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最后的底牌朝歌
把墨兰姑娘招回来,自然不仅仅是为了给她报个仇。
沈太尉说:“带你回京。”
墨兰心里一慌,忙道:“沈太尉,墨兰不想回京。”
“待你回京之后,我就任命你大哥为一郡之守。”
一郡之守,这是在说要让她大哥去某个郡做太守了。
沈太尉说:“你可以回墨府做你风光的墨家姑娘,也可以留在沈府,继续隐姓埋名。”
随她选择,总归是要跟他回京。
墨兰沉默了一会,说:“我想去太医院。”
她这一年来在外生活,并没有住上专研医术上的事情,自认自己的本事现在不输墨家的人。
墨家人都可以去太医院,她也可以。
沈太尉说:“那是要考的。”
太医院可不是她随随便便就可以进去的。
墨兰姑娘说好。
瞧她自信满满的,沈太尉说:“你若通过这次考核,我就准你进太医院。”
墨兰应是。
天色渐晚。
沈太尉命前行的军队暂时停了下来,扎驻在旷野稍作歇息。
静安王策马过来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的龙体需要尽快运回宫中,再晚一些,再不下葬,虽是天凉,恐怕遗体也要发臭了。
沈太尉就领了墨兰姑娘从马车里一块下来。
静安王瞪圆了眼睛,怒,指了指他:“沈太尉,你居然偷吃……”
背着朝歌偷吃。
狼心狗肺的东西,他这还没登基呢,就在外面偷吃开了。
朝歌要是知道了,一准要伤心死了。
墨兰尴尬,行了一礼,道了一声:静安王误会了。
静安王有一年没见她了,听她说话,仔细一看,认出她来。
沈霁月说:“静安王休要胡说,我带墨姑娘去看一看皇上的龙体,闲杂人等,不要打扰。”
带墨兰姑娘看皇上的遗体?
静安王心里愣了愣,这事还没琢磨透,只好赶紧让闲杂人等退得远一点。
为了防止龙体腐烂,皇上的龙体是被放在冰棺之中的。
由于时间尚短,皇上死去的时候也不久,仪容依旧完好,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从面容来看,看不出任何中毒的异样。
墨兰仔细检查一番,伸手去扒皇上的衣裳,沈太尉问她:“你这是作什么?”
“检查。”
沈太尉瞧她淡然自若,也就由她了。
过了一会,墨兰和他说:“表面来看,皇上是正常死亡,实际上,皇上是中了相思子毒素死亡,十大毒之一。”
她当初在宫里的时候,就是让人下了此毒,中了这种毒的人,吞咽困难,恶心,昏睡,惊厥,最后全身内脏溃烂。
想到当初自己中的毒,难免想到一些人,面上不由难看了几分。
当初,她被及时救了回来。
再后来,萧神医来帮她把毒解了。
若不然,不出一天,她也必这般死亡。
她忽然有些心惊,问:“是谁给皇上下的毒?”
沈太尉说:“萧神医。”
墨兰脸上有些惨白,问他:“他为何要如此?”
“这事说来话长,慢慢告诉你。”
静安王已大步流星的过来了,他脸色铁青的来到墨兰面前问:“你说的都是真的,皇上是中毒死亡?”
墨兰看了看沈太尉,不知该如何回他。
沈太尉拍了拍静安王的肩膀,说了句:“这事你就当不知道,免得生乱。”
静安王点头,只是气得咬牙切齿,道:“这个萧神医,我,我早晚杀了他。”
沈太尉说:“他原名萧道川,被逐出皇室后,一路来到了大耀,在此隐姓埋名,他总想着有一天还能够于回邶国,夺回他失去的一切。”
他忽然说:“传令下去,皇上生前极为喜欢墨婕妤,现在就请墨婕妤为皇上殉葬,黄泉之下,永远陪伴皇上。”
墨兰说:“我去看看她。”
她想见墨涵最后一面。
也好让她死得明白。
沈太尉准了。
墨兰跟着护卫来到墨涵面前。
军队兵马暂时停了下来,墨涵人也下了马车,四下张望。
皇上驾崩了,这一路她跟着军队又匆匆往回而返。
一眼望去,从头到尾全是战马战车,望不到头。
忽然,好似墨兰的人走了过来,她愣了愣。
直到那些人走来,其中有个护卫说:“传沈太尉口令,皇上生前极为喜爱墨婕妤,现在请墨婕妤为皇上殉葬,黄泉之下,永远陪伴皇上。”
墨涵双腿剧烈的颤抖起来。
一把雪亮的匕首放在盘之中,递到她面前。
“兰兰姐。”越过眼前的匕首,她看到旁边的墨兰。
惊喜、迷茫。
是墨兰,她是不会认错人的。
墨兰说:“涵妹妹,别来无恙。”
墨涵内心的惧意忽然就强烈起来。
她强忍着那股惧怕,问:“兰兰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墨涵心里的那股惧怕肆意蔓延开了。
送她最后一程。
墨兰是来让她死的。
怎么会这样子。
她忽然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要去抱墨兰的腿。
墨兰退开了。
墨涵顿时哭开了,唤她:“兰兰姐,你去给沈太尉面前给我求个情,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的。”
沈太尉,他怎么会如此狠的心肠。
她与他无怨无仇,又不曾得罪于他。
他竟然要她为皇上殉葬。
墨兰说:“涵妹妹,能为皇上殉葬,是你的光荣,你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岂不枉费了皇上对你的一片真心真意,有什么话,你还是下去对皇上诉说吧。”
墨涵一愣,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她颤抖着道:“是你,是你想要报复我。”
墨兰淡淡的说:“我是来送涵妹妹上路的。”
送她上路的……
墨涵仿若被这话刺激到了,眼睛血红。
忍了忍,她又哭道:“兰姐姐,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吧。”
墨兰淡淡的看着她,无动于衷。
瞧她一脸决绝,好像是不会放过她了。
墨涵抹了一把眼泪,委屈的说:“兰姐姐,我们是姐妹,我若死了,墨家的姑娘还能指望谁?”
墨兰冷笑一声,道:“你就算活着,墨家也指望不上你了。”
难道现在的墨涵还有什么价值和意义吗?
墨涵知道她必杀自己,是不会手软了,她眼睛含了恨意,慢慢抓起盘中的匕首,说:“看来你今天是要让我非死不可了,我死就死了,但愿我死后,你的心能好过一些。”
这是不可能的,她就算死,也要拉着墨兰一块陪她去死。
手中的匕首猛然就向墨兰刺了过去。
她不得好过,她也不会让墨兰好过。
这最后的反扑,不过是垂死挣扎。
她朝墨兰扑了过去,一旁的护卫反手一拦,就见那把匕首反手就刺在了她自己的心口了。
墨涵绝望的瞪着那护卫,身子朝后栽了下去。
墨兰微微侧了身,闭了一下眼。
她本该死。
她,不会觉得良心不安的。
若非是墨涵当初的作为,她也不会一败涂地。
大耀的军队在此后继续上路。
那日傍晚,朝歌与晚歌一块走进客栈。
皇上驾崩的消息她们已听说了,各处都传得沸沸扬扬了。
两人商议,决定先回京师看看。
说好了这事,又交待下去,让奴婢收拾收拾,明日启程。
闲来无事,她倚在榻上,琢磨了一会。
她正琢磨着霁月定然是随着一起回京了时,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本以为是奴婢,也没太放在心上,直到那人走了进来,唤了句:朝歌,我接你回去了。
朝歌猛然抬头一看,就见凌陌花就站在她眼前。
她腾的就站了起来,刚想呼一声:来人啊!
凌陌花伸手就点了她的哑穴,然后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他来到粉窗棂前,伸手打开,往下一看。
她处在二楼,并不高。
他抱着她纵身跃下了。
朝歌又惊又吓,怒瞪着他,不知道他想干嘛。
外面的路边有辆马车在候着,他抱着她飞快的进了马车。
随着车夫一声驾,马车狂奔去了。
她就这样让他悄无声息的给带走了。
知道她定是有许多话想说,凌陌花解了她的哑穴,淡淡的道句:“别这样瞪着我。”
朝歌冷呵一声,问他:“你想干什么?”
“带你回宫。”
若要回去,她自己会走,何劳他来偷偷摸摸的带她离开?
“凌陌花,说吧,你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凌陌花冷冷一笑,脸色又沉了沉,说:“不可告人的目的?这话应该对沈太尉去说。”
又管霁月什么事?
凌陌花说:“朝歌,我给你讲个关于沈太尉毒杀大皇子的故事吧。”
毒杀大皇子……
沈朝歌盯着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这个罪名,霁月可担不起,她恼羞,沉声道:“凌陌花,你休要胡言乱语。”
凌陌花冷笑着看她说:“在朝歌的眼里,只要关乎到沈霁月的事情,就是我胡言乱语,可巧得很,大皇子又活着回来了,人证也在,沈太尉毒杀大皇子,这一次他在劫难逃。”
朝歌忽然就意识到什么了,问他:“你说是大皇子活着回来了,他没有死?”
凌陌花颔首,道:“是我救的他。”
当初,他一路去了蛮夷。
本想把蛮夷占领了,没想到就迎来了沈霁月的军队攻打过来。
蛮夷堪一击。
更没想到的是,大皇子姬昌竟被沈霁月从上面打了下来。
他人刚好在下面,遇着了,顺手就给救了。
大皇子伤得极重,有一段时间,成了一个活死人。
他可是费心费力的照顾了好一段时间,才把他给弄醒了。
朝歌怔了一会,问他说:“大皇子回宫之后,是要与二皇子联合起来了,一旦霁月回宫,两位皇子设下的天罗地网等着他,把他杀了是不是?”
凌陌花说:“朝歌真聪明,正是这样子,我现在就带你回去给他收尸。”
沈朝歌顿时通体发寒。
她冷冷一笑,嘲讽说:“凌陌花,你不是要带我去收尸,你是想利用我,我是你们手里最后的底牌,退一步来说,万一你们就是设下天罗地网也杀不了霁月的话,你们打算用我来威胁霁月,你真是卑鄙无耻,卑劣的小人,我这辈子都看不起你,你卑劣的样子连一条下贱的狗都不如。”
说到最后,她又急又气,索性骂开了。
凌陌花脸色铁青。
他卑劣,他卑鄙。
他无耻,他小人。
他连下贱的狗都不如。
倒真是没想到,生得如花似玉的沈朝歌,张口就能骂出这等字眼。
他虽生得卑微,倒还没听人这般恶毒的骂过他。
骂过他,还不解气,沈朝歌死死的瞪着他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哼。
她狠狠的别过脸,决定这一路上不会再和他说一个字。
阿槿,他到底是利用她去对付霁月了。
只盼着霁月能觉察到一点风声,有所准备。
她人坐在那里,脑子里有些乱,又飞快的转动着,想着要是能从凌陌花手里逃出去就好了。
就算逃出去,她也没有办法立刻与霁月汇合,没办法把消息带给他的。
难道天要亡霁月?
