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需要照顾
荆然一愣，看着霍明谦忧伤的眼神，几乎以为他已经恢复了记忆。
“你不喜欢我。”霍明谦难过的又重复一遍，几乎要哭出来，“你不会喜欢我的，对不对？”
荆然的心猛揪了一下，想起自己当初跟他说的话，虽然他不记得了，可是自己当初确实是伤了他的心吧。
“不是的明谦……”荆然抿了抿唇，她以前木然的时候说话都是靠本能，现在一紧张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我没有不喜欢你，真的。”
霍明谦还是不太相信地看着她，最后低着头摆弄自己的小车，嘴巴撅得像忍了极大的委屈。
荆然还想说什么，温亭跑了过来。
“荆小姐，大少爷回来了！”温亭跑来说。
“哦。”荆然只好顺势站起来，拿了食盒先去找霍明贤。
走出去几步就听见霍明谦在身后“哇”的哭了起来。
“车子……弄坏了，”霍明谦拿着被自己刚才压坏的小车哭的很伤心，“我把它弄坏了……”
温亭忙哄他，“没事少爷，修修就好了……您别哭了，不就是辆玩具车吗？修不好我再出去给您买一个，别哭了少爷。”
可无论温亭怎么哄，霍明谦始终抱着小车不停的哭，不断说着，“我把它弄坏了，都怪我，弄坏了……”
荆然感觉有些不能呼吸，霍明贤也走了过来，身上的正装还没来得及换，看见弟弟坐在地上哭忙小跑过去，蹲下问明情况后把他手里的玩具车拽出来塞给温亭。
“今后不要给他玩车。”霍明贤严肃地说。
然后哄着霍明谦站起来，把弟弟带去房里。路过荆然的时候他歉意的一笑，荆然也扯了扯嘴角，跟着他走了过去。
费了好大一会儿功夫，霍明贤才把弟弟哄好，霍明谦蜷缩在床上，抱着小时候的泰迪熊在床上睡熟了，脸上还带着泪痕。
荆然来到卧室门口，发现他房间里跟上次相比又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墙上还有家具的边缘又镶上软垫和防撞垫。看着这些，荆然的心里一阵悲凉，伤痛这种事情，原来不是忘记那么简单。
霍明贤给弟弟盖好被子悄悄走了出来，拉过荆然的手歉意地说：“让你等太久了。”
荆然忙摇了摇头，“没事，我刚好去厨房热了点心，我们下去吃吧。”
刘姨也命人摆好了晚饭，只是她身体愈发不好，出来一会儿就浑身疼痛，见过霍明贤后就回去躺着了。霍明贤知道刘姨身体已经每况愈下，只是出于愧疚才没有离开霍家，他已经找刘姨说过了，今年中秋就让她回老家，霍明谦这里不必担心，他会住在这里先陪着弟弟。
荆然看霍明贤吃饭的时候也没什么胃口，他大概是已经饿过去了，有她逼着才多吃了几块点心。吃过晚饭后她绕到沙发后面帮他轻按着头上的穴位和颈椎，以前她常给师父按。
“怎么样，力道还行吗？”荆然问。
他只是闭着眼惬意的“嗯”了一声。
荆然开始明白梁奶奶跟她说的话：再要强的男人也需要照顾。
之前霍明贤因为弟弟的事没怎么有时间找她，梁奶奶对荆然说这时候就别端着了，他肯定是很累，要荆然主动一点过来照顾他。荆然一开始还不知道该怎么去主动关心别人，等到了看见他满脸的疲惫，便不由地想做点什么让他稍微放松一点。
从耳尖揉到了耳垂，荆然看着他眼下的青色说：“你是不是最近又没睡好啊，这里也没有鱼，晚上睡不着也没得看。”
霍明贤突然睁开眼，伸出手拉过荆然便起身带她跑上楼，进到客房内，霍明贤立刻关上门将荆然推到门板上，接着便等不及般吻了过来。
167. 赌气
荆然用一句成语来形容自己此刻，就是逆来顺受。
明明已经到了自己的承受边缘，可还是在他怀里不知反抗，只因为感觉到了他的孤独和急切，而对他的在乎已经超出了自己对亲密的抵触。
等两人摔到床上，霍明贤在她耳边低声说“别走了，就在这里”时，她也恍惚了一下，心一软几乎就要答应他。
可还好及时收回了心神，轻声说：“今晚梁奶奶还要输液，我还是亲自回去看着。”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等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霍明贤深深叹了口气，一把紧紧搂住她在怀里在她颈窝喘息。
荆然知道他一定很累了，把手放在他背上也闭上眼享受这宁静的一刻。
“医生说，明谦的记忆也可能不会恢复了。”霍明贤说。
之前霍明谦不恢复记忆他和她都觉得是好事，可是现在说起这件事，两人都觉得说不出的沉重。
以前霍明谦是成年人，他的悲伤有迹可循，现在他性格像个孩童一样，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哭。
“我可能要一直这样照顾他。”霍明贤抬起头对荆然说。
荆然却垂下眼，她不是不愿意霍明贤这样照顾弟弟，而是霍明谦明显看见她就会伤心，那她今后难道都不能来这里找他？可她现在要是说这个，就好像反对明贤陪弟弟一样，而且他现在压力够大了……
“你担心明谦不能见你？”
聪慧如他，原来已经看出来了。
荆然担心的看向他，只得说：“我赞成你照顾弟弟，那是应该的，可是我怕他见了我又会伤心……我刚才看见他哭了。”
如果不是今天看见霍明谦哭起来那么伤心，她也不会这么担心。
霍明贤叹了口气，“那也只能让他适应了，时间肯定能冲淡一切，我们可以慢慢来，今后还要一起生活的，总不能因为这个我们一直都不住一起吧。”
听他说起他们的以后，荆然的脸微红。让霍明贤又微微眯起了眼，她的唇此刻像快咬破的樱桃，平常缺少血色的小脸此刻像喝醉了一样染着红晕，眼神也比平常迷离。
霍明贤忍不住又倾身过来品尝，荆然有些害羞，“现在不早了……”
“再等一会儿。”霍明贤呼吸不稳地说。
两人耳鬓厮磨，荆然也忍不住闭上了眼，开始慢慢习惯甚至喜欢跟他亲密。
呼吸声越来越重，荆然靠在他怀里忍不住叫了声，“明贤……”
正当两人情浓，门却突然打开。荆然和霍明贤惊的同时看过去，却见霍明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定定的看了他俩一眼，然后便转身跑来，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荆然愣了愣，随后便忙拢住衣服起身，霍明贤也走到门边去看，见霍明谦跑进了自己房间，门口掉了一个点心盒，里面是霍明谦平常爱吃的一些点心。
荆然很尴尬，过来小声说：“要不我先回去吧？”
霍明贤只好点头，而且把荆然送到门口就又得回去看霍明谦怎么样了，看刚才的样子，八成是又要哄。
果然，霍明贤走到弟弟房间门口时，见霍明谦正盘腿坐在床上丢糖豆，脸上的神情有些不高兴。
“明谦，你睡醒吃晚饭了没有？”霍明贤走过去坐在床沿问，想靠着自己的好态度拉回弟弟的情绪。
“吃了。”霍明谦却没什么表情的说，一看就是在赌气。
霍明贤看了看，他正用糖豆砸着那个每天放在他床头的木偶小公主。
168. 采访
霍明贤把他手边的糖罐拿过来说：“睡觉就别吃那么多糖，会蛀牙的。而且你砸她干什么，你平常不是挺喜欢她的吗？”
“呼。”
