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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爱至深至远全文阅读

作者:青柿子红柿子     她的爱至深至远txt下载     她的爱至深至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6. 她的计划

    男子显然不像房东那么坦荡,穿着一身劣质西装哈着腰像个推销员,被霍明贤一问忙紧张的搓手,然后抽出一张名片介绍,“哦哦,我姓刘,是xx墓园的陈经理,您可以叫我小陈。您是荆小姐的朋友吧,她是我的客户,她让我过来认认门的。”

    霍明贤瞪大了眼,没去接他的名片,“她买了你的墓地吗?”

    “啊啊。”男子忙点头,收回手说,“是这样,荆小姐说她没什么亲人,还说自己身体不好,可能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用上墓地,她给了我一笔钱,由我负责她的身后事,哎哎……”

    小陈经理突然被霍明贤拽住领口,单薄的身子只有脚尖虚踩在地上。

    “她怎么了?”霍明贤问,声音竟然有些发抖。

    “她……她没事!”小陈经理赶紧说,“我是来看她的陪葬品的,荆小姐说她有样东西是必须要陪葬的,甚至如果她出了意外尸体找不到,等死亡通知单下来也要把那个东西替她葬下,她说是……是个木偶。”

    终于说完了,小陈经理被放开忙扶住墙站稳。

    “那她现在人在哪儿?”霍明贤问,眉头突突跳着心里十分不安。

    “这就不知道了。”小陈经理忙说,“这两把钥匙是她去墓地的时候给我的,她的墓地都是她自己打理,完事儿她去哪儿了我就不知道了,她只让我坐火车过来认门儿。”

    说着小陈经理胆子又大起来,把掉在地上的名片捡起来又给霍明贤看说:“先生,您要不要看看,我们那儿地方虽说地方偏了点,但就是因为偏,还能实行土葬呢,现在国家都让火葬了,可不少老人儿还是信这个的,留个全尸好超生么对不?”

    霍明贤的脸已没一丝血色,他随手接过名片又问:“她跟你分开是什么时候?”

    “就前天吧,我有点事耽搁了昨天才坐上火车。”小陈经理想着说,随后也有些惋惜,“啧,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给自己策划后事,也是怪可怜的,应该是得了什么绝症吧,她让我这时候来看,八成是日子不多了。”

    小陈经理的话刚说完霍明贤就已经转身下了楼,他突然想起了那个临近的日子,覃岩的祭日。

    坐上车后他让司机开车去那条环山公路,司机有些犹豫,不过还是依照主人的吩咐开了过去,在车上霍明贤不断想起那个小陈经理的话。

    “甚至如果她出了意外尸体找不到,等死亡通知单下来也要把那个东西替她葬下……”

    霍明贤的心不受控制的激跳着,他想到,荆然根本就不是为自己买墓地,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死,让覃岩入土为安。

    车子再度开上那条路,霍明贤的双手冰凉,这个地方他从那次车祸后就再没来过,但即使他不过来,他有时还会在路边看见那个小女孩,木偶一样瞪着黑黑的眼睛呆呆望着他……

    霍明贤猛地甩了甩头,喊了声:“停车。”

    司机为难的停下了,霍明贤推开车门下车,鞋子旁突然滚来一支蓝色的勿忘我。他咽了口唾沫走向栏杆,公路下的陡坡上还能看到那种花。

    有人来这里祭拜过了。

77. 他有预感荆然一定会来

    霍明贤呆呆地站着站了很久,并不是感慨,而是腿发僵动不了了,他刚想扶住栏杆定一定神,一个骑行的人突然把车停到他身边——“喂!”

    霍明贤吓得差点翻过去,转头惊恐地看着那个戴骑行头盔的人。

    那人见霍明贤反应这么大也有点好笑,说:“你不是想不开吧?这下面就是河,所以这里的护栏做的很高,一般人翻不过去的,你也别想从下面钻过去,会卡住。”

    霍明贤脸色发白地摇了摇头,说自己不是寻短见。

    那个骑行的人“啧”了一声,说:“怎么现在都喜欢站在这里看风景啊,早上有个小姑娘也站在这里,我上山碰见她以为她要寻死呢。”

    霍明贤一愣,立刻问:“然后呢?”

    那人本来都要走了,听见霍明贤问就说:“我就停下想跟她聊聊啊,怕她想不开,结果她说这么高的栏杆她根本越不过去,不是想跳河,我就说那保不准你从下面钻下去呢,结果她又笑了笑说不会,因为会被卡住,我比划了一下还真是,小孩子都过不去,然后她就走了。不过我猜那女孩儿肯定之前试过,要不她怎么知道会被卡住呢。”

    霍明贤有些愣神,他的司机突然跑过来说他们该走了,他那个位置不能停车。骑行的人见霍明贤有同伴便也放心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霍明贤一直心神不宁,下山的时候他突然叫停司机,在山下的一家民宿订了房,决定暂时住下。明天就是覃岩的祭日,他有预感荆然一定会来。

    霍明谦家,邱潋终于再一次有了勇气登门过来。其实她回国有几天了,今天才正式鼓起勇气过来。

    之前她远逃国外,可是迟迟不见霍家的人联系自己,开始想会不会是上次的事件重演,那个女孩实际上也什么都没做。她向国内家人打听霍家的事情,结果也没探出什么惊人事件。在国外惶惶度日这么长时间后,她终于决定回来面对那件事,而且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法。

    刘姨把她带进客厅,霍明谦知道她来也有些惊讶,下楼来说:“邱潋姐你怎么来了啊,我们好久没见过了。”

    邱潋见霍明谦这个态度,更加肯定那个女孩真的只是吓唬了她一下,可是她不愿这样生活在不安里,她必须主动出击。

    一番寒暄后她忍不住说:“明谦,我想跟你说件事情,我们去你房间谈好吗?”

    霍明谦有些奇怪,可还是带邱潋回了自己房间。

    谁知一进门邱潋就问起霍明谦还记不记得车祸的事,距今已经七年了,不过她相信霍明谦这么爱自责的人不会忘记。霍明谦沉默了,没有答话。

    这个反应也在邱潋的预料之内,她开始急急地说自己也因为这件事一直内疚不安,并说他们不能这样下去了,应当面对它,这样日子才能过下去。

    “谁的罪就让谁去偿好了,这样下去我们三个人都会过不好,是时候揭开真相了。”邱潋说,已经排练无数遍的话此刻说出来牙齿还是有些打颤。

    霍明谦困惑地看着她,“邱潋姐,你什么意思,你要我做什么?”