不可能,不会的,霁月福大命大。
可霁月为什么要杀大皇子?
本想不和凌陌花说一句话的,她忍不住又看了过来,气呼呼的问凌陌花:“你可知道霁月为什么要杀大皇子?”
凌陌花看她一副我与你有仇的表情,一时之间心思复杂。
他淡声说:“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也不重要。
朝歌又气呼呼的把脸转了过去,不想看他。
凌陌花默默的看着他。
他本是个无情人,偏对她,总是生出诸多的不舍。
他伸手,想触碰她。
她立刻朝里面移了移,嫌弃的瞪他一眼,气愤愤的说了句:“我要是敢碰我,我就死给你看,到时候,你休想用我去威胁我大哥。”
他的手收了回来。
默了一会,兀自一笑,是自嘲。
恨他也好,讨厌他也罢。
等沈霁月回宫之时,一切就都结束了。
到时候,他就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好好照顾。
哪怕她一生恨他也好。
他总是要留下她。
反正,他已经这么卑劣了,就容他再卑劣一回吧。
路途漫漫,也总有尽头。
随着沈霁月、静安王、吴子越带着皇上的龙体回到宫中,二皇子姬盛带着人马穿着孝衣迎了出来。
一路跟着出来相迎的还有在朝的文武官员。
知道皇上的龙体今天会到,朝中官员早早等候在此了。
姬盛殿下说:“沈太尉一路辛苦了,父皇龙体可还好安?”
沈太尉人下了马,说:“皇上龙体安好。”
姬盛殿下让人把装皇上遗体的冰棺抬了进去,一边请沈太尉进来。
一见皇上冰棺,文武官员开始哭丧。
后面跟随沈太尉的士兵被城门的护卫阻挡在外,不许他们跟进。
城门士兵众多,沈太尉行在前头,没有留意,随他一块进来的也就是平日跟随的一些贴身护卫。
就在沈霁月、静安王、吴子越先一步进入城门时,身后的大门随之被关闭了,把身后大批相随的军队挡在城门之外。
沈霁月看了一眼,问:“这是何意?”
第675章朝歌帝位选一个
关上城门,就有几分不妙了。
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姬盛殿下说:“沈太尉,您看这是谁来了。”
城门之内,姬昌殿下带着人马奔了过来,把沈霁月一行人团团包围了。
姬昌殿下说:“沈太尉,想不到吧,本宫与你会在这里相见。”
的确是想不到啊!
文武百官都没有想到,这姬昌殿下本是死了的。
跟着一块进来的墨兰有一瞬间的惊喜。
姬昌殿下没有死,他还活着。
他显然没有注意到她。
她跟在霁月的身边一块入了宫,霁月的本意是,入宫后就安排她进太医院的。
沈霁月淡淡的看了姬昌一眼,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刻也就全明白了。
他说:“的确是想不到,看来你们是在想在这儿杀了我了。”
姬昌殿下说:“你罪有应得,你的报应来了,当初蛮夷之战,你把我打入悬崖,幸亏有人相救,本宫命大福大,又活着回来了。”
沈太尉冷冷道:“当初杀你,不是你自找的吗?姬昌,你为何不告诉大家,我乃皇上四子姬渊。”
皇上的四子姬渊?
一时之间,文武官员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四皇子姬渊,十多年前就跟姬妃离宫出走,至今下落不明。
姬盛殿下冷笑一声,嘲讽道:“沈太尉想冒充皇子,却是一个证据都拿不出来,但你杀害皇子在先却是事实,沈太尉若是识相,就自己认罪吧,你若认罪态度良好,本宫还可赦免你的九族。”
沈太尉说:“我的九族包括你,姬盛急匆匆的在此拦杀,无非就是怕我回来之后,与你争夺皇位,可惜,注定要让你失望了,这个皇位,寡人一日不死,尔等一日不得登基。”
他从身上拿了那个圣旨,宣:皇上圣旨,众臣听旨。
皇上都驾崩了,还有圣旨?
文武官员非皇家血脉,不是谁都有胆量敢抗旨的,还是赶紧跪下听旨。
两人殿下互看了一眼,忽然就想到了什么。
勉强跪下。
沈太尉朗朗上口的宣读了一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沈太尉沈霁月,乃朕失踪多年的四皇子姬渊,现在朕已寻回。
四皇子姬渊,日表英奇、天资粹美,文韬武略、英勇善战、有掌天下权之气魄,朕百年后,立四子姬渊为新帝,一统大耀江山。
姬盛双眸染上杀气,说:“这圣旨是假的。”
丞相大人赶紧上前去确认这圣旨,御史大人孙贺也赶紧上前一块确认,说:“这圣旨是真的,是皇上的笔迹。”
静安王一旁作证说:“是本王亲眼看着皇上临终之前,一字一字的写下来的,本王亲眼看着他们相认,沈太尉的确实失踪多年的四皇子姬渊。”
姬昌殿下冷冷的道:“何必与他们废话,拔刀吧。”
他的佩刀拔了出来。
当日之仇,今天非报不可。
管他是谁,先杀了再说。
沈霁月再过善战,今天在这城门之内,也必杀得他无还手之力。
拔刀就拔刀,沈霁月的破天也出鞘了。
静安王一急,他不愿意看他们兄弟在此自相残杀,挡在沈霁月面前先大声嚷嚷:“你们都给我住手,皇上已立了四皇子姬渊为新帝,你们胆敢在此杀害新帝,以上犯下,是想要诛你们九族吗。”
有些胆小的文武官员不由退后。
这事不是人人都想参与的,搞不好老命丧在此处。
本以为是皇上龙体回来了,他们是来哭丧的。
哪料,竟发生了此等变故。
这是又要上演一出皇室夺位之战了。
关于四皇子姬渊,许多人其实不太搞得懂他们皇家的事情,尤其是年轻一些的士兵。
沈太尉摇身一变为皇上的四子姬渊了,大家很懵的。
姬昌殿下说:“今天只要杀了沈太尉,你们的九族就保住了。”
所以,为了保住九族,就拼了吧。
墨兰忽然就唤了他一声:“姬昌殿下。”
姬昌殿下一怔。
熟悉的声音,就那么闯入他的耳中了。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沈霁月的身上,完全没有留意到她。
墨兰朝前走了两步,声音温柔且有力,说:“姬昌殿下,皇上已立新帝,你收手吧。”
“兰兰。”姬昌殿下上前一步就抓住了她,又惊又喜。
“你怎么在这儿?”
他回来之后也有派人去打探过墨兰的下落,知道她人并不在京城,从那次之后就没回过京的。
本想着等把这边宫里的事情处理了,再去寻她的,不料,她竟回来了。
看样子是跟着沈太尉一起回来的。
墨兰说:“殿下,都算了吧。”
姬昌殿下有几分不可置信,问她:“你让我算了?”
墨兰点头,有几分艰难的说:“你收手,我,我们重新,重新开始。”
这是她惟一的筹码了。
仗着他对她的那一点喜爱。
如果他还喜欢她的话。
皇上已立新帝,她不想姬昌在此造反。
只怕最后会赔上他的性命。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姬昌殿下问她:“如果我不收手呢?”
她默了默,眼睛一红,装满了眼泪,要落不落,分外可怜,说:“我求你了,你收手吧。”
她主动把人给抱住,抱得紧紧的。
原来,她竟也不想失去他。
她只要他好好活着就好了。
这是她头一次主动的,以这样的方式拥抱他。
姬昌殿下纵然心如刚铁,此刻也成绕指柔了,他问她:“你不想做那个最尊贵的女人了吗?”
杀死了沈霁月,身为大皇子,他其实也没有做新帝的机会了。
所有的人都会拥立姬盛殿下。
他这次参与与姬盛殿下合作,不过是想报仇雪恨,杀死沈霁月。
墨兰摇头,说:“我只想你和我都好好活着。”
姬昌殿下内心产生巨大的挣扎。
静安王见有戏,连忙叫他:“姬昌,你小子好好珍惜吧,再把人姑娘弄丢一次,没人能再帮你把人找回来二次,皇上已立新帝,参与造反,你是不想活了吗?”
一句话,帮姬昌殿下把决心下了。
他本就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自然是想与墨兰继续在一起的。
他忽然就改变了主意,说:“今天这事,本宫就不参与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走。”
他一手执刀,一手拽着墨兰走了。
临时变卦了,气人不气人。
姬盛看他一眼,气得双眼发红。
没用的东西,一个女人就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静安王拔刀,指着那些文武大臣,问:“你们呢,都站在这儿,是想怎么样?表个态出来?”
瞧他这架式,好似这些大臣只有表态不支持新帝,他就立刻把人砍了。
朱千度和墨启生这时也双双走了出来,行了一礼,说:“恭迎新帝登基,臣等自当全力支持。”
御史大人孙贺也赶紧站出来表态,非常狗腿的说:“恭迎新帝登基,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之前本是三皇子姬善一党的,三皇子被幽禁起来了,他这一党派的人自动就瓦解了。
二皇子监国,三皇子党派的人在那段时间在朝中无立足地,说话也没有了份量。
现在有了新帝,他当然是支持新帝了。
之前三皇子一党的人自动朝新帝靠拢。
先前那些还支持大皇子党派的老臣乍见大皇子都走了,很识时务的也朝新帝靠拢。
片刻之间,支持新帝登基的人站在了一块。
支持二皇子姬盛的人站在原地没有动。
以丞相大人为代表的冯言堂脸色沉了沉,道:“皇上驾崩,还指不定是不是有人急于登基,人为所致的。”
沈霁月说:“既然有些人执意要造反,还说什么呢,拔刀吧。”
皇上的确非自然死亡,这些事情在来的路上已被墨兰姑娘验了出来。
皇上真正的死因不能暴露出来,不然,他这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既然已分成了两派,现在要做的就是拔刀相向了。
胜者亡,败者寇。
沈霁月手中的剑已飞了出去,剑气如虹,快如雷鸣。
他第一个,就取了丞相冯言堂的命了。
如此聪明之人,又不属于他,自然是要处死。
丞相大人一惊,疾步就要闪。
身边的人上前就要护他。
他闪的速度哪比得上沈霁月剑的速度,随着沈霁月的破天刺出,身边立刻陷入恶战。
丞相大人被当场取了性命,一剑穿心。
皇城之内,刀光剑影。
周四的护卫都是姬盛殿下调遣来的,自然是听他命令。
他一声号令,他的人全都冲了上来。
胆小的文武官员吓得赶紧找地方躲。
城门之内,一片混战。
姬昌殿下拽着墨兰飞快的离开。
走得稍远一些,两人停了下来。
姬昌殿下回头看了看,又看了看眼前的人。
墨兰也正有些担忧的往回看。
但愿沈太尉可以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两人默默相视一眼,姬昌殿下忽然就把她紧抱在怀里,说:“兰兰,你以后再不会推开我了是吧?”