霍明谦直接蒙上被子就倒在床上，闭上眼一副不爱理人的样子。
霍明贤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让温亭拿过自己带回的东西，然后掏出来放在霍明谦的床头说：“你看，这个系列新出的乐高我帮你找到了，要不要看看。”
没想到霍明谦却闭着眼斩钉截铁地说：“不要，你给我的都是你不在乎的东西，你真正喜欢的你才不给我！”
说完掀起被子把头也蒙上，莫名的生了哥哥的气。
霍明贤：“……”
荆然要不是接到覃岩母亲的电话，都快忘了自己还把一所房子交给她处置了。
覃岩的母亲告诉荆然孤儿院已经开始营业了，孤儿院的名字叫青岩孤儿院，覃岩母亲让荆然有空来这里看看，毕竟孤儿院院长那一栏里覃岩母亲写的是荆然的名字，偶尔有电视台采访什么的她得露个面，如果宣传到位今后也会有人给他们捐款。
这周末的时候，荆然穿上梁奶奶缝制的像是修女袍似的黑色连衣裙，带着陶骁到孤儿院去，因为覃岩母亲说今天有记者过来。
到了孤儿院，荆然让陶骁把带来的糖果和她自己做的木偶玩具分给孩子们，她自己则被覃岩母亲拽着去接受采访。覃岩的母亲姓杨，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和工作人员都亲切的叫她杨姨，说来也很有趣，这还是荆然第一次见到这个彻底完成的孤儿院，这房子比她在照片上看的大很多，虽然位置有些偏，但是面积和构造简直像一座大教堂，房间足够多周围环境又好，难怪覃岩母亲看中这里。
记者见到这么年轻的院长也是一愣，随后就架好机器开始采访荆然。
“荆小姐，没想到您这么年轻就投身慈善事业，我想问是什么原因让您想开这个孤儿院的呢？”记者问道，“毕竟像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大多都是做不到这些的。”
覃岩母亲捏了下荆然的手指，刚才她教过荆然一些基本问题的回答，关于这问题的答案她也跟荆然说过了。让荆然回答说因为感恩一切，所以想把爱传递下去。
这样天使般的女孩大家肯定都喜欢，也就能激发别人的善意。
荆然面对摄像头有些不自然，咳了一声后准备说刚才覃岩母亲教自己的话，可第一句就结巴了，之后竟然像匹诺曹一样鼻子开始发痒，所以揉了两下，这下她自己也觉得尴尬了。
记者还笑了一下让她别紧张，说第一次面对摄像头都是如此。
荆然咳了一下，随后垂下眼说：“其实是杨姨要开孤儿院，我正好有所房子，她要借我就给了她，她好心就把院长的名衔填成了我。”
“哦，原来是这样，但是能捐一所房子这种慷慨也是一般人做不到的啊。”记者说。
“一般人也没我这么好运气刚好有一所房子啊。”荆然说。
记者以为荆然是幽默，立刻笑了两声，然后问：“那么您培养这些小孩子的初衷是什么，我刚才看到这些孩子虽然有的有先天缺陷，但是经过好好培养和爱的引导，他们也会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正是您和杨女士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荆然却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想他们能好好活着。”
记者一愣，随即也有些尴尬起来，难道把人养活就算，这未免太直接了。
荆然舔了舔嘴唇，“也许你不太能理解，但是对于曾经经受过创伤或者有缺陷的孩子来说，能够好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创伤给人最大的伤害不是受苦，是让一个人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好了，甚至唾弃自己，觉得这一生都不再有意义。一个人在世上没有任何牵挂、不再珍惜自己，自然就容易走极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去帮他们，可是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想让他们觉得以后还会好的，自己也还会好的，能好好的活下去，自然也就不会是无用的。”
记者收了机器走后，荆然叹了口气，“这次尬聊总算结束了，今后你来接受采访就好了，不必非要叫上我，这样会有人捐钱嘛。”
覃岩母亲也叹了口气，不过还是安慰荆然说：“没事，说不定有人爱听你这些实诚话呢。”
169. 肩上的担子
荆然在孤儿院待了一天，因为人手不够她也得帮着做事。
这里确实有许多带着缺陷的孩子，还有一部分年纪稍大些的，覃岩母亲说，因为大家领养一般也会领养年纪小一些又各方面健全的，年纪小方便建立感情，要是模样漂亮就更容易被领养。甚至现在领养人也会挑孩子的性格，大家自然更喜欢天真开朗的孩子，所以孤儿院里现在最多的就是有残疾而又年纪偏大的孩子，虽然如今人手紧缺，不过还好大一点的孩子也能帮着照顾年纪小的孩子。
覃岩母亲叹着气说：“房子你没要钱确实帮了我大忙，但是各种设备用具添置下来，加上日常花销，再多的钱也顶不住，最近有几个带先天疾病的弃婴过来，光是给他们看病就花去了一大部分，这样下去我那点钱迟早会撑不住，孩子们的吃住条件肯定要下滑，我又不能苦着他们，所以不找社会上捐款不行啊。”
荆然把洗好的被单和衣服晾在院中，覃岩母亲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她身体不好所以不能干重劳力活，坐着发愁却更不好受。
荆然看了看远处，陶骁正被一群孩子围着看他表演提线木偶，跟这些孩子比起来，他算是最健全的人了，一个耳朵完全听不见的小孩子兴奋的伸出手呀呀怪叫。
覃岩母亲也忧心忡忡的看着那边，说：“有好几个孩子都需要添置助听器，不然就要错过学习语言最好的时候。”
荆然来的时候就发现，覃岩母亲整个人朴素了很多，身上的首饰全不见了，应该也都拿来贴补了孤儿院，荆然之前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没家的孩子，花钱这么厉害。
走的时候荆然把自己一张卡留给覃岩母亲，里面有三万块钱，是她自己攒的。覃岩母亲本不想要，可荆然硬推了过去。
“说起来我这个院长其实没做什么，这些钱也不算多，给那几个孩子装个助听器吧。兴许会说话了也就有人愿领养了。”荆然说。
覃岩母亲也只好叹口气收下，毕竟这些钱可能会改变一个孩子的一生。
陶骁走的时候好几个小孩子都跟着他走到门口，依依不舍的看他离开，这个在旁人眼里无比冷漠的少年，对他们来说是温暖的大哥哥。
回去的车上陶骁一言不发，只是神情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回到家后荆然清算了下自己的钱，除去房租店租还有进货的钱还能省下一万来块钱，但是手边总得留点钱，她身边又有孩子又有老人的，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要花钱。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努力工作多赚钱，店尽量每天都开全天，网上单子多接一点，然后每个周末都过去孤儿院帮着做点事。
