的。
荆然趴在柜台上正试着跟这只猫沟通让它走开,突然就感觉眼前一暗,门口进来了人将光线挡住大半,荆然抬起头,逆着光只看见那人轮廓,可心里还是咚咚跳了起来。
霍明贤好似很随意地走进来先四处看了看,然后看向她说:“你在这里啊。”
“哦,”荆然忙扶着柜台直起腰,“要买东西吗,你随便看吧。”
荆然垂下眼坐回柜台,觉得跟他直接交流还是有些尴尬。自上次她从医院逃走到现在,已经有一年了吧。
霍明贤信步在店里看着,转了一圈后指定了店中最大的几个木雕和一个木偶说:“这几个一共多少钱?”
荆然舔了舔嘴唇,“你都要吗?我这里没有车子给你送货,你要是拉不走的话要付快递费的。”
“可以,你直接算上吧。”霍明贤立刻说。
荆然拿起计算机按起来,顺便问:“对了你怎么买这么多啊?”
霍明谦将手插进裤子口袋靠在她的柜台上,显得十分随意,“明谦办画展要用些摆件,我看这几个挺合适的。”
荆然突然抬起头,“要是只摆几天的话你可以拿去等办完画展再还回来,支付些租金就可以,不必都买了。”
听她都这么说,霍明贤想了想也点头同意,然后指着其中一个像是无数飞鸟围绕着一个少女的根雕说:“可这个我想买下来自己留着。”
94. 猫大爷
“哦,”荆然又拿起计算机,“那画展要办几天啊?”
“你按一个月算吧,有可能提前结束。”霍明贤说。
“嗯,要是加上其他几件租金的话收你六千两百块,快递费等收快递的过来他报价我再跟你说,对了是直接寄去画廊吗?”
“租的几样送去画廊,我的那个送去我家。”
“嗯……那个根雕的恐怕不好放,我看看啊。”
荆然说着拿了软尺过去比量着,那个根雕造型太复杂,快递容易被摔坏,汽车后备箱又放不下,她想起隔壁书店有辆送货的小车,她倒是可以借过来自己送,那样保险一点。
霍明贤站在身后看她嘴里咕咕哝哝的量来量去,眯起眼睛望着她发旋上竖起的一撮头发,那像是她脑袋上的一柄小旗帜,随着她的移动摇来摇去,晃得上他手心有些痒,想过去给她抚平。
都说女孩子剪了短发五官会显得更突出,荆然就是如此,那双眼睛显得更大了,鼻子和嘴都很小,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娃娃……
“这样吧,”荆然突然转过身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根雕我明天给你送过去,就不另收它的快递费了,这个造型我怕快递摔坏了。”
霍明贤慌忙地收回眼神,垂下眼说:“哦好。”
这么一往下看,他的腿像是触了电一样猛收回来,向后退几步差点撞到身后的木偶展示架。原来那只猫跟着他走了进来,刚才还把圆胖的脸搁在他的裤腿上。
“你这里有猫……”他哆嗦着嘴唇说。
“唔,它进来了啊,这不是我家的,它是这市场里的小霸王。”荆然说着想起什么立刻看向柜台上的鱼,小鱼安全地在鱼缸里游着。
荆然弯腰去赶小猫,它狡猾地跑开了,荆然只好决定先不去管它,走回柜台里给霍明贤打个单子、写个简单的租赁证明。
霍明贤暗暗地也挤进了柜台后,怕那只猫再凑过来。
“可能我今天包的羊肉馅儿饺子把它引过来的,这只猫一直吃的是百家饭。”荆然一边打单子一边说。
霍明贤低头果然看见了盘饺子,一个个都一样大小,白白鼓鼓的半弧形像是一排排小月亮。
荆然回头看他盯着饺子发愣,“呃,你要尝尝吗?”
霍明贤很不好意思,忙咳了一声摇了摇头。
荆然回头给他写好了租赁证明,他签了字掏出张卡给她,“没密码。”
荆然一番鼓捣才都弄好,回来递给他时眼睛无意瞄向盘子,发现饺子好像少了几个,她眼神复杂地望向霍明贤,“你吃我饺子了?”
霍明贤一愣,摇了摇头,喉结暗暗滚动一下,开了口,“没有。”
荆然数了数,是少了几个,她一抬头又看见那只猫在溜达,怒道:“你这只猫,刚才给你吃你不吃,趁人不注意又偷吃,其他的你舔过没?”
小猫也怒了,冲着荆然一顿叫唤仿佛受了奇耻大辱,它堂堂喵大人岂会干那种事,还被一个刁民这么指着嚷嚷,真是岂有此理!