墨兰轻轻嗯了一声。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带给他力量。
任凭那边血腥风雨,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现在只想好好拥抱怀中的人,亲吻她的唇。
墨兰微微仰脸,任他品尝。
分开之时,她脸蛋微微泛红,说:“你要不要去帮一帮新帝?”
“谁也不帮。”爱死爱活,管他何事。
城门之内一阵撕杀。
城门之外,同样血染大地。
沈太尉归来时带回的人深知大事不妙,一听到里面的传来厮杀声,有人往城墙上攀,有人在外面使力撞门。
城墙上的护卫往下放箭,一时之间,外面死伤的不少。
那时,凌陌花策着马,带着朝歌过来了。
放眼一望,姬盛殿下这边虽是派了不少的军队拦截在此,沈霁月那边的人一个个却有以一敌百的能力。
朱千度墨生启,一些武官能上的全都上来帮忙了。
只要帮新帝干掉姬盛殿下,他们就是功臣了。
新帝一旦登基,有不了他们的好处。
沈太尉这个人,英名在外。
愿意帮助沈太尉的人赌的就是,他一定能干掉姬盛殿下。
御史大夫孙贺拿了一把剑,也是拼了老命的杀死好几个人。
被冷落了那么久,这次必须在新帝面前立一个功,重新翻身。
正在两军恶战时,城门忽然被打开了。
是沈霁月这边的人终于攀上了城墙,跑了进来。
随着城门打开,外面的军队都涌了进来。
这涌进来的人数虽然依旧少于宫里姬盛殿下的人少,对于沈太尉这边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鼓舞。
~
侧坐在马背上,朝歌一眼望去,看见霁月浴血奋战。
他的身上,脸上,都溅上了血。
一时之间,她竟分不清那是霁月的血,还是旁人的血。
凌陌花带着她一路策马过去,他手中的剑顺便把挡在面前的人都击杀了。
凌陌花带着他一路冲向了霁月的那个方向,喊他:“沈霁月,放下你的剑,不然,我让她死于你的剑下了。”
沈霁月猛然看了过来,就见凌陌花带着朝歌来了。
他手里执着的剑在往下滴血,似乎随时都能把朝歌的命取了。
朝歌见霁月身边全是刀光剑影,甚怕他被人所伤,心里一急,大叫:“大哥,你不要管我,你快把他们都杀了。”
如果只有杀了这些人才能保命,她恨不能代替霁月,把这些人全杀了。
喊叫之间,姬盛殿下人已杀到了沈霁月的面前。
他一个分心,姬盛殿下的刀就从他颈项上越了过去。
凌陌花说:“沈霁月,我给你一个选择,你要是选择沈朝歌,就立刻给我自刎,你要是选择你的帝王之位,不肯放下你手里的剑,我现在就把沈朝歌放下去,由他们践踏。”
这里一片混乱,一旦他把沈朝歌从马上放下来,她一个女子,很快就会成为旁人手里的盾牌。
凌陌花说:“沈霁月,我数到十,你若是还不放下你手里的剑,我就只有把她放下了。”
沈霁月正与姬盛殿下交手,姬盛步步紧逼,他手里的剑根本无法丢下。
凌陌花直接数开始数一、二、三……
这题分明就是送命题。
朝歌又急又气又惧又怕,猛然身子往下一滑,从他手里像条小蛇一样溜走了。
她从马背上跳了下去。
果然,随着她往下一跳,身边到处都是敌军,人家哪会管她死活,刀剑可是不长眼的,她差点就被人一剑从颈项上划过。
沈霁月面上一变,顿时红了眼,避开姬盛殿下的剑,奔了过来。
说迟时,那时快,凌陌花只能挥剑斩了过去,把朝歌给从剑下救了。
他是没有想到,她竟真的如此不要命,敢在这个时候往下跳。
他没料到的是,在他挥剑救下朝歌时,背后有人给了他一剑。
御史大夫孙贺在后背偷袭过来。
凌陌花冷眼扫了过去,孙贺非常识时务的吓得跑了。
能抓住沈太尉的妹妹来此威胁之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但他伤了这人,就是立功了。
此时,捡回一条命后的沈朝歌也拾了地上一把剑护向自己。
谁若敢砍她,她就砍向谁。
她还记得霁月教她的一些剑法,只恨平日里没有勤加练习,等到用时就不能如旁人那边出剑有力,御剑如神了。
第676章宫变之成王败寇
朝歌执着剑一路杀出去,她是想去霁月身边的。
明明距离也不远,前面却像阻隔了一层层山,她身边危险无数。
凌陌花又急又气又恨,顾不得自己胳膊上被人砍了一刀,急忙冲着她去了。
竟是如此舍不下她,甚怕她真的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她拿着剑去杀人,就她这小胳膊小腿的,哪有本事杀死一个士兵,他紧紧的追在后面,为她杀开一条血路,让她好有路可走。
朝歌看他一眼,心思复杂。
何必当初。
她身边刀光剑影,顾东顾不着西。
眼看一刀又冲她砍了过来,朝歌也是一惊,之后就见一个脑袋飞了出去。
霁月的剑削了过来。
破天锋利,一剑就把人首级给取了。
朝歌一下子呆住。
那血直溅在她脸上去了,她面色白了白。
霁月人已冲到她面前,一把拽过她在自己身边,问她:“有没有受伤?”
朝歌摇头,艰难的说句:没有。
言谈之间,他转手又杀了一个人,一边和她交待:“跟在我身边,不要跑开了。”
凌陌花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杀谁。
沈霁月就在前面,他提着兵器的手竟是无法再挥向他。
他一路护送姬昌殿下回来,那个人,被一个女人三言两语冲昏了头,撒手不管了。
他放眼一望,姬盛殿下的兵力明明过盛,却死伤惨重。
就在那时,姬盛殿下被朱千度和墨启生联手给捅了一刀。
有人看姬盛殿下负伤,无法再战,余下的人,忽然就识时务的扔了手中的兵器,投降了。
这就投降了。
凌陌花冷笑一声,只能暗骂一句废物。
沈霁月发了命令:“全都押下去,等候发落。”
有人过来要押凌陌花下去,他没有反抗,由着这些人把他押走了。
第一次生出一种,人活真没有意思的消极想法来。
真正想要的,一直都得不到。
刀剑停了下来。
满地的尸首,惨不忍睹。
二皇子这是败了。
玉瑶匆匆赶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就见霁月一手执了剑,一手拽着朝歌一块走了。
大批的文武官员和军队跟着他们一块去了殿内。
御史孙贺这时赶紧上前说:“先皇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了国泰民安,臣等恳求皇上,即刻举行登基大典。”
文武官员立刻附和这话。
沈霁月说:“父皇龙体在路上已多日,不可再继续耽搁下去,明日就让父皇的龙体入皇陵为安稳,三日后,再举行登基大典。”
文武官员齐应。
待一切事务交待下去后,沈霁月带了朝歌一块下去。
两人暂时去了景仁宫。
换下一身血衣,洗漱过后,都穿上了孝衣。
与此同时,孟贵妃那边也被带了出去,送进了冷宫。
冷宫,就是历来关押失宠妃子所住的宫院。
在孟贵妃被送来之前,这里已住了一位赵贵妃,赵玑珠。
日日住在这里,无所事事,她只有坐在镜头,一遍又一遍的欣赏自己的容貌。
当年四位贵妃的容貌,各有各的风采。
直到今天,她的容貌也依旧禁得起岁月的摧残。
一看孟华琼人也被送进来了,她忽然就咯咯的笑了起来,笑过,就觉得诧异,问她:“孟华琼,你也有今天?”
孟华琼脸色阴阴的看她一眼,说:“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我告诉你,姬渊回来了,皇上驾崩了,皇位现在是姬渊的了,你这辈子也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
赵玑珠面上的表情忽然就凝固了。
她喃喃的问:“姬渊回来了?那姬妃呢?”
孟华琼面上染上一丝恨意,道:“姬渊都回来了,离姬妃回来还会远吗?”
赵玑珠脸色微微惨白,说:“不可能的,姬妃已经死了。”
死人是不会再回来的。
可谁都知道,姬妃是死不见尸啊!
姬渊都活着回来了,姬妃还真有可能还活着。
思及此处,赵玑珠有几分的恨意,道:“皇上他这辈子,都没有忘记过姬妃,他到底是把皇位留给了他们,在皇上的心里,这么多的皇子,都不如一个姬渊吗?”