她现在大小也是院长了么，没去的时候不觉得，等真正看到了就觉出自己肩上也有担子。
一连几天荆然都每天加班加点的做活，有了陶骁帮手速度确实也快了很多。晚上荆然让陶骁先去睡他还一定要陪着熬，梁奶奶偶尔会做宵夜送过来。
到了下周末，荆然正收拾了要带去孤儿院的东西带陶骁一起过去，却正好接到了覃岩母亲的电话。
“喂，我正打算过去呢，”荆然说，随即便睁大了眼，“有捐款了吗？那不是好事吗？”
170. 是啊，怎么能
可是覃岩母亲的口气却很古怪，最后让荆然先过来再说。陶骁已经等不及提着东西下楼了，荆然也只好先挂了电话下楼开车。
等到了孤儿院，一大群孩子先是围住了满手提着东西的陶骁，荆然照例是被覃岩母亲先叫了过去。
“怎么了？”荆然电话里就有疑问，见面便直接说，“有人捐钱不是好事吗？”
覃岩母亲细细看了荆然一会儿，最后垂下眼说，“看来你还不知道，这是捐款名单。”
荆然拿过来看了看，看见数字就直接咋舌，钱是真的不少。可覃岩母亲伸过手来指着捐款数最高的那个单位名字，说：“你看看。”
荆然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了，便抬起头望着覃岩母亲想听她怎么说。
覃岩母亲深吸了口气，“这是霍氏集团旗下的一家公司，其他的几家也都是和霍氏相关联的单位，上次的电视采访刚播出他们就联系了我，他们只来了个负责人，行事都很低调，我也是才发现他们和霍氏的关系的。”
荆然也沉默了一下，这些天她忙里忙外，没怎么有空去见霍明贤，都是电话联系，但是她也没跟他说孤儿院的事。真的没想到他会捐款，但是覃岩母亲恐怕未必肯领这个情。
“这些钱你不想要吗？”荆然问。
覃岩母亲转开了脸，“最开始确实冲动的想要退回去，可是看到孩子们拿到他们送来的新衣服、玩具高兴的样子，还有想到他们要添置的东西，我就把那冲动又压制回去了。”
说完她面露苦涩，看向荆然说：“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之前我听老覃说过你们，但是我以为你是故意气他。”
荆然垂下眼，还是坦然说：“之前说的时候确实为了气他，但现在是真的。”
覃岩母亲立刻瞪圆了眼，张了好几次嘴没说出话，最后站起身低声道：“你怎么能……”
这句话倒不像责备，像是认真的问句。
是啊，怎么能，荆然也觉得很神奇。
覃岩的母亲深吸了口气，情绪有些失控地说：“我最多就只能做到接受你，身为覃岩的母亲，我永远也没法原谅他们。他们自己没有看管好那个疯子，让他害死了我的小岩，现在还想用钱来减轻负罪感。如果连你都原谅了他们，如果我还接受了他们的钱，那小岩……”
覃岩的母亲捂住了口，眼中满含着泪，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心疼和不甘这时候任谁都能感受到。
“不是那样的。”荆然小声说。
“那是怎样！”覃岩母亲激动地说，“你看他条件好长得好，就原谅了他，那你之前对覃岩的感情呢？小岩去世之前还为你画了幅画，要不是他去见你送你画，他怎么会出事？可你就这么原谅了那个人的家人，你都这样，我也接受了他的钱，他们怎么还会内疚！”
提起覃岩，荆然的泪也流了下来，同时确定原来真的是覃岩母亲当初寄给了她那幅画。
“果然，”覃岩母亲讽刺地笑道，“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还心疼着小岩。”
荆然的心狠狠的揪着，可是她没法说那个真相，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像她一样经历一遍，别人想必也不会轻易相信。
171. 我来……看看你
覃岩的母亲不想再见荆然，把荆然撇下自己一个人回了房间。中午的时候荆然才看见她捂着心口被人扶上车走了，听说她身体一向不好。
荆然也感觉很难过。
在孤儿院帮忙直到傍晚她才带着陶骁离开，回去的路上刚巧就接到霍明贤的电话，他一向是早上和晚上打来。
说了两句，霍明贤就听出荆然的口气有气无力，问道：“你怎么了，是梁奶奶又病了吗？”
“没有……你给孤儿院捐钱了？”荆然问。
“你知道了啊，”霍明贤说，“我还让他们别声张的，怎么，给你压力了吗？其实我公司每年都要拿出一部分钱做慈善的，怎么做都是做而已。”
“不是的。”荆然咬住嘴唇，他这样贴心，自己根本没法去责怪他，也不应该责怪他。
“这个孤儿院真正的负责人，其实是覃岩的母亲。”想来想去，荆然还是说了出来。
那边果然沉默了，最后他低声问：“她不想要吗？”
荆然莫名的心疼他，忙说：“不是，她要了。”
“但是心里不好受吧。”他很剔透，直接就说了出来，“不得已要我的钱，大概心情会更加难过。想想我这个人也是阴魂不散，人家开孤儿院本来是缓解对逝者的心疼，我却连这个都不放过，赶着过来惹人难受。”
“明贤……”
听他这样说自己，荆然忍不住叫了一声。
那边传来深深的叹息声，“我没事。”
荆然也不知该说什么，霍明贤让她小心开车随后就挂了电话，荆然的心却更乱了。
到了一个站牌处，陶骁突然出声说：“把我从这儿放下吧，我坐公车回去。”
“你干吗要坐公车？”荆然不解。
陶骁却没说话，荆然反应过来，不过还是没停，顿了下说：“我先送你回去。”
把陶骁送回家，荆然直接开车去了霍明贤的公司，她有预感他还在那里。心情难以平复的时候，他是不会直接回去面对自己弟弟的。
到霍氏集团楼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有少数楼层还亮着灯，荆然进来的时候一楼没有保安，她就直接坐电梯去顶楼。上了楼才发现只有霍明贤门外的那个助理还在，见荆然来了也是有些吃惊。
荆然问她霍明贤是不是还没走，助理小心的看了眼总裁办公室，低声说：“霍总这会儿不让别人打扰。”
“没事，我自己过去。”
荆然说着朝门口走去，助理小心的看着荆然进了里面，好久都没声响，心便渐渐放下又开始办公。
荆然进来的时候，正看见霍明贤站在那堵透明的墙前看着里面的鸭嘴鲶，水影在他身上晃动，有一种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在水底的感觉。鸭嘴鲶的黑影在他身上游来游去，让他看起来很孤独。
“明贤。”
荆然叫了他一声。
霍明贤看向她的时候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回来。
“我来……看看你。”
荆然半天就憋出这么个理由。
但霍明贤显然不在乎理由，走过来一把将荆然拉过，抵在鱼缸壁上。
鱼缸的冰凉透过衣服传递到皮肤上，让荆然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忙站直了不挨着鱼缸，却和他的距离更近。