    “那件事本来就不是你做的,你是为了你哥才担下了罪名,可你哥这些年肯定也不好受,你也一直不能释怀,所以干脆说出来好了!车子一开始就是坏的,你哥肯定也不会重判,受刑罚好过天天生活在内疚里。虽然你顶罪不对,可是因为你当初发了病警察肯定也不会为难你,你还可以暂时代管霍氏集团,直到你哥处理完这件事出来。”邱潋说,她自认自己这番话十分的严谨又有说服力。

    霍明谦更加疑惑了,“可是邱潋姐你愿意坐牢吗,同样是包庇罪你会被抓的吧?”

78. 搬起石头砸自己

    邱潋愣住了,她没想到霍明谦会说出这句话。或者说她没想到自己在这件事里需要付出什么,她根本就忽略了自己有责任这点。

    “当初是你要我替我哥顶罪的,而且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你还做过伪证,如果我都说出来,你不是一样会坐牢吗?你真的愿意?”霍明谦很惊讶,没想到邱潋姐愿意这么牺牲。

    邱潋慌了,张口结舌,“我,我当初……”

    霍明谦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邱潋姐,其实我之前也有过坦白的想法,而且我想过了,你看,我哥当初被撞出了脑震荡,他的意识本来就不是很清醒,当初应该还有病历留下,一直等案件结束他才能下地,所以他是在不清醒的情况下同意的让我顶罪,加上我哥先前不知道车子之前坏了,所以他应该本就不用受什么刑罚,我自己坐不坐牢无所谓,这一切本来就是我的错,可是我一直顾忌邱潋姐你,父亲的管家已经过世了他不必受刑罚,可你是在清醒的状态下给我哥做的伪证,而且是你提出让我替我哥顶罪,你要我全说出来的话,你会被抓的吧?”

    邱潋已经傻了,她原以为揭开真相把霍明贤推出去,自己就没了把柄在人家手上,可是现在看来,这件事揭出来牺牲最大的是她!霍家的律师何等厉害,霍明谦刚才的推论完全有可能实现。到最后就成为:霍明贤当时被撞的神志不清,他的女友联合弟弟定出了顶罪的计划,而霍明谦本身有病当时也确实发了病,他应该也不会受什么惩罚,因此到最后恐怕罪责最大的只有她,因为她是那个清醒的策划者!

    看着霍明谦询问的眼神,邱潋真是骑虎难下,她错就错在老是把霍明谦当做小孩子。霍明谦的性格是像小孩子不假,但是他并不傻,他绝不会坑自己的亲人。

    而且他从没觉得自己哥哥有罪。

    就在邱潋怎么都想不出说什么的时候,霍明谦手机响了起来,暂时解救了她。

    “喂,哦赵叔叔,什么?我哥怎么……他为什么去哪里?”霍明谦的神情有些焦急,“好,我立刻打电话给他,不行我就过去找他,嗯。”

    原来霍明贤司机不放心自己的老板,担心三年前的意外重演,因此打电话给霍明谦说了霍明贤又去事故发生地的事,虽然这个二少爷精神不稳定,可毕竟是自己老板现在唯一的亲人,应该可以劝动他。

    霍明谦挂了电话立刻给自己哥哥打过去,焦急地等待着回音。

    邱潋小声问:“怎么了啊?”

    霍明谦没回答,电话接通后他立刻叫了声:“哥!你为什么去那里……真的?那我也过去,不行我一定要过去,我这就去!”

    霍明谦挂了电话就风风火火地要出门去,刚才他问哥哥为什么去那里,霍明贤没办法就告诉他明天是覃岩的祭日荆然可能会在那里出现,霍明谦一听就立刻也要过去。

    邱潋跟着他下楼问到底怎么回事,霍明谦先让刘姨给自己安排司机,然后才说:“我哥在当年的事故发生地,我也要去见荆然!”

    邱潋感觉心脏猛地一揪,刚才听过霍明谦的推论后,她现在是最害怕真相被揭露的人!谁知道他们兄弟俩见到那个魔鬼一样的女孩最后会怎样,霍明贤可不会像霍明谦一样顾忌她,要是他也听了弟弟的推论会不会一下把她推出去呢?

    邱潋感觉浑身发冷,最后非要挤上车和霍明谦一起去。

79. 缺了一部分

    天色已经暗下,车窗外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让邱潋心里更加不安,她偷望了一眼旁边的霍明谦,他直直的盯着车窗外已经好一会儿了,恨不能立刻就到地方一样。

    “邱潋姐,”霍明谦突然说,语气非常的轻,“如果见到荆然,无论她要什么,我都给,如果我死能够让她开心一点,我也愿意。”

    邱潋咽了口唾沫,“明谦,你……别这么想。”

    笑话,就算那个魔女要明谦的命,霍明贤肯定会想尽办法保住弟弟,把她推出去,她相信霍明贤干得出这种事!

    霍明谦脸上却带着有些诡异的微笑,是,他就是这么想的,他要在荆然的面前,在那个她从前爱的人死去的地方,把命交给她,他懦弱了半辈子,他现在愿意为了她站出来承担一切.而且他会告诉她他是自愿的,不会让她手上染上一滴血。反正在遇见她之前他的生命都是惶恐而痛苦的,如果牺牲掉这样的生命可以让她开心,他愿意。

    临近晚上十点的时候车子才到了山下的民宿,他们下车的时候雨已经转成大雨,霍明贤的司机过来接他进去。这间民宿的老板娘很热情的过来招待他们,听说她老公是个画家,在山上还有间绘画教室,晚上回来见到霍明贤就拉着他聊画,吃过晚饭后又带着霍明贤去看自己的收藏。

    民宿老板的收藏大厅内,他挨着一幅幅的向霍明贤介绍画,而且介绍的这些画还都是霍明谦画的,有的是拍回来的真迹,有的只是仿制品。

    “没办法,你弟弟的画越来越贵,全买回来我可吃不住。”民宿老板笑着说。

    霍明贤淡淡一笑,“看来你很喜欢舍弟的画作,凡是他画过的都在这里了。”

    民宿老板直直地看着霍明贤,“是啊,我不止欣赏而且还研究呢,因为我觉得他的画不只是画,还是他心里的伤口,令弟应该是个很敏感的人吧,据说艺术家都是如此,会把自己心里最隐秘的事情掺杂在作品里。我看了许多幅他的画,几乎就看到了他的成长历程。”

    霍明贤垂下眼,“嗯,小时候心理医生让他画画就是因为他不爱表达,才让他学着在画里表达。”

    “原来如此啊。”民宿老板眯起眼,“怪不得,我把他的每幅画和他的经历对照,发现都有些吻合的东西,那些应该都是最刺激他的记忆……可是也很奇怪,我总觉得中间缺了一部分。”

    霍明贤看向他,不动声色,“是吗?”

