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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爱至深至远全文阅读

作者:青柿子红柿子     她的爱至深至远txt下载     她的爱至深至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1. 生钱的路子

    “你还爱我吗,荆然?”

    荆然自己开车回去的时候,心里也在想刚才在医院门口霍明贤问的这句话。

    其实她心里知道答案,只是有些东西像是荆棘一样包裹着她的心,让她没办法跨出来去表达自己的感情。

    荆然想起后备箱里还有梁奶奶做出来的一批衣服要送去孤儿院。之前荆然跟梁奶奶提了一下孤儿院孩子的状况,有些孩子因为手脚弯曲穿衣服很不方便,梁奶奶就专门做了种袖子和裤腿可以用扣子或拉锁拉开的衣服和裤子,穿的时候会方便很多。

    荆然开着车来到孤儿院,正好杨敏珠有事找她。

    荆然把衣服交给工作人员让他们去分给孩子们,自己去杨敏珠办公室。上楼的时候她看见一个熟悉的小男孩在楼梯下蹲着玩一个小汽车,看见她后也呆呆地望过来。荆然认出他就是那天那个拿着剪刀的女人带来的孩子。那个女人刺伤自己母亲后就因为故意伤人被警察带走了,至今没能放出来,这个孩子就留在孤儿院。

    荆然上楼敲开办公室的门,杨敏珠正在自己的办工桌后面吃药,她的脸色还是不太好。见荆然进来摆了摆手示意荆然坐,自己喝了几口水咽下嘴里的药片后说:“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情。”

    荆然点了点头,“什么事啊?”

    杨敏珠想了想,却先说起了另一件事,“苏秀去世了。”

    荆然皱了皱眉,她没听过这个人是谁。

    杨敏珠想了想说:“是我们的一个捐助人,之前据说她也见过你,我以为你们也认识呢。”

    荆然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苏秀就是梁奶奶的徒弟,当时她没怎么记住她的名字。等等,她过世了?

    “乳腺癌。”杨敏珠只说了三个字,然后叹了口气,“她遗嘱上给孤儿院留了一大笔钱,为此她的儿女还来这里闹过,只是迫于舆论压力现在也不来了。”

    荆然却在想这个事情要不要告诉梁奶奶。

    如果是这种病的话,是不是她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会在最后的时间找到梁奶奶想做点什么弥补之前的事……这都不得而知了。

    杨敏珠感叹完后又说:“她留下那笔钱不是小数目,除此之前还有一个服装厂是指明留给作为院长的你的,虽然你现在不是院长了,但名义上还是留个你的。我在想,如今再多的钱投进孤儿院都有花完的时候,那个厂子我去看过,还算完善,我想不如把它当成一个生钱的路子,咳咳……”

    杨敏珠咳了几声,又喝了几口水强撑着说:“我虽然多年不做生意了,但是也算有点底子,开头我可以帮着你经营,之后你就自己管理,文件方面的事情我已经给你处理好了,那个厂子现在就是属于你的了。”

    荆然这可露怯了,她做个匠人还可以,开店也凭的是手艺和对自己专业的了解,做生意她是完全不会啊。

    看荆然的神情杨敏珠就知道她想什么,仿佛恨不得以似的说:“其实你应该也不用我帮,霍家就有相关的企业,你得到他的指点,经营个小制衣厂而已应该不成问题。”

    看来杨敏珠还以为荆然和霍明贤依旧是情侣关系。

    荆然头疼的想着,其实有个厂子确实比开木偶店赚钱快一点,或许她可以学学怎么经营,梁奶奶懂制衣的事情,技术方面的事可以请教她,至于霍明贤那边……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先试试。

    见荆然终于点头接受了,杨敏珠立刻起身带她去看那个厂子,路上就跟荆然解释说,那个制衣厂现在有自己的供货链和销售链,就是不会管暂时也不会亏钱,只不过盈利也不算多,荆然如果能再拉点销售渠道,可能就会好一些。

    到了工厂,荆然才发现这个厂子并不小,光工人大概就有五百多人。

    “唉,我嫁人后就没再碰过生意上的事情,现在想起这些也是一头懵。”杨敏珠看着这么多工人有点力不从心地说,“之前我也帮父亲试着管过几千人的公司,可是现在……”

    想了想,她还是对荆然说:“霍家的企业下有好几家千人大厂,也有服装行业的,你可以去向他借几个技术或者销售顾问,那样的话倒是事半功倍。为了孩子们,也只好如此了,咱们有了自己的产业,好过总是寄希望于别人捐款。”

    荆然也知道,杨敏珠要不是真心为了那些孩子也不会提及霍家,自然也不好让她失望,只说自己会尽力试试。

    回到家后,荆然就跟梁奶奶说了那个苏秀的事,也没法不说,制衣厂的事反正也得告诉梁奶奶。

    梁奶奶听后好久都没说话,之后把脸扭过一边,抱着小狗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什么时候的事?”梁奶奶突然问。

    “听杨姨说,就是上周。”荆然低声说。

    梁奶奶没说话,低着头抚着小狗,人似乎一瞬间又苍老许多。荆然想先起身离开让老人自己待一会儿。梁奶奶却又突然开口:“你说,她留给了你一个厂子?”

    “嗯,是个制衣厂,我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所以还想问问您。”荆然只好说。

    梁奶奶双眼浑浊,突然笑了笑,“她一直都想开个制衣厂,自己当设计师,当初跟那个人也是这个目的,他能给她资金……唉,她和我一样,都是心比天高。我这一生也没能开成厂子,她开成了,人却……”

    梁奶奶叹了口气,声音哽咽,“这个世界对我们女人何其不公道啊。”

    感叹过后,梁奶奶重新打起精神说:“改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我老了,可有些东西是这辈子都忘不掉的,技术方面我也不是老古董,能帮的我会尽量帮你。”

    荆然的心里有了底,“那,明天我就带您过去吧,上午我去看小骁,下午我们去您看成吗?”

    梁奶奶却说:“明天……明天你先送我去个地方吧,你知道,她葬在那里吗?我想去看看她。”

    荆然的心里突然一揪,低声说:“我问问杨姨,她应该知道。”

    梁奶奶点了点头,缓缓地说:“她是孤儿,之前她走的时候我跟她说,我死了也不要她来,我宁愿没有人给我送终,要是她来了我的葬礼,我连死都不会安生。我想正是这样,所以她也没告诉我她的事。”

212. 吃榴莲

    第二天荆然给医院打了电话,说下午再过去看小骁,然后就陪着梁奶奶一起去了墓地。

    天阴沉沉的,梁奶奶特意穿了一身黑色呢子裙,一顶黑色的圆礼帽上别着一朵小白花,到了墓地,由荆然引着走到墓碑前,雾气太大了,荆然先凑过去看了看,见墓碑上确实是苏秀,才过来小声说:“就是这儿了。”

    梁奶奶这才把手里的花放下,然后掏出布帕子擦了擦眼睛。

    她这一生说过很多伤人的话,其中最多的就是对苏秀说的,她总以为自己的心是好的,徒弟就应该能明白,所以苏秀走后,她大骂苏秀没有心肝,也没有道德。苏秀也对她说过很多伤人的话,可她从没想过,苏秀的心里到底是不是那么想的。

    她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苏秀并不爱那个男人,只是想借那个男人为自己实现梦想。这个方法在她看来很龌龊,她一直都想让苏秀知道这样不体面,可是现在想来,苏秀一直都知道自己不体面,所以才会来找她。只是师徒俩习惯了掩饰自己,一见面就只能是吵。

    荆然过去扶住了梁奶奶,因为梁奶奶哭的有些站不住了。再大的仇怨,此刻心里也只剩下了伤怀和后悔。

    梁奶奶想的是,也许当初自己态度好一点,让苏秀在自己身边能开心一点,或许她就不会那么糊涂……

    回到车上荆然赶紧倒了水让梁奶奶吃药,生怕她因为太过伤心连带着伤身体。

    梁奶奶吃了药渐渐平复下来,叹了口气说:“我这一生过得太不好,让我的脾气也跟着坏,那时候对苏秀也很严格,我不想她没出息。我总以为我对她的心是好的就是为她好,却忽略了她在我身边有多痛苦。”

    梁奶奶看看荆然,突然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孩子,你恨我不恨?”

    荆然一愣,觉得梁奶奶是糊涂了,说不定把她当苏秀了。

    “我不恨您。”荆然说,“我小时候连个出于好意骂我的人都没有,我十三岁才遇到我师父。”

    梁奶奶仔细的看了看荆然,这才明白过来这是荆然,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荆然,她就恶声恶气的对这个姑娘,后来态度也很不好,可荆然从没记恨过她,很多时候还一眼看出她的本意。

    梁奶奶摸了摸荆然的头,没有再说话。

    荆然开着小车和梁奶奶一起去医院看陶骁,路上荆然说起快冬至了,那天她出门买点菜包些饺子,陶骁要是还不能出院,就送来医院给他吃。

    梁奶奶在后座上突然说:“把大霍也叫来吧,他好像很喜欢吃饺子,也算是谢他那么照顾我。”

    听梁奶奶这么说了,荆然也只好应了一声。

    到了医院后荆然问了问大夫什么时候能出院,大夫说陶骁恢复的很好,没什么问题的话后天就能出院了。荆然听了很高兴,那冬至那天陶骁就能和他们一起过了。

    “你想吃什么馅儿的啊?到时候我多包点,你刚出院要多吃。”荆然说。

    陶骁笑笑,“都好,只要有三鲜和猪肉的——哎霍哥哥,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饺子啊,冬至我师父要给我包饺子吃。”

    荆然回过头,这才发现霍明贤刚走了进来。

    他羡慕的看了看陶骁,说道:“我都能喜欢,不过冬天吃羊肉的应该最好,尤其是配上紫菜汤。”

    “我师父包的羊肉馅的饺子就很好吃。”陶骁说。

    荆然咳了一声,“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陶骁有些无辜,垂下眼说:“我又想吃橘子了,之前的都吃没了。”

    荆然起身说:“那你等着,我去给你买。”

    荆然走了出去,梁奶奶留下陪陶骁。

    霍明贤跟着荆然一起出去,咳了一声走过来说:“我也买些水果。”

    荆然没理他,两人坐电梯下楼,走向医院附近的市场。这边的市场比较大,里面的东西几乎应有尽有,一大早是卖花,之后就开始卖菜和水果,荆然不懂色彩搭配,可是每当从这里走,看到一格格摆放整齐的蔬菜瓜果,都会感觉到身心愉悦。

    她挑了些脐橙和橘子,霍明贤买了些芒果和火龙果,还有半个榴莲,称的时候霍明贤很自然的把自己的挑的水果和她的放在一起。老板以为是一家的,一样样称好算了价钱,荆然手快先递过去了钱,老板就接了过来,来这里逛的多是夫妻,老婆付钱也是很正常的。

    霍明贤也没说什么,把水果一起拎着说:“要不要尝一点,这榴莲闻着味道不错。”

    荆然都要捏鼻子了,这叫味道不错?她实在想不通他一个干干净净的贵公子怎么爱吃这个。

    霍明贤看她嫌弃的样子,有些无辜,“我做榴莲蛋糕的时候你明明很喜欢吃啊。”

    “那不代表我喜欢吃原材料啊,这味道可比蛋糕冲多了。”荆然说。

    霍明贤却已经掰下一块榴莲肉,撕了一小片递过去说:“你试试,吃起来不错的。”

    荆然的小脸随着榴莲靠近都皱成了小包子,颇有几分喜感。

    霍明贤笑了,“不喜欢可以吐出来,试试看嘛,我第一次吃羊肉也是很抗拒的,后来就喜欢上你做的羊肉馅饺子了。”

    荆然像是试毒一样张开小嘴吃了进去,可随即五官就又揪在一起,这味道混在蛋糕里刚刚好,直接吃她还是觉得太冲了,几乎要流出眼泪。

    “不行太重了。”荆然说着用手去蹭嘴唇,想把东西吐出来。

    霍明贤突然弯下腰,含住她的榴莲,替她中和一下味道。

    好一会儿,荆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榴莲咽了,霍明贤直起腰说:“这样吃味道就不那么重了吧。”

    说完他看了看手里还剩下的一块榴莲肉,低声问:“还要不要吃?”