霍明贤深吸了口气吻上去，荆然很快又全身贴在鱼缸上，她抗拒的想要离开，却更像是回应。
172. 她的表现真的是对他完全不介意吗？
荆然觉得现在的霍明贤很不一样。
她能感受到他的急切，还有痛苦，似乎是急于用亲近来填补什么。
鱼缸的冰凉再次刺激到了荆然，她往后看了一眼，头发都要竖起来，那条巨大的鱼在看他们，竟然真的像观察他们一样。
“它，它在看。”荆然缩起肩膀说。
整个人却又被推在鱼缸壁上，霍明贤从背后拥住她，“怕什么，它不是一样没遮盖。”
不知是不是被刺激到，荆然觉得霍明贤此刻就像那条鱼，要恢复原始的霸道和自然形态。荆然感觉一阵战栗，有点想哭，不行，她受不了这个，于是拼命挣扎起来。
可霍明贤却和之前大不相同，几乎让她动弹不得。
“我们回去好不好？”荆然忍不住带了哭腔说。
霍明贤却抱得更紧，把头深深埋在她的颈窝说：“我真的很想你……”
荆然咬了咬牙又闭上眼，可是身上突然的一凉让她瞬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扬起手“啪”的一声打在他脸上。
打过后才觉得自己下手有点重，可她就是没忍住。
霍明贤定住了，他的头发垂下来几缕，看起来有些狂放。
荆然喘着气，心里一团乱麻。两人亲近时往往会暴露各自的怪癖，荆然最怕的就是这个，虽然她也不算是个特别正常的人，可她受不了他这样。都说养鱼的人喜欢没有束缚，自由自在，可这也太……
荆然看过一个电影，叫什么名字她忘了，里面有一个很喜欢动物的男人平常很正常，后来在水族馆的时候直接要和自己喜欢的女子在那里亲近，因为他觉得人就应该像鱼一样自由自在的，没有束缚，结果女子被吓跑了，荆然现在就有点想跑。
“我们，先回去吧。”荆然转过脸，心却一个劲的下沉，心想她和霍明贤是不是就走到这里了。
霍明贤闭上眼长长的喘了口气，就当荆然要走的时候，他却又伸出手按在鱼缸上，把她禁锢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他的眼睛在头发下像是丛林中观察猎物的狮子，只是眼神有些复杂，似乎在纠结。
他的衬衫扣子开了几颗，荆然看到一滴汗从脖颈一直滑过他胸前，他显然还没有平复。
但是最后，他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外套，为荆然披上。
“我不是故意的。”他低声说，浓密的睫毛垂下挡住眼睛。
荆然又有些不忍心，自己今天本还是来安慰他的。
“在这儿陪我一会儿，好吗？”霍明贤几乎是祈求一般说。
荆然纠结着，她还是有点抗拒，万一他还要……
突然传来敲门声，是那个助理。
“霍总，您家里打来电话问您什么时候回去，说是您的弟弟在等您。”助理在门外说。
荆然看到霍明贤的神情瞬间垮掉，眼神无奈的让她心疼。
他真的太累了，工作上的压力自不必说，连霍明谦的那份也要一起承担，今天因为孤儿院的事心情肯定又低沉了，可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回到家还要在弟弟面前做出兄长的模样。
而她，荆然难过的咬住下唇，她说了不怪他，也承认他没有过错，可是被覃岩的母亲说过后，她下意识的觉得不该跟他太亲近，今天的态度整个就比以往要疏离，难道这对他不也是种伤害吗？她的表现真的是对他完全不介意吗？
“告诉家里霍总晚一点再回去，还有……你先下班吧。”荆然突然对门外的助理说。
霍明贤有些意外，可随即荆然就主动踮起脚尖靠进他怀里，把唇主动凑向他，但还是说清楚，“不能在鱼缸旁边，我不喜欢。”
霍明贤瞪大眼，不在鱼缸这里，那就是说，可以在别的地方？
鸭嘴鲶在水中缓缓游动，偶尔瞥一眼房中的男女，似乎对人类的一些事情很不理解、游着游着，它突然游到一处假山后面，把头伸进水草里，它也是一条有眼色的鱼。
173. 公主和王子
荆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回去的，回去的哪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不是在自己家，转动眼珠四处看了一下，好像是霍家的客房。
原来是被他带回来了，荆然的脸一阵红。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歪着头一边看她一边走了进来，荆然赶紧往被子里缩了缩，可是看清轮廓后又忍不住心间涌上一抹甜蜜。看来亲密这个事情也是没发生的时候惶恐，真正发生了，很多之前恐惧或者不能接受的事情也就不算什么了。
荆然把头蒙在被子里，那人刚才看见她醒了，就帮她把被子拽下来。看着荆然泛红的脸，他微微一愣。
荆然睁开眼正要说话，却突然一惊。
“明谦？”
是霍明谦，他正蹲在床边看着她，然后微微一笑，看起来十分治愈。
“少爷，你怎么进来了，大少爷说不要打扰荆小姐睡觉。”
温亭走了进来，不由分说要拉霍明谦出去，见荆然醒了忙歉意的一笑，又说：“荆小姐早，大少爷被电话叫去公司了，说是中午就回来，嗯，早饭已经好了，或者给你送进来？”
“不用，我一会儿就起来。”荆然忙说。
“那好，衣服就在床头，刘姨去医院了，缺什么叫我就行。”
温亭说着把霍明谦拉了出去。
“我大哥什么时候走的？我还没问他昨晚怎么没回来睡，那他睡哪儿了？”霍明谦一边走还一边问。
“你别问了。”温亭憋着笑说。
他们走后荆然起身穿上温亭准备的衣服，都挺合身的。她看了看表，已经十点了，她还从没这么晚起过。
荆然找到自己的包拿出手机给梁奶奶打电话，却被告知昨晚上霍明贤就打电话跟梁奶奶说过她今晚不回去了，梁奶奶还转告过陶骁了。
“不过也不能说是昨晚了，应该是今天凌晨三点他打来说的，还好我那时候刚好醒着。”梁奶奶说，“你们就那么没时间？”
荆然的脸大红，讷讷说了几句赶紧挂了电话。
下楼的时候温亭已经准备好了早饭，荆然吃的时候霍明谦就拿着一个变形金刚在餐桌上玩。
“你昨天和我哥一起回来的吗？”霍明谦边玩边问，“是不是今后你也要住在我们家了。”
“嗯……还不会。”荆然说。
霍明谦停下看着荆然，突然问：“你真是我哥的女朋友吗？”
荆然一愣，随即说：“嗯。”
霍明谦似乎不信，趴在桌子上说：“那我们以前不认识吗？”
荆然看他那样子似乎已经不抵触自己了，笑着说：“我们也认识啊。”
霍明谦立刻往她这边趴了趴，“那你确定你不是我女朋友吗？你们可不许骗我。”
荆然失笑，“不是。”
“为什么呢？”
荆然有点回答不了了，“这……有什么为什么啊？”
霍明谦坐起身，“我和我哥一模一样，你怎么就不可能是我女朋友呢？我觉得有可能啊。”
“真的不是啦。”荆然认真地说。
“哼。”霍明谦站了起来，拿了自己的机器人转身走开回自己房间，那模样倒好像别人欺诈了他。
荆然叹口气，但是吃过饭她主动过来找霍明谦，没别的，就是想和他搞好关系。毕竟她和霍明贤几乎确定会同居了，那将来就也可能和霍明谦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太尴尬不好。