最后小猫气哼哼的走出去,心里想着等晚上看它不往她门口丢东西报复。
“这只猫,脾气怪的很。”荆然皱了皱鼻子说,“剩下的我也放门口给它好了,省得它报复我。”
霍明贤的脸一阵发热,结好账他便立刻告辞了。
路上司机疑惑地从后视镜偷望不断喝水的老板,他好像被什么噎着了似的。
95.邻有恶婆
荆然睡得时间比较短,一向是晚睡早起,可是没想到还有起得比她更早的。
她脑子还没醒过来,只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看着对面口沫横飞指责她的老太太,好久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什么。
“我家没养狗。”荆然揉了揉眼睛说,“您说那声儿不是我家的。”
老太太一愣,此刻楼下突然传来房门关闭的声音,好像刚才有人在楼下门口观看,现在躲进去了。老太太立刻明白了,气哼哼的又去楼下吵去了,也没跟荆然道歉。
荆然打着哈欠关上门回去,看看时间也不睡了,洗了把脸换换衣服就背上包出门上班,嘴里咬着一片面包下楼,就看见那老太太还在跟楼下一对小情侣吵架。原因是小情侣养的狗晚上太吵,惹得老太太睡不好觉。
这个小区不大,这个老太太的名声几乎全小区都知道,荆然租房子的时候她就拄着拐杖一直在自家门口瞪着,像打量犯人一样看着荆然。等房东走后还特意过来交代她不许晚上太吵,说得很不客气。荆然对生活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沉默以对,也没怎么理会这个老太太。但这个老太太是隔三差五的就和别的邻居吵架,无论是租户还是住户好像都不喜欢她。
大家都说她脾气不好又古怪,别的老太太都喜欢猫狗之类的宠物打发寂寞,可她就不喜欢,要是吵到了她她就去跟人家吵,甚至小孩子她也不喜欢,有孩子在她门口吵闹她也出来呵斥走。也不见她有其他的家人,有一次一群学生过来帮助孤寡老人还被她赶了出去,原因是她有严重的洁癖,不喜欢别人踩脏她的地坐她的沙发。
楼下小情侣之前和老太太多有过节,这次吵架根本不开门,就隔着门和老太太对骂。
老太太说小情侣养狗不卫生还吵到别人,她要去举报,门里一个女声也不示弱。
“我们爱养就养,狗在我们家关你什么事,什么时候吵了?人家都不嫌吵就你一天到晚找事,难怪没儿女管你!”
老太太把拐杖墩得咚咚响,“我用不着谁管,我就是一个人也没麻烦别人,不像你们没公德心,我举报你们去!”
门突然被拉开,穿着背心短裤的年轻女子不顾男友的拉扯挤上前,“你去啊,你去啊!我们没公德心?你才是事儿逼,招人讨厌的老东西!”
“我讨不讨厌用不着你管,你一个大姑娘没结婚就跟男人住在一起,你不要脸,放以前你们俩就是臭流氓,我要是有你这样倒贴的闺女才可怜呢。”
“我倒贴也有人爱,不像你!”
两人越吵越凶,最后女子被男友强行拉回房间把门关上了,老太太气得身子晃了晃,荆然看见忙过去扶住她,见她不住的后仰大喘气知道肯定是气犯了病,忙拿着老太太的拐杖把她背在背上上了楼,老太太的门没锁。荆然打开进去把她放在沙发上,看见桌子上一堆药瓶,就倒了杯水过来方便她吃药。
老太太吃了药后大喘着气,还在不断说着:“哎呦气死我了……这俩臭流氓……”
说着她好像看见什么,抚着胸口指着地面说:“你看你把我地都踩脏了,怎么不看着点。”
老太太完全是冲口而出,说完她好像也觉得不太好,但是也道歉,侧靠在沙发上哼哼着。
荆然看她缓过来了就去门口拿了墩布,倒退着一边走一边把鞋印擦了,然后帮老太太带上了门。
一清早时间荆然一边做生意一边把东西都寄了出去,之前跟隔壁书店说好了借车。中午的时候她自己把根雕打包好抱下去,为了怕在车上晃,还用胶带把包裹固定在了车壁上,然后开着车给霍明贤家送去。
96. 被他照顾
到了霍明贤家,管家忙带人把根雕搬了下去,一路上加着小心果然没损坏。
“荆小姐请随我来吧,我们主人把快递的费用给您。”管家礼貌地说。
“呃不用了,这个我自己送的不要钱,那些……也免了吧。”荆然说。
她后来想了想霍明谦还替她交过房租,虽然她最后连同房子押金一起寄给了他,但既然人家帮过她,她也就不计较这点钱了。
管家却笑了,“那您还是过来自己说一声吧,我们主人还想留您一起吃顿便饭。”
“他在啊。”荆然有些惊讶,不是说霍明贤平常不怎么在家吗?
管家礼貌却又不容拒绝的把她带到饭厅,霍明贤正好端着烤盘出来,一副居家打扮。笑道:“说十二点就十二点,你还真准时啊。”
荆然看他戴着烤盘手套,惊讶地说:“你自己做饭?”