    “是啊,如果他用画记录那些刺激到他的记忆,不应该没有那个部分啊。”民宿老板皱起眉似乎在深思。

    霍明贤仿佛没有听到般看向另外一幅民宿老板自己签名的画作,说:“您的画也很不错啊。”

    民宿老板一愣,笑道:“比不得令弟的天赋,不过我以前有个学生和令弟很像,也比他小不了几岁,他也喜欢把不想说的东西融在画里……若是他现在还活着,可能也小有名气了吧,那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门突然打开了,老板娘和她的猫走进来,数落道:“老罗,人家客人的弟弟来了,你呀,非拉着人家看画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说起画的事就没个完。”

80. 一扇门

    老板娘和老板说着话,她的花猫却直奔了霍明贤去,似乎对他有极大的兴趣,霍明贤忙往后退了几步躲开它,他不喜欢这种小动物,尤其是随便就往人身上扑的。

    老板娘过来抱起猫说:“它平常不这么热情的,看来很喜欢你。”

    霍明贤压下身上的鸡皮疙瘩,这种毛茸茸的宠物他看着就不舒服,也不觉得自己会吸引它们,淡淡说道:“我在家的时候喂过鱼,可能是身上残留有鱼食的味道吸引了它。”

    不少鱼食里都混了碾碎的小虾之类,他想应该是那个味道刺激了花猫。

    霍明贤跟着老板娘他们出来,见霍明谦和邱潋都在饭厅等他,天色已经不早了,霍明贤没跟弟弟多说什么几人就先回房休息了。

    大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依旧没有停的样子。

    老板娘一大早从外面打听回来,听说霍明贤他们还要去那条路,急忙说:“你们没听说啊,昨天雨太大山上的石头和泥被冲下来,把护栏都撞开了,现在整条路都封了,你们几条命啊这个时候上环山路?”

    “可我们要上去找人啊!”霍明谦焦急地说,他现在只想见荆然。

    老板娘也瞪了眼,“这会儿那里怎么可能有人啊,谁傻呀这个时候上山路,不要命了?”

    确实是不要命的。

    霍明谦也想到荆然可能会这个时候去寻短见,他心里急却说不出,这时候司机也不肯载他们上山了,他大哥会开车,可是三年前霍明贤独自开车翻车后,也再没自己开过车。

    邱潋本来就不盼着这事,此刻低声劝道:“不能去就别去了,太危险了。”

    霍明贤走出去,问刚下来的封路人员此刻这条路上是不是已经没有人了。

    “路上有那么明显的标志,开车的人看到肯定不会过去。”

    工作人员说着就走开了,这条路现在太危险,山上随时可能再流下东西,他们也不能留人在那里守着,只能往下走去拦截车辆,再说这里那么明显的标志只要不想死的都不会再往前走。

    此刻的环山路上,不断有泥水混着碎石冲下来,荆然艰难地向前走着,远远看去,她像是长河上逆水而上的一只小纸船。大雨打在她身上,那件白色棉布裙已经完全湿透,原本骑来的自行车因为风雨太大骑不动被她扔在了半路。

    荆然也听新闻说了,栏杆被石头撞破了一个大口子,但对她而言这如同一道专为迎接她破开的大门。她绕开又一个封路的路标,继续迈着脚步。她还记得之前自己骑着车子来这里的时候,那时的她和现在一样单薄,柴火棍一样的身材上罩着件旧布裙子,张着嘴呼哧呼哧的爬上一个坡。

    荆然又抹了抹脸上的水抬起头,前面就是那个地方了,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那里站着一个少年,他转过头看向她,似乎在等她。荆然突然打了个冷颤,然后缩起肩膀继续向前。她走过那段地方,眼睛发着热。

    可惜,石头没有把这里砸开,她要再往前走。

    又走了好一会儿,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让她猛一惊,回过头,见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停下躲过刚从山上掉下的半截树,然后绕开障碍物朝她开来。荆然可能没想到,呆呆的看着车子开到自己身旁,车门突然打开,一只手猛地抱住她将她揽上了车。

81. 她是想死,但是现在已经不想带着他了

    “霍明谦?”荆然看着驾驶席上的人唤了一声,不晓得这傻子怎么跑来这里的。

    那人没说话,小心的将车子掉头,往回开,握住方向盘的手青筋凸显,似乎很紧张。

    荆然扒着车窗看外面,这跟她想的报仇的场景一模一样,她载着霍明贤来到这里,然后一起冲下悬崖。

    车子艰难的在路上行驶,不时要绕过路面上的大石块和树杈,然后慢慢又接近了那个曾经发生悲剧的路段。

    雨刷不停的摆着,可是眼前还是看不清楚,他的手死死地抓住方向盘,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他隐约看见公路围栏旁站着一个少年,慢慢回头看向他,少年的神情很恬静,只是眼神有些忧伤,他身边站着一个小姑娘,眼睛像是布娃娃脸上的黑扣子,呆愣愣看过来……

    荆然的目光也从那个地方收回来,看车子斜斜地靠向围栏而开车的人却僵着手臂不打方向盘,她转过头,看他的眼神直直的,突然拉住他的衣领狠狠打了一巴掌,“看路!”

    清脆的一声响后,疼痛把心神拉回来,他立刻打了方向盘把车子开回到路中央,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荆然仍旧木着脸坐在一旁。

    她是想死,但是现在已经不想带着他了。

    “你是霍明贤。”荆然说。

    他喘着气算是默认了,霍明谦倒是想溜过来,可是不会开车。霍明贤是趁封路人员走后自己开车上了路,原先还不确定,可没开多久他就看见一辆扔在路上的自行车,顿时头皮一炸踩油门继续向前,还好在那个大口子之前看见了她。

    “你为什么来这?”荆然问了一句,头发梢的水珠还不断滴在锁骨上。

    按说他就算知道她在也不该来啊,她死了应该对他有好处才对,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当初的真相了。

    霍明贤紧紧抿住唇没有回答。

    这时山上突然传来不妙的响动,霍明贤猛地踩下了刹车,一股泥浆夹杂着一颗巨石从他们车前冲过,将围栏扯变形好一长段,中间留下一个很大的口子。霍明贤立刻往一边打方向盘,这段路是下坡,即使踩了刹车车子也还随着下冲的水流不断往下滑,可没等车子改变方向,身侧的一股泥流便把汽车直接推了下去——