“我可以进来吗？”荆然在门口说。
霍明谦正坐在地上玩玩具，瞄了她一眼没说话，但是也没阻拦。
荆然便走了进去，也和他一样坐在地毯上，看见他手里正拿着那个天鹅公主的木偶，便笑道：“你还在玩这个啊。”
说着她四处看了看，发现那个王子的木偶就在床头，但是是躺倒着的。
“别动。”
见荆然要去拿那个王子的木偶，霍明谦出言阻止。
“我就是想把他扶起来。”荆然说。
“他就是那样的。”霍明谦却说，然后低头继续玩自己的，“他中了魔咒。”
荆然一愣，但随即说：“不是公主中魔咒吗？”
“他也会中的呀。”霍明谦一本正经地反驳，“他就是中了魔咒，所以现在只能睡觉。”
荆然想了想，随后把王子捧过来放在地上说：“那你让公主吻他一下，他不就醒了？”
“你不懂，”霍明谦竟然很不耐地说，“公主不会吻他的，因为她不喜欢他。”
荆然没再说话，只是从霍明谦手里接过公主的木偶说：“我来。”
说完她熟练的套上指环，操纵着公主走到王子面前，跪下弯腰在王子脸上一吻。
“好了，王子该醒了。”
荆然说着要操控王子站起来，却被霍明谦一把抢了过去，他把木偶紧紧抓在手里说：“这样不对，公主不喜欢他，不会吻他的！”
“如果这样可以让王子醒来，公主也会吻的啊。”荆然认真地说。
霍明谦抬起眼看她，“你的意思是，公主喜欢他？”
“不是，就算公主并不是像男女之情那样喜欢他，但是能救王子的话，当然还是会亲的啊。”荆然说，“假定公主和王子是好朋友呢，一个吻能救朋友的话，干吗不救？”
“骗人，她不喜欢就不会亲！”霍明谦像个小孩子一样执拗地说，“公主和王子是要结婚的，他们也不是朋友。”
“那王子可以和别的公主结婚啊，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公主。”荆然说。
霍明谦却气红了脸，“不行！他们就要结婚的！”
温亭正好端着点心进来，笑道：“荆小姐您别介意，我们明谦少爷就是执拗，他常常说这种话，你以为是孩子话随便说说，可他却还不准你随便接话，非得按照他的来，否则还要发火呢。而且那话颠三倒四的，也不知他要表达什么。”
“不许说我！”霍明谦觉得丢面子了，朝温亭嚷道。
温亭无奈地一笑，起身帮他整理满地的玩具。看见他床头的糖罐，温亭悄悄打开来看，心里窃笑。之前霍明谦吃糖总是无节制，昨天她骗霍明谦说：这种糖虽然好吃，但是有毒，一次吃一点没事，但是吃十颗往上就会中毒。这些都是她骗小时候的小憩的，没想到对霍明谦也管用，他果然每次只敢吃一点了。
其实只要找到方法，跟这样的霍明谦相处还挺好玩的，温亭想。
174. 挨揍了
见温亭和荆然都不说话了，霍明谦也觉出自己刚才可能太蛮横，摆弄着木偶又偷看一眼荆然。
“那……那她真的会因为王子中了魔咒就亲他吗？”霍明谦忸怩地说。
荆然点点头。
“那你会亲我吗？”霍明谦低声说，但是眼神很坚定。
荆然愣了愣，最后认真道：“要是能让你恢复，我一定会的，不过不是因为……”
荆然话还没说完，霍明谦就突然倒在她面前，还把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偷看她，好像在说：你看，我中了魔咒了。
荆然哭笑不得，但是看着他的样子就想起当初在木偶店他同样蹩脚的木偶表演，当时她拒绝让公主亲王子，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他始终念念不忘。
“起来吧。”荆然推了推他。
如果真的她的一吻可以让霍明谦恢复，她肯定会亲的，但这不是比喻吗，又不是她一亲他就真的恢复了。
霍明谦却认死理，仍旧闭着眼睛说：“你说了你会亲的。”
“我那是比喻。”荆然无奈地叹口气。
霍明谦睁开了眼，但气呼呼的，“你骗人！如果我中了魔咒了，你也不会亲我。”
荆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温亭看见霍明谦这么闹，忙笑着过去说：“少爷，吃点点心吧，您又没中魔咒，躺在地上干什么？”
霍明谦狠狠瞪了她一眼，索性说：“谁说的，从现在起我就不起来了，我不吃饭也不上厕所，反正没人在乎我。”
他说完把脸别在一边，眼角挤出点泪花。
两人正为难怎么把他哄起来，就听见楼下佣人招呼霍明贤的声音。
“怎么了，这里这么热闹。”说话功夫霍明贤就走了进来，刚脱了正装外套，一边解着袖扣一边说。
荆然看见他还是有些脸红，两人的目光交流俨然一对爱侣。
霍明贤走过来蹲下，说道：“你多大了还躺在地上闹，也不怕人笑话，快起来。”
霍明谦眨巴着泪湿的眼睛，“哥，荆然是不是我的女朋友？”
霍明贤一愣，随即道：“当然不是。”
霍明谦立刻把脸别过，可随即眼珠一转又说：“那她刚才说要亲我的，她就是喜欢我，就是。”
温亭立刻说：“少爷你别胡说，荆小姐不是那个意思。”
“她就是！”霍明谦委屈的又瞪温亭一眼，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谁都不站在自己这边。
“我不管，她说了要亲，不亲我我就不起来。”霍明谦彻底蛮横起来，像小时候要玩具一样。
霍明贤的眼神一点点冷下来，他扯了扯领口一只手就拽起霍明谦。
荆然见他神色不对忙轻轻挨了下他胳膊，“你别，他犯着病呢。”
霍明贤却用力板正弟弟的肩膀，正色道：“你要什么？”
霍明谦眼里燃起希望，以为哥哥征求他意见，忙吸了下鼻子说：“我要荆然，我就要——”
话还没说完，霍明谦脸上就挨了一拳，整个人倒在一旁温亭的怀里。
温亭忙抱住霍明谦的头紧紧搂在怀里，刚才那一下看着可着实不轻。荆然也起身过来拉住霍明贤的胳膊，怕他再发火。
霍明谦摸了摸脸，嘴角已经破了，他“哇”的一声哭出来。
“哥哥打我啊，打我……”
霍明贤却仍旧绷着脸，看着哭闹的霍明谦不带一丝温度地说：“哥哥的人，你是不能要的。”
“她刚才说亲我，她就是喜欢我。”霍明谦不服地嚷道。
“那也不是男女之情那种喜欢。”霍明贤淡淡地说。
霍明谦一骨碌爬起来，瞪着自己哥哥说：“你又骗我，你们都骗我！”
175. 服毒
霍明谦觉得世界都崩塌了，好像作弊重新玩一遍游戏却又输的一败涂地。
“你们都不在乎我，都骗我，我……我不活了，我死了你们就开心了！”
霍明谦说着就朝床头柜扑去，好像要一头撞在上面。
“少爷不要——”温亭惊叫了一声。
大家的心都一下提起来，霍明贤紧冲了一步要抓住霍明谦的衣服，可是也晚了。霍明谦已经扑了过去……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糖罐一把打开盖子，视死如归般一股脑倒在嘴里，最后悲壮地倒在床上，躺着等自己肠穿肚烂七窍流血。
……
大家各自狼狈的定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荆然才反应过来，温亭也扶着墙站了起来，霍明贤则是转身走了出去，好像受够了。
“少爷……”温亭过去拽了下霍明谦的胳膊。
“你们别管我，让我被毒死算了。”