    荆然可不是傻子,不敢再上她的当,低下头疾走把他甩在后面,奈何腿短,他还是能轻易的跟上。

    “小心点。”

    一只手臂突然把她圈拢在怀里,面前一个人正抱着一筐菜走过去,刚才她差点撞上。

    “还是不爱看路,”霍明贤收回手说,“你这么小小的,别人又怎么看见你。”

213. 旁若无人

    从荆然身边过去的一位老太太微笑的扭头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从前和老伴逛市场的光景,神情中甜蜜又带些遗憾。

    荆然赌气地钻进人群隔开他,七拐八拐的走了半天,又怕他找不到自己,回头看的时候却发现他正从人群里看向她,一边缓缓地朝她走过来。原来她小矮人般的视线盲区,对人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要买什么?”霍明贤过来问,见荆然走那么快还以为她要找什么。

    “哦……这个。”

    荆然随便指了指,面前是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果子,红彤彤表面还毛茸茸的。摊主忙过来说这叫毛荔枝,也叫红毛丹,问荆然买多少。

    本身荔枝的表面就不甚光滑,这种毛荔枝表面还生着毛,荆然看着就挺不舒服。霍明贤见她站在摊前以为是想要,就让摊主多秤一点,自己掏钱结了账。

    摊主很热情,见荆然像是没见过这种水果,主动拿起一个让她尝尝,荆然剥开吃了一个,感觉还不错,就是看着着实让人不舒服。

    “你尝尝吗?”荆然提着袋子问霍明贤,却发现他两腮上的鸡皮疙瘩已经又起来了。

    “水果你也不喜欢毛绒绒的啊。”荆然问,觉得他这就有点太夸张了。

    霍明贤不太自然的咳了一声,低声说:“我们走吧。”

    荆然这才离开摊子,一路上她剥着吃了几个,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味道,就是觉得贵了点。

    “你真的不吃吗?”荆然含着一颗说,“味道还不错哦。”

    为了报复他让自己吃榴莲,荆然故意提起一颗举到他脸前,“摸起来像是小老鼠呢,毛绒绒的。”

    霍明贤肉眼可见的不自在起来,身子微微后仰抗拒着,低声说:“饶了我吧……”

    荆然得逞地笑了,把毛荔枝拨开塞进嘴里笑眯眯的,含糊不清地说:“你这么大个人,竟然怕长毛的东西,这是个什么毛病啊。”

    霍明贤垂下眼,脸上微微发红,“我自小就这样,光看了就会不舒服。”

    荆然吃了一半突然觉得不对,“那你喜欢我,不会也是因为……”

    说到一半她及时停住了,随即脸大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霍明贤也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荆然就小老鼠一般低着头往回蹿,心里想着他听不懂,他刚才一定没听懂……反正先这么骗自己吧。

    咖啡厅里,温亭有些紧张的抿了口茶,朝对面的男人局促的笑了笑,他们是今天才见面,互相都有些尴尬。

    对面的男人是之前的同事介绍的,和温亭年纪只相差两岁,身材微微发福,脸上油亮,可是长相还算温和。而且也是离异,身边带着一个男孩。

    两人谈起孩子后话题多了一些,男人在机关单位工作,生活还算宽裕,只是家里没人照顾孩子,所以工作起来也不放心。男人似乎很满意温亭,说她看着就是很温柔有爱心的女人。

    说起温亭的工作,男人说:“你说你是做专人保姆的,现在的小孩子不好照顾吧,尤其是那些富人家的,娇惯的不得了,也是难为你了,对了你都负责些什么啊?”

    温亭笑笑说:“还行吧,我做的这家的少爷如今已经挺配合我工作了。平常我就是照顾他穿衣出行,还有一天吃的点心,洗澡之类的,也习惯了……就是没有休班。”

    男人体谅的点了点头,“啊,那可真是辛苦,不过也是,你们这行做久了小孩子对你肯定就产生依赖。”

    温亭也点了点头,“嗯,他现在出门我都要跟着。”

    “那他今天也跟你来了吗?”男人问。

    “嗯,”温亭尴尬的笑了笑说,“我怕他进来别扭,就让他在车里等着,我给他准备了些零食和书。”

    “哦,那这孩子还挺听话的。”

    “嗯……”温亭低下头看着面前的杯子。

    对面的男人突然仰起头,见一个高个子的帅气男子刚才推开咖啡厅的门进来,然后直直过来到了他们的桌边。

    “温亭。”霍明谦叫了声低着头的温亭。

    “少爷?”温亭惊讶的站起来,“你怎么进来了?”

    少爷?对面的男人也瞪大了眼。

    “我肚子不舒服,”霍明谦微皱着眉捂着自己的小腹说,“那个酸奶是不是过期了啊?”

    “没有啊,我看过日期了……你吃了多少?”温亭问。

    “都吃了啊。”霍明谦说。

    “你……一共八盒你都吃了,天气这么冷,你肚子不难受才怪!”温亭咬着牙说,然后让服务员上杯热饮给霍明谦,让他先坐下缓一缓。

    “这是——”对面的男人舔了舔嘴唇,看霍明谦的样子很像时下的电影明星,干干净净一头卷毛,看起来是很年轻,但是怎么都不应该是个“孩子”吧。

    “哦,这是我在照顾的霍少爷。”温亭忙介绍说,自己也觉得挺尴尬的。

    霍明谦不太会跟人打交道,所以也没理对面的男人,只是坐在温亭边上小口吸着热饮,玩着旁边的餐巾。

    对面的男人眼神渐渐古怪,怎么看霍明谦也应该会自己洗澡,自己出门了,温亭在照顾的“孩子”原来是这么一位。

    “霍少爷……因为一些原因,所以需要人照顾。”温亭磕磕巴巴地说,“其实他人很单纯,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对了,您孩子今年上小学几年级了?”

    男人这才一笑,“刚一年级,不过留级了,大概是之前受我们离婚的影响,老师说孩子有些内向,功课也跟不上,所以我想孩子还是需要母亲来引导,我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对了,听说您以前还做过护士。”

    温亭说:“嗯,原来我在xx医院做护士长,不过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后来……”

    “温亭你看,小老鼠。”霍明谦拿着自己用餐巾做的小老鼠给温亭看,把老鼠嘴在她胳膊上戳着,“咬你咬你,嘻嘻……你怎么不笑啊?”

    温亭挤出一抹笑,有时候霍明谦见一个陌生人就不舒服,有时候他又可以旁若无人。

    “听说你做药膳也很擅长啊,”男人问温亭,“我家孩子就不爱吃饭,我们一家胃都不太好。”

    “还可以吧,我以前照顾公公婆婆所以经常做,老人的肠胃也都不太好,其实你只要……”

    “温亭我这里痒,”霍明谦不舒服的动了下肩膀,然后转过身指了指自己肩膀下面,“给我挠挠。”

214. 痛处

    温亭的脸通红,可还是隔着衣服帮他抓了抓,低声说:“少爷,下次不要穿那种毛茸茸的内衣,我给你放的内衣你记得穿。”

    挠完了痒痒,对面的男人也有些坐不住了。每次被霍明谦打断他都努力的不想去在意他,因为真的挺喜欢温亭的,可最后还是泄气了。

    最终,男人起身和温亭告辞,走的时候似乎没有继续下去的表示。

    温亭很难过,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如今只能住在霍家,虽然有份不错的工作,可就是为了孩子她也想再组建一个家庭。这个年纪她也不想不谈长相和激情,只要人可靠就行。这个赵先生的条件她挺看重的,没想到还是黄了。

    “你怎么了温亭,好像不太高兴。”

    开车回去的路上,霍明谦在后座一边吸着盒果汁一边说。

    “没事。”温亭有气无力地说。

    霍明谦的目光从画册上转移几秒看了看温亭的背影,“刚才那么人也不怎么样啊,是不是没谈成啊。”

    “……可能吧。”

    霍明谦撇撇嘴,很刻薄地说:“谈不成也没事,反正我看他也不怎么样,长得那么老还圆滚滚的,就是比上次那个头发多了点,那也没多多少,看着跟你的长辈一样。”

    温亭有点不高兴,“人家只比我大三岁,这个年代大家压力都大,显老也是正常的,现在90后都开始脱头发了,男人早谢顶也很正常。”

    霍明谦不厚道的笑了,“我就是90后啊,我就没谢顶。”

    说完他还晃了晃自己的满头卷毛。

    “那是您不用出去上班,接触社会少自然压力小一些。”温亭深吸了口气说。

    “那我哥早早就掌管公司,也没脱发啊。”霍明谦拉着长音儿说,“而且也没像他那么胖,脸都亮晶晶的。哎?他比你大三岁,那他是七零后吗?”

    温亭终于忍不住了,压着火气说:“少爷,我也就比你大一岁!”