    车子被惯力推到空中划了条弧线才冲入水中。

    荆然瞪大了眼睛,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视角,她呆呆地看着天空在自己眼前移动,然后身体随着车划着抛物线落入水中。

    原来是这样的……

    直到霍明贤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叫她深吸气她才反应过来。他摘下自己的手表用凸起的表冠猛击车窗,随着一阵开裂声响水流很快从缺口进来,车内进水后车门可以打来了,他先把荆然推出去自己随后下来,紧拉着荆然的手向上游。

    水下的光线昏暗且伴着暗流,他们刚游出一点,一道暗流就把他们冲散,荆然回过头想去找他,却感觉黑暗一寸寸向她袭来,她抬起头,真的是光线逐渐消失了,好像是什么挡在了水面上,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荆然愣了愣,突然想起了什么,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他们头顶应该开来了一条船……

82. 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

    荆然闭上眼,任冰凉的河水把眼泪带走,安静的等死。隐约间她好像看见了覃岩,他在一条船上,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巨大,他在冲她笑着,她颤颤地伸出自己的手,他却摇了摇头。

    荆然感觉一阵推力把她推开了。

    她猛地睁开眼,眼前的亮度好像比之前好了一点。荆然回过头四处看,霍明贤还不知道在哪里。突然,一点亮光像水里不甚明亮的星星一样闪动了一下,随后星星变多了起来,一闪一闪在水里移动。

    荆然鬼使神差地朝那点点亮光游去,光线渐渐的转亮,荆然才看清刚才的星星原来是鱼鳞,大概十几条小鱼在霍明贤的周围游动,他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样缓缓飘落。

    荆然立刻游过去,一手伸到霍明贤腋下将他带起朝上游去。她不知道还有多少米可以浮出水面,肺好像要炸了一样,就像小时候她突然不能呼吸晕倒。

    可这次在晕倒之前,她还是看到了水面的光,头冒出水面时荆然深吸一口气,奋力把霍明贤往上拽了拽。公路和河中间还有一段坡度可以称之为岸,荆然把霍明贤拖到这样的岸上。他的脸没一丝血色,荆然拼命的按压他的心脏,深吸了一口气给他做人工呼吸。连续好几次,他终于咳了一声然后呛出一口水来。

    霍明贤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看见荆然面朝着河面跪坐在他身边,眼睛看着远处河面上一艘远去的船,泪水汹涌而出……然后他便睡了过去。

    荆然是真的在哭,她又看见了那条船,冥冥中她觉得,是覃岩救了他们。可是现在,那个有着干净温暖笑容的覃岩,就要彻底被带走了。她能想象他像刚才在水底一样笑着,冲她挥了挥手,然后随着那条船走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

    霍明贤醒来的时候,觉得刚才自己看到的也许是幻觉,因为荆然仍旧像以往一样面无表情的坐在他旁边。他躺的这块地方坡度没有那么陡,他们好像是在一棵坡中间伸出的树下面。雨似乎小了些,能听见雨水打在什么东西上发出的“咚咚”声,他身上还穿着衬衫和裤子,湿湿的贴在身上。

    刚才他昏过去的时候,荆然把他拖来这里的。她捡了块冲下来的塑料布搭在树枝上,建了个简陋的避雨地。霍明贤的外套后背因为拖行脏的不成样子了,而且多处被划破,荆然就把它扒下来用棍子挑着插在树影外当信号。她本来想像抱霍明谦一样把他抱起走过来的,可奇怪的是他们兄弟俩看起来一样高一样瘦,可霍明贤却比他弟弟重很多,没办法她只能拖着他。

    “河水还在涨,要是没人来救我们,我们可能还是会被淹死。”荆然抱着膝看着离他们不远处的河面说,“我把你的外套用树枝插在那边了,要是有人看到……”

    荆然又不说了,因为感觉这时候没人会过来这里。

    霍明贤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说:“明谦他们这时候应该发现我出来了,等雨一停救援应该就会过来。”

    荆然只是撇了撇嘴没说话,不过她不说霍明贤也知道她的意思,等雨停了他们赶来,说不定河水早就涨到他们这里来了,霍明贤也没再说话,摸索着坐了起来。

    荆然可能觉得无聊,就问他为什么在水底的时候,鱼会聚到他身边。她反复的回想过,确定那不是幻觉。她就是看见他的身边有很多小鱼,它们好像被他吸引似的在他身旁游动,身上的鳞片像星星一样微微闪动。

83. 可他的眼睛好像在说,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荆然跟霍明贤说了自己跟着鱼找到他,而且他身边还有很多鱼围着他的事。

    霍明贤听后也愣了一会儿,最后他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点灰褐色的东西,说:“可能是这个吧,我口袋里还有点剩下的鱼食。”

    荆然点了点头,那就说得通了,不过……还是觉得有点神奇,尤其是在水底,微薄的光束照下来的时候,小鱼们围着他的样子,荆然总觉得那么不现实。

    他们暂时没再说话,荆然没再问他来这里干什么,他也没问荆然为什么救他。

    荆然看他正捻着手上的鱼食,不知在想什么。她也看得有点入神,想起一部电影:《大鱼海棠》。里面的少年曾浑身涂满了鱼食跳进水里和鱼群嬉戏,最后为了救那条女主化成的红海豚葬身海底。

    “在想什么?”

    荆然一愣,抬起头看见他黑如子夜的眼睛,可他的眼睛好像在说,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荆然别开脸,没有理他,可是突然打了个寒颤。

    霍明贤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挨住她说:“我们这样比较容易保存体温。”

    荆然没有吭声,霍明贤接着把自己的皮带解下来,绕到一旁的树干上然后锁成一个圈,递给荆然,“拉着,免得滑下去。”

    荆然把胳膊伸进皮带圈里然后依旧抱着膝,霍明贤也一只手握住皮带,看着河对面已经亮起来的星星点点的灯光。天已经快要黑了,冷风吹来,他感觉到荆然的身子在不住地抖。

    “我总是感觉见过你,我说的不止是第一次在上面那条路。”霍明贤突然开口了。

    荆然没有回应,他接着说:“有好几次我开车的时候都好像看见了你,最真实的一次距离特别近,你站在路边,和原来的你已经有了些变化,可我还是能认出是你。你穿着件蓝色的裙子,头发绑成辫子,眼睛像两颗黑色的扣子直直盯着马路,手里还提着一个白色的壶……现在回想起来也像真的一样。”

    “那时我正要去医院给我师父送粥。”荆然说。

    霍明贤一愣,扭头看了看她,原来那时他真的看见了她。心理医生还说他又出现了幻觉,而且让他今后都不要开车了,以免再出意外。因为那次见过她后,他因为心神不宁竟然把车开得翻倒在路边。

    不过,之前的几次确实是幻觉,因为她身边还有那个少年。

    荆然往上缩了缩腿,因为河水已经淹到了她的脚踝,雨虽然小了,不过要是再这样下一夜,明天这棵树肯定也会被淹没。

    山下的民宿里,霍明谦还在焦急的跟救援人员争辩,可无论他怎么说人家还是表明,救援队最少要等雨停才能开始救援,因为这个时候山上还在往下流泥流和石块,好几段路都被冲坏了,车子过不去,人去更危险。

    邱潋见霍明谦情绪太激动,把他拦下先拉到一边的房间,免得他跟人家吵起来。

    “好了明谦,你别这么急,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啊。”邱潋说。

    “我能不急吗?”霍明谦难得发火,“那条路上那么危险,我哥和荆然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自己过去他们还不让!”