“很奇怪么?”他把烤盘放在桌子上,摘下手套说,“坐吧,你应该还没吃饭吧,吃了饭再走。”
他很随意的说着,然后就又走进了厨房。
荆然在桌旁坐下,空气中的味道很开胃,可荆然看着一整只的烤鸡还有沙拉面包什么的却没有动手的欲望。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往里看,霍明贤正在做意面,袖子卷起来露出劲瘦的小臂,看得出来很熟练,模样也很赏心悦目。
“你经常自己做饭?”荆然靠在门框上说,“我以为你会有自己的厨师。”
“我不用厨师,”他笑笑,“偶尔下厨也挺好的,以前明谦就很喜欢吃我做的一些料理。”
“那要是有好多客人来呢,自己做饭忙得过来吗?”荆然说。
“我不会请人来家里吃饭。”他很自然地说了一句。
荆然感觉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可随后他就端着面出来说:“走吧,尝尝我的手艺。”
荆然只好回去坐下。
她确实饿了,低头大口吃着意面,他在对面用勺子喝着洋葱汤,看起来很优雅。
“意面酱是我自己调配的,还可以吗?”霍明贤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问。
“唔。”荆然又用叉子卷了一大卷塞进嘴里,发现这样吃也挺好的,一次可以吃很多。
“吃鸡么?”霍明贤笑着问。
荆然看了看烤鸡,咽下意面说:“那你给我切。”
霍明贤立刻起身帮她切了一块,而且都在盘子里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荆然吃了一块,确实很好吃。
“对了。”霍明贤像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又走过来,拿起一个小瓷罐把里面像豆酱一样的东西拨在她的鸡块上,“试试这个,我自己秘制的。”
荆然看着他修长手指拿着调羹仔细涂着酱料,他身上有一种很奇异的水香钻进鼻翼。抬起头偷瞄他一眼,荆然心里想,这么帅的人,又是这么细心体贴,怕是一顿饭下来,不少姑娘都会头昏脑涨对他投降了吧。
荆然又低头专注吃东西,打算吃饱了回去好干活,霍明贤话不多,只是经常不动声色的帮她切肉盛汤。荆然很奇怪,兄弟俩是一样的脸,可是霍明谦总有一种需要照顾的感觉,而跟霍明贤在一起,却总是很自然的被他照顾。
荆然这顿饭吃的很饱,为了显得不那么没骨气,她故意剩了一口面,然后就看见霍明贤用一块面包把汤盘擦干净然后塞进了嘴里。
“你这么节省吗?”荆然问。
他笑笑,“习惯了。”
说着看了看她的盘子,“不吃了吗?”
“哦。”
他很自然地拿过来低头吃掉了她的剩饭,然后依旧是用面包把酱汁擦净吃进去。
“对不起,我不太会做中餐,下次我做点能用筷子吃的。”他说。
他竟然注意到了。
荆然有点脸红,“还好啦。”
霍明贤起身收拾起餐具,荆然刚吃饱还坐着不想动,虽然她很勤快,但是总觉得吃完饭就起身做事是反人类。
97. 看鱼吗?
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闲,荆然突然问:“哎?那你会吃鱼么?”
霍明贤笑开,说:“等下次我做寿司给你吃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荆然突然觉得这句话有些暧昧,为了掩饰慌乱,她立刻说:“我不会做西餐,但我其他菜烧的不错,嗯,我包饺子是最拿手的。”
“嗯,我知道。”
荆然突然看向他,霍明贤咳了一声转过脸去。
“我就说是你!”荆然突然站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这么大个人偷吃人家饺子,我还把那只小破猫骂了一顿,今早上它还往我店门口扔垃圾来着。”
“咳,对不起,我这不是请客补偿你吗?”霍明贤说着把沙拉里的半个草莓塞到荆然嘴里。
“我唔……”荆然被草莓堵了嘴,莫名耳朵发热,咽下后故意别开脸不看他。
“那下次我给你做寿司,换你的饺子怎么样?”霍明贤又卷了卷袖子,神情像是哄小孩子。
荆然不想再看他的笑,转身装作去看鱼溜达到一个鱼缸前,霍明贤把碗碟收进厨房,不多久才用毛巾擦着手走出来。
“你家里是不是到处都有鱼啊?”荆然问。
“大部分都放生了,这些只是从小跟着我的,怕是适应不了外面的环境了。”霍明贤说。
荆然抓了点鱼食放进去,“好好的怎么放生了?”
霍明贤噎了一下,感情她当初只是随便一说。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你要不要看我房间里那条……”
他口中的热气吹向耳际,荆然突然感觉浑身一绷,说话也有点不利索:“呃嗯……你睡觉的房间也放鱼啊,难道跟你办公室里的一样也是一整面墙都是鱼缸?”
他笑笑,“那倒不是,而且小黑不是住在墙里,我办公室隔壁的那个房间就是它的鱼缸,只不过墙壁是透明的。小黑和其他鱼不同,它也会隔着玻璃观察人,或许对它来说,我们只是住在空气缸里的生物。”
荆然转了转眼珠,比比划划说:“或许它在想着:这人我一口就能吃进去,这个就差点,太瘦了塞牙。还有这个我隔壁的,怎么我搬到哪儿都有他,真是个跟屁虫。”
霍明贤突然笑出声,眼神直直地看着荆然,他突然拉过她说:“来!”
荆然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跑了起来,还从来没看过他这么有兴致。
把荆然拉进一个房间后他关上了门,然后就把她带到床边自己先摔了上去,再把她往里一带。
“你干吗……”
荆然惊慌地要挣扎,霍明谦却从身后身后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看。”
荆然眯起眼睛,突然发现他的天花板中间像是灯一样的暖黄色玻璃里有东西在游动,她仔细的看着,发现那是鱼,有鱼在里面游着!
“那里也是鱼缸啊……”荆然轻声说,“我以为是灯呢。”
“是灯啊。”
霍明贤说着腾出一只手按了下旁边的开关,顿时头顶的那块玻璃发出亮光,同时里面的鱼更加清楚了,它们在里面悠哉地摇着尾巴缓缓游动,躺在床上正好可以欣赏。
“那是鱼缸里的灯,也可以给我照明。”他低声解释着。
荆然张了张嘴,“是小丑鱼。”
“嗯,它们是我除小黑外养的时间最长的鱼。”霍明贤说,“原来只有两只,后来繁殖了。”
荆然突然转过头,“那楼上的房间该不会是它们的鱼缸吧!”