    霍明谦猛地抬起眼,那惊讶的样子又让温亭心里刺痛。

    等到了家,温亭停好车走进去,霍明谦故意落后两步走在她旁边。

    “你是不是生气了?”霍明谦问。

    温亭转开眼,“没有。”

    霍明谦把手掏在口袋里,耸着肩膀,“我没有说你老的意思,我只是以为你比我大很多而已。”

    霍明谦是真的不会说话,温亭脸色又变了变,加快步子想快点回自己房间躲会儿清静,最近她形影不离的要跟着霍明谦,一天结束工作后都是筋疲力尽。

    可霍明谦这会儿没眼色的也跟过来说:“咱们去吃布丁吧。”

    “你去吃吧少爷,我累了。”温亭说。

    “吃布丁又不用多少力气,温亭你现在比我还懒,刘姨以前说要给我挂大饼,我也给你挂个大饼吧,然后每隔一段时间给你转一转。”

    霍明谦倒着走看着温亭,见温亭不说话又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还要转一转啊?你没有听过那么懒孩子的故事吗?我跟你讲啊,是因为他太懒了,吃完了嘴边的饼懒得转,所以最后还是饿死了,好笑不好笑,哈哈哈……”

    温亭实在没有笑得力气,她现在只想回去躺一会儿。

    “你怎么都不笑?”

    霍明谦又挤过来,故意歪着头从下往上看温亭的脸,因为温亭每次不想看他的时候都目不斜视只面朝前方。

    “你笑笑嘛,你看绷着脸好像我惹你了一样,难怪我会觉得你年纪很大,你这个样子就像个阿姨嘛。”霍明谦又摇头晃脑地说,然后突然笑起来,“说起来我有想起你上次见的那个人,他的头发像纱网一样罩在头上,样子好好笑,你这样绷着脸跟他坐在一起还挺合适的。”

    温亭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看着霍明谦,“很好笑吗?”

    霍明谦一愣,“怎么了啊……我想逗你开心嘛。”

    温亭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辣辣的,“只有你会觉得这种事开心好吗,对我们而言这些都是心酸。是啊,我的年纪显得比你大好多,而且都是在几年里变成这样的,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们都要过生活。你觉得这样嘲笑我们很好笑吗,你是不用面对就业压力,你每天好吃好喝的当然养的好,把补品当常用品,可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生在你这样的家庭,有你这样的父母!”

    霍明谦的神色一点点变冷,最后连同眼底也没有一丝温度。

    “你说的对,我他妈真是太幸运了。”

    霍明谦说完就转身大步走进了客厅,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这还是温亭第一次听他爆粗口,她站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才觉出自己失言。霍明谦童年的事情她了解的并不多,但是从他偶尔的病症和之前刘姨的只言片语,还是能听出是很悲惨的,自己应该是戳到了他的痛处。

    温亭看了看楼上,可最终还是先回了自己房间。因为觉得实在很累,她也有痛处,被伤了也想喘口气。

    平常都是她让着霍明谦,尽管他那么没眼色,讲起话来也是“童言无忌”,可因为是主仆,她也就忍了,但是最近越来越累,尤其是对未来的焦虑让她压力很大。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温亭拿起看了看,竟然是今天的那位赵先生。

    温亭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喂?”

    “是我……那个,不好意思,今天走的时候我有点冷淡,其实我挺喜欢你的。”那边赵先生有些紧张地说,“我觉得你很好,温柔大方,也懂情理,只是看见你每天和那么帅的富家少爷在一起,总有点……有点挫败感。”

    “没关系!不是,我是说你多想了,我们就是主仆关系而已。”温亭忙说,“而且他虽然是个大人了,但是脾气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嗯……他有点心理创伤,所以才这么大还需要照顾。”

    那边赵先生听了总算松了口气,接着就和温亭又聊了起来,问温亭在这种人家工作会不会很累。

    温亭自然是有一肚子的苦水,能被体谅的感觉让她很感动,两人聊着些生活和工作上的无奈和辛苦,虽然不谈及感情,但是各自都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对彼此个感觉更亲近。

    温亭拿着手机在房间边踱步边说,好久都没说这么多话了,一转身却看见霍明谦在门口露了半个身子。

    “在跟别人说我坏话是吧?”霍明谦面无表情地说。

215. 道歉

    温亭拿着手机僵在原地。

    其实,她就是说了些工作上的辛苦而已……不过这辛苦自然是和霍明谦分不开的。

    大概每个员工都会背后吐槽一下老板吧,尤其温亭确实是觉得很累,她也要有个发泄渠道啊。

    霍明谦“哼”了一声转身走了,温亭舔了舔嘴唇,和赵先生又聊了两句忙挂了电话,暗自叫苦的上楼去找霍明谦。

    “少爷,我给你拿来了布丁。”温亭端着托盘在门口说。

    霍明谦正背对着她趴在床上。

    “对就是她,现在天天摆脸子给我看,刚才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她竟然背地里说我的坏话,她生气,难道我不会生气,她今天还说我来着……”

    温亭噔噔噔地走上前,却发现霍明谦对着碎碎念的不是电话,而是一个小木偶人,就是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小木偶人。

    霍明谦翻过身看着她,“看什么看,只许你在背后说我坏话?”

    温亭感觉有些无力,舔了舔嘴唇说:“少爷,医生不让您老对自己说话,说这样不好。还有……很幼稚。”

    霍明谦坐起身来,“那你要我去跟谁说?我要是像你一样在别人面前说你坏话,你会高兴吗?”

    温亭叹口气,“您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告诉我,我改就是了。”

    “我现在就很不满意!”霍明谦猛地站起来,光着脚向前一步,“你嘴里这么说,实际上你还是在埋怨我。你根本不理解我的问题,所以你觉得我就是个麻烦精,还要去跟别人说我的坏话。是啊,我为什么不能自己洗澡,我为什么出门要人跟着,为什么像吃饭一样吃甜品……在你眼里这些都是我给你这个正常人制造的麻烦,可你以为我愿意吗?”

    温亭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理解您为什么那样,我只是……”

    “你不理解!”霍明谦瞪着血红的眼睛,又向前一步把温亭逼在墙角,“你的理解只不过是一时的同情,同情过后你依旧只觉得自己委屈,你们这些所谓的正常人都是这样的,像做慈善一样对我好,时间长了又会怨恨我!荆然就从来不会向别人这么说我,因为她是跟我一样的人,她从来不刻意同情我……”

    看着温亭眼中聚满的泪水,霍明谦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止住了继续往下说的欲望,他转身又坐到窗前的地毯上。

    “你走吧,找你那个圆滚滚的赵先生去,嫁给他组个圆满的四口之家,然后你就可以天天跟他说你照顾一个怪胎有多辛苦。”

    温亭忍着泪说:“你……霍明谦你知道你很刻薄吗,你不是小孩子了!”

    霍明谦没说话,仍旧背对着温亭,手里摆弄着自己的木偶。

    温亭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可是走到门口又回过身说:“我承认我不该在背后说你的坏话,我也不能像荆小姐那么好的理解你……可你既然知道我们是不一样的人,那你就不能试着理解一下我不能理解你这件事吗?”

    温亭说完哭着跑走了,她已经不奢望霍明谦会体谅她。

    霍明谦独自面对着窗户,心里并不好受,他早已把温亭当成了自己亲近的人,所以才会那么介意她说自己。

    起身看了看空荡荡的房子,霍明谦心里一阵空虚,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给哥哥打电话。

    “喂哥,我好像搞砸了些事。”

    电话接通后,霍明谦低声说。

    “我知道了,是温亭要走的事么,她刚已经打电话跟我说了,我会尽快再安排一个人照顾你的。”霍明贤在那边平静地说。

    霍明谦很惊讶,“她跟你说她要走了?”

    “是啊,我已经要开始给她找下家了。”霍明贤说,听筒里有噼噼啪啪的声音,霍明谦猜想哥哥肯定又在壁炉旁看书。

    “你为什么还要给她物色下家?”霍明谦问。

    “你的每个保姆招聘条款里都有的啊,只要能在你身边工作超过半年,离职的时候我都会给他们安排好下家。不过你放心,从你那边出来的都很好安排。”霍明贤说。

    霍明谦憋了一口气,闷闷地问:“你就没问她为什么离开吗?或者问问我?”

    霍明贤这边终于把书合上,一本正经地问:“哦,那么请问她为什么要离开我可爱的弟弟?”

    “我……我不想跟你说了!”霍明谦生气的要挂断电话,可还是忍住了,又支支吾吾地说,“那什么,哥你先别给她介绍工作,先拖一段时间。”

    “嗯,我知道了……我不问为什么这个习惯,放这里是不是挺贴心的?”

    霍明谦咬牙,“是她不理解我,还有以前那些人,又不是我的错!”

    “你可以这么说,明谦,”霍明贤叹口气,“但纵使你有无数个合理的理由要别人理解你,这个东西也不是强制的,没有人必须完全理解你。”

    霍明谦咬住下唇好一会儿没说话,最终还是挂了电话。

    温亭正躺在自己小房间的床上流眼泪,房间里没开灯,光线有些昏暗,她突然感觉背后的门开了一点,一个什么东西撞到了她的床头柜。

    温亭转过身眯起眼看了看,发现地板上多了一个小球,是霍明谦的探路球。她叹了口气想把它捡起来,手却碰到了另一只手,吓得差点叫出声。

    “是我。”霍明谦捡起自己的球小声说。

    温亭立刻起身打开灯,见霍明谦蹲在自己的床边憨憨地笑着。

    “你……你怎么进来了?”温亭忙抹了抹脸说。

    霍明谦:“我来捡我的球。”

    温亭:“那你的球怎么会在我房间!”

    霍明谦:“因为我想进来……”

    温亭很无语,拽了拽被子说:“有什么事么少爷,下次请你先在门口敲门好吗?”

    “我看你在哭,就没敲。”霍明谦拉过她书桌旁的椅子坐下说。

    温亭叹口气,“您有什么事?”

    霍明谦低下头,从自己身后拿出一个玻璃杯递过去,“对不起。”

    温亭暗自叹了口气,不过还是接过玻璃杯说:“没关系少爷,我也有不对……不过为什么送给我蒜啊?”

    霍明谦的杯子里装着湿的泥土,上面栽着长出嫩芽的蒜瓣儿。

    霍明谦忙说:“这是水仙,我想送你我自己养的花表示歉意。”

    说完他又低声补充一句,“我只养活了这个。”

    温亭有些想笑,不过仔细看了看还是说:“可是少爷,这就是蒜啊,这上面长的是蒜苗,开不了花的,我原来还以为您自己知道呢。”

    霍明谦不相信,凑过去说:“不对啊,荆然说这就是水仙,是一种不会开花的水仙,我以前种的水仙也不开花,根还容易烂,这个就不会。她给了我好多种子,我都种了两年了。”

    温亭不知道该不该接话,她一直闹不明白霍明谦在窗台上摆蒜苗是什么意思,现在终于知道了。

216. 他有时候就是这样,像个谜一样

    霍明谦自己讲完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气氛一度有些尴尬,最后他低声说:“我床头还有个小仙人球……”

    “不用了少爷,”温亭忙说,“这个也挺好的,我就当个盆景吧。”

    说着温亭把那杯蒜苗摆在这床头柜上。

    “那你不会走了是吧?”霍明谦问。

    温亭一愣,随后也没有说话,霍明谦有些急了,想起什么似的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给温亭。

    “对了,这个也给你。今后你要是对我不满意,可以用这个打电话说我的坏话,怎么说都行。”霍明谦认真地说。

    “可是少爷……这是个玩具电话。”温亭看了看手上那个蓝色的儿童电话说。

    “是啊,是我小时候用的,那时候我经常用这个讲电话,上幼儿园都带着,我跟我哥分开的时候还用这个给他打过电话。”霍明谦兴致勃勃地说。

    温亭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又有些想笑,“那能打通吗?”