    “这么危险你肯定不能自己去啊,”邱潋说,“而且明贤上山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是个成年人了,做事之前应该想清楚的。”

    “我哥是为了救荆然才去的!”霍明谦瞪着眼说,“否则他不是那种逞一时之勇的人!”

84. 说了出来

    邱潋被霍明谦恶狠狠的眼神吓了一跳,她原本想着明谦这时候必定会把她当成亲人般依赖,本来还想这个时候多跟他亲近……

    邱潋脸颊发热道:“我也很担心他,可他一向就是这么自负,都不确定那个人在不在就要上山,还不告诉我们。”

    “我哥是为了我!”霍明谦激动地说,“他知道我喜欢荆然一定想去救她,才会自己替我去找。”

    邱潋瞪大了眼,随后便打翻了一腔的醋意,明谦,竟然喜欢那个阴森森魔鬼一样的女孩?

    她咬了咬牙,原本做出的关心模样也被嫉恨代替。

    “你喜欢那个保姆?”邱潋尖刻地说,话中满是鄙弃。

    霍明谦皱了皱眉,露出的些许抵触更让邱潋抑制不住恨意。

    “荆然是我喜欢的人,”霍明谦明白地说,“她和我哥都是我最在乎的人。”

    “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邱潋突然尖声说,“那个女孩她是来寻仇的,她要害我们!你怎么傻成这样,喜欢那种心如蛇蝎的人,你知道她是怎么对我的吗?她根本就是魔鬼!”

    霍明谦眯起眼,突然想起什么,路上的时候他说起偿还荆然的话,邱潋好像明白他的意思。

    “你早就知道了。”霍明谦说。

    “没错,她早就威胁过我了,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恶毒!”邱潋眼中含着泪说,觉得霍明谦简直傻的无可救药,会喜欢这么个人。

    “你总是这样把别人想的那么好,喜欢把责任往身上揽,你哥难道真的是为了救那个人吗?我能让她威胁明贤可能让她威胁吗?他说不定根本就不是去救她,而是去灭口的!”邱潋已经止不住自己的情绪,话也像开了闸一样都说了出来。

    “你胡说!”霍明谦怒道,像是第一次认清邱潋一样。

    邱潋不能接受霍明谦此刻看她的眼神,尖声叫道:“他本来就是魔鬼!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吗?他当初一直知道我喜欢你,故意的原谅我最后只为了羞辱我,让我没法在这里立足,还彻底毁了我跟你在一起的机会,是他毁了我的幸福!他跟那个女孩是一路人,他们都是魔鬼,他们就算都死了也是天意!”

    邱潋说完后拼命呼吸着,像是用尽了肺里所有的空气。

    霍明谦看着她,眼神阴冷,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喜欢我。”

    邱潋一愣,刚想把眼神躲开霍明谦就上前一步,“那你当初亲我,就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牙就紧紧地咬上了,但是眼神中的仇恨让邱潋心中发冷,这跟她想好的表白场景和结果完全不一样。

    霍明谦的拳头慢慢握紧,原来他当初不是太敏感,原来他所感知到的令他厌恶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使他发病的诱因也不是他自己臆想,可他却不断的怀疑自己,最后觉得自己无可救药躲进精神病院……

    邱潋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两步,最后失控地叫起来,“你们都是疯子!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喜欢你而已……你们都有病!”

    说完她便跑了出去,崩溃的哭声越来越远。

85. 他们来了

    也许是上天感应到了霍明谦的心愿,雨停了,可是现在已经是晚上,环山公路上的情况又不稳定,救援队还是有些迟疑。最后队长站出来愿意带着几个人步行上去搜寻一下,毕竟是黄金的24小时,这时候要是不找恐怕两人也就没有再生还的希望了。

    霍明谦一定要跟着,队长没办法就带上了他,几人带着手电筒和简单的工具就上了路。

    另一边,荆然抬头看见几道光从头顶划过,她忙推了推趴在树干上的霍明贤。

    “霍明贤,你别睡,好像有人来了。”她说。

    水已经漫到了霍明贤的胸口,之前他把荆然推上树干让她骑趴在上面,可是为了怕树干折断他自己只是站着抓住树干。河水冰凉,即使看不到他的脸色荆然也能感觉到他的皮肤没有一丝温度,他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困倦。

    霍明贤缓慢地抬起头,可是这话荆然已经用来骗他好几次了,怕他真的睡过去。

    “呵……”他无奈的叹口气,又似乎是笑,“你这都说了第几次了?”

    “那你别睡啊。”荆然说,“雨已经停了,只要等到明天就一定有人来了。”

    她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只为刺激他的求生欲。

    “我下去站会儿吧,你上来,我们轮换着好保存体力。”

    荆然说着要下去,在树干上的手却被他握的死紧。

    “你别动……”霍明贤无力地说,想拿出点自己平常的威严,可是却实在没力气。

    荆然咬住嘴唇,用另一只手探了一下快淹没树干的水,冰凉刺骨,他已经在里面至少泡了好几个小时了……

    荆然覆上他冰凉的手,飞快搓揉着,好像手暖和了他就能暖和似的。

    “那你别睡行么?”她小声地说,还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担心霍明贤的安危。

    霍明贤看看她,她像只小猫一样缩在树上,眼睛亮晶晶的,越是黑暗的环境这种晶亮却越明显。

    “嗯。”他应了一声。

    “你当初是真的哑了吗?”他突然问。

    荆然一愣,随后回答,“不是,我只真正哑了半年。”

    他笑了,好像在说“果然如此。”

    荆然抬起头,渴望能找到一点带来希望的信息,她又看见有光束掠过。

    “霍明贤,你看到没有?”荆然说。

    霍明贤瞌着眼没抬头看,不过他说:“他们来了。”

    “嗯?谁们?”荆然低头问。

    “我弟弟,明谦,”霍明贤说,“他带人来找我们了,他在叫我呢。”

    荆然忙竖起耳朵听,可是什么都听不到,她以为霍明贤是已经出现幻觉了。可是她再次看到有几束光掠过,确实像是手电筒的光。再屏息等了一会儿,似乎真的听到有人的声音。

    “我们在这儿!”荆然喊了一声,嗓子虽然已有点哑,可是这一声在夜晚格外突兀。

    “霍明谦——我们在这儿,下面!”