孟贵妃忽然也咯咯一笑,说:是啊!这么多的皇子,竟然都不如一个姬渊。他就潜伏在皇上的身边,精心策划着这一切,他就是沈太尉啊!想不到吧……
想不到,谁能想得到呢。
失踪了那么久的姬渊,就潜伏在皇上的身边。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沈太尉不仅带了皇上的遗体回来,还带了一封立他为帝的圣旨回来。
他打败了姬盛殿下,名正言顺的登基。
谁敢有二话,谁还能有二话。
冷宫之外的天空,暗沉沉的。
血又染了整个皇宫。
好在天又下了一场及时雨,把地面又涮洗得一尘不染,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春雷响起,滚滚而过。
万物复苏,不会因为谁去谁留有任何改变。
沈霁月穿着孝衣,坐在殿前为皇上默哀。
朝歌陪坐在他的旁边,时尔悄悄看他一眼,时尔低首。
霁月面容冷峻,冷峻得让人看不出他是悲是喜。
霁月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皇上了呢。
她内心复杂万千。
她想嫁的从来都是沈太尉,不是皇上。
她又有些担心,霁月一旦当了皇上,要是娶她的话,会不会有很多人反对。
她先前虽然被封了公主了,可沈家到底是商人世家,还从未出过官员。
那些权贵向来看不起商人,不知道会不反对霁月立她为后。
好像想得有点远了。
她把心思收了回来,又想了想先皇的事情。
先皇待她一直都是很不错的,如果不是之前头脑发昏,忽然想立她为妃的话,她还是挺喜欢皇上的,毕竟是给过她尊荣的人。
先皇是霁月的亲爹,他死了,霁月的内心是难过的吧。
只是霁月这个人吧,总是喜怒不于形色。
就算难过,面上也是冷冰冰的。
她想了想,霁月哭不出来,她就代霁月哭一哭吧。
想到皇上确实也给了她不少的好处,她也是真心为皇上悲伤的,眼睛一红,也就哭了出来,过了一会,哭声渐渐就出来了。
“……”霁月就看了看她。
她哭得那是一个真情实感,一边哭一边念叨几句:皇上,您怎么就这么撇下姬美走了呢,姬美都没来得及见您最后一面,如今姬美跪在您面前,怀念起您从前待姬美的点点滴滴,姬美真是难过极了,恨不能随了您去。
她可真是孝顺极了。
她这边正哭得真情意切,玉瑶就过来了。
人一过来,她也立刻跪了下去,带着哭腔连唤了两声:皇上,皇上。
之后便是泣不成声。
外面发生的血战,她都看见了。
本以为霁月是帮着二皇子姬盛的,原来竟也不是。
现在宫里都在传霁月就是当年失踪的四皇子姬渊,她听在耳中,内心是百般滋味。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筹算的。
两个人跪在这里哭,外面哭丧的文武官员、宫女太监也跟着哭,一时之间,又是哭声一片。
外面的雨哗哗的下个不停,掩盖了哭喊声。
冯丞相的家被抄了。
孟贵妃的娘家也被抄了。
该被抄家的,无一幸免。
男的女的都被派去的羽林军抓了起来,有人敢反抗的不从的,当场被杀死的也不少。
梧桐宫里,静。
任凭外面吵得天翻地覆,一切与他这边再无关系。
大皇子姬昌把墨兰带了过来。
林贵妃闻讯而来,看了看两个人,气得想骂人,但这个时候骂什么都晚了。
她气愤难平,说:“一旦姬渊登基,会你的活路?”
姬昌说:“现在说这些个作甚么。”
林贵妃脸色白了白,道:“姬渊不会放过我们的。”
姬昌忽然说:“去看看父皇吧。”
他拽了墨兰一块出去,林贵妃匆匆跟着往外去,就见院里忽然涌进许多羽林军,把这里团团给包围了,以沈行为首的走过来问:“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姬昌冷笑一声,问:“我这是没有出去的自由了吗?”
沈行说:“沈行奉命来传一句话给殿下,在新帝登基前,还请殿下不要离开梧桐宫一步,否则,都以谋反罪处置。”
姬昌气得不轻。
墨兰忙拽着他往回去,小声说:“那就先在这儿待着吧,等过了这个风声,新帝一定会放我们离开这儿的。”
姬昌殿下被气得没有脾气。
路是他选择的。
为了这个女人,她说让他去争帝位,他去。
她说让他放下这一切,他也听她的。
墨兰伸手轻轻揉他的心口,作势给他顺气。
他这个人向来心高气傲,如今走到这一步,心里当然是不好受的。
姬昌殿下看她一脸担忧,心里的气又平息了不少。
墨兰还从未对他露出过这样关心的表情。
林贵妃气得一把推开了两个人,从他们中间走过去,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卿卿我我?现在整个皇宫都是被姬渊的人给包围了,等他把手里的事情都处理了,下一个处置的就是你们了。”
墨兰说:“贵妃娘娘您放心,我担保,新帝登基后一定不会为难你们的。”
林贵妃不屑的讽刺她:“你拿什么担保?你的脑袋吗?你的脑袋值钱吗?”
墨兰把姬昌殿下又一旁拽了拽,小声和他说:“你在这儿待着哪也不要去,我去去就来。”
“……”姬昌殿下看着她,没有言语。
墨兰看了看一旁的林贵妃,飞快的掂了脚,想去亲他一下,结果他没有低头,她一吻落在他下巴上了。
林贵妃瞪圆了眼睛。
都这个时候了还勾引她儿子,气得她想扑过来一巴掌扇死她。
墨兰小声说:“乖,你等我一会。”
她拔腿跑了出去。
姬昌殿下怔了怔。
墨兰主动亲他了。
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被她一亲,就好像吃了个定心丸一般,外面风雨再大,他现在都觉得无比的心安了。
兰兰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最坏的结果,他也已想过了,就是被姬渊赶离京师,把他发配到一个蛮荒之地吧。
那边忽然就传来哭声,是林贵妃哭了。
他一怔,快步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林贵妃哭得更伤心了,现在都这样了,他还问怎么了?
她哭着说:“你是我失而复得的儿子,如果又要失去你,你让我这个当母亲的怎么活下去?”
姬昌殿下安慰她说:“你放心吧,我不会死的。”
林贵妃眼睛忽然一亮,小声问他:“你有逃出去的办法吗?你快想个办法,逃出去吧。”
姬昌殿下忽然就笑了一声。
他的母妃大概是惊吓过渡,糊涂了吧。
整个皇宫,里里外外,都是姬渊的人了,他身为皇子岂能在这人的眼皮子底下逃离出去。
林贵妃拉着他哭,和他说:“姬昌,你快想个办法,不然,姬渊会杀死你的。”
姬昌殿下只能安慰她不会的。
正在那时,静安王匆匆过来了。
雨下得过大,虽是撑了伞,他身上还是被雨打湿了不少。
静安王说:“你放心,新帝那里,我会求情的,他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林贵妃赶紧说:静安王的恩情,我们母子记在心里了。
静安王没搭理他,只对姬昌说:“新帝对你不放心,也是有情理之中,这几日你就安心在梧桐宫待着,等他登基后,定会给你自由的。”
姬昌殿下忽然就问他说:“皇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他是姬渊的?”
静安王说是皇上临终前。
这倒也是事实。
虽然中间也曾觉得他有几分姬渊的影子,到底是没敢往那方面去想的。
林贵妃说:“静安王,我想去见一见姬渊,你带我去见他吧,我有些话想和他说。”
静安王看她一眼,见她哭得眼睛红了,定然是因为宫变之事怕得要死。
他只好安抚一句:“他正忙着呢,没空见你。”
林贵妃一急,真情意切的:“静安王我给你跪下了。”
姬昌殿下一怔,静安王都说会出面了,不知她这是要作甚。
静安王只好赶紧摆摆手:“起来起来,我带你去就是了。”
林贵妃这才起来,嘱咐了姬昌殿下几句,她跟着静安王一块去了。
那时,墨兰人已到了霁月面前。
确切的说,人家现在是姬渊了。
玉瑶、朝歌也都在。
她先对着先皇的冰棺行了一礼后,这才对沈霁月说:“我想为姬昌殿下求个情。”
沈霁月人正为皇上守孝中,淡漠的说:“过几日再说。”
朝歌看了看他,便起了身,伸手拽了一下墨兰,把她悄悄拽走了。
玉瑶见状,也悄悄站了起来,跟过去。
两人去了里面小声说话。
沈霁月独自跪了一会后,静安王就带着林贵妃过来了。
第677章登基大典立皇后
林贵妃过来上柱香,给过世的先帝磕了头。
再起身时,她忽然就面向霁月跪了下来,说:“四皇子,也许我该称呼你新帝,不知能否用我一命,换姬昌一命。”
霁月这才淡淡的看她一眼,如看一个陌生人。
他说:“林贵妃是想为父皇殉葬?林贵妃对皇上情深难舍,我自当乐意成全你一片深情。”
情深难舍。
一片深情。
曾经,的确是这样。
现在,她考虑更多的,是她的儿子。
她说:“当年的事情,不知道四皇子还记得多少,但是,每个人都付出了代价了不是吗?还望新帝登基之后,施行仁政,使百姓安居乐业,一如先帝在世之时。”
霁月冷冷的说:“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些话?”
说来说去,不过是想要乞求他的饶恕罢了。
林贵妃忽然就自嘲的一笑,说:“我是没有资格说这些话,现在我在你的手中,你想怎么待我,便怎么待我吧,只愿你能留姬昌一命,如果你怕他再生逆反之心,大可把他远远逐离京师。”
霁月颔首,道:“那就照林贵妃所说的去做吧。”
林贵妃怔了怔,磕了一个头,说:“谢皇上对姬昌的不杀之恩。”
她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静安王张了张口,想为林贵妃求个情,说:“你,你真要杀她啊?你,你就饶她一命吧。”
霁月淡淡的说:“是她自己来求死。”
她非要死,他又何必拦着。
他本也没想要杀她。
所以,以为被赐死了的林贵妃拔腿跑了出去,坐上轿辇,就让人抬着去梧桐宫了。
想到自己就要与儿子天人永隔了,她内心那是一个悲痛和不舍。
匆匆回到梧桐宫,她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看起不是那么难过。
姬昌人静坐在殿里,面无表情的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
一朝一夕间,所有的人和事都变了。
他甚至不能去见父皇最后一面,内心又岂会真的平静得了。
林贵妃走到他面前,看着她英俊的儿子。
甚想把他刻在脑子里,免得眼睛一闭,什么都忘记了。
她说:“我和姬渊求了个情,让他把你调离京师,离他远一点,他答应我了。”
姬昌殿下闭了一下眼。
调离京师,所有的不甘,最后都无声无息的化去。
林贵妃又说:“你父皇已经下去多时了,我也想早点下去,到下面陪着他,免得他在下面太孤单。”
姬昌殿下猛然睁了眼,问:“是姬渊要赐你死。”
林贵妃忙摇头,道:“和他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想下去陪你父皇,这事静安王也知道,你不要怪他。”
深知走到今天这一步,儿子再无力量与姬渊对抗。
与其让儿子对姬渊怀恨在心,不如让她来化解儿子心里对姬渊的恨吧。
想着二皇子姬盛的结局,一身是伤的被扔到牢狱里,还不知道有没有太医去给看过,她就怕得慌。
她现在只要儿子好好的活着。
姬昌殿下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说:“殉什么葬,他最爱的人又不是你。”
他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
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就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林贵妃却忽然冲他吼:“你给我闭嘴。”
他最爱的人不是她,这样的话从儿子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她又难堪,又气愤。
姬昌殿下咬咬牙,说:“我不许你死。”
真以为她想死吗?
林贵妃看着眼前的儿子,忽然就扑了过去,把儿子给抱住,痛哭起来。
没有一个母亲愿意与儿子生死离别的,可她没有办法了啊!
墨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来的时候,静安王对她说:你快回去看一看,别让林贵妃想不开去殉葬了。
实事上,她跟朝歌一起走出来的时候也听见了林贵妃在外面和霁月说话了。
林贵妃想求死,这不是好得很吗?