    “有时候能。”霍明谦摇头晃脑地说开了,“我还可以拿它跟外星人打电话,还有超人,还有嘟噜……”

    “嘟噜是谁?”温亭问。

    “是一部动画片里面的人物,就是那个——”

    霍明谦想了半天没想到是哪部动画片,最后搔了搔头说:“哦,那就是我想象出来的一个动画人物,他会跟我聊各种各样的事情,很好玩的。”

    温亭都懒得说“幼稚”这两个字了,问:“你就让我用这个打电话?”

    “对啊,你可以发泄对我的不满,还可以随时随地有人聊天。”霍明谦说。

    温亭都给他逗笑了,“我没有你那么有想象力,再说这么好的东西你自己怎么不玩?”

    说起这个霍明谦似乎很伤感,“后来医生就不让我玩了,还给我开了药,吃了药后我就再也打不通电话了。不过你可以玩啊,医生又不管你。”

    温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原本的笑意也褪去。低头看了看电话上的按钮,快捷拨号上还有小标签贴好的名字,里面就有“嘟噜”,字迹很稚嫩,应该是小时候的霍明谦写上去的。

    霍明谦的头发突然挨到了温亭的脸,他不知什么时候又凑过来了,“这是我做的快捷拨号键,可以直接打给我的好朋友。”

    温亭忙往后撤了撤,脸微微发烫,转移话题说:“这里面没有你衣柜里那个怪物吧?”

    霍明谦小时候想象了一个怪物住在他的衣柜里,所以他现在的衣柜都不能对着床,而且柜门要关的很严实,不然他就睡不着。这还是一天晚上温亭去给他掖被角时他告诉她的,他的画室里还有一张那个怪物的画像,长得很像小恐龙,身上有蝙蝠一样的翅膀,总之看起来很阴森。

    “你说的是黑貘,”霍明谦突然说,“黑貘不是怪物,它以前是我的朋友。”

    “那你为什么那么怕它?”温亭不解地问。

    霍明谦皱了皱眉,他小时候的记忆由于创伤很多都碎片化了,或者直接消失了,可是偶尔也不知怎的,他会突然想起来一点。像黑貘以前是他朋友的事,他就是刚刚突然想起来的。

    “少爷?”温亭叫了他一声。

    霍明谦这才反应过来,然后眼中满是困惑,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温亭暗自叹了口气,霍明谦有时候就是这样,像个谜一样。

    “没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温亭说,然后看了看他幼稚的电话,“这个……我就留着吧,谢谢你了。”

    霍明谦拿过温亭的手机摇了摇说,“或者你也可以跟我打电话,你说我听着。”

    温亭笑笑,内心里却还是忍不住一阵的落寞,

    “那你不走了吧?”霍明谦问,“我哥刚跟我说现在你的工作不好找呢。”

    温亭只好点点头。

    霍明谦这才放下心,起身说:“我去拿布丁过来,我们一起吃。”

    “嗯。”

217. 心动和现实

    看着霍明谦美滋滋地出去了,温亭脸上的笑又收住,拿过自己的手机翻出霍明谦来之前她收到的短信,是那个赵先生发来的。

    “温女士,我是觉得我们很合适、有可能在一起所以我才跟你说:其实我很担心你和那位霍先生在一起。我相信你的职业素养,可是你不会对他动心吗?对不起,可我真的有些介意,因为我确实很中意你,觉得你很适合做妻子和母亲。”

    下面还有她敲的回复:当然不会,赵先生你多虑了,我和霍少爷之间只是主仆关系而已。

    可是敲出来后却没有当时发送出去,这点迟疑似乎就说明了什么。

    温亭想了想,最终在前面加上一句,“不好意思,刚才才看到短信”然后就发了出去。

    霍明谦在温亭房里和她一起吃了布丁,再回去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轻松多了。温亭去给他放洗澡水了,霍明谦拿出手机给哥哥打过去。

    “喂哥,我以前跟你说过黑貘的事情吗?”霍明谦问。

    “你柜子里那个东西?”

    “嗯。”

    “你又看见它了?”

    听哥哥的口气有些紧张,霍明谦忙说:“没有,我就是问问,因为我不记得关于它的事了,所以想知道我以前有没有对你说过。”

    霍明贤也仔细想了想,当初霍明谦刚被从母亲那里接回来的时候,有许多自己想象出来的虚拟朋友,同时也惧怕很多东西,其中一个就是他说的柜子里的黑貘。心理医生说,那些都是霍明谦因为太过寂寞和恐惧自己想象出来的,后来经过治疗霍明谦的情况也确实好转了。但是关于黑貘的事,霍明谦当时讲的也磕磕巴巴,霍明贤只记得弟弟当时很害怕这个东西,好长一段时间霍明谦的房间里都不能出现柜子,后来才好了一点。

    “我只记得你特别怕它,说它住在柜子里,其他就没有了,”霍明贤说,“怎么突然想想起问这个?医生不是说让你不要老去想那些不存在的东西吗,今后还是不要想了。”

    “哦……”

    “对了,嗯——”霍明贤沉吟了一下,“之前有个记者联系我,说想给你写一本传记类的书,我给推掉了,因为当时你的情况很不稳定。不过最近我抽空看了下她的作品还有被采访者对她的评价,觉得她写的东西比较尊重采访者,也很有思考性,你要不要抽空跟她聊聊,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要是聊过后不想让她写也没关系,我不会让她出版的。”

    “我有什么可写的啊,我都不怎么出门。”霍明谦说。

    “她之前还给一个患有严重白化病的艺术家写过自传,那个人也几乎从没出过门,我看写的还不错,”霍明贤说,“那个艺术家本人都说,她让他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你不是老说没人理解你吗?那就多试着跟人聊聊,你的圈子本来就太小了。”

    霍明谦想起画廊的郑经理说要他想办法宣传一下画廊,既然自己是画廊的老板,出个书也是提升名气的方法,自己有名了画廊自然也好宣传。

    “哦,那行吧。”想好后霍明谦就答应了哥哥。

218. 楚非

    楚非在别墅前下了车,背上自己的双肩包先抬头看了看别墅前的一小片翠柏,旁边竟然还堆放着几捆干了的玉米杆儿。这地方远离闹市,一看就是个适合隐居的所在。

    她是来采访霍明谦的,来之前楚非就听说和霍明谦谈话有许多禁忌,因此对自己提的问题反复琢磨了好几遍,最后才慎重的记录在一个小本上。

    “请坐,我们少爷在画室,我去叫他。”

    女仆说完就上了楼,楚非自己放下包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顺手把录音机和纸笔都拿出来。再听见响动抬起头时,便看到一个穿着蓝色毛衣的大男孩走下楼梯,高高的个子头发微卷,要不是提前知道霍明谦的年龄,楚非准保会以为他还是个大学生。

    “霍先生您好。”楚非站起来说,“我是来采访您的我叫楚非,您哥哥让我今天两点过来。”

    霍明谦抓了抓头发,“你坐吧。”

    说着他自己也坐在对面,楚非坐下后忍不住偷看霍明谦的脸,之前虽然听说了他们兄弟是双胞胎,也见过照片,可是见到真人后还是忍不住感叹太像了。

    “你想问我什么就问吧。”霍明谦说,他感觉有点不自在,因为温亭今天说有事请假了,没有她在身边总觉得少了什么。

    不过楚非很会和人聊天,先谈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让霍明谦放松,之后再慢慢深入。霍明谦起初是漫不经心,后来就渐渐的也认真起来。

    “接下来我会聊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为了公平起见,你可以也问我一个问题,我们这样交换着来你看可以吗?”聊得差不多后,楚非这样提议说。

    霍明谦歪了歪头,看着眼前这个扎着马尾皮肤晒得有些黝黑的清瘦女子,她交换问题的方式让他想起了荆然。

    “好啊,你问吧。”

    “嗯——之前霍总回绝了我的采访,说是您身体不太好,我想问是不是您精神上的困扰又来了?”

    楚非已经说得很隐晦了,不过明白人都能听出是什么意思。

    霍明谦垂下眼,“你是说我的精神问题吧,嗯,没错,有时候是挺困扰的。”

    楚非忙问:“可以讲得具体些吗,比方说会有什么症状吗?”

    霍明谦翻起眼看她,“有啊,其实我有两种人格,发病的时候我总是幻想自己还有一个身份,那个身份的名字叫霍明贤,然后我骗别人说那个是我哥哥。”

    楚非愣住了,霍明谦定定地看着她。

    “噗哈哈哈哈……”过了好一会儿,霍明谦终于忍不住笑开,指着楚非说:“你还真的信了。”

    看着对面顽童一样的霍明谦,楚非刚才的小心翼翼一下子都破功了。她撇了撇嘴,“看来霍先生您很爱开玩笑啊。”

    “你生气了?”霍明谦收住笑,可嘴角还是微微翘着。

    楚非咳了一声别开眼,“你这个可不算回答,所以我也不会正经回答你的问题的。”

    “那我就不问了呗。”霍明谦说。

    楚非看出他还是不想跟自己吐露那些比较私密的事,所以故意把话题绕开。不过她也不戳破,反正她今后会常来这里,也不急于一时。

    霍明谦的眼珠转了转,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木偶人说:“跟你玩个游戏,你猜这里面哪个是我?”

    楚非看了看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木偶,霍明谦还用手攥住身体只露出头,连衣服也看不见。

    “这个吧。”楚非指了指其中一个。

    霍明谦瞪大眼,随后说:“不对!”

    楚非眨巴着眼睛,“不对吗?”