    荆然又连着喊了好几声,手紧紧的抓着一旁不知是不是已经睡着的霍明贤。

    人声越来越近了,荆然感觉很多束光都照下来。有人喊他们,其中似乎就有霍明谦的声音。

    “我们在树下面!”

    荆然回应了一声,然后眼睛就被灯光照的眯了一下,应该有人看见她了。她忙低头推霍明贤,“醒醒,他们来了!”

    霍明贤的眼睛露着一点缝,借着手电筒的光荆然看见他的脸还是那么白,头发湿了后更显曲卷,一脸的困意,强撑着哼了一声似是回应她。

    有人绑着绳索下来,帮他们系上绳索把他们接了上去。

    等再上公路的时候,霍明谦立刻冲上来,看了看担架上的哥哥,然后猛地把荆然抱在怀里,紧紧的。荆然几乎都不能呼吸了,只像个布娃娃一样任他抱着,她也感觉天昏地旋,好想睡一觉……

86. 请原谅……

    霍明谦看着哥哥和荆然被送上车载去医院,他自己要晚些时候才能和司机离开,得知哥哥和荆然都没大碍后他的心已然放下,望着车的方向微微笑起来,他想的没有错,哥哥是去救荆然的。

    心情很恬淡,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身后突然有人说,霍明谦回过头,见是这家民宿的老板。他望着霍明谦,欲言又止,眼神很是复杂。

    其实老板是认识荆然的,这个小姑娘每年都会来祭拜,他每年也会去那个地方看看。没错,他就是覃岩当初的美术老师。

    他也晓得今天是覃岩的祭日,当得知荆然在那条路上时,他是吃惊中又带着相信的,但他更吃惊的是,来找荆然、又救了她的人竟然是……霍明贤。

    他心里现在有很多的问题,憋得他打算坦白说出。他明白的告诉霍明谦自己是覃岩当初的老师,明白地问霍明谦,为什么当初那段肇事的记忆没有出现在他的画作中。

    霍明谦抿着唇看了他好久,才说出一句,“我哥是个好人,真的。”

    老板张了张嘴,霍明谦这句话看似不挨着他的问题,却对应他心里的疑问。

    霍明谦往后退了一步,突然跪下深深一拜。

    “对不起……一直该说对不起的,就是我。”他说,眼中的泪滴在地板上。

    再抬起头他看着老板,直视对方的眼睛,“我真的很后悔我那么软弱,控制不住自己,以致造成了那样的悲剧,请原谅我的苟活,我愿意用一切去弥补。”

    霍明谦的脸上满是泪痕,老板扭过了脸,他研究了霍明谦很多年,知道他真的是个病人,而这么多年,他都是在找一个解释,一个让自己没有那么意难平的真相。

    最终,老板轻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医院里,荆然比霍明贤要早醒来,她的烧天亮时就差不多退了,护士说她说了一夜的胡话,她醒来时枕头也是湿的,完全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可是感觉心里舒服了很多。此刻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病房外覃清耀正和大夫交流。

    她醒后不久他就来了,说是从新闻里知道她在这里。原来荆然已经上了本市的新闻,昨晚她和霍明贤获救的消息在今早就播出了,新闻里对她的描述是“疑似要轻生的女孩”,可能是霍家给新闻方压力对霍明贤实施了身份保护,新闻里倒是没有多提他,只说是去救女孩的人。

    还有好多记者等着采访荆然,毕竟那个天气往那条路上跑的,除了寻死很难找到别的理由。荆然知道后也没跟覃清耀多说什么,只让他尽快给自己办理出院,让她离开这里,她不想面对那些记者,覃清耀就去跟医生交涉了。

    没一会儿覃清耀进来跟她说已经都办好了,然后就从医院后门把荆然接了出去。

    在车上荆然裹着毯子靠在座位上瞌着眼,不看也不理覃清耀。等迷迷糊糊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床上了,虽然手上还扎着点滴,可四周看起来并不像是医院。

    “哼,醒了?”

    荆然寻着声音望去,见是覃岩的母亲靠在门口看着她,目光冰冷。

87. 亲生父亲

    “夫人,先生不让你在这里。”一个系着围裙的妇人为难地过来跟覃岩母亲说。

    “干什么,还怕她把她怎么样啊?”覃岩母亲不依不饶道,“我才懒得碰她呢,一个野种!”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覃清耀的声音,他也过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啊,这也是我家!后悔就把我赶出去啊,我还不稀罕呢!”覃岩母亲说着走开了,高跟鞋的声音渐远。

    覃清耀到门口看见荆然醒了,立刻笑了笑,“你醒了啊。”

    说着便走进来,“肚子饿了吧——孙妈,快去把粥端来。”

    “我不住这儿。”荆然开口说,气息微弱但是声音很清晰。

    覃清耀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苦笑开,在一旁拉了个凳子坐下。他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说:“你也别怪她,这些年其实她也不容易。当初经历那件事,我们都缓不过来,然后我的另一个——”

    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荆然闭上眼一点都不想听。

    覃清耀叹口气,“我的情人告诉我她怀孕了,我刚失去了一个孩子,那时候我没法拒绝另一个孩子。我就想跟小岩母亲离婚,而且为了保住财产派侦探拍到她出轨的证据,陷害她跟我离了婚后我娶了情人,可谁知孩子生下来不是我的,我后来才知道,我已经不能有孩子了。我万念俱灰,第二次离婚后我又把小岩的母亲接了回来,她那时候的精神已经出了毛病,需要人照顾。我们曾经相互怨恨过,可是……”

    覃清耀摇了摇头,“我们都有过错,可是现在我不想再怨恨她了。我自知罪孽深重,之前做那些事的时候,我想过可能会付出代价,可我想的是金钱和名誉上的代价,我没想到会报应在小岩身上……”

    覃清耀的声音有些变了,他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水光,“我想,是因为我们不配吧,上天知道,我们不配有小岩那样的孩子。”

    荆然把脸别开,不想看他,也不想听。

    覃清耀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又看向荆然,“我才知道你也一直都没有走出来,可是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的一个孩子已经走了,我不想你活在痛苦中,你要是恨的话就恨我吧,别再跟自己过不去。”

    这时那个孙妈端着粥进来,覃清耀也看出荆然是真的不想见自己,站起身让孙妈照顾荆然,他自己出去了。

    没过多久就传来覃岩母亲和他尖声吵架的声音。

    “随便你,你把钱都留给她也跟我没关系,我才不稀罕!”