想当初林贵妃强喂她吃下药,她几乎要死。
即使现在姬昌不能登基为帝了,林贵妃这心里还不一定会看得上她。
留她活着,终究是给她自个找不自在。
再看姬昌殿下表情难掩悲痛,她到底是心软了几分。
姬昌殿下肯听她的,放下这一切。
她又何必揪着过去不放呢。
到底是姬昌殿下的生母。
她便走到姬昌殿下旁边,轻轻拽了一下姬昌殿下的衣袍,说:“贵妃娘娘为何哭得这般伤心?”
林贵妃这才抬头看她一眼。
看她的眼神,难免带了一些怨恨。
若不是她……
就是因为她,姬昌才住了手。
如果姬昌、姬盛、凌陌花联手,姬渊这会恐怕已经丧命了。
都说红颜祸水,果然没错的。
墨兰的脚步不由朝后退了退。
林贵妃默默的叹了口气,如今走到这一步,她已无计可施,除了认命,作罢,又能如何。
姬昌喜欢她,不顾一切的喜欢她。
她已无法也无力阻止。
猛然,她转身便走。
墨兰说:“贵妃娘娘,新帝让我给您捎句话。”
让她捎话?
林贵妃脊背一挺,转过身来。
墨兰说:“新帝说,好好活着不好吗?何必胡思乱想。”
林贵妃面上一怔,问她:“他当真如此说?”
墨兰说:我岂能假传皇命。
林贵妃面上忽然就松动下来。
她可以不用死了?
她可以继续活着了。
她激动又欣喜的看了一眼儿子,这才开恩似的对墨兰又说:“你留在这儿,好好照顾姬昌吧。”
墨兰送她出去。
待把人送走,她这才转身走到姬昌殿下面前,看了看他,问:“你不高兴吗?”
他伸手把人拥了过来,说:“高兴。”
这样的日子,该高兴吗?
遇见她,自然是高兴的。
今天这样的日子,是父皇大丧的日子,也是血洗宫廷的日子。
他拥着她坐下来,问她说:“以后离开了这里,你想去哪儿?”
她莞尔:“天涯海角,你去哪,我就去哪儿。”
他嘴角忽然扯了扯,说:“你喜欢就好。”
她靠在他身上,默默的闭了眼。
谁不喜欢住在华丽的地方,可这个地方,注定只有一个人能住进来。
皇上已下了圣旨,立沈霁月,沈太尉,四皇子姬渊为帝。
总要有人让步的。
她不愿意看到姬昌殿下与他刀剑相向。
一旦两个人刀剑相向,他们两个人之间,必有一人不得好结局。
她赌不起,也输不起了。
看到姬昌殿下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想他好好活着。
不想再听到他出事的消息。
她不要做什么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他们都好好的活着就好。
两人靠在一起,静听外面的雨哗哗而下。
姬昌殿下忽然就对她说:“陪我下盘棋吧。”
她说好。
让人把棋拿来,两人面对面的坐着,走起了棋。
玉瑶这时匆匆走了过来,不等人前去通报,她就闯进来了。
一瞧两人还有闲情下棋,她面上沉了沉,闷闷的唤了声:兰兰。
墨兰放下手中的棋,站了起来,迎她而去。
想她定然是因为皇上的驾崩而难过,墨兰也就拉她一块坐了下来安慰几句,让她节哀顺变。
玉瑶颔首,看了一眼那边坐着没动的姬昌殿下,见他自个走棋,仿若无人。
她也就小声的,闷闷的说:“这段时间,发生太多的变故,我一下子有点难以消化。”
皇上驾崩。
沈霁月是四皇子姬渊,皇上把帝位传给了他。
等他登基为帝后,会立谁为皇后?
朝歌吗?
墨兰幽叹一声。
两人坐一旁窃窃私语几句,如同窗外的雨,让人心烦得很呢。
姬昌殿下唤她:“兰兰,你过来。”
墨兰看他一眼,和玉瑶低语一句,来到姬昌殿下旁边悄声问他:“怎么了?”
“陪我下棋。”
“……”这不是玉瑶过来了吗?
两人也算是久别重逢,难免要多说几句话。
好在玉瑶识趣,站了起来,打声招呼便走了。
墨兰幽幽的看他一眼。
姬昌殿下一把拽过她,让她猛然就落在他的怀里。
他把人抱住,脑袋埋在她的颈窝说:“哪也不要去,就在这儿陪着我。”
总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非得她才能填满了。
墨兰嗯了一声,慢慢把他抱住。
~
夜色渐重。
先帝虽有四个儿子,能在此守孝的只有一个。
身为皇上的孝子,理当在此守夜到天明。
所以,沈朝歌也就一直陪着霁月守在皇上的灵前。
雨下得有点大,风吹得有点冷。
两人相对,默默无声。
朝歌忍不住低低的打了个喷嚏。
沈霁月这才对她说:“你回去歇息吧。”
朝歌摇头,低声说:“我要在这儿陪着你。”
霁月便唤了人进来,让人送了氅衣进来,他接过来给朝歌披上。
伴随着一阵阵的风声,霁月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带了些暧意。
他说:“撑到天亮,怕你吃不消。”
朝歌便说她吃得消。
四下寂静,唯有风声。
宫人都守在外面。
朝歌默默的看着他。
一下子就变成皇上了,她还有点不习惯。
霁月怎么会有这样的身世呢。
她心里琢磨着,琢磨多了,心情还有点沉重。
霁月看起,表情更严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他是皇上了,她莫名觉得他的气势更足了。
威而不怒。
她自个都觉得有点高攀不起了。
沈霁月忽然问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一张小脸,纠结到不行。
朝歌低首,摇头,没说话。
皇上的灵前,也不方便多说什么。
霁月要在此守灵,她就陪他守在此了。
如此,一夜到天明。
风停雨住。
由于先皇的遗体在路上已耽搁多日了,照着新帝的旨意,先皇的龙体下葬在皇陵之墓。
等把先皇下葬后,秉着国不可一日无君的原则,接下来就是举行新帝登基大典了。
新帝说先皇刚过世,登基大典,一切从简。
一切从简的太玄帝姬渊那天穿上了明黄的龙袍,戴上了王冠,文武百官恭贺。
年轻的帝王身上自有一股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任谁也不敢小觑半分。
新帝站在大殿前,该封的封,该赏的赏。
那时,朝歌就站在他的旁边,看着他一身的光芒万丈。
她身为姬美公主,被新帝邀请,参与他的登基大典。
今天的沈朝歌虽是刻意打扮了一番,站在有气吞山河之势的新帝面前,莫名还是觉得自己矮了他一截。
人家的气势是与生俱来的,刻在骨子里的。
沈朝歌暗暗咬咬牙,把背挺直,想自己看起来也有气势些,似乎只有这样子,才能更配得上他一般。
一块被邀请过来的还有沈家的一些家眷。
太监一旁宣读着圣旨。
封吴子越为大耀第一国师。
任命朱千度去广陵做太守。
任命墨启生去宣武做太守。
任命静安王镇守京师。
封沈行为右羽林军大将军。
封沈思为左羽林军大将军。
封锦言、锦语为御前带刀护卫。
但凡能封的,都封了。
宣读完一系列的封赏后,太玄帝姬渊说:朕今日登基,当行孝仁之道。早些年间,朕流落在外,被沈家人所收养,沈家待朕视若己出,尽心尽力的照顾,才使朕有生之年,得以重回到这里来。
沈老夫人暗暗汗颜。
早知今天,当年就真该尽心尽力照顾他。
太玄帝说:封沈氏梅元君为一品诰命夫人。
一旁的公公宣读圣旨。
封沈暮词为姬阳公主。
封沈晚歌为姬青公主。
封沈扶辰、沈添香为御前侍卫。
御前侍卫比起带刀侍卫的权利可差远了,但能有御前伺候,那就是沈家无上的荣耀。
当初他在沈家,被赐予沈姓。
今天他归回姬家,沈家给予他的照顾,他都加倍的还回来。
赐给他们姬姓的封号。
就连已出嫁的凤吟也封了诰命。
真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谁让人家养过流落民间的帝王呢,大臣对这等封赏无话可说,总不能阻止皇上报恩。
众臣只能说:皇上仁厚,福泽万民。
一旁的公公接着宣读又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家小女沈朝歌,温婉有约,知书达理,心怀天下,乃天下女子中的楷模,与太玄帝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现已到了婚配年纪,赐婚与太玄帝为后,择日嫁娶,册立之事,由礼部,郑重相待。
第678章朕已思很多年了
朝臣哗然。
低贱的商户之女出身,配不上九五之尊的皇上啊!
御史大夫孙贺冒死谏。
“皇上三思啊!”
皇上立商户之女为后,他们家女儿怎么办?
众臣有几个不想把女儿嫁给年轻的帝王为后为妃的?
多人附议。
皇上这婚赐的未免太草率了。
皇上也未免太过降低自己的身份了。
太玄帝冷冷的扫他一眼,说:“朕三思多年了,孙大人还要朕再思个几年?”
这孙贺先前虽然暗中跟过三皇子,奈何这人见风使舵的本事不小,宫变之时,也奋勇杀敌过,且不要命的去偷袭了凌陌花。
立了功。
仗着自己有功,他也是敢说的。
当然,皇上也不是他三言两语可以左右的。
孙大人被噎得无从反驳。
老泪往下咽。
沈朝歌真配不上皇上啊!