荆然想,原来他的鱼都有一个房间。
霍明贤笑了起来,像是逗小孩子,把手枕在脑后说:“没有那么大。”
“唔。”
荆然歪着头重新躺好,十分放松地看着,能这么看鱼确实很惬意。
突然她一愣,往旁边看了看他,“你不是经常用这种办法骗女孩子上你的床吧。”
骚操作,真是骚操作,荆然想。
霍明贤也扭头看着她,此刻也很放松的样子,“这里建好后你是第一个进来我房间的人。”
98. 坏大叔
荆然突然觉得气氛又变得暧昧起来,她立刻转过头想要起身离开,突然见头顶的鱼都不见了,不知什么时候游走了。
“哎?它们游走了……”荆然说。
“嗯,它们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打扰。”
荆然觉出他的气息很近,一回头正好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
她像触电般立刻起身说:“我……我得走了。”
她心跳如鼓,低头往床边爬。
霍明贤也坐起来,一手撑着身后坐着,侧面看清瘦的腰线很性感。眼睛看着她不说话,眼神却纠扯不清。
开着小车回去的时候,荆然还觉得脸上的热度没退下,她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变得那么随便。第一次到他家还恨不得杀了他,第二次就躺上了他的床……
看他鱼的那个眼力劲儿,自己就肯定不是第一个!
他就是个想诱拐自己的坏大叔!
荆然不如来得时候那么挑路了,小车在路上不住的颠簸,而她并不减速,气鼓鼓的往回开。
即便他是无辜的,即便他救过自己,可毕竟他是……荆然的心隐隐作痛,吸了吸鼻子决定今后对他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看鱼,说得好听!
霍明贤此刻也很懊恼,站在鱼缸前叹气,他好容易又找到她,在她身边徘徊了几天才敢出现,今天本来是让她适应和自己相处,可怎么突然就越界了,以前的那些隐忍和理智碰见她好像都不管用了。
也许,是忍了太久了吧,生怕她再消失,才想一下子把她攥进手心,再也不放开。
下午明谦那边突然打来电话,原来木雕已经都送去了,毕竟是同城,还是很快的。
“哥,你在哪儿找的啊,这些就是我要的感觉!”霍明谦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我听说是租来的,其实直接买下来也可以啊,买画的人说不定也想连雕塑一起买走。要不你给我联系方式我自己联系店主吧,或者我再挑一些过来。”
听霍明贤没有回答,霍明谦有些激动,“难道是……”
“嗯,是她。”霍明贤说。
“荆然回来了?”霍明谦说,“那……那她现在在哪儿?哥,你见过她了吗?”
“嗯。”
霍明贤垂下眼,弟弟的激动让他感觉有些不妙。
“她,她怎么样了,提起我了吗?”霍明谦的声音有些胆怯。
“你还喜欢她?”霍明贤问,“她不是拒绝你了吗?而且几次远走……明谦,她对你不是男女之情,你现在不是也可以不用她就能自己生活了吗?”
“可我还是喜欢她!”霍明谦说,“我现在不是因为需要她,我就是喜欢她!”
霍明贤沉默了。
电话那头不久又传来霍明谦的声音,“哥,你把她的地址发我吧,我要去找她。”
霍明贤闭上眼睛,最终叹了口气,“知道了。”
把地址发过去,霍明贤独自靠在椅子上发起了呆,尽管他是那种永远不想被过去绊住脚步的人,可有的事情总是难以忘怀,第一件,要算是六岁那年。和他还睡在一个房间的霍明谦半夜把他推醒,说是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弟弟胆小,所以要哥哥陪自己一同去看。
霍明贤侧耳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闭上了眼,压下心里的恶心,不耐地对弟弟说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可那天霍明谦很执拗,一定要去看,最后滑下小床自己开门出去了。霍明贤睁着眼听到门在背后关上,但他咬牙没有跟出去。
该让他也知道了,当时霍明贤想,明谦只比他小几分钟,自己能承受的事明谦应该也能承受……
他真的没有想到,那天父亲和秘书会玩那么重口味的事情。
事后,他有好多次做梦自己跳下床,跑出去把弟弟拦了回来,然后他们再一起回到小床上,他给弟弟编些理由或讲些别的转移注意力,那时候的霍明谦真的很好骗,然后他们再一起头抵着头睡着,然后霍明谦就这么正常的长大,人生跟现在完全不同。
99. 老爷车
荆然下班回家后又看见那个老太太在楼下和邻居吵架,原因是她的那辆老爷车已经半年多没动,老在小区楼下放着。小区里其他几个年轻人买了新车想用地方,觉得她反正开不动了就让她把车处理掉,可老太太偏不动,别人要挪她的车她也不愿意,就这么常常的吵。
荆然提着买的菜路过吵得热火朝天的他们上楼,心里却有了自己的主意。
晚上她带了盘自己做的南瓜饼和一盅丝瓜鲫鱼汤去敲隔壁老太太的房门,说自己饼和汤做多了,想给老太太送点。南瓜饼软糯鲫鱼汤也好消化,都是老人能吃的东西。
老太太有些吃惊,可能是念着今天早上荆然救过自己,就让她进来了。
荆然进去见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些简单的粥菜,知道老太太正吃晚饭,把自己的东西摆上去后顺势坐下,开始说起自己想买老太太那辆车的事。
她想过了,自己要是给客人送货还是得要一辆车,而老太太那辆车虽说是老爷车,但是各种手续都有,在这个城市里开也够了,她不想买什么好车,只要能送货就行。
老太太放下筷子,“就知道你有事!你这丫头,原来是瞧上我的车了。”
荆然笑笑,“您那车反正自己也不开了,放着也是放着,我正要用所以求您来,当然,您要是不愿意我再去别出买就是了,我只是看您的车收拾的挺好,想就近买而已。”
老太太听夸自己的车,立刻说:“那是,你别看车型老,真材实料做的,跑起来稳,不耗油,而且我从来都是收拾的干干净净,里外整齐。”
说完老太太默默又吃了几口,把汤匙撂下说:“你这丫头不会做汤,熬的火候对但是盐放少了,不是是个老人就不能吃盐。还有这饼,模样是挺好看,吃起来太松不够有嚼头,我装有假牙,瓷实点我也能吃!”