霍明谦眼角的泪流了下来，心想自己真的完了，一口气吃了那么多颗，肯定中毒了。
温亭可笑中又有些心疼，别人都以为是出闹剧，只有她知道少爷想死的决心是真的，他这么一个认真的人，却总是逃不过被命运嘲弄，最大的反抗在别人看来也像笑话一般。
温亭拉过荆然小声说了关于糖豆的谎言，荆然才明白，她还以为霍明谦是太过伤心所以用糖豆平复心情。
荆然出去找霍明贤，看见他扶着客厅的鱼缸在喘气，那是他从自己家运来的。荆然走过去，见他小臂上青筋爆现知道他还在情绪里，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低声说了关于糖豆的事。
“他是真的想寻死……你上去看看吧。”荆然小声说。
霍明贤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悲，最终叹了口气，跟荆然重新上楼。
他们进去的时候霍明谦正在温亭怀里讲述临终遗言，温亭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糖里没毒。
“起来吧，你且活呢。”霍明贤面无表情地说。
霍明谦把头扭过去，“我不要你们管，你们都不在乎我。”
“你再不起来我就走了，错过了洗胃时间真的会死的。”
没想到霍明贤吓唬起弟弟了。
霍明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仍闭着眼死撑。
荆然推了霍明贤一把，然后走到床边说：“起床吧，午饭好了，有你喜欢的什锦砂锅哦。”
霍明谦还是没动，把脸埋在温亭的小腹上。
荆然叹口气，然后伸手把他的脸扳过来，俯身吻在他的额头上，“该睁眼了吧，王子？”
霍明谦果然睁开了眼，可是愣愣的。随即立刻看向霍明贤，张着嘴似乎要说什么，见哥哥神情平淡的看着他，最后还是闭上嘴，但是仍扭身埋在温亭小腹，眼泪一串串往外流。
这个吻……不一样。
原来哥哥没骗他。
“为什么不喜欢我……”霍明谦哭的更伤心了。
“我喜欢你，只是不是那种喜欢而已。”荆然柔声说。
霍明谦仍在哭着，好像心里不断有悲伤觉醒然后紧接着被发泄出来。哭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呆呆地抬起眼，好像终于接受了什么。
“你是哥哥的女朋友。”霍明谦吸着鼻子说。
176. 归宿
霍明谦对兄长的和荆然的信任重新建立了起来，可是对温亭的信任崩塌了，虽然不用洗胃了，可他再也不愿意相信温亭说的所有话了。
他好容易才同意下来吃饭，可荆然还没落座就接到梁奶奶的电话，接通后却是陶骁的声音。
“师父，梁奶奶病了，要送医院。”
陶骁只说了这么一句荆然便立刻起身往回赶，霍明贤要跟来被她拒绝了，现在霍明谦的情况不稳定，他还是在家照看弟弟的好。
好在她的小车霍明贤让人给开了过来，荆然坐上一路疾驰，路上陶骁又打来电话说已经送梁奶奶到了小区附近的医院，打了120来坐救护车走的。荆然便直接去了医院，在走廊就碰见出来打饭的陶骁，听他先说了经过。
“我跟梁奶奶正要做午饭，一个女人就来了，好像说是梁奶奶之前的徒弟，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我出来按梁奶奶的吩咐赶那个女人走。那个女人就在桌子上放了两摞钱离开了，梁奶奶要我把钱还给那女人，我追上去把钱还给那女人回来后，就见梁奶奶歪在沙发上犯病了，吃药也没管用。”
陶骁说的算是很详细了，荆然已经大致明白，让他先去打饭，自己进去看老人。
梁奶奶靠在病床上输着液，脸色不大好但是看眼神脑子是清楚的。
“老了，身体越发不中用。”梁奶奶见她进来便叹口气说。
荆然知道老人不愿意提起徒弟，便也知趣的不提，过去掖了掖被角坐下说：“待会儿我回去照看豆豆，您就放心吧。”
豆豆是梁奶奶给小狗取的名字，如今爱护有加都快当成儿子宠了。
梁奶奶果然有了笑模样，只是有些凄然，“不知道养老院让不让带小狗，我现在都离不开它了。”
荆然一愣，“您要去养老院？”
倒不是养老院不好，只是荆然之前听梁奶奶说过，她宁愿死在家里也不去养老院。
梁奶奶叹口气，“我毕竟这么大年纪了，如今又时常的犯病，最后总要过去的。”
“奶奶，要不我搬去您家住吧，我和陶骁租您的空房子，顺带着就照顾您了。”荆然说。
如今她的网店越做越好，按照这样发展将来可以省下租实体店面的钱，她也可以在家里看护好老人。
梁奶奶笑起来，“你们俩的家我又不是没看过，木头斧子哪里都是，还想来祸祸我家呀。不过你要是想住进来也行，我那房子是自己的，也还结实，反正我没孩子，将来就留给你吧。哦，不过那个小霍肯定会把你接走吧，他看起来挺有钱的。”
梁奶奶说着把眼睛转开了，不想让荆然看到自己眼中的潮意，她拍了拍荆然的手说：“我一辈子这样也不后悔，结果我也早就想到了。这辈子我没怎么受家的连累，到最后没有家依傍也是应该的，凡事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嘛。我以前不想去养老院，只不过是不喜欢别人叫我孤寡老人，现在我听说好多有子女的老人也住在那里，唉，我也不在乎什么称呼了，那里也就是我这辈子的归宿了。”
177. 两个人的事
荆然的眼也有些湿，她几乎没有家人，可是回顾成长的路上她却一直有亲人陪伴，十岁之前是荆昀，后来是师父，再后来有过一段时间她孑然独立于天地间，可碰见梁奶奶的时候，渐渐的她又感觉到那种亲人般的温暖。
仔细想想，她从未曾觉得自己需要这种温暖，可实际上，她很喜欢。而也可能正是这种温暖，让她这样的人也始终没忘了爱的能力。
这时病房的门突然又被打开，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高跟鞋噔噔噔直接走到病床旁，有些发福的身子转了转没找到坐的地方，撇着红唇说：“都说了让你跟我走，非要留在那个破房子，要不是邻居给我打电话谁来了这个事？”
女人说完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似乎拿住了梁奶奶什么弱点，说：“住院费就我来付吧。”
荆然见梁奶奶的神情一下变了，立刻猜到这是谁，起身走过来说道：“请你出去，不要在这里打扰我奶奶。”
中年女人有些讶异，“这小丫头又是谁？”
她问的是梁奶奶。
“你管不着。”梁奶奶沉声说，“我跟你早没有关系了，各过各的日子也这么多年了，你不用过来讨我的嫌。你要是想要名声找别的路子去，就放过我老婆子吧。”
“你还是这么固执！”中年女人不高兴地说，“我是看师徒一场我不管你怕你没善终。”
“我吃你的饭才叫晚年失德！”梁奶奶使劲拍着床板说。
中年女人还想吵，荆然上前一步挡开她，“你给我出去！”
女人往后退了一步，生气的点了点头，“好，好，我不管你，可你即使不跟我走也好歹进养老院，你要是没人照顾传出去我的面子也不好过。”
“这个不劳你费心，”荆然立刻说，“我会照顾奶奶的，她有家。”
“你一个黄毛丫头说什么大话！哦——我知道了，你该不是看上老太太的房子了吧，我说呢……”