    霍明谦突然有些不自然,随后低声说:“其实你猜对了,但是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楚非笑笑,他的脸上真是藏不住心事,这点就和霍明贤差的很远。

    “因为那个是你自己,你应该经常把玩,所以那个表面就比较光滑啊,人总是对自己比较好奇嘛。”楚非说。

    霍明谦看了看两个木偶,嘟哝道:“怎么你们都能猜出来啊。”

    突然他的手机亮了起来,霍明谦忙拿起来看,随即神情又有些失望,他以为是温亭回了短信呢。

    “你在等谁的电话吗,是不是我待得太久了?”楚非问。

    霍明谦摇了摇头,喃喃地说:“没事,你不嫌我烦就好了。”

    楚非想了想,起身说:“要不你带我四处看看吧,我看你这里挺大的。”

    霍明谦便起身带楚非四处看着,先带她在楼下转了转看看他种的菜,然后去了楼上画室。楚非不再问霍明谦敏感问题,反倒讲起了自己,她采访过许多人,所以知道先自己敞开心扉才能让别人也对她坦诚。她游历世界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谈的话题都很吸引人,霍明谦听得很入神。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所以对家的概念很模糊,总是在外面漂着,大概在别人看来,我这样的生活状态很野蛮。”楚非最后总结自己说。

    霍明谦沉思着,楚非和他的生活状态完全不同,因此她那些事和她本人在他眼里都显得格外新奇。

    “你喜欢外出吗?”霍明谦问。

    楚非点点头,“在我还小的时候,我就经常梦想去各种地方,上学时代穷到不能旅游的日子,我就经常盯着杂志图片或者书里某个地方的照片发呆,幻想我自己能在那里,所以我会剪来很多图片没事看看,这叫臆想旅游吧。也许是我自己没有家,所以我喜欢看别人生活的地方。我去过窑洞,还有蒙古包,国外那些小镇……那些地方都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不止是建筑,还有人和生活的气息。”

    楚非讲这些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霍明谦趴在画室的桌子上听着,他发现他竟然能理解楚非,尽管他并不能像她那样也做不到像她那样,可是他能理解。

    楚非滔滔不绝讲了许久,见霍明谦一直认真的看着她,脸有些红,“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霍明谦摇了摇头,“我盯着你就好像你盯着图画一样,想着你去过哪些地方,做些什么事,你继续讲就好,我很喜欢听,所以你就不要问我问题了好不好,我今天不想讲我自己。”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小了起来,楚非的心没来由一疼,随后便点点头,重新又开始讲起自己的事情。

    与此同时温亭带着小憩和赵先生、赵先生的儿子一起从游乐园走出来,两个孩子相处的不错,温亭和赵先生也感觉彼此的关系更进了一些。

    “真的不用我送你们回去吗?只是顺带的事,不麻烦的。”赵先生说。

    温亭看了看手机,正好看到霍明谦发给她的短信,他问她休假去哪里玩了,玩得怎么样。

    “真的不用了,”温亭抬起头说,“我们自己坐车回去就行,我看乐乐也累了,你早点带他回去休息吧,孩子明天还要上学。”

    赵先生看看儿子,这才点了点头说:“那你们路上小心,回去给我打个电话。”

    温亭点了点头,带着小憩去最近的车站坐车回家。

219. 找他帮忙

    梁奶奶在制衣厂的工作间边巡视边和一旁的技术人员讨论,虽然年纪大了,可是一开口还是镇住了那些厂里的老职工,只是转了一圈儿就指出了不少问题,引得几个技术人员都围在梁奶奶身边听教。

    跟梁奶奶相比,荆然这个新厂长就有点应付的勉强了,这么大一个工厂的账目和运营事务可比她的小木偶店难管多了,这些天她天天在了解这些,可到现在还是一知半解。管理这个事情也不是学一个技术那么简单,她四处请教下面的领班,到头来还是越管越乱。

    梁奶奶到办公室看见她还在不住抓头,便说:“你是这里的最高领导,没有人能传给你经验,你该去问问跟你同样位置的人,或者请个人辅助你。我老了,技术上的事还能帮帮你,管理这么大个厂子我可没经验。”

    其实这个问题一开始杨敏珠就提出来过,可问题是请谁呢,难道她真的要去找霍明贤?可不找他她也不认识别的人能帮她了。

    开车回去的时候,梁奶奶让她记得去菜市场买条活鱼回去,明天包饺子的时候熬一锅鱼汤。

    “大概包个五百个够吃了吧,大霍的饭量好像也不大。”梁奶奶说。

    荆然觉得梁奶奶是看出自己的心事了所以才故意这么说,明示明天霍明贤过来吃饺子时拜托他一下。

    “唔。”荆然含糊的应了一声。

    买了鱼回去,却发现霍明贤已经在了,他正看陶骁做木刻。最近常来的那两个志愿者把梁奶奶家收拾的也很干净,霍明贤还熬了粥。

    “你们回来了。”

    见荆然和梁奶奶进来,他微微一笑说,先走过来扶梁奶奶坐好。

    荆然低下头进了厨房。

    “师父你们给我带布片了没有啊?”陶骁突然喊了声。

    “带了,在我包里,待会儿拿给你。”

    现在陶骁不但学木刻,连带着也做了梁奶奶的半个徒弟,跟着梁奶奶学习缝制衣物用于给木偶制作服装,所以需要许多布片练手,荆然去制衣厂正好可以给他带一些。

    “哦,我哥今天来过了。”陶骁又喊了一句,“他留了些钱我放你抽屉里了!”

    荆然把鱼放进水桶里出来,“陶勋来过了?”

    “嗯,他听说我做了手术就非要留下钱,还埋怨我做手术花你的钱”陶骁说,“我不要也不行。”

    荆然抹了下额上的汗,陶勋这个人固执的很,而且毕竟是陶骁的亲戚,自己要是不要他的钱肯定得吵起来。

    “我知道了,他这个人……”荆然说着又进了厨房。

    感觉到背后有人进来,荆然低着头边摘菜边说:“怎么现在社区的志愿者那么好心啊,比一般的护工还专业,又那么好脾气,还定时定点的服务梁奶奶一家。”

    霍明贤咳了一声,晓得还是被荆然发现了。

    荆然回头看他一眼,其实她昨天就起疑心了,那两个志愿者虽然是平常人打扮,但是手法太过专业,关键是这种好事发生在他们身上本来就不正常。梁奶奶住在这里这么久了,怎么从来就没遇见过这么好的志愿者呢。如今看他的反应就更加确定,那就是他请来的专业护工假扮的。

    “我只是担心梁奶奶的身体,”霍明贤低声说,“梁奶奶要是得不到好的照顾,你肯定也会分心的。”

    荆然仍旧低头摘着菜,霍明贤突然也伸手过来说:“我来,你的手上有伤口,不能沾水。”

    荆然做木刻有时会割破手指,可即使手破了也不耽误她干活。霍明贤却不允许,不由分说的拿过菜篮,很快就把蔬菜摘洗好,打开火自己烧菜,他现在做起中餐也很熟练。

    荆然站在他身后,感觉更加难开口了。

    “这个豆腐要炒着吃还是做汤?”霍明贤突然问了一句。

    “啊?哦,梁奶奶要喝虾仁豆腐汤。”

    霍明贤歪了歪头,“那你说我做。”

    荆然就在一旁指挥着,看他还穿着白衬衫,立刻从门后拿下围裙,他的衣服要是沾上油点,干洗费都比这一餐饭要贵。

    见霍明贤手没工夫,荆然只要从身后自己给他围上,奈何个子矮手也短,脸贴到了他背上才把围裙绕过来,清楚的感觉到他也僵了一下,随后低下头看她给自己系上围裙。

    把锅盖盖上,霍明贤突然回头双手按住橱柜,正好把荆然圈在中间。

    “煮多长时间?”他低声问。

    “哦……差不多十分钟就行。”荆然把脸别开说,厨房太小,离得太近了。

    “嗯。”

    霍明贤似乎想就这么度过那等待的十分钟,身子还又往这边倾了倾。

    “那什么,”荆然感觉空气有些稀薄,正好转移话题,“我接手了一个制衣厂,那个……你懂怎么管账吗?我就是问问……没别的。”

    霍明贤眨巴了下眼睛,“不懂,不过我手下有懂的人,你说地址明天我让他过去。”

    荆然猛地抬起头,“那算我雇的行不行,我跟着他学些日子,给他发薪水。”

    霍明贤却笑了,“我已经给他们薪水了,用不着你再付一遍,你要感谢的话用别的方法就可以,而且……”

    霍明贤咳了一声,指指自己,“感谢的人要认清楚。”

    荆然撅了撅嘴,“那你要什么啊,你什么都有。”

    霍明贤深吸了口气,觉得她是在装傻。可不等他露出大灰狼的眼神,荆然突然指着他身后说:“汤扑了!”

    霍明贤忙回身把火关小掀开锅盖,而荆然早就悄悄溜了出去。

    “大霍,做好了就一块儿吃了再走,”梁奶奶看着霍明贤端出饭菜就说,“还有明天记得过来吃饺子,我让小荆买好了鱼,到时候还熬鱼汤。”

    霍明贤看了看荆然,“哎,知道了。”

    吃完了饭,霍明贤又是主动的收拾碗筷去洗碗。荆然则早早的回去自己那边,生怕他再提什么要求。

    洗漱好后她探头往梁奶奶那边看了看,看到霍明贤刚好走了出来,忙缩回去把门关上。捂紧了浴衣心里怦怦跳,感觉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呼吸都仿佛就在耳边。

    门被敲了几下,他的声音传过来,“荆然,睡了吗?”

    荆然咬住唇,没有说话,不过他肯定知道这会儿她还没睡。

220. 信仰

    荆然站在门后想,也许他站一会儿就走了。可是随即就又听见门被敲了两下。

    “荆然,是我,梁奶奶让我过来的,开下门啊。”

    听说梁奶奶,荆然以为可能是梁奶奶叫他过来拿什么东西,便把门打开说:“干什么啊?”

    霍明贤笑开,“睡觉。”

    荆然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挤了进来,顺手还把门关上了。

    “你……你干吗睡这里?”

    荆然都结巴了,心想自己刚让他帮了个忙,他就来让自己肉偿?

    霍明贤把自己的外套随手搭在衣架上,转身说:“明天一早我要送小骁去复查,梁奶奶让我干脆住下省的跑了,所以我今晚先睡你这儿。”

    “我可以送小骁过去啊。”荆然忙说。

    “你们又不顺路,不必两头跑。我送他去检查完直接先让他在我那儿,中午再送他回来顺带在这里吃饭,不麻烦。”霍明贤笑笑。

    荆然心想是不麻烦,你睡这里才麻烦。

    霍明贤已经轻车熟路的去了浴室,他以前就在那里洗澡。荆然回到自己房间,还是从衣柜里找出他以前留在这里的睡衣,拿出去放在浴室门口,然后立刻躲回房里。

    外面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荆然听见他的脚步声。

    “荆然……”他推了推门发现门锁了,叹了口气,随即放柔了声音说,“开门啊。”

    “小骁的房间在隔壁。”荆然在里面说。

    荆然听见他深吸气的声音,等了一会儿,她听见他的脚步声渐远,然后是隔壁开门关门的声音。

    荆然心里松了口气,想着再等个几分钟她再出去嘘嘘。

    算算差不多了,荆然才蹑手蹑脚的开门出去,溜进卫生间关好门。解决完后放松的出来,一转身却正好看见他打开房门,荆然像个小贼似的定住。

    “我……去倒点水喝。”他站在门口说。

    “哦。”荆然说完赶快低下头要走回去。

    “荆然!”