老太太把荆然送来的东西都批评了一遍,荆然只是听着,不时点下头。
最后老太太咳了一声,说:“车你要开就开走,反正放着也容易放坏,但不是给你的,你就当替我溜车吧,但是要好好开,坏了我要找你的。”
“我还是买吧。”荆然说。
“我不卖。”老太太仰起头像是晒太阳一般说,“那么老的东西收你钱人家说我欺负你,但是也不能让你白开,我要是有个头疼脑热上医院,你得送我去。”
荆然顿时明白为什么老人就是不卖车,原来是怕自己有意外情况,即使自己已经不能开车,可还是倔强地保留下来。
“没问题。”荆然答应了下来,然后起身走向厨房,“那我就在您这儿吃吧,正好家里没做菜,只有汤和饼吃不饱。”
荆然说着自己给自己盛了碗粥出来吃饭。
“你这丫头倒是好算计,上我们家蹭饭来了。我留你了吗你就坐下,没家教。吃吃,还吃那么多,这点白菜熬豆腐都填你了,啧啧,一个女孩子吃起饭来跟饿了三天似的,你小时候没人说你啊。”
老太太一边吃一边数落着荆然,荆然就跟没听见一样端起碗来只知道吃,现在她每天干的是木匠活,生意好还总加班,不多吃体力跟不上。
100. 找上门来
吃完荆然主动收拾碗筷洗碗,老太太又在门口念叨:“洗干净点儿,别随便刷刷了事儿,我最看不惯吃饭的家伙不干不净,你们这些女孩子,出门儿身上收拾的好看,吃的不干不净,干起活儿比我还娇气,把那灶台给擦亮了,那是做饭的地儿,洗碗就得顺手擦灶台,这得学着别就知道能偷点懒就偷点懒!”
饱听唠叨后荆然也终于干完了活儿,走的时候老人说车钥匙和证件都放在客厅茶几上了,然后说自己要回房睡觉让荆然走的时候带上门。
荆然见客厅茶几上确实放好了东西,还有一张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条,应当是老太太的,她拿了悄悄走出去,给老太太带上了门。
第二天荆然就打了盆水把车好好地擦洗了一下,然后充好电加上油开了出去。车确实挺老,但好歹是检验过的,虽说提不上速开不了多快,但送货够了。
中午荆然用自己的电话给老太太打了一个,让她存下自己的号码有事叫自己,老太太骂了荆然一顿说她打扰自己午休后才说知道了。
在店里荆然看那只猫从门口路过,特意拿出买好的猫罐头,诚心诚意向小霸王道歉,也请求它今后不要再往自己门前扔垃圾了,还拿出一条木雕的小鱼给它磨爪子用。
“给,你不是爱用这个木头磨爪子吗,下次别挠我的木雕了,我给你做了一个。”荆然递过去说。
小霸王起先对罐头表示不屑一顾,可等荆然拿出木鱼来,立刻“喵”的一声扑过去,把木鱼叼过去就撕咬起来,然后痛快的磨爪子。最后用两只前爪按着木鱼叫了一声,表示自己大猫大量原谅你这个刁民啦。
把木鱼叼去藏好,小霸王又回来跳上窗台上美滋滋吃起了罐头。
“之前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啦。”荆然拖着腮说,然后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用墨绿绸子拴着的小檀木铃铛说,“好看吗,给你好不好,这个不重,也不会响的。”
小猫舔着嘴唇看着小铃铛摆来摆去,忍不住用小爪子拨了一下。随后往后警觉地一退,可是荆然只是把铃铛拴在它脖子上。
外面有时会抓流浪猫,拴个铃铛它出去的时候安全点。
小猫低头看着自己的小铃铛,用爪子拨了拨。
荆然捂着嘴夸张地说:“哇——好漂亮哦,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猫。”
小猫不好意思的把脸别过去忸怩起来,然后就跳下去在玻璃门上照起自己来,似乎也颇满意。
正臭美着,玻璃门突然开了,小猫仰头看了下来人正要扑过去,又发现不太对劲,往边上挪挪一脸懵地看着走进来的高个子。
咦?明明长得一样,怎么味道不一样呀?