中年女人意味深长地说，眼睛翻上了天。
只是她话音刚落陶骁和霍明贤就走了进来，陶骁手里还提着饭菜，见到中年女人立刻脸一绷走了过来，他还小，比较直接，一把推开中年女人低声道：“滚！”
中年女人趔趄了一下，指着陶骁和荆然道：“你，你们……”
最后她对梁奶奶说：“谁对你好你可看准了，这俩人会管你才怪！”
梁奶奶冷笑地看着中年女人，“我现在看得很准。”
霍明贤走过来揽住荆然说：“怎么回事？”
“没事，”荆然木然地说，“就是我要跟梁奶奶一起住了。”
霍明贤笑了笑，“多大点事，没问题，接过来就是了。”
荆然一愣，立刻明白过来他是把这件事当成两人的事在决断，顿时心里一热，低下头狠狠捏了下自己的指尖才忍住心中的异样情愫。
中年女人认出了霍明贤，毕竟媒体杂志经常报道，她有些吃惊地看着霍明贤，又看看荆然，似乎在猜想这两人的关系。
“你对我女朋友有什么话说吗？”霍明贤危险地眯起眼。
中年女人喉头卡了一下，没敢说话。
霍明贤没再理她，转身对梁奶奶说道：“我刚才来的时候跟院方说了，咱们待会儿转个医院，方便照顾您。”
“这里就挺好的，不用那么麻烦了。”梁奶奶说。
“还是转吧，”霍明贤说着冷冷地扫了眼中年女人，“那边的私人病房起码不会随便放乱七八糟的人进来。”
178. 他知道……
中年女人的脸又红又白，狼狈的站了一会儿最后转身要走。
“等等。”梁奶奶突然出了声，她闭上眼似乎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又威严地开口，“我了解你，这些年你怕是什么事都做过了，如今想通过照顾我挽回些自己的名声，或是抚慰自己的良心。不管是哪样，我都不会承你的情，我有我的原则。不过你要是真想回头，就去做点别的事弥补，我这里……反正也懒得怪你了。”
梁奶奶说完把脸扭过一边，中年女人定了定，然后匆匆走了出去。
她走后梁奶奶长叹一声，抬起头拍了拍荆然的手，眼里竟有泪光，“你们这几个孩子……唉。”
陶骁把小桌板支上放好饭菜，伺候起老人吃饭，一切都不必多说。
看梁奶奶情绪稳定了，荆然拉着霍明贤到走廊上说：“你怎么来了？”
霍明贤笑笑，“看你脸色那么不好的走了，我怎么放心。”
“那明谦呢，你没陪他啊，他早上还寻死觅活。”荆然说。
“他也不小了，该学着自己调节情绪了。”霍明贤把手插在口袋里轻叹着说，“而且你走后，他竟然回忆出了一点你的事情，大致知道以前对你求爱失败的事了。”
荆然惊喜道：“那是不是说他有恢复的希望？”
霍明贤点点头，突然又咳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吻的作用。”
荆然推他一把，“讨厌，你吃醋啊。”
霍明贤伸手把人揽在怀里，顺带帮她戴上落在他家的项链说：“要是我说吃呢，有什么补偿吗？”
说完就在她脸上偷了个香。
荆然摸着颈间的项链，对他亲自己都忘了反应，只是觉得很奇特。
“你是不是以前也帮我戴过？”荆然抬起头问他。
霍明贤的目光幽深，手指轻轻的在她颈子上抚着，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过也瞬间被带回记忆中。
第一次她单独去他办公室找他的时候，他把她推到墙角，荆然当时还以为他要掐她的脖子。
那时候，她把他的所有举动和话都想成是恶意的，现在想起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荆然突然说。
“嗯？”霍明贤不解。
荆然咬住嘴唇，半晌才说：“我知道你当初认出了我，可是你也知道我认出了你，对不对？”
这话说着有点拗口，不过他俩都能明白。
当初面试的时候，荆然看出他还记得自己，可是却不曾想过，他不但记得自己，他还看出自己已经分辨出他们兄弟的不同，并且认定了他是凶手。所以他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复仇目标是他本人。
霍明贤点了点头，“其实当初在明谦家里，我一直都有安排人看着你。”
荆然却仿佛更困惑了，她立刻问：“那你当初干吗不直接让我走？”
当初她以为他留着自己，是为了报复弟弟，后来看他对霍明谦的紧张程度就觉得自己错了，可也没细想过为什么。
为了告诉她真相？好像也说不通，他明明有机会，却一直都没说，他难道不怕走极端的自己对他做出什么？
179. 答案
“你，你知不知道，我差点——”
虽然已经过了很久，可是荆然现在想起来竟然后怕的想哭，当初要不是霍明谦及时对她说了真相……万一她真的把他载上车，然后把他弄昏开车上山，那会是什么后果啊！
荆然低下头，她真的气哭了。
霍明贤伸手抚过她的脸，最后忍不住把她圈在怀里，低声道：“别哭。”
荆然的泪却止不住了，急道：“你知不知道我当初，我当初是要……”
霍明贤收紧了手臂，“我愿意。”
如果可以接近她，有一丝得到她的希望，他就愿意保持着和她的联系，那怕是复仇的关系。即使她最后真的杀了他，他也愿意。
就像他以前对她说的，那真的是很难解释。
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那样爱一个人。
从面试她的时候看见她，他的心就重重的撞了一下，他分不清是恐惧还是震撼，还是别的什么。
她竟然来了，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覃岩的父母都放弃了，她竟然还找来了。
这么多年，天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他知道执着的人活的多累，因为他就是。
当对她的恐惧渐渐被震撼和心疼代替，霍明贤才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复杂到让他难以看清和掌控。
父亲过世那天，他是最先赶到的，父亲叫他到病床前，并开始忏悔自己对明谦的伤害。而他却感觉到，父亲说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原谅。一个人生前哪怕再荒唐自私，到最后好像都想做个好人离去。
他父亲临终时说，明谦精神太脆弱，所以会永远对他隐瞒真相，他希望大儿子可以理解。说到最后，父亲果然语气悲凉的问他，能不能原谅他作为父亲的过错。
如果父亲问的是霍明贤本人愿不愿意原谅，霍明贤会说愿意。但是如果说原谅作为父亲的过错，他想，这个回答也是要代表弟弟明谦的。他想到了弟弟明谦被毁的一生，想到了自己这些年的隐忍，顺便想到了父亲始终隐瞒真相宁愿弟弟一直解不开心结的行为……那么他还能够原谅吗？
“不能。”
他以为自己很纠结，可是声音就那么滑出了口，他的泪落下来，可是眼神坚定的看着父亲。
“我不能原谅您。”
见父亲的眼神定住，之后再也没动，他才反应过来父亲已经去了。而最后听到的话，就是他并不原谅的答案。
那一刻，他感觉脚下的地面一路下沉。
他想，他这样的人，就是该下地狱的人吧。