那时,不动声色的朝歌上前接旨,说:“朝歌谢皇上恩宠。”
沈老夫人率领沈家女眷一起谢皇上恩宠。
众臣咬咬牙。
怎就让她一个商户之女捷足先登了。
三姑娘暮词眼睛红了红,想哭。
他一登基,就立朝歌为后。
凭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
容平公主玉瑶那时人站在一旁,通体发寒。
太玄帝姬渊说:“朕登基后,会效法先帝,继续施行仁政,今天就大赦天下吧。”
大赦天下当然也是有限度的,并不是一概而论,谋反、欺君、与皇权对抗的饮犯不在赦免之内。
太玄帝登基后,不仅大赦天下,还宣布了一道圣旨,今年起,普通百姓的赋税减半。
不久之后,京师沈府那边也接到了圣旨。
沈家人奔走向告。
沈朝歌要做皇后了,沈为民高兴得合不拢嘴,仰天哈哈大笑三声。
他沈为民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他的女儿,成了众女子中最尊贵的。
他腰板挺得更直了。
他做了一辈子商人,觉得自己也可以向霁月要个官当当了。
皇宫之中,随着登基大典结束。
姬渊带朝歌一块从大殿上退下,暂回景仁宫。
那日,太玄帝姬渊心情不错的拉着她的手和她说:“朝歌,你看这宫里哪一处好,咱就住哪一处。”
朝歌想了想,说:“我想住在玑珠宫。”
她以往常在宫里往来,哪一处最好,她自然是清楚的。
三妃平起平坐,每个宫殿都挺华丽的,但她还是觉得玑珠宫最好了。
姬渊便说好。
朝歌又说想把名字改了,改成朝阳宫。
姬渊再说好,回头就让人把名字改了,里面再重新收拾收拾。
说好这事,她嘴角一抿,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府了。”
“回府作甚么?你以后就在这儿陪我。”
他拉着她的手让她陪自己坐下了,去坐在龙案前。
朝歌眉眼染上羞涩,轻声说:“我们尚未礼成,我若一直住在宫里,怕有不妥。”
照理说,待嫁的姑娘应住在自己的府上,等着礼成的那一天。
话虽如此。
姬渊说:“现在名份定下来了,怎么还和我生分了?你若不住在宫里,这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听起来有几分可怜的样子,可明明他一脸严峻。
哪里有半分的的可怜了。
朝歌想了想,只好应了他。
霁月说得也是没有错的,以往在沈府,大家就是住一起的。
现在霁月是这宫里的主人了,她以后就是这宫里的女主人了,不能生分了。
在这宫里,就要像在沈府一样自在。
暗暗鼓励了一下自己后,又觉得霁月不比从前了,他到底是皇上了。
帝王龙威过重,让她莫名有几分的怯懦。
看着眼前的人,明明还是那个人,可又暗暗觉得他陌生了。
好像是她的霁月,又好像不是了。
她吞吞吐吐的说:“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姬渊让她说。
朝歌也就又吞吞吐吐的问:“那个姬昌殿下,你要怎么处置?”
这姬昌殿下是与霁月作对的人,照理说她不该为此人求情的,可是……
他又是墨兰喜欢的男人。
姬渊反问她:你说呢?
朝歌一喜,脱口而出,道:“那就封他做个闲散的王爷吧,让他和墨兰在宫外好好生活。”
闲散的王爷,也好。
他同意了。
她面上欢喜之情忽然就沉了下来。
都说女子不得干预朝政,她这是不是在干预朝政?
她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
霁月以往不是帝王,两人在一起尚且自在。
他现在是帝王了,自在中莫名多了一份谨慎。
总怕自己一言说得不好,惹了霁月不悦。
姬渊问她怎么了。
朝歌轻声说:“府上知道沈家有这般大的荣耀,一定都很高兴的。”
她还是有点想回府上一趟,与大家一起高兴。
她正想着这事,姬渊又低首过来亲她了。
她微微一怔。
每次看见她,都觉得她又变了。
变得又不一样了。
明明还是那个朝歌,可模样上就是有了几分的变化了。
小姑娘的变化总是大的。
不论哪一个变化,都让他喜欢不已。
趁着四下无人,他勉强把那份压抑释放出来,亲上她。
她今天可是比任何时候都害羞。
害羞得不像话。
还是她的那个少年,还是那个霁月。
陌生又熟悉的吻。
她悄悄睁眼去看他,霁月也正睁眼看她。
四目相视,姬渊也不闭眼,反而亲得激烈了些,她顿时羞红了脸,一下子就挣开了他,站了起来说:“我还要回府收拾收拾,我明个再来吧。”
她拔腿就要跑。
姬渊一把拽住她说:“等一下,容我派些人护送你。”
朝歌摇头:不用了。
她有自己的婢女,足够。
以往也一直是这般的。
姬渊却说:“今时不同往日了,你现在是朕的皇后了,出门在外,理当更加谨慎。”
所以,排场是要有的。
姬渊传了沈行过来,让他派一支军队过来。
沈行当下调了一百人的军队来了景仁宫,姬渊拉着朝歌一块走出来说:从今天起,在皇后册立入住皇宫之前,由你们来负责皇后的安危,她出她入,你们相随,她若有任何闪失,提头来见。
众人应是。
朝歌出门还从未有过这般大的阵仗,更未被军队这般保护过。
如果皇后非得这样的待遇,她也就从了他。
朝歌向他行了一礼,说:谢皇上恩宠。
姬渊拍拍她的肩膀,应她:去吧。
朝歌看他一眼,他眉眼间有着对她的温柔,不曾因为他是帝王而有改变。
又朝他行了一礼,她这才昂首挺胸的走了。
身后的护卫队立刻跟上。
外面是一顶四人抬的轿辇,轻纱帷幔随风飘动,漫起千万层云霞丽影。
独特又奢华的坐骑,光彩夺目。
红果快步迎了过来,请她上轿。
她的奴婢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面带微笑。
七姑娘为被册立为后,奴婢们也是跟着与有荣焉。
轿起,队伍渐渐远去。
远远的,玉瑶站在宫殿的不远处看着。
沈家人是欢天喜地了。
她呢。
她失去了所有。
她等到今天,依旧一无所有,除了一个公主的封号,什么也没有得到。
她微微仰脸,望天。
姬渊,姬渊啊!
这个人,还真是让她又咬牙切齿,又无计可施。
景仁宫。
送走了朝歌,望着空荡荡的皇宫,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里的一切,从今以后都是他的了。
物是,人非。
他叫来锦言,询问:姬盛现在怎么样了?
锦言回他说:伤势过重。
“派个太医给他看看。”
锦言欲言又止,最终应是。
“去梧桐宫吧。”
他抬步去了,锦言忙唤人准备轿辇。
梧桐宫。
那是姬昌殿下的居所。
这几日他人在梧桐宫闭门不出,闲时就与墨兰一块下个棋,或者让她抚一曲给自己听,解解闷。
墨兰嫌这些没劲,要他再指教自己两招剑法上的功夫。
曾经,他也教过一些入门的功夫。
再次教她,惊然发现她已大有进步。
她已能够很好的驾驭轻功,且能与他过上几招。
她内力并不雄厚,与人过招靠的都是身手上的灵活。
~
太玄帝姬渊过来,也没让人特别通报,径直就进来了。
一进这殿,就见两人正在练剑。
双剑合璧,如影随形。
好似一对鸳鸯戏水。
乍见太玄帝进来,墨兰忙收了剑,行了一礼。
姬昌则目光淡漠的看着他。
太玄帝姬渊说:“封你做个闲散的王爷,放你出宫,从此不得入京,你可愿意。”
成王败寇,愿或不愿,还有得选择吗?
姬昌殿下说:“随你高兴。”
太玄帝姬渊颔首,道:“墨兰,你就去太医院吧。”
墨兰咬咬唇,说:“皇上,墨兰想随殿下离京。”
本是想去太医院的,哪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在这宫中,又让她遇着了死而复生的姬昌殿下。
他为她放弃抵抗,她自然要天涯海角随他去了。
太玄帝也就随了她。
姬昌殿下忽然问他:“你要怎么处置姬盛和姬善。”
二皇子姬盛受了重伤,人在牢中。
三皇子姬善,皇子的身份已被先皇削去,幽禁在一个偏僻些的殿里。
姬渊说:“等我想好了再说吧。”
姬昌殿下说:“你已登基为帝,他们实在也对你造不成什么威胁了。”
树倒猢狲散。
两位皇子一派的人,死的死,活着的虾兵蟹将一看风向不对,早就调转了船头。
太玄帝姬渊嘲讽的道:“你这是在为他们求情?”
姬昌殿下冷笑一声。
他实在也没有资格为这两位求什么情。
太玄帝姬渊转身走了。
姬昌殿下脸色沉了沉,诅骂一句:“杀父灭兄混帐东西,由他来当这个皇帝,是天下的灾难。”
墨兰瞧他脸色不好,想他是依旧对这些事情怀怒在心。
她拽了他的衣袍轻声说:“皇上不是这样的人,先帝是病死的。”
话从姬昌殿下的嘴里说出来,好似皇上的死是姬渊所为一样。
真相是什么,她心里清楚,但这事,她却不好说。
姬昌殿下质问她一句:“那他是什么样的人?”
居然为姬渊说话,气死他了。
墨兰轻声说:“反正我们就要出宫了,何必管他是什么人。”
姬昌殿下依旧脸色不善的说:“他若是个昏君,我就算天涯海角,也会回来把他给杀了。”
“好了好了,咱不说这个了。”
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
若是传到皇上的耳中,他忽然改变了主意不让他们离开如何是好。
姬昌殿下转身坐了下来。
本来心情还算好,一看到这个姬渊,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失踪了这么多年,现在是威风凛凛的回宫了,把皇位给夺了。
杀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想来,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预谋之中。
三皇子姬善,是被他算计的。
二皇子姬盛,一样跳进他的圈套,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现在回来了,本以为可以联手把姬渊给拿下,杀他一个名正言顺。
却发现墨兰跟他一块回来了。
他闭了闭眼,明知他是自己的兄弟,因为他失踪多年,再次以这样的方式重逢,这才惊觉自己对他竟是没有半点心软。
若非墨兰忽然出现,杀姬渊,他也是会毫不手软。
这样的他,确实没资格要求他放另外两位皇子一条生路。
墨兰依在他身旁,见他脸色不好,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面色顿时好了不少,眼神也柔和下来。
也只有这个女人,能让他毫不犹豫的放下这一切恩恩怨怨。
他把人揽到怀里,低首吻她。
芙蓉帐随着夜色一起落下。
一切都结束了,以后,只有他和她。
他失去她太久了。
一得着她,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依旧美妙得让人浑身通畅,与他缠绵到天亮。
他埋在她颈窝问她:兰兰你怎么不哭了?
以往她总是哭哭啼啼的。
她忽然不哭,他还怪不习惯的。
墨兰默然不语。
以前是不情愿的,总归是要哭哭啼啼,才显得自己是被勉强的。
现在,是情愿的,自然不哭。
再次重逢,不仅是心与心的重逢,身与身的重逢也让她惊奇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竟是也这般渴望拥有他。
余生,她愿意陪着他,天涯海角。
他若喜欢,她也乐意,由他肆意,放纵。
京城沈府。
欢天喜地,互相庆祝。
三姑娘暮词脸色淡淡,显得与大家有些格格不入。
她向来如此,也没人放在心上。
今天晚上,几个女婿也都在。
朱千度携带着凤吟来了。
被封了国师的吴子越也过来了。
大家吃喝一场,快活。
等到吃过喝过,人散,沈为民把沈朝歌一拽。
沈朝歌问他:爹你拽我干嘛?