    他突然又叫了一声,荆然没有回头,只是看着自己的拖鞋。

    霍明贤走过来,“上次你母亲受伤的事我不知道……对不起,那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

    荆然回过头,“谁告诉你的?”

    霍明贤抿了抿唇,“我又去孤儿院了,杨姨跟我说的。”

    荆然没说话,走回房间便要把门关上,霍明贤却跟了过来。

    “荆然……”他无奈地说,眼神很焦急,“当时我真的不知道。”

    “知道又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荆然语气寒凉,使劲的要把门关上。

    没关系?

    霍明贤一把把门推开,却因为用力过猛让荆然一个趔趄,他忙伸手把她拉在怀里,荆然却一阵小拳脚打来,霍明贤不躲也不放开手,直到她呼哧哧喘着气累得停下。

    “……你懂什么!”

    无数的话堵在喉中,堵得她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最后只说出这么一句。本来想竖起刺,可最后竟然带上了难堪的哭腔。

    霍明贤喉结滚动了一下,想靠过来荆然却猛地推开他。

    “我不需要你陪,我一点都不害怕!”荆然深吸了一口气说,“因为就是我让她们打起来的,我母亲被刺伤也全是因为我,我就是要她们两败俱伤,省的她再来找我麻烦,没错,这就是我,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霍明贤呆呆地看着荆然,荆然吸了下鼻子,心想现在他该听懂了,反正自己都说了。

    她转身想离开,身子却再度被他裹在怀里,这次紧的让她简直无法呼吸。

    “我真希望那时候我在你身边。”霍明贤在她耳边说,“所有你认为恶劣的事,我都可以帮你做,这样你就不会痛苦了。”

    荆然一愣,随即就感觉脸上一热,应该是眼泪,她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别扭的把脸别开。

    霍明贤也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多了份沧桑,“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我常去寺庙,在国内我也会去,为了让自己心静。可是上次,我人在寺庙中,满脑子却还都是你,根本没有办法不去想你。所以我回来了,我只是个凡人,这一生我只想爱我所爱的人。我先去覃岩的母亲那里,就是想确定一切都阻止不了我,假使她不原谅我,我也要跟你在一起!荆然,你也只是个凡人,佛有不坏的金身和无限的寿命,所以佛可以宽恕众生,可以用大把的时间去感化恶人,而你是我爱的人,我只希望你幸福。”

    王子从来没说他要的是那个逆来顺受的灰姑娘,辛黛瑞拉用自己的方法惩治了两个姐姐和继母,抬起头却发现王子正在看着她,辛黛瑞拉觉得童话就此完结,那标准的结局不属于她。可王子却走了过来,依旧把她抱上了马,告诉她,今后的一生由他来守护她。

    没有什么配不配幸福,人这一生如此短暂,如果给得起爱的人幸福,就应该用力的去爱。

    这一晚荆然流了很多的泪,挤在他怀里似乎有无数的委屈要说,嘟嘟嚷嚷却没有说清楚一句话。明明已经很近,却还是嫌贴的不够紧。

    什么矜持,还有各种束缚,她通通都不想在乎了。

    第二天荆然醒来的时候,发现早饭已经做好了,她弯下腰新奇地看着盘子里的煮鸡蛋,上面竟然用果酱画了张笑脸,看着这眉清目秀的鸡蛋她有些好笑。

    “今天吃煮蛋啊。”荆然说。

    他以前总是做煎蛋的。

    霍明贤过来把熬好的粥放在她旁边,顺便用手在她腰上捏了一下,“像不像你——滑溜溜的。”

    荆然一愣,脸“腾”的炸红。回头就要踢他,霍明贤敏捷的躲开了。

    “你个坏大叔!”荆然红着脸骂,“下流。”

    那天的话他果然听懂了,荆然想。

    霍明贤笑开,一边走到自己座位旁坐下一边说:“都快三十了,纯洁不了了。”

    他倒是很坦然。

    荆然看着鸡蛋却有些下不去嘴了,同时突然想起一件事。以前霍明贤留在这里过夜的时候总是有准备的,昨天是临时决定,因此没有防护。

    那她,是不是得吃药啊。

221.权衡

    那天小憩和温亭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霍明谦已经吃过了晚饭,但是知道小憩回来特意给他留了一块自己最爱吃的巧克力蛋糕。小憩回来后要吃,却因为晚上不能吃甜食被妈妈阻止了,第二天他惦记着蛋糕,一大早起来就去厨房拿了跑到自己房间吃起来。

    “你刷牙没有啊就吃东西。”温亭推门看见儿子吃了一脸的蛋糕,忙提醒说。

    小憩憨憨地一笑,“我吃完刚好刷牙。”

    温亭叹口气,但还是给小憩又冲了杯牛奶拿过来。

    “明谦哥哥还给我留了其他点心,我想带到学校分给同学吃。”小憩舔着嘴角的蛋糕说。

    温亭一边铺着床一边说:“叫什么哥哥啊,他就比妈妈小那么点儿。”

    小憩摇头晃脑地说:“可是他好幼稚,有时候就像我大哥哥。”

    温亭回头看了看儿子,突然问:“小憩,你喜欢霍少爷吗?”

    “喜欢啊,”小憩舔了舔嘴唇说,“他以前病的时候虽然有些耍赖,但是现在对我很好啊。”

    “那你是喜欢霍少爷,还是昨天的赵叔叔啊?”温亭问。

    小憩突然抬头看了看妈妈,说:“妈,是不是你喜欢他们两个啊,还是他们两个喜欢你?”

    温亭脸红了,“你说什么呢……”

    小憩却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是你要和他们中的一个在一起,那就不应该问我喜不喜欢啊,最重要的应该是妈妈你喜欢谁,感情里的喜欢也要分主次的不是吗?”

    温亭忍不住笑开,“你懂什么感情啊,而且……妈妈说的是结婚啊,也不光是喜欢那么简单。”

    “不一样吗?”小憩认真说,“妈妈你总这样,你之前说为了让父母高兴嫁给爸爸,又为了爷爷奶奶不跟爸爸离婚,现在又来问我喜欢霍少爷还是赵叔叔,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希望妈妈你将来能幸福啊,你喜欢谁我就支持谁。”

    温亭愣了,她从没发现小憩竟然已经这么成熟,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妈妈很在乎你的感觉啊。”温亭说,“妈妈希望将来你能在新的家庭里生活的开心。”

    小憩却不以为然的晃了晃脑袋:“妈妈你有时候太爱因为别人做决定了,这样很善良,但是这样会让你不去思考自己的感情。这样如果你将来过得不幸福,你也只用单纯的把自己当成一个牺牲者,而不用去反思自己。”

    温亭张口结舌,她一直是一个温和的女人,从小到大都被人说知书达理心地善良,所以她做事总是做到让别人心悦诚服,对待感情和婚姻也是如此。她并不喜欢前夫,可是因为要孝顺她还是选择了前夫,为了公婆又继续忍受婚姻,她自问对得起良心,可婚姻确实是失败的,这场失败的婚姻她真的没有一点责任吗?起码是她自己自愿促成的不是吗?

    吃过早饭,小憩和霍明谦在画室里玩泥塑,小憩就完全是玩泥巴,但即使这样霍明谦还是陪着他一起玩。温亭在门口看着,心里一阵异动,忍不住又衡量起来。

    她是喜欢霍明谦的,可是又总觉得霍明谦太过遥远了,她一向是宁愿低就别人也不愿高攀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生活上,温亭是受过苦的人,她希望另一半也是那种体会过人间疾苦也会体谅自己的,就像赵先生,虽然两人在一起没有激情,但是说说彼此的辛苦也感觉很贴心。虽然说赵先生老一点,丑一点——或者说就是因为他老一点,丑一点,更让温亭觉得踏实,而又能保有一点优越感。

    自在加踏实加优越感,在朴实的温亭心里就等于是婚姻里最好的状态。如今这种状态伸手可及,但偏偏一种叫爱情的东西跳到了天秤的另一端要来较量较量。

    “少爷,洗洗手换一下衣服吧,楚小姐下午还要过来呢。”温亭结束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走进画室说。

    霍明谦摸了摸脸上的泥,和小憩一起去洗,两人嘻嘻哈哈的,像是一对年龄差很大的兄弟。

    吃过午饭,温亭的手机又收到短信,是赵先生发来的。

    “下午我要送孩子去学校,要不要我帮你一起送,然后我们一起吃个饭。”

    温亭犹豫起来,她觉得麻烦别人不好,可是这种正当理由的见面回绝也不太好,本来今天下午她也要去送小憩的。

    想来想去,她决定问小憩,没想到小憩同意,小憩昨天和赵先生的儿子玩的很开心,想再见面。既然儿子想去温亭便立刻答应了赵先生,反正霍明谦下午要和接待楚小姐,她正好腾出功夫。

    于是下午温亭带着小憩提前出门去赴赵先生的约。

    而楚非这次两点就过来了,她来之前霍明谦正看她之前写的书,是霍明贤推荐的,书的封面是一个十分华丽而巨大的蜗牛壳,正是楚非给那个白化病艺术家写的传记。霍明谦的阅读速度比别人快很多,一个小时功夫就看完了整本书。

    “听说你为了采访他在他家住了三个月,这是真的吗?”楚非一来霍明谦就问。

    “是啊,”楚非说,“有时候要了解一个人只能这样啊,不过也得征得人家的同意。”

    “我不喜欢别人住我家。”没想到霍明谦直接说,好像生怕楚非要来自己家住一样。

    “我又没问你!”楚非带着些情绪说,随后咳了一声,“而且我就是问你也是为了工作,你以为我想跟你住啊,你一看就不好相处。”

    霍明谦转了转眼珠说:“虽然我不能让你住这儿,但是我可以让你看看我住的地方,我今天带你看我的卧室吧。”

    楚非自然很惊喜,她喜欢从别人居住地方的细节推断一个人的性格。

    跟着霍明谦来到他的卧室,楚非新奇的四处观察,霍明谦住的地方简直像个儿童房,还是给小女孩住的。床头柜上摆了玩偶、糖罐一堆东西,所有的家具都没有棱角,地面墙壁全部软软的,霍明谦一进来就习惯性的坐在地毯上,举着脸看她像个懒洋洋的萨摩耶。

222. 我讨人嫌吗?

    “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霍明谦很有自知之明地问。

    楚非正认真看着他摆在飘窗台上的玩偶,被打断后回过头,“啊?”