之后亲戚们赶到，哭过后把父亲推了出去，他觉得自己和父亲相比就是一个能活动的死人而已。
浑浑噩噩间他撞上了一个人，低头看却是她。他伸出手去要去扶她，却接住了她掉下的什么东西。
之后的整个葬礼，他手里一直紧紧攥着那个项坠，仿佛掉下悬崖的人突然抓住旁边伸出的一个小枝杈。
当时他想，难道像他这样的人，还有机会得到幸福吗？
这个问题现在终于得到了解答。
180. 要钱
大抵所有的男人在和情人相处的时候都会讲正宫的坏话，可能是消减自己的负罪感，毕竟把对方说得越坏，自己出轨好像就情有可原，这往往也是两个人话题的突破口。
覃清耀就经常以妻子的坏话作为和新目标搭话的突破口，一般是先夸奖对方，然后反说出自己妻子的坏话，例如“你长得真漂亮，我老婆就不能比”之类，接下来就塑造妻子彪悍丑陋的形象，然后说自己如何可怜，这是一条龙操作。
覃清耀是老手，也很懂得看人。如果对方小姑娘不搭话，或是义正言辞的告诉他这样在异性面前说自己的妻子很不好，他就不再招惹对方，但如果对方很有爱的安慰他或是态度暧昧，他便会用一番成熟男人的攻势把对方弄到手，慢慢就会发展成身体安慰。
朱允红就是被覃清耀这么弄到手的。
之前荆然总以为覃清耀是和那个音乐老师好了，其实并不是，那个音乐老师只是图钱而已，并不想和覃清耀结婚，觉得他太老了。朱允红当时是覃清耀一家公司的实习生，虽然并不是那波实习生里最漂亮的，但是容易上手，被覃清耀攻势了不到两个月就做了他的情人。
朱允红在没见过杨敏珠（覃岩母亲）的时候，一直觉得对方是个又老又丑、性格刁钻又不讲理的悍妇，毕竟在覃清耀口中，杨敏珠就是这么个形象。
因此朱允红这辈子感觉到的最受侮辱的时候，就是见到杨敏珠的那一刻。
当时覃岩过世，朱允红特地赶去安慰覃清耀，去之前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先前并没有告诉覃清耀。结果意外见到了覃清耀揽着杨敏珠从她身边走过，覃清耀自然是避开她的目光，假装不认识她，而他怀里的杨敏珠虽然年纪大一些，但是绝对是个漂亮的女人，比她漂亮，而且气质很好，覃清耀对妻子的态度看起来也很温柔。
那时候的覃清耀因为丧子觉得对杨敏珠有愧，他本来也没打算娶朱允红，对比起来杨敏珠比朱允红漂亮，有钱，家世好。朱允红反倒是上不了台面。
那天杨敏珠狼狈回家后，就迎来了覃清耀对自己的冷处理，他借口孩子刚刚去世不想和她见面。女人的直觉都是很准的，朱允红那时就觉出覃清耀想跟她结束关系。
其实之前她也并没想过和他结婚，可是受了侮辱后她不甘心被这样对待。偏巧后来公司里传出闲话，大家好像都知道了她和覃清耀的事，有同事甚至在她背后讥诮地说：男人偷腥果然不挑嘴，哪怕小三处处都比不上原配。
朱允红觉得气不过，为了让自己翻盘，她捏造了一个不存在的孩子逼覃清耀做选择。赌注如果选的好确实有好处，孩子一下子敌过了所有的条件，覃清耀果然开始着手和杨敏珠离婚。
在覃清耀费尽心思和搜集杨敏珠出轨的证据时，朱允红也成功借到了种，最后上位。
只是好景不长，孩子生下后不久覃清耀就发现自己受了骗，朱允红带着孩子被扫地出门。
而且覃清耀很阴险，他对外还是宣布会给朱允红抚养费，可是总有理由拖着不给钱。外界也并不同情朱允红，很长一段时间朱允红带着孩子住在娘家，生活很拮据。后来覃清耀落马，她是举报者，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分得一点他的家产，可是覃清耀的财产明面上的全被没收了，他自己藏的也没她的份，不管她去覃家怎么闹也无济于事。
她甚至去向杨敏珠要钱，因为她看到杨敏珠依旧生活的很体面，觉得杨敏珠肯定私吞掉了覃清耀很多钱，而她被覃清耀骗去青春，他的钱理应有她一份。
这天朱允红找来孤儿院来要钱，看到庞大的孤儿院她也觉得很不公，杨敏珠这个恶婆娘成了圣母，而她过得那么狼狈。
她闯进来时杨敏珠正在和一个捐款人聊天，对方也是个穿着体面的女人，朱允红还是那一套，让杨敏珠替覃清耀把欠下的抚养费给她。
杨敏珠见又是她来皱了下眉，然后礼貌的让客人先坐一会儿，让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先出去忙，这才冷静地对朱允红说：“我说过很多遍了，你要是没证据只会跑来瞎嚷嚷我就只能报警了。”
“好啊你报警啊，我儿子在家没人照顾，我被抓走他要是饿死这条命就记在你身上！”
朱允红闹过许多次了，而且这些年因为拮据也越发不在乎什么形象，她如今看起来倒比杨敏珠还要苍老几分，撒气泼来也丝毫不顾形象。
蹭蹭上前两步又激动地说：“当初覃清耀说了要给我抚养费的，这笔钱一直拖到他死都没给我，你当时跟他生活在一起肯定拿过他的钱，凭什么不负担？我们母子俩要是死了就都是你害的！”
那个捐款的人像是被吓到，先站了起来。
杨敏珠却不为所动，指了指在外面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你有多可怜，比我的那些孩子还可怜？再说我有什么理由给你钱，你要是想找事做我这里倒是缺人，你可以把孩子带来做工，我付给你工钱。”
这么多年杨敏珠也看淡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不想跟朱允红太计较。
可朱允红却觉得杨敏珠这是在侮辱自己，她怎么能来这里做工？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就是想逼死我们母子，难怪你死儿子！”
朱允红尖刻地喊道，然后便冲过去像是要和杨敏珠拼命。
杨敏珠的脸色本来就很不好，被朱允红推了一把摔倒在地上，之后捂住胸口半天起不来，那个捐款人忙拦住朱允红，然后叫起了人，可是孤儿院内孩子声太大，大家都在忙没听见。
捐款人无法，紧急之下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钱包塞给朱允红说：“你拿着这些钱赶紧走，不然我真报警了！”
朱允红打开钱包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叠现金，她把现金都掏出来，然后扔下钱包离开了。
“你没事吧？”捐款人忙把地上的杨敏珠扶了起来，见她脸色煞白有些担心。
杨敏珠被扶着慢慢站了起来，可是身子还在微微的摇晃，她勉强挤出一抹笑说：“对不住，刚才您损失的钱，我来赔偿好了。”
“不用，我待会就报警说她抢我的钱，我钱包上有她的指纹，她跑不了。”捐款人露出轻蔑的笑，“这种人就该这么对她。”
杨敏珠想了想却说：“她家里真的有个孩子，她要是进去了怕是没人管，钱还是我赔吧，今后她来我让人撵出去就是了。”
捐款人有些受感动，又忍不住说：“她刚才那么说你……这是什么人哪那么恶心？”
“她是我前夫外面的情人，后来逼他跟我离婚上了位。”杨敏珠垂下眼说，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