“荆然。”霍明谦笑着叫了一声,只是有些紧张。
“哦,”荆然也坐直了,“好久不见。”
霍明谦没怎么变化,依旧是那个毛茸茸眼睛澄澈的他,头发蓬蓬的喜欢穿毛衣,一件深蓝色的鸡心领毛线背心加上白色衬衫,阳光照在他身上显得很柔和。
“自己出来的?”荆然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嗯,我现在可以自己逛街了。上周我还自己打了车,还坐过一次公交车……呃,不过坐过站了,只好再打电话让刘姨派车接我。”他不好意思的一笑。
荆然也笑开,看来是没彻底变。
101. 我不恨你,但是也不会喜欢你
“我给你倒点水吧,上次送去的东西还满意吗?注意事项列表我一起打包送去了,回收的时候我可要检查的。”
荆然说着出去给他倒水。
霍明谦还是像之前一样,心思藏不住,不住地盯着荆然,荆然只好走开。
“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想叫你开展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顺便问一下那些东西售卖的价格,我可以给你代买掉的。”霍明谦说着低头看见了一直盯着自己的小猫,蹲下戳戳它的头说,“哎?你这里还养猫啊。”
说着就把小霸王抱起来端详它的胖脸,喃喃地说:“脸像个包子一样哎,好可爱哦,还挂个铃铛。”
小霸王却不喜欢被人抱着,挣扎几下跳下来然后躲到柜台后了。
荆然把水递给他,“这不是我家的猫,它来串门的,嗯……你说代卖的话我是没意见,但是画展结束前如果卖掉拿什么做摆件呢?”
“没关系啊,可以再从你这里补充嘛。”霍明谦说着大刺刺坐了下来。
荆然的脸突然变了,“起来。”
霍明谦不明就里,不过还是站了起来,“怎么了?”
荆然拿起柜台上的白毛巾掸了几下柜台外侧放的圈椅,闷闷地说:“这椅子不能坐。”
说着她把椅子往后搬了搬,这是师父留下的椅子,荆然自己是从没想过开店的,开店也只是为了给师父传承手艺,所以把椅子摆在这里看着自己,不是用来给人坐的。
霍明谦站在一旁不敢吭声,每当荆然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就觉得自己离她好远。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慢慢等她适应自己靠近。
“画展我还是不去了,我这里也抽不开身,我回头把价格表发你就好了。”荆然说。
霍明谦想说什么可最终咽了回去,决定不要心急,荆然还愿意理他已经让他感觉很好了,她不在的时候,那封绝情的信他每次看到就几欲心碎。
“那好……荆然,你现在还恨我么?”霍明谦低声问。
荆然也想过无数遍这个问题,可是在见到他的一瞬间也就有了答案。
“我不恨你,”荆然说,“你不是个坏人,你只是个很不幸的人,但是我也不会喜欢你,明谦。”
霍明谦眼中满是忧伤,“荆然……”
“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价格我会发过去的。”
霍明谦掏出自己的手机,“你换号码了,我们再留个联系方式吧。”
荆然之前的手机连卡都扔了,因为自杀前她不想再和这个世界有瓜葛,而且她还把搜集的证据寄去了公安局,不过他们那个小区平信每个星期才取一次,所以荆然回去的时候那封信还躺在那里,而她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把信寄出去。
荆然正给霍明谦留电话,店门又被推开,陶勋拿着一个外卖纸袋子走了进来,人高马大的几乎堵住了门口所有光线。
“吃饭了没有?我刚在酒店跟人谈业务,打包了份他们那有名的牛蛙,没动过我让现做的。”陶勋把东西放在柜台上说,只是扫了霍明谦一眼,觉得他可能是个顾客。
小馋猫已经闻到了香味,跳上柜台舔了舔嘴唇。
陶勋一只手拎起猫的后颈,小霸王顿时浑身无力只能叫唤发泄自己的不满。
“嘿,这猫长得傻乎乎的。”陶勋说。
然后用两个手指捏着小霸王包子一样的脸乱揉,嘴角泛起邪气的笑。
“啧,你别搞它,它记仇的。”
荆然说着把猫接过来,可那种软乎乎的触感让她瞬间觉得浑身不舒服,她就是抱不了这种小动物。
霍明谦看着两人似乎很熟稔,抿了下唇看向荆然,“这是你朋友啊。”
“我是她男朋友。”陶勋靠在柜台上歪着头说。
荆然知道他在开玩笑,不过也没跟霍明谦解释,只说:“那我就不送你了。”
102. 他心里想的办法只适用于他,明谦是做不来的
霍明谦顿时觉得自己刚刚舒缓下来的心像掉进了冰窟窿。
见他站着不动,陶勋像是瞧出些什么,站直了走过去说:“怎么,要不我送送你?”