    “你不要又发疯好不好,我在跟你好好说话。”

    “我不想听……你别碰我!别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当初你因为那个妖精把我逼走,欢天喜地要生儿子的时候你怎么忘了,要不是你生不出儿子你早就把小岩忘了!你连那个野种有骨气都没有,你怎么不去死,去死……”

    孙妈面露尴尬地起身去把门关上,荆然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又躺下闭上了眼睛,她只想赶快好起来离开这里。

    傍晚的时候荆然趁没人自己下了床,扶着墙走了出去,慢慢在走廊上找着下楼的路,可是绕来绕去反倒迷路了。她看见一扇天蓝色的门,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门没锁,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蓝白相间的墙壁,半人高的蓝色墙面衔接着大片白色,窗前是洁净的米色书桌,同色的桌面书架,上面的东西整齐有致,墙上挂着好几副有海的画。房间布置的很简洁,一看就是个大男孩的卧室,床单没有一丝褶皱,枕头旁还放着换洗的衣物,仿佛随时有人会回来在这里脱下校服换上居家服。

88. 画

    “你干什么!”

    荆然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见覃岩母亲正走过来,“谁让你进来的,你给我出去!”

    荆然的目光眷恋地扫过屋顶的暖黄色灯罩和墙边的乌木落地书架,这里跟她想的竟然一模一样。

    “你乱看什么,出去!”覃岩母亲像是被人侵犯了最宝贵的东西,过去推了荆然一把。

    荆然本来就站不稳,踉跄一下坐在地上,好在地上铺了地毯不是很疼。

    “你在这里装什么可怜,”覃岩母亲的声音突然变了,看着地上的荆然,“你以为你死过很了不起吗?你知道对一个母亲来说孩子没了是多大的痛苦吗,活着才是最大的惩罚!”

    她突然捂住脸哭起来,腿一软跪坐在地,“我们小岩那么听话,优秀,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孩子,如果可以我宁愿死的人是我……覃清耀他根本就不懂爱孩子,只要有另一个孩子当狗皮膏药他就立刻忘了小岩,他根本就不配做父亲!”

    她伏在床沿大哭起来,声音听着让人十分难受。

    “我的小岩死的那么惨,我恨你怎么了,我就是恨你……”

    荆然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可怜的女人,转身慢慢地走了。

    第二天,应她的要求覃清耀只好把她送回去,但是告诉她,无论她愿不愿意,自己死后家产都会分给她一份,随便她拿去做什么。而且只要荆然愿意可以随时回来,他会给她安排一个好的前途。

    荆然始终没有说话,下车的时候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租住的那座旧楼。

    回去后荆然就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这里一阵,退还的一部分房租她寄回了霍明谦家。她自己没有多少行李,师父的椅子被她暂时寄存在一个木器店仓库,那仿佛是她的根,有它在,她总还会回来。

    覃清耀家收到了一份巨大的包裹,听说是荆然寄的他才接收让先放到自己院子里,等打开后覃岩母亲站在台阶上冷笑,“你女儿真孝顺,知道你年纪大了送你口棺材,总能用得上。”

    覃清耀有些困惑,等打开后才瞬间湿了眼眶,覃岩的母亲似乎感觉到什么,立刻冲过去推开他,随后趴在木匣的边缘泣不成声。

    一切终于都收拾停当,荆然看了眼空空的房间,提上自己的提袋把门锁上,钥匙交给对门的大娘托她转交给房东,自己就下了楼。没想到在楼下正好碰见送快递的,那个小伙子还认得她。

    “你是荆然小姐吧,有你一个快递。”小伙子递过来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荆然接过来,盒子上没写发信人信息,她直接打开,见里面是一个画卷,她觉得可能是霍明谦送来的,不过霍明谦直接框起来给她才比较正常。

    荆然将画卷拿出来展开,手指却微微颤抖起来。

    蓝天和河面的巨大背景下,一个女孩纤细的身影立在公路栏杆边,她正遥望着远方,身上的裙子和头发头被风吹起,看起来孤独又倔强……

    荆然的视线渐渐模糊,她不懂画,却认得他的画,她缩了缩手指看见底下的日期,正是她和覃岩那天见面的前一天,原来那天,他是要送给自己这个。

    只可惜之后他再没有机会去拿挂在自行车上的画夹。

    画的边缘一般不会完全填充,可这幅画特意用颜料把画纸边缘的小坑都填满了。

    他就是这么细心又温柔的人……荆然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免得眼泪落在原本就已经脆薄的画纸上,她把画捂在胸口,不住抽泣起来。

    最后荆然把画重新先放回盒子里抱在身前,吸了下鼻子,抬起头重新朝前走去。

    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上,男人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渐渐走远,直到转弯看不见。

89. 小店

    助理小心地把资料递上去,双手放在小腹上微微弯着腰好能注意老板随时交代的话。他们霍氏集团的总裁做事严谨是出了名的,越是他身边的人压力越大。

    霍明贤眉头微蹙着,在看似已经很详细的资料上又挑出了几个不甚清楚的地方,“还有这里,”霍明贤抬起眼说,“你立刻去研发部,让他们……”

    霍明贤的眼神突然一定,目光停留在助理的胸口上,助理意识到后脸微微红了。

    霍明贤收回目光,突然说了句,“你的项链很漂亮。”

    助理的脖子上戴着一个用皮绳穿着的木刻花生吊坠,可仔细看的话,花生的纹路竟然是雕刻上去的经文,字比芝麻还小,可见匠人雕工精湛。

    助理的脸已经红透了,她是第二助理,平常都是在辅助第一助理的工作,很少有见到的老板的时候。第一助理提醒过她好几次,在老板面前不要分神,最好的一个办法就是不要总是看老板的脸,谁都知道他们霍氏集团的总裁是个绝色美男,但他们助理的工作要求严谨,工作的时候发花痴一定会影响饭碗。可现在被老板这么盯着,她没法不脸红心跳,脑子还有点缺氧。

    “哦,前段时间有点失眠惊梦所以买来一个戴,很便宜的。”小助理声音细如蚊呐地说。

    霍明贤眯起眼凑近看了看,“是么,在哪里买的?我弟弟的画展正好需要一些木器摆件。”

    看总裁靠近,小助理的脑子已经快蒸熟了,忙傻乎乎地说:“就在东城的文化市场里面的一个小店,那是个木偶店,可是也卖其他的木器,那家店在那一片很有名的,那个小老板人也不错,她说这些小东西都是边角料做的,所以只收个手工费。嗯……霍总您要是喜欢我可以带您去,正好我下班也想过去再看看。”

    霍明贤笑笑,“谢谢,今天就不用了,你先去忙吧。”

    “哦。”

    小助理抱着文件踩着棉花般走了出来,心里反复回想,总裁刚才是真的笑了吗?他们这些身边人多久都没见到他笑了?