沈为民气呼呼的:有话和你说。
有些话人前不好说,人后,还是要说一说的。
朝歌只好请他进了自己的院宇,让奴婢都退下后,就听她爹咬牙切齿。
沈为民满心不甘的说:“你们现在全都是公主,诰命,我什么封赏都没有,在咱们家,我马上就要成了地位最低的那一个了。”
哦,原来是为这事生气了。
朝歌了然于心,只好宽慰他说:“霁月给咱们姑娘封公主,那是为了咱们姑娘日后在婆家被尊重,你在这儿吃哪门子的酸醋。”
沈为民硬着脖子,道:“我不管,明天我要去见霁月,朝歌你带我去。”
朝歌有点嫌弃,道:“还是算了吧。”
她爹能当什么官啊?
生意都做不好。
霁月不给他封官,定然不是因为忘了他,而是压根就真没想给他封。
既然霁月不想给他封,她才不要引他爹进宫呢。
再说了,要是给他爹封个官,他指不定要骄傲成什么样呢。
她爹这个人,活得不能太骄傲,太风光了。
亲闺女居然不愿意带他进宫。
沈为民委屈,问她:“你到底是不是爹亲生的。”
朝歌翻他一个白眼,道:“恕我无能为力,我可不敢乱带你进宫,霁月现在不比以往,他现在可不是咱们家的霁月了,他是皇上,是姬渊,你还是不要乱来。”
沈为民不服,辩解:“他就算是姬渊,也是吃咱家米面长大的,你不带你进宫是吧?你要真不带我去,我,我就去找暮词。”
朝歌摊手,摆出无能为力的姿态,道:“随便你吧。”
反正这种不讨好的事,她不干。
沈为民见她无动于衷,忽然就叹口气,扭身走了。
府里这么多姑娘被封公主,诰命的。
朝歌不肯带他入宫,他打算再去找找旁人。
白眼狼,这闺女真是白养了。
第679章成国丈后他飘了
太玄帝登基,普天同庆。
繁华落幕,一切归于平静。
宫廷还是那个宫廷,庄严、肃静。
踩在光滑的大理石上,太玄帝姬渊来到一偏僻的院宇。
住在这里的是被削了皇子身份的姬善。
被幽禁在此的姬善手脚被上了铁链,头发不扎不束。
前所未有的落魄。
身为皇子,长期被幽禁在此,面上难免生出几分的怨念来。
今天来送饭的小太监和他说了句话,说新皇登基了,就是之前的沈太尉,是失踪多年的四皇子。
听了这个消息,他怨念就更重了。
他独坐在这里,出神。
这是一个冷清的地方,冷清得只要外面有一点点的声音,他这里就能察觉到。
听着外面毫不掩饰的脚步声,他回过神来。
外面上了锁的门被打开了,就见姬渊走了进来。
一身的龙袍加身,好不威风呢。
他坐在床榻上未动,只是冷笑着看着走进来的人。
曾经的沈太尉,现在的姬渊,他还真是威风凛凛。
又危险得惊心动魄。
他身边跟了一个护卫,是锦言。
锦言手里端的是一杯酒。
他猜想着,姬渊这是想要毒死他。
姬渊面容冷峻的看他一眼,问:“姬善,你这是什么眼神?恨我吗?”
姬善冷笑说:“我不该恨你吗?”
姬渊冷嘲,道:“成王败寇,你恨我什么?”
姬善不由得怔了一下。
成王败寇,他说得对,可他就是恨他。
姬善问他:“你想杀了我吗?”
姬渊点头,说:“这是一杯毒酒,你喝了吧。”
“杀父杀兄,你的心倒是够狠够毒。”
姬渊轻轻摇头,道:“没有三皇兄的心狠,这些年来,你杀了多少人,心里还有数吗?”
姬善瞪着他,说:“站在同样的位置上,你也会这样做。”
姬渊冷笑一声,道:“未必。”
他说:“我的母妃还在的时候,从未教导过我争夺皇权,她从来都是不争不抢的一个人。”
他们不争不抢,这些人却未必会放过他们。
也果然是不肯放过他们的。
姬善不屑的笑,说:“你无须抢夺,父皇都会把最好的一切给你,但从一开始,父皇就没打算把这个皇位给我,我从一出生,就注定了与这个皇位无缘,父皇给我起名善,他这一生对我的企盼不过是让我与人为善,他从一开始,就定下了我的结局。”
姬渊挖苦道:“那是因为你母妃善嫉,心术不正,父皇担心你被你的母妃教导得走了歪路,才会对你和你的母妃有此企盼,可惜,你们一生也没体会到父皇的良苦用心。”
姬善冷笑,反问他:“你体会到父皇对你的良苦用心了?”
姬渊说:“我的名字,不是父皇起的。”
他把酒拿了过来,递到姬善面前说:“三皇兄,喝吧。”
姬善看着他递来的酒,目光渐渐暗淡。
喝了这杯酒,一切就全都结束了。
他慢慢把酒接过,说:“我死就死了,我母妃,她对你造不成什么威胁了,你放过她吧。”
姬渊说好,说还有什么遗言都交代清楚了。
姬善说:恐怕萧神医不是真心待玉儿的,玉儿是最无辜的。
姬渊颔首,道:“等你死了,我就让她与萧神医和离了。”
姬善人被幽禁在此,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姬善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遗言好交代了。
他闭了闭眼。
他是皇子,是尊贵的皇子。
不想死得太怯懦,他心下一横,把酒饮下。
姬渊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父皇临终前说:姬渊,你是朕的儿子,姬盛姬善他们是你的兄弟,朕已把帝位传给你,你留他们一命吧。
父皇这个人,固然是个心狠的,面对自己的几个儿子时,总是心软的。
看姬善把酒一饮而尽,他倒是骨气得很。
姬善喝下酒,忽然就坐了下来。
浑身无力。
有谁知道自己饮了一杯毒酒,下一刻就要死了,还能有多余的力气。
姬渊问他:怕吗?
他有几分茫然的看了一眼姬渊,这个人真是恶劣得很。
他已经得到一切了,还嫌不够,还想羞辱他。
姬善怔了一会,淡淡的说:“有谁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是不怕的?”
就算是怕,也只能如此了。
姬渊说:“离开这个皇宫,你就不再是皇子,削了你皇子的身份,贬为庶人。”
姬善不由看了他一眼。
姬渊说:“这杯酒无毒。”
无毒的毒酒已喝过,就当他已死了吧。
姬善明白过来,这是要放他出宫了。
他慢慢站了起来。
姬渊猛然转身在,走了。
意外中的意外。
姬善朝外走了两步,这扇门第一次没有被锁上。
锦言对外面的人交待了几句,收拾收拾,明个一早,送姬善出宫。
姬善站在门口望天。
一轮明月普照大地,它从来不知人间冷暖。
明月无心。
黎明来时,姬善殿下手脚的铁链被打开。
在这里幽禁数月后,他终于出这个地方走出来了。
再出来时,这里已换了个地,一切都变了。
他站在冷冷的宫殿,四下望了一眼。
他自幼生活在此,生活了二十余年了。
当然留恋,不舍。
护送他的侍卫是锦言,唤他:“殿下,您请。”
他抬步往前走。
路上的时候遇见了静安王,他站了站。
静安王那边看见了他,便朝他走了过来,问:“这是要去哪儿?”
锦言说:“回静安王,先帝不是已把三殿下贬为庶人了吗?皇上派我送殿下出宫。”
静安王了然于心,他从身上摸出一钱袋,塞到他手里说:“要是不够用,找我。”
姬善想说什么,到底是闭了嘴。
他有今天,不也是拜他静安王所赐吗?
当初可是他与沈太尉联合,假死,引他上勾。
他问:“有件事情想要请教静安王。”
静安王点头,让他说。
“你是几时知道沈太尉就是姬渊的。”
“先帝临终时。”
姬善无话可说了,点点头,带着他给的钱袋,走了。
~
就在今天,沈家三姑娘暮词,现在的姬阳公主,带着沈为民一块入宫了。
她来的时候,顺便让奴婢把自己衣物都收拾了进来,一块往宫里运。
霁月是她大哥,她又是姬阳公主,她觉得自己理当跟霁月一块住宫里。
跟着她一块入宫的还有沈为民。
沈为民昨个晚上求朝歌不成,又求了晚歌,自然也是没有求成的。
最后,就求到暮词这里来了。
沈为民气呼呼的和她说:我养的那两个白眼狼,只管自己快活,哪管我这个当爹的死活,暮词,朝歌不肯带我进宫见识见识,你就带我进宫见识见识吧,三叔这辈子还没进过宫呢。
暮词就答应她了。
一入了这皇宫,沈为民一路上嘴角上扬,连连询问她沈霁月是住在哪个宫。
暮词说一会就知道了。
然后,她带着沈为民去了景仁宫。
他们过去的时候,沈扶辰和沈添香侍立在外。
太玄帝姬渊正殿里坐着,与吴子越、静安王、朱千度、墨启生几个官员说话。
这两人忽然过来,沈扶辰、沈添香不肯为他们通报,只说皇上正在里面说话,不让他们打扰,让他们在这儿等着。
左右等了半个时辰,里面的人才陆续出来了。
沈扶辰不能不去通报一声。
知道是‘家人’来了,太玄帝姬渊也就走了出来。
暮词和沈为民一看他过来了,忙行了一礼。
暮词说:“三叔说想来宫里看看,我就带他过来了。”
姬渊看了沈为民一眼,目光淡淡的,莫名就让沈为民腿上一软。
站在穿了龙袍的沈霁月面前,莫名就让他生出几分怯懦来。
龙威过重,不怒而威。
沈为民便冲他一笑。
他可不是来宫里随便看看这般简单,他有话想单独和霁月说。
暮词这时又说了自己的事:“大哥,你现在是住进宫里来了,我是你妹妹,也理当和你一起住到宫里的,你看我住在哪个宫合适?”
她说得那是一个理所当然,姬渊说:“住到和善宫吧。”
那是之前善成公主所住的宫。
暮词便高高兴兴的应了,朝他告退,转身招呼人把她的东西都抬到和善宫。
不过,她不喜欢这宫的名字,后来就让人改成了清平宫了。
待暮词离开后,见沈为民还站在这儿没有告退的意思,姬渊问他:“三叔有事?”
沈为民这才有几分别扭的说:“的确是有点事要求于你,霁月,你看你能不能给三叔也安排个差事,让三叔也在这宫里当个差?”
姬渊说:“在宫里当差的只有两种男人,一种是侍卫,一种是阉人,你觉得哪个适合你?”