他所谓的送就是把人丢出去。
荆然立刻推了陶勋一把,霍明谦精神总归不稳定,不能这么由着陶勋胡闹。
“他真是你男朋友?”霍明谦脸色发白的看向荆然问。
荆然想了想,点了点头。
霍明谦的眼圈立刻红了,像是只兔子,然后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荆然觉得有点不安,又拿起手机给霍明贤打了过去。
“你弟弟刚来找过我,他现在出去了,情绪有点不好。”
荆然说,她相信之后的事霍明贤会处理的。
“我知道了。”
那边响起他低沉的声音。
荆然没等他再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抬起头看陶勋正把小霸王拿在手里当抛球玩,小霸王拼命在空中挥舞着四肢,叫声已没了之前的派头。
好像在说:“你个刁民,本喵要……哇啊啊救命啊——”
荆然赶紧把猫抢过来,瞪他一眼说:“刚才说的话你别当真,我那天说得很清楚了。”
“我就当真,把之前你说的当假话。”
陶勋刚喜滋滋叼上一根烟,就被荆然扯下来扔在柜台后的垃圾桶。
“这个多少钱我给你。”
荆然看他无赖已经不想多说话了,只问菜的价钱。
“不要钱,你又不是没请过我。”陶勋说。
说着他信步在店里溜达,突然拿起一个挂坠架上的平安牌说:“哎,要不你送我这个吧,正好我那新车里光秃秃的还没东西挂。”
“你拿就是。”荆然说。
陶勋拿了平安牌又过来说:“我也是路过,下次再来看你,还有啊,再有这样的小白脸打电话给我,保准给你扔到他自己都找不回来的地方。”
“他随便什么地方都找不回来。”荆然叹了口气。
霍明谦没方向感,这也是他不常一个人出来的原因。
“什么?”陶勋问。
荆然摆摆手,“我也不送你了。”
小霸王躲在荆然衣襟旁张牙舞爪地叫了一声,然后赶紧躲在荆然身后,从现在开始它叫小怂包了。
当天霍明谦被送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最后霍明贤硬把他拉出来要跟他踢球,而且这次并没有可以让着他。
不善运动的霍明谦摔了一跤,还磕到了大拇哥,钻心的痛涌上来他哭得稀里哗啦,心里的情绪也随着眼泪发泄出来。
好在半个小时后自己止住了,刘姨差点就又打了医生的电话。
霍明贤一直在旁安慰说:“起码她说不恨你了。”
霍明谦吸了吸鼻子,“可她也不会喜欢我了,她还有了男朋友,我怎么办……”
霍明贤没说话,他心里想的办法只适用于他,明谦是做不来的。
见弟弟情绪平复一些霍明贤准备回去,刚出来刘姨就跟过来说自己实在是年纪大了,身上的毛病也不少,实在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照顾二少爷,需立刻找替补的人。
“再给明谦招几个照顾他的人吧,然后你从中挑选能接你班的人,这次你全权负责。”
霍明贤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103. 好像确定她是不是也是假人
晚高峰算是这个城市最拥挤的时段,这个时候大家上了一天的班都想赶快回家去,可是偏偏车比路多,处处都那么拥挤,这个时段的交通事件也是最多的。
一个中年男子见前面的车突然停下,而自己刚才心急没保持车距就撞了上去,这一下他反倒火了。觉得好好的停什么车啊,加上前面的小车看起来非常可欺,便气哼哼地下车走过去使劲拍对方的车门。
“会不会开车你,突然的停什么!”中年人喊道。
其实只要他耐心看一下,就知道是前面发生了两车刮擦事件,迫使这辆小车紧急停车,可中年人今天火大,就要发泄一番。
车窗玻璃降了下来,荆然从车里转头看向中年人。
中年人皱了皱眉,十分歧视地说:“果然是女司机,你……你成年了么你?”
中年人看荆然就像个十六、七的小女孩,而且不说话只盯着他,感觉更火了,拍着车门说:“你给我出来听到没有,你不突然停车我不会撞上,我这可是新车,你……”
他的目光突然瞄到副驾驶席上他一直以为的人,神情突然一滞,然后头皮一阵发麻,刚在饭局上喝的酒都变成冷汗从后背冒出,再度看了荆然一眼,最后竟然有些畏惧的退开了。
中年人见有警察过来,忙过去扯住警察,比比划划好像很激动地说着什么,隐约能听见什么“十来岁小孩儿”“撞车”“好像脑子有问题”之类的片段。
警察刚处理过前面两车的刮擦事件,走过来弯腰往荆然车里看了看,也是一愣。
一辆很少见的暗番茄色的复古小车里,坐着一个看起来十足像未成年的小女孩,这种车型好像只有童话插图里还有了,更诡异的是,这个小女孩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体型比她还大些的、十分逼真的萝莉风格娃娃,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是一个真人,因为娃娃还穿着一身洛丽塔裙子系着安全带呢。
警察也忍不住又仔细看了看荆然,好像确定她是不是也是假人。
警察问荆然怎么回事,并让她出示驾驶证和身份证。
荆然把证件递过去并说了刚才发生的事,警察仔细看着身份证上的年份,又看看荆然,似乎不相信她真的22岁了。
“那你这怎么回事?”警察指指副驾驶席上的娃娃。
“那是木偶,我是做木偶的,我去给客人送货。”荆然很自然地说。
“你还给她系上安全带?”
“怕摔坏了。”
警察咳了一声,问:“怎么不放盒子里啊?”
“盒子在后面平放不开,斜着放摇晃,所以我把木偶拿出来放前面。”荆然说着还指了指身后斜着放的木偶盒。
“不是假身份证吧?”警察身后的中年男人说,“我看这就是一心理有问题的小孩儿,刚吓死我了我去,刚才我差点以为她俩都是假人……”
警察突然皱了皱眉似乎闻出什么,拿出一个酒精测试仪回头递给中年男人,“你吹一下。”
中年人立刻一副受惊吓的样子,一边后退一边说:“不是警察同志,我没喝酒,我就是……我就是在饭局上喝了一杯出来的,就一杯啊,完全不影响开车,那什么,我也不追究她了行不,我还有事呢我先走……”
104. 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可不管这么说,警察还是让中年人吹了,最后还确定为酒驾,然后后车追尾判定他全责。
荆然试着发动了一下车子,见车子没问题就决定先去送货,也不想跟那个中年人掰扯了。
可警察却不打算就这么放她走,主要是荆然的神情太迷了,实际上她平常就是这么一张脸,可警察以为刚才那一下把她撞蒙了,问她用不用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没事。”荆然仍旧是面无表情地说。
警察的神情纠结了一下,最后把证件还给她说:“这样吧,你先把车子靠边放,然后让你家里人来接你,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自己再开车。”
“我没家人。”荆然也皱了下眉,她不知道自己情况怎么了就不能自己开车,难道她挂了一脸血?