    城东文化市场里一家木偶店里,荆然正在柜台里一边雕刻练手一边看店,不大的柜台上摆着一个方形的玻璃缸,一条红色的小鱼正在里面游来游去。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那些静止的木偶和木器身上,整个小店都显得十分静谧。

    这家店是她半年多前接手的,当时的老板替她存着师父的木椅,后来打电话跟她说店不开了,所以木椅也不能帮她保存了,荆然就直接回来接手了这家店。她把墓地退了后虽然没有退全款,但是返还的钱足够她支付第一年的房租。而且小陈经理很好说话,以为她的绝症治好了还挺替她高兴。

    这边的店由于地理位置好,加上她的手艺精湛,接手过来生意就一直很好,加上同时开通的网店销路,生意是不用愁的。

    店铺的玻璃门突然被挤开,一个高大的男子倒着拖着木头进来说:“放哪儿?”

    荆然知道这是送木料来了,忙把人引到小仓库的门口打开门,这才发现这次送货过来的竟然是陶勋。

    由于店是在文化市场二楼,陶勋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才把订的木料都搬上来,搬完后却一点没有累的样子,靠在她的柜台上掏出一支烟咬上,一边点火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这边生意还不错吧?”

    荆然皱了皱眉,把烟给他抽过来,“这里就不要抽了,什么时候学的……对了,你又回来给家里帮忙啊?”

90. 有的人哪里都关不住

    陶勋抹了抹脸,一年多不见了,荆然感觉他现在完全长成了一个大人,身上穿了件脏兮兮的白色T恤,旧牛仔裤,胳膊上肌肉嶙峋,脸比之前黑了一个度,五官显得更深邃了,鼻梁上有一道不显眼的小疤。

    “早不用去学校了。”陶勋说。

    “又怎么了?”荆然问。

    “打架。”他很坦白地说。

    “光打架就把你开除了?”荆然说,“你以前也没少在学校打架啊。”

    “打进了医院。”他舔了舔嘴唇说。

    “……”

    所以说有的人是真的哪里都关不住,荆然想。

    陶勋见荆然一副无语的样子,解释说:“我也进了医院,那学校挺乱的,一个校内的小帮派见我不服欺负,十来个打我一个,他们九个进了医院我也进了,后来就都给开除了。这都半年前的事了,从学校回来后我妈让我跟着我姨夫跑货车,后来我爸中风了才回来替他。”

    “陶叔中风了?”荆然惊讶地问,上次还是陶叔带人来给她送货的。

    陶勋点了点头,“快俩月了,倒不是不能动,就是走路不方便而且一边脸老流口水,厂子里的事就只能我照看了。”

    可能因为是男孩子,陶勋说话的时候虽然眉间拧了道沟,但是口气十分平静。

    他看着也比以前成熟了很多。

    “呵,以前他老嫌我妈啰嗦,下工不回家就是怕听我妈骂,现在只能躺在床上或坐着听我妈骂他了。”陶勋说着说着又笑了,摇了摇头。

    可在荆然记忆里,陶婶虽然总是高声骂着陶叔,但他们的感情还是很好的,有一次小区里有一家的儿子赌博被人下套一晚上输了十几万,第二天就逃了,后来讨债的人上门把不知情的老夫妇和儿媳小孩都挟持住,还在屋子里打砸,陶叔看不过去让他们把人放了,最后跟那群人动起了手,当时正在厨房做饭的陶婶听说自己丈夫跟人打架立刻就冲了出来,扑到那些男人身上拼命抓挠救自己的男人。后来小区里的人合力把那帮人赶走了,陶婶又开始骂陶叔。

    “你妈只是脾气不好,实际上她很关心你爸的。”荆然说,“而且照顾中风病人很辛苦的,谁都会吃不住。”

    “可你就从来没骂过你师父。”陶勋手插在口袋里歪着头说,“我记忆里,你师父中风的时候都是你在伺候,他儿子都受不了,但你好像从来不知道辛苦也不知道抱怨一样。”

    荆然没接话,师父是她的亲人,也是她尊敬的人,那是不可能骂的。

    “你几点下班啊,中午我请你吃饭吧。”陶勋突然说。

    荆然笑笑,“还是我请你吧……不是把你当小孩子,我在这里开店,你过来一趟理应我请你。”

    见陶勋刚才皱眉,荆然忙解释清楚。陶勋舔了舔嘴唇,垂下眼没说什么。

    文化市场附近有很多小馆儿,荆然带陶勋去了一家自己常去的面店,要了两碗面几盘菜和一大盆汤,饭菜看起来并不很精致,但是量足味正,陶勋和荆然吃得都很香。

    “你现在住哪儿啊?”陶勋吸了一大口面说。

    “在附近租了房子,那边的向阳小区六楼。”荆然说。

    陶勋咽下口里的东西,皱了下眉说:“我都听说了,你妈改嫁你没过去是对的,反正也落不着好,那你现在……”

    他本想说“就这么一个人没有个家”,可想想还是没说出口。

    荆然其实一点也不在乎,她早就没有家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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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爱至深至远介绍:
十四岁时荆然亲眼看到霍明贤开车肇事撞死自己暗恋的学长,可最后出来顶罪的却是他的孪生弟弟霍明谦。五年后准备自杀的荆然突然发现真相,对她而言,肇事者和包庇者都该付出代价。悉心准备一年,潜伏仇敌的家,她要让他们也尝到绝望的滋味。
“你知道当幸福就在眼前,但是却在一瞬间土崩瓦解的感觉吗?”荆然缓缓地说,“我是应该下地狱,但你们正适合与我同行。”
可是随着另一层真相的解开,她发现最后自己深陷的不是仇恨,而是对爱的怯懦……她的爱至深至远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她的爱至深至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她的爱至深至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