    见楚非不像憋着笑的样子,霍明谦站起身过去说:“温亭说我的房间都可以当婴儿房了,我原来也想改,可到最后还是喜欢这样。”

    楚非笑笑,“你喜欢就好啊,本来卧室就是私人空间,怎么布置是自己的权力。”

    楚非说完探头看了看,窗外是一长溜的菜地,因为是冬天,所以只种了些香葱和萝卜之类耐寒的蔬菜。

    “这些都是我自己种的,”霍明谦说,“虽然种的不太好,但是好在都活了。后面花园里还有地瓜,你走的时候可以带点,我们都吃不完。”

    绿叶中一团毛绒绒的影子闪过,楚非吓了一跳,霍明谦说:“那是我捡的小猫,可是它很胆小跟谁都不亲近,只喜欢黏着我哥。我哥走后,它就一天到晚的躲起来,只有吃饭的时候会出现。”

    说着霍明谦就有些失落,连猫都嫌弃他。

    “你今天好像心不在焉啊。”楚非说。

    霍明谦也没打算掩饰,垂下眼说:“通过你的观察,你觉得我是不是很讨人嫌?”

    楚非一愣,霍明谦自顾自的喃喃说:“其实我能感觉到……今天照顾我的人又有事请假了,我觉得她是不喜欢和我在一起。我也试着去讨好她,可是也不管用。”

    “你,喜欢她吗?”楚非问。

    霍明谦看了她一眼,之后就把目光看向墙上的那幅画,是那幅他没送出去的向日葵。

    他不想承认,因为上一次失去的感觉太痛了,如果承认了,万一再一次失去他不知道该怎么承受。

    “我想,是我让她太累了吧。”霍明谦最后说,“身上那么多的毛病,还总是说一些傻话,说的时候自己还不自知。”

    楚非沉默了一下,突然说:“你知道吗?以前我采访过一个人,他只吃方形的东西,而且吃饭的时候种类越少越好,他几乎每天的食物都是一块方形的特制蛋糕和一碗蔬菜汤,吃的东西超过三样他就会头疼。还有和我住在同一个孤儿院的一个女孩,她会不由自主的去数所有东西,人身上扣子,细小的图案,地砖,粥里漂浮的蔬菜,每看向什么东西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数一遍。照顾我们的阿姨觉得这样很奇怪就让她改,过了一阵子我们都以为她改掉了,可是有一次我们一起拿玉米袋的时候,玉米洒了一地,她愣了一下才去捡。我就发现不对,后来我问她她才偷偷的告诉我,其实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去数东西,只是速度变快了,她可以一瞬间就数清地上的玉米粒。”

    霍明谦看着她,“为什么你告诉我这些?”

    “我是想告诉你,这世界上很多人都有自己的毛病,”楚非说,“我自己也有,如果改不掉的话,也不用不着一直为此沮丧,总会有办法的,也不是你一个人这样……”

    “我不能自己洗澡。”霍明谦突然说。

    楚非一愣,霍明谦直接去把挡住自己浴室的帘子拉开,他的浴室墙是玻璃,只不过平常拉着帘子,洗澡的时候把帘子拉开,这样他在里面洗澡外面的人也能看见。

    “有时候温亭的儿子回来,她要先照顾她的孩子洗澡,然后再跑上来看着我。”霍明谦说。

    “你,喜欢被别人注视?”楚非有些尴尬地说。

    霍明谦愣了愣,随后说:“不是,我怕水,淋浴只是紧张,盆浴就很怕。”

    楚非想了想说:“那也不算什么啊,我有幽闭恐惧症,所以从来不坐电梯。”

    “我一个人去什么地方都习惯把球丢过去自己再过去,不然总觉得不敢。”霍明谦从自己口袋掏出一个小球说。

    楚非张了张口,然后磕磕巴巴地说:“我没见过我母亲,可是我每次吃菠菜的时候就会想起她,有时候还忍不住哭。”

    霍明谦警惕的往两边看看,突然靠近楚非,在她的耳边悄声说:“我柜子里住着一个叫黑貘的东西,我觉得它一直都在……”

    楚非闻到一阵好闻的果香,应该是他的沐浴露护着洗发露的味道,她感觉一阵眩晕。再看向霍明谦时,发现他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

    “哦,柜子里啊。”楚非双颊热辣辣地说,然后看向霍明谦卧室的柜子,柜门关的严严的。

    楚非走过去说:“我可以打开吗?”

    霍明谦的神情明显紧张了一下,但是点了点头。楚非拉开了柜子,里面除了衣物什么都没有。

    “没有啊。”楚非回过头说。

    “有光的时候看不见它的。”霍明谦说。

    楚非把柜门关上,想了想说:“那你不要在卧室里放柜子不就好了,或者可以装一个灯在衣柜里,任何情况下打开里面都会是亮的,很好解决啊。”

    “我不能逃避它的。”霍明谦却说。

    楚非一愣,“为什么?”

    霍明谦说完也愣了一下,然后走到柜子前说:“可能,因为它是我朋友吧。”

    这时佣人端来热饮和饼干,霍明谦走过去坐在地毯上,指了指那边的圆垫子说:“你坐啊,时间又快到了吧,今天也让你陪着我东拉西扯,有什么问题你抓紧问吧,我会尽量回答。”

    楚非过去坐下,却说:“我想听你说傻话。”

    霍明谦挑了挑眉毛,“嗯?”

    楚非耸耸肩,“不行吗?我就想听听你的傻话。”

    “刚才那些还不够傻吗?”霍明谦翻了个白眼,“再说我干吗在你面前犯傻,你想把我写成什么样。”

    “跟书无关,我喜欢听不行吗?”楚非说。

    “你又理解不了,”霍明谦别扭地说,“你只是猎奇而已。”

    “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就理解不了啊,”楚非说,“你说说嘛。”

    楚非觉得,霍明谦的那些傻话和傻事里就包含着最真实的他,她也说不上是为了采访还是自己想听,霍明谦给她的感觉真的很特别。

    看霍明谦不说,楚非故意的又说起自己的一些糗事,想拉近和他的距离,霍明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她说起了自己以前因为寂寞交虚拟朋友的事,小孩子都会这样,但是他因为精神原因比较过分,尤其是母亲让他退学把他关在家里那几年。

223. 愿望

    霍明谦在接受过治疗后,就渐渐的记不清他那些朋友的特征,还有他们相处的细节。可是这次在和楚非聊天的过程中,原本那些记忆竟然渐渐的又回来了。

    “嘟噜很厉害,他常常会去各种地方探险,跟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能告诉我很多事情,照顾我的阿姨走后就再也没有人跟我说话,那时候家里的其他仆人都怕母亲,可能怕受罚,他们都不理我,晚上我睡不着觉,就常常跟嘟噜打电话……”

    霍明谦讲着以前的事情,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抱着玩具电话和“朋友”聊天的时候。

    讲着讲着,他突然抬起头看了眼楚非,发现楚非很认真的听着,对上他的目光还有些紧张。

    楚非吸了下鼻子,问:“你从来没见过嘟噜吗?”

    “嗯,但是我知道他长什么样子。”霍明谦说,“不过以前画的那些画都被要走了,只有黑貘的还在。”

    “你的朋友都很善良啊。”楚非说,“我觉得他们都代表了一部分的你自己。”

    霍明谦却皱了皱眉,然后说:“我的这些朋友里,黑貘是最厉害的,我觉得它应该无所不能,总之很强大。每次跟它在一起,我都觉得很安心。”

    “跟它在一起?”楚非愣了愣。

    霍明谦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每次我母亲在外面歇斯底里,我就会躲进柜子里,跟黑貘在一起我感觉很安全,它什么都可以做到,而且它比我坚强,虽然它有些鄙视我。”

    黑貘的影像在霍明谦的脑子里渐渐清晰起来,他脸上浮出笑意,“但是我知道它是来保护我的,虽然它总说我胆小懦弱,但是它说会帮我实现愿望,只要我说出来,但是要发自内心才可以……”

    霍明谦的眼神突然定住了,之后呼吸就开始急促,楚非忙叫了他几声,可是没有反应。

    霍明谦猛地打翻了面前的杯子,眼神无比惊恐,忽然就抱住头缩成一团,而且低泣起来。

    “你怎么了霍先生……霍明谦?”

    楚非忙过去抱起他,霍明谦抬起的脸上满是泪痕,嘴里呜呜咽咽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佣人听见动静跑了进来,见霍明谦这样忙打电话叫了医生,温亭不在,其他的人有些乱,还是楚非比较镇定,叫她们在门口等着就可以,她看出来声音越乱霍明谦反应越大。

    “没事了。”楚非安抚霍明谦说,心里很内疚,觉得都是自己问的太多让霍明谦犯了病。

    “我再也不问了,你不用说了……”

    霍明谦喘了口气,突然抬起头来说:“是我……是我!”

    “什么?”楚非愣了一下。

    霍明谦的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流淌,他想起来了——

    中秋节前夜,遍体鳞伤的他躲进了衣柜,对着黑貘许下了第一个愿望。

    “黑貘,求你把妈妈变走,我想和哥哥还有爸爸在一起……”

    霍明谦哭着诉说自己的愿望,衣柜的门突然就被拉开,母亲正站在衣柜前。霍明谦惊恐地抬头看着,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你刚才说什么,你也不想要我是不是?你还想和你爸那个禽兽在一起,你和你哥哥一样无情无义!”

    “妈妈我错了,我愿意跟你在一起,我错了……”

    霍明谦不断求饶,可还是被母亲拖出了衣柜,最后他看着母亲崩溃,然后自己被塞了满嘴的安眠药。他倒在地上,浑浑噩噩间看见黑貘就在衣柜里。

    “救救我。”霍明谦伏在地上说,“救我……”

    黑貘第一次从衣柜里爬出来,一半留在衣柜,一只爪子按在了地面上,它呲了呲牙,“明谦,下楼去看看,我已经帮你实现了愿望——”

    霍明谦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爬起来走到楼下客厅,然后就看见了母亲,他趴在地上呕吐,到最后他被父亲接走,重新和父亲还有哥哥生活在一起。

    刚被接走时接受心理辅导,他失控的说,是黑貘做的,是自己让黑貘做的,还说黑貘住在他的衣柜里。每次说到这里他就会昏倒,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觉得,只要他忘记了就能走出来,霍明谦真的忘记了为什么自己会怕黑貘,也忘记了心里那一直存在的负疚感是因为什么,像是把伤口用好皮肤牢牢的封住,看不见就不会那么痛,可是也永远愈合不了。

    霍明谦都说出来后,身子无力的向后倒去,楚非忙扶住了他。

    “我要我哥,”霍明谦突然说,然后抓住楚非,“给我哥打电话,求你给我哥打电话。”

    楚非忙点头,拿出手机正要拨号却因为眼泪掉在上面好几次都操作不了。

    霍明谦在她旁边缩成一团,眼睛四处的看着,“温亭在哪儿,我要温亭……”

    楚非给霍明贤打了电话,霍明贤说马上就过来,霍明谦像是看到了超人,揪着她的衣袖说:“你把温亭也叫来,我要温亭。”

    楚非没有温亭的电话,就要来霍明谦的手机找到温亭的号码拨过去,可是半天都没有人接。

    楚非看了眼旁边无助的霍明谦,又拨了几遍,仍旧是不通。

    快餐店里,赵先生看了眼盯着手机的温亭,有些不自然地说:“是有什么事吗?”