想到这儿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没有伤也没有血啊。
警察愣了一下,然后招手叫自己的同事过来,再弯腰跟荆然说:“我这个同事刚好下班了,你先跟他回局里待会儿,然后联系你朋友过来接你。没什么,就是出于安全考虑。”
说着就跟自己同事交代起来。
荆然皱了皱眉,可突然觉出来要是她再说自己没朋友,警察估计会把她当成反人类,便只好不开口了。
那个要下班的警察过来开着荆然的车把她送到了警察局,下车的时候荆然还把自己的木偶也拿了下来,想着要是没人来接自己,她最不济还能带着娃娃打车离开。
胳膊底下夹着一个比自己还大的木偶娃娃,荆然就这么进了公安局。里面这里本来很吵闹,可是看见她进来大家都不由地停止了一下。
荆然找了个长椅坐下,把木偶放在自己旁边,然后给客人打电话说今天可能送不了了。
和客人沟通完挂了电话后,荆然在电话通讯录里寥寥的几个人名中选着,却犹豫不决。
把她送来的警察端给她一杯水,问她联系上人了没有。
荆然想了想说:“那我把车先放这儿,我先打车走行么?”
警察看了看她,眼神有些复杂,最后说:“你还是找个人来接你吧。”
荆然垂下头,没一会儿她发现公安局里的人都不时用目光瞟自己,包括那些穿孔打环的不良少年,还有光头纹身的流氓,他们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荆然把头垂得更低了,她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动画电影,《玛丽和马克思》,剧中一直困扰马克思的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只有他看起来那么奇怪。
或许奇怪的人在发现自己总是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时候,才是最寂寞的。
最后她还是拿出手机犹豫着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那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只是似乎有些疲惫。
“你……你能来接我一下吗?我在警察局。”荆然的声音越来越小。
“好。”
那边没让她解释,直接答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荆然靠着自己的木偶发呆,暗自叹息原来孤身一人在社会生存真的不行,比方说有的时候还需要另一个人来证明你不是神经病。
霍明贤到警察局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最角落处坐着的荆然,她像个离家的小孩一样坐在那里,低头盯着自己的鞋,旁边还坐了一个比她还高的木偶娃娃,她的手倔强的始终搂着娃娃,只是身体周围的气场显得很低落。
105. 认领走
霍明贤很快和警察沟通好可以把荆然“认领”走,荆然都不知道他怎么说的,只是看他冲自己招了下手,就忙夹着娃娃走过去。
霍明贤的手臂上还搭了一件夹克,见她过来先给她披了上去,荆然刚想说自己不冷,可是突然感觉被这么件大衣服裹着很安心,她低着头被霍明贤揽着走了出去。
“你跟他们说什么了,说我不是疯子?”荆然低声说。
他只是笑了笑,然后说:“上车吧,你吃饭没有?”
荆然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指了指自己的小车说:“我得把车开回去。”
霍明贤眯起眼看了看那辆小番茄似的老爷车,最后接过她的钥匙说:“好,我送你。”
他跟自己的司机说了声“在后面跟着”,就走向她的小车。荆然和木偶娃娃坐在后面,霍明贤在前面调了半天才搁开自己的腿,不过开起来还是很稳的。
“听警察说你被撞了,还好么?”他轻声问。
“我没事。”荆然揉了下鼻子说,想了想又补充,“我今天是去送货,只是路上被追尾了一下,警察就非让我过来,其实我什么事都没有。”
霍明贤点点头没说话,车子平稳地开了一会儿荆然才想起没告诉他自己住哪儿。可还没张口车子就停了。
荆然看了看外面说:“我不住这儿。”
“知道,下来吃点东西,你还没吃晚饭吧。”霍明贤说。
荆然刚想说不用,他却已经下车过来拉开了后车门,“走吧,她就不必带了吧。”
他看了眼她的木偶说。
荆然还想缩在后座上,可是肚子不合时宜的叫起来,她确实饿了,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
荆然只好下车,霍明贤把她带到旁边的一个粥店,她只点了碗粥,霍明贤也要了一碗,顺便买了许多小点心,在她对面慢慢地喝。
荆然本来想随便吃点就赶紧回家,可是一吃起来就停不住,桌上那些点心大多都进了她的肚子。
“慢点吃。”
他刚说完手就覆到了她的额上,结果因为手太大,荆然大半个头都被盖住。
“真的没事么?脑震荡的话有的当时不反应的。”他说。
荆然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咽下口中的粥说:“我说了我没事。”
“你一个人住?”他又问。
荆然低头吃东西没理他。
把桌上的东西差不多都吃光后,她觉出些不好意思,擦擦嘴说:“霍明谦那天回去还好吧?”
“他没上司机的车,自己瞎游逛结果迷路了,不过最后找回来了。”霍明贤说,“但自从你骗他说自己有男朋友后,他就一直不怎么开心。”
荆然垂下眼,“我只是想让他早点想通……”
荆然说着突然觉出什么,她刚才是自己承认了是骗霍明谦自己有男朋友么?她抬头看霍明贤,他果然正挑着一抹意味深远的笑看着她,眼神十分的可恶!
荆然气鼓鼓地低下头把最后几个小包子全塞进嘴里。
看来还是对他掉以轻心了,这人和霍明谦就好像外观一模一样的电脑,但是处理器却有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