    温亭忙抬起头,笑笑说:“啊,别墅里的事,但我已经请假了,那边有那么多人应该没事的。”

    赵先生也笑笑,“是啊,难得出来一趟,就别操心那么多了。都那么大的人了,被那么多人围着,还要时刻离不开你,太夸张了。”

    温亭也陪着笑笑,想了想,干脆长按了关机键。

    手机那边传来对方关机的提示音,楚非把手机放下抱紧霍明谦,“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

    不久霍明贤和荆然就一起赶到了,霍明贤本来打算今晚过来送饺子给弟弟,兄弟聚一聚,没想到最近病情一直稳定的霍明谦突然又出了这种事。

    他冷冷的从楚非手里接过弟弟,拦腰抱起他放在床上,然后在他耳边低语,“明谦别怕,哥哥在这里。”

224. 表明心意

    看到哥哥来后霍明谦明显平静了些,他抬起头又看了看哥哥身后,“荆然?”

    荆然笑笑,蹲下抚住他的额头说:“没事了,我们都在。”

    不久医生也赶来了,房间里除了霍明贤留下,其他人自觉的先退了出去。

    楚非感觉很歉疚,要不是她霍明谦也不会犯病。佣人请她和荆然先下去客厅灯,等了约莫一个小时霍明贤才和医生一起走了下来,两人聊了几句后医生告辞。

    “怎么样了?”荆然忙过去问。

    “还好,明谦正在休息。”霍明贤说完就凉凉的看向楚非,“楚小姐今后就不用来了。”

    楚非并不怪霍明贤,只是说:“我可以见见令弟吗,我想向他当面道歉。”

    “不用了。”霍明贤连同目光一起转过去。

    荆然拉了拉霍明贤的袖子,刚才一起坐的时候楚非已经把大致情况跟荆然说了,因为问话不小心牵动霍明谦的记忆,这本来也不是楚非的错。

    “你和我们一起上楼吧。”荆然说。

    楚非感激的笑了一下,然后和跟着两人也上了楼,霍明谦正在床上躺着,已经服了药看起来很安静。

    “哥,不怪楚非,你别为难她。”

    没想到霍明谦看见哥哥和楚非一起进来,就先说了这么一句。

    楚非有些感动,但还是说:“是我不小心,对不起。”

    她之前不知道霍明谦犯起病来是这样的,确实是大意了。

    霍明谦却虚弱地笑笑,“要不是你,有些事情我永远也想不通,这样也挺好的。”

    他偷望了霍明贤一眼,又问:“你还会来跟我聊天吗,不会被我吓跑吧。”

    楚非也看了眼霍明贤,笑着说:“只要你愿意我没问题啊。”

    霍明谦笑笑,“本来还想留你吃晚饭,我现在这样也不方便作陪了,你要是还有事我就不耽误你了。”

    楚非忙站起身说:“那你好好休养,改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向霍明贤他们一并告辞,荆然见霍明贤也没有代弟弟送客的意思,就跟出去送楚非。

    房里就剩下兄弟俩后,霍明贤欠身坐在床沿说:“你怎么样,要不要我再搬过来。”

    霍明谦却摇了摇头,“不用了哥,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小时候会钻的牛角尖,现在已经不会了。”

    霍明贤这才松了口气,他生怕弟弟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以为是自己害死了母亲。

    不一会儿荆然上来说:“我已经让厨房把饺子热上了,待会儿我们一起吃吧,明谦你可以不用起来。”

    霍明谦羡慕地看看哥哥,“你们好了啊?”

    霍明贤只是笑笑,没回答,反问:“温亭呢,她今天怎么不在。”

    “哦,她去送小憩上学了,每周今天她都要去的。”霍明谦替温亭遮掩说。

    霍明贤没说什么,等吃过了晚饭温亭才赶回来,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回来见霍明贤和荆然在客厅吃了一惊,忙叫了声“大少爷,荆小姐。”

    霍明贤看了她一眼,只说:“明天有两个人过来帮你的忙,你多带带他们。”

    说完霍明贤就带着荆然走了,同在别墅工作的莹姐过来跟温亭说了霍明谦发病的事,温亭的心里一跳,可随即又有些委屈,她一直都在霍明谦身边尽职的工作,就这天因为太累关了机他就偏偏犯了病,还被大少爷看在了眼里,大少爷肯定以为是她不尽职。

    温亭上了楼,霍明谦跑到房门口说:“温亭你回来啦。”

    温亭勉强笑了笑,“嗯,你没事吧少爷。”

    霍明谦怕温亭担心,忙摇了摇头,“没事,已经好了。你吃过饭没有,我让厨房给你留着了,你总不回来我还想说派车去接你,对了你电话怎么打不通啊,没电了吗?”

    一连串的话让温亭莫名烦躁,既然知道霍明谦没事,她心里就只剩下了气。她就这一次没有接电话,就被霍明贤还有荆然撞上了,温亭想他们一定都知道了,不晓得霍明贤会怎么想她,还有那个处处比她做的好的荆然……

    连霍明谦说要派车接她的话,也让她觉得刺耳。并且……有一点责备,她只这一次没接电话他就叫来了霍明贤还有荆然,是故意的要她难堪吗?他就没为自己想过吗?

    “我已经请假了,就没注意手机开没开机。”温亭的口气有些硬,“既然大少爷和荆小姐都来过了,想必已经照顾好您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霍明谦跟过来,“温亭……我想跟你说说话。”

    温亭回过头看见霍明谦小狗似的眼睛,心有些软,但还是说:“明天大少爷会派新人来,到时候就会有更多人照顾你了,什么时候都有人陪着你。”

    霍明谦忙说:“我不用那么多人照顾,只要你在就行了。”

    “可是他们已经认为我照顾不周了。”温亭又说。

    “没有啊,我觉得你很好。”霍明谦走过来,“温亭,我想跟你说件事……你要是没吃饭我跟你一起下去,顺便跟你说。”

    “我吃过了。”温亭把目光转开,不由地回想起今天吃饭时的场景。

    赵先生今天跟她说,可以托人给她找个在单位的工作,这样就可以不用随时待命,而且婚后生活也安稳一些,她总不能一直住在霍家。

    赵先生是很现实的人,觉得温亭合适所以谈起两人的未来并不忸怩,温亭虽然觉得快了点,但是那种生活确实是她向往的,公婆经济独立,她和丈夫有自己的小家,各自工作养育孩子,跟这相比和霍明谦在一起确实有些不现实,两人门第差了那么多,他还那么娇气。

    “那你来我房里吧,你要是累了我去你房里。”霍明谦说,眼睛直直盯着温亭。

    温亭叹了口气,“好吧。”

    “那我去拿点东西,你先下去。”霍明谦说着跑进了房里。

    温亭先回去脱了外套,刚换上拖鞋霍明谦就在门外敲门,温亭让他进来,随后看见霍明谦手里捧着一小盆仙人球就有些头疼。

    “你干什么?”温亭问。

    霍明谦舔了舔嘴唇,把仙人球塞给她说:“送给你。”

225. 但那只是她心上小小的一点

    温亭捧着那盆小仙人球有些无语,“我要这个干吗啊。”

    霍明谦忙说:“今后这就是我们两个的了,我们一起照顾。我……我喜欢你,温亭。”

    温亭愣了愣,看着霍明谦认真的眼神,心里某个代表爱情的部分绽放起烟花,但那只是她心上小小的一点,顿时那抹喜悦就被四周现实的氛围压过。

    温亭低下头,“少爷……我不能要。”

    “没关系,你放着就行,在窗台上晒太阳它就可以活,我过来浇水。”霍明谦忙说,仿佛在说自己的爱意,“你也不用觉得有压力。”

    温亭深吸了一口气,“我怎么可能没有压力,少爷,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霍明谦一愣,他以为温亭会因为喜欢与否的问题不接受他,怎么会不合适。

    “我们住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会不合适?”霍明谦说。

    “难道你看不出我很累吗,跟你在一起。”温亭带了气说,“我一天不在,你就犯了病。”

    “我今后不会了,”霍明谦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我会好好吃药,好好锻炼,不再让你担心。”

    “你怎么改,你之前不是没有努力改过,而且你有这么优越的条件完全没必要改。”温亭有些激动地说,“错的不是你,是我,如果我要你为我改变,别人肯定会觉得我过分而不是你,这就是我们俩的不合适之处!”

    “我不管别人怎么觉得,别人跟我没关系。”霍明谦也执拗起来,“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了你改变,我现在都可以自己散步自己接待陌生朋友了,温亭……”

    温亭却含着泪别开了眼,“你知道吗,你就像个孩子!你永远都理解不了我,我希望有个成熟的男人理解我关心我,我不只是要找结婚对象,我还是给小憩找个父亲,将来我们要一起面对生活上的各种困难,小憩成长的路上我们要一起为他操心,解决他的问题,可你呢,你会引导他吗,你能做好一个父亲吗,小憩已经够让我操心的了,你也——”

    温亭没有说下去,她不想说得太残忍。最终她摇了摇头,忍住泪说:“对不起,你真的不是我要的那种人。你有你的可爱之处,只是那对我这种女人来说华而不实,你不必丢掉你的特性,只是我们不适合而已。”

    说完温亭把手上的仙人球还给霍明谦,却不慎扎到了他的手,霍明谦怕痛,他本能的一缩手,仙人球掉在地上瓷盆摔破了。

    温亭也愣了一下,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她蹲下去收拾,霍明谦立刻蹲下帮她的忙,却笨手笨脚的真的扎破了手。

    “你别添乱了。”温亭无奈地说,然后用一个鞋盒装了碎掉的花盆和仙人球。

    霍明谦一把拿过那个鞋盒抱着跑了出去,温亭叫了一声也没让他停住脚步,他跑上了楼。

    最后温亭关上门无力地靠在门板上,低声哭了起来,她哭得很伤心,但是她知道,她并不后悔这个决定,她不是为爱情而生的。哭过后她仍旧不能接受他,她要组建一个也许没有激情但是安稳的家庭,她要找一个赵先生那样的人,爱情,并不能左右她。

    而楼上的房间里,霍明谦正抱着鞋盒无声的痛哭,感觉心里的疼完全盖过了手上的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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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爱至深至远介绍:
十四岁时荆然亲眼看到霍明贤开车肇事撞死自己暗恋的学长,可最后出来顶罪的却是他的孪生弟弟霍明谦。五年后准备自杀的荆然突然发现真相,对她而言,肇事者和包庇者都该付出代价。悉心准备一年,潜伏仇敌的家,她要让他们也尝到绝望的滋味。
“你知道当幸福就在眼前,但是却在一瞬间土崩瓦解的感觉吗?”荆然缓缓地说,“我是应该下地狱,但你们正适合与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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