沈为民被噎住。
外面站立的沈添香听见这话忍笑。
侍卫,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这差事他肯定做不来。
阉人更不行了。
沈为民下意识的绷了一下腿,勉强一笑,退了一步,说:“我日后就是国丈了,实在不行……”
姬渊盯着他不语。
沈为民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姬渊问他:“实在不行,如何?”
沈为民老脸一横:“说,实不行,你随便给我安排个差事做做,我怎么也是国丈,不能无所事事的不是。”
身为国丈,没权没势,提起来,总觉得少了点威风。
姬渊也就说:“先回去吧,容我想想,给你个什么差事合适。”
这是答应了?
沈为民大喜,忙行了一礼,厚着脸皮说:“我在此就先谢过女婿了。”
当官不当官其实也不是特别的重要,重要的是这当官后,他有一个皇上为后台,给他撑腰,他也不怕这官当得不够好。
只要够威风就行了。
他转身告退,走起路来带风。
他也没打算立刻出宫,他还想在宫里走一走。
沈扶辰快步跟了他过和他说:“三叔,这宫里非寻常百姓家,你且不要到处乱走,尤其是后宫,外人更是不得随意出入,没什么事,您还是早点出宫吧。”
他有点担心三叔因为沈朝歌被册立为后了,他高兴过了头,行事就飘起来了。
闯了不该闯的地,丢的不仅是沈朝歌的脸面,还有沈家人的脸。
沈为民哦了一声,睨了这小子一眼,说:“走,你陪三叔到处逛一逛。”
沈扶辰不肯,只道:“我有差事在身,不好乱逛。”
沈为民不屑,道:“不就是在门口站着的事?这都是下人的活,霁月还真是会糟蹋人,就不能给你们安排个体面的活干一干。”
沈扶辰伸手捂他的嘴,沈为民极力挣扎,奈何他没沈扶辰力大。
到底是在军营磨练过的人,他现在生得又高又结实,根本不是沈为民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以对抗得了的。
他一手捂住沈为民的嘴,一边压低声和他说:“不要再霁月长短的唤了,他现在是太玄帝,就算你日后是国丈,见了他也要喊皇上,你不要太随意了。”
沈为民挣扎。
沈扶辰想他应该听明白了,这才放开了他。
不料,他竟是没听明白,大声嚷嚷:“沈扶辰,你想谋杀三叔不成,你小子想造反啊?”
沈扶辰脸黑。
沈添香只好过来劝他:“好了好了,三叔你先回去吧,别在这儿嚷嚷了。”
沈为民觉得这两个小子现在压根不把他放在眼底,嗓门更大了。
“你两小子现在是长大了,能耐了,不把三叔放在眼底了是不是?”
声音直达殿里。
殿里的人坐着翻阅奏折,充耳不闻。
朝歌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爹脸红脖子粗的和扶辰、添香吵架。
这两人忙一边一个拽着他往外请,到底是小辈,也不敢过分的。
沈为民气得反手就要揍这两个小子。
两小东西现在是翅膀长硬了,居然要赶他们的三叔出宫了。
好在他女儿这个救星来了,沈为民立刻唤她:“朝歌,朝歌。”
朝歌一看他在这儿表情就不好了。
她沉着脸走过去询问:“怎么了?”
扶辰说:“你和三叔好好说一说,这里是皇宫,皇上人在里面,不得在此大声喧哗。还有,让三叔以后见了皇上不要太随意,不可再直呼其名。”
成何体统。
第680章为皇上充满后宫
他们沈家虽是商户出身,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好不好,该懂的礼节还是懂的。
沈扶辰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朝歌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龙威不可冒犯。
沈朝歌只好点头。
沈扶辰和沈添香赶紧一块退下了。
沈朝歌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她爹,沈为民还委屈了,说:“我这不是叫顺口了,一时半会没改掉吗?”
朝歌轻声道:“在皇上面前说话还是要严谨一些,让人看见多不好,只会笑话我们没大没小,不懂规矩。”
沈为民也意识到自己是随意了点,只好闷闷的应了。
朝歌叹口气,这是她爹,她也不太好在这里责备他什么,便让他先回府了。
待打发走了沈为民,她也就过来了。
她没有和以往那般,径直走进沈霁月的房间。
他现在不是沈霁月,是太玄帝姬渊。
她在门口让侍立的沈扶辰沈添香去通报。
她这边正说着,姬渊就出来了,和她说:“无须通报,这里就和沈府一样,你想来便来。”
话虽如此,她却知道这里到底不是沈府了。
扶辰和添香都规矩起来,她岂敢不规矩。
姬渊伸手拉她一块进去。
他的一举一动,和往常本没什么不同,当着扶辰和添香的面,她莫名有几分别扭,下意识就避开了。
姬渊的手落了个空,她快他一步走了进去了。
他倒也不在意,嘴角扯了扯,过去便把她抱住了,下额低在她的肩膀上,又在她脸蛋上蹭了蹭,说:“你不来陪我,我在这里的每一个时辰,都觉得特别的漫长,以后,你都不要再离宫了。”
所以,他顺势就把她给吻住。
不论是沈霁月,还是姬渊。
都是那个喜欢沈朝歌的他,一如既往的喜欢。
小姑娘反而与他有几分生疏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乐意她依旧与从前在沈府一样,与他没有距离。
沈朝歌被他搂在怀里好一阵亲吻,亲得她一双眉眼都无处安放。
她不能不轻轻捶他,小声说:“别这样,让人听见了。”
外面站的可是府里的两位公子,他不觉得有什么,她可难为情死了。
姬渊环抱她而坐,明明昨个才刚分开,他非摆出一副两人好久不见的姿态,与她耳鬓厮磨。
事实上,一举一动都满了侵略。
朝歌想起她爹之前来过,恐怕他找霁月提一些不该有的要求,便轻声和他说:“我爹若是朝你提什么非分的要求,你不要理他就是了。”
姬渊说:“他是我老丈人,提些要求也是应该的。”
老丈人这话他说得顺口,她面颊绯红,小声说:“家里的生意就够他忙的了,他这个人不能给的太多,不然,怕他飘得找不着北。”
听她这话,他了然于心。
朝歌这是不希望给她爹做官了。
“听朝歌的。”
他在她耳边跟个狗的轻轻咬她,她缩了一下脖子,忙要推开他说:“我还有点事,你先忙你的吧。”
姬渊便问她:“何事?”
“我想去看看,墨兰。”
姬渊也就点了头,说:“那就快去快回吧。”
朝歌应了一声,从他怀里跑开。
明明霁月就是姬渊,不过是换了个身份,却又让她感觉像换了个人。
明明还是那个怀抱,现在被他抱着,亲着,都是熟悉的,却还是觉得像换了个人。
姬渊看她撒腿跑了开。
小姑娘更容易害羞了。
他握拳抵在下巴上,眯眼想了想。
朝歌大概是不太适应他这个新的身份吧。
他拿来奏折,重新批阅。
梧桐宫。
随着朝歌跑过去时,恰遇着一块从里面走出来的墨兰和姬昌殿下。
跟着一块出来的还有林贵妃。
马车在外面停着,几个人正准备上去。
见朝歌过来了,墨兰迎了过来。
朝歌询问:“你是要干什么?”
墨兰莞尔,说:“出宫。”
朝歌神色微微一暗,皇子之间的争斗,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有人输就有人赢,输的人,能安全离开已是最好的结果。
墨兰抬手握了朝歌的手,又郑重的说:“朝歌,还要拜托你,常去墨家走一走。”
朝歌点头。
看着眼前的人,本有千言万语,忽然就不知该说什么。
墨兰又对她莞尔一笑,转身上了马车。
各自都幸福就好。
朝歌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
这一次,她是真的不知道墨兰的去向了。
红果回到她身边,轻声唤她:“小姐,兰姑娘走远了。”
朝歌忽然就叹口气,说:“去看看暮词吧。”
听说暮词一早就打包了她的衣物进宫了,是打算长住宫中了。
算一算,暮词都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这亲事还没有定下来呢。
她过去的时候暮词正在自己的宫里转圈圈。
以后她就住在宫里了,想一想,做梦都会笑醒呢。
转了一圈后,她坐下来,喝口茶,让奴婢摆上自己的绣活。
皇上是她大哥,她打算为皇上做一套新的龙袍。
以往,宫里贵妃们的衣裳都是她来做的。
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出天下最美的龙袍,穿大哥的身上,一定是最威风的,最华丽的。
奴婢过来通报说七姑娘过来了。
都是沈府带过来的奴婢,大家一时之间还改不了口。
暮词一边赶着手里的绣活,一边头也不抬的对进来的朝歌说:“你这还没过门呢,就整天往宫里跑,你也不怕人笑话了去。”
朝歌淡淡一笑,在她面前坐下,说:“瞧你这架式,是打算长住在宫里不走了?”
暮词这才看她一眼,呵呵一笑,说:“我哥是皇上,我是公主,我住在宫里,理所当然的事情。”
朝歌笑说:“三姐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都要十七岁了吧?”
暮词不悦:“你脑子糊涂了,我才十六。”
朝歌也不气,笑道:“十七也是眨眼间呀,人家五姐姐都成亲了,马上六姐姐和我也都要成亲了,咱们家最后就剩三姐姐一个老姑娘了。”
暮词磨牙。
朝歌依旧笑笑的说:“三姐姐你现在是姬阳公主,全京城的公子还不是任由你来挑,你可不要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一拖再拖,年纪拖大了,就真不好挑了。”
三姑娘暮词不屑的道:“做宫里做一辈子的公主不好吗?我干嘛要嫁。”
还想在宫里做一辈子的公主,朝歌看她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暮词继续忙她的绣活。
朝歌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暮词淡淡的说:“朝歌,我知道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忠言逆耳。”
朝歌笑看着她,让她说。
暮词就说:“你日后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不是普通人家的夫人,你若真心爱皇上,就把这后宫充满吧,让更多的妃嫔好为皇上开枝散叶。”
朝歌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去。
暮词说:“我知道你会不情愿,没有哪个女人愿意与人分享丈夫的,但你的丈夫不是普通人,他是九五之尊,是这大耀的皇上。普通的男人尚且三妻四妾,大耀的皇上后宫无人,你觉得这合适吗?”
朝歌面上就沉了下来。
充满后宫,她的确从未想过。
从未想过与旁的女人分享霁月,她一直以为,也这样觉得,霁月是她一个人的。
这边正说着,那边奴婢过来说容平公主过来了。
来得正好,暮词就请了。
玉瑶一看两人都坐在这儿,朝歌面上不太好看的样子,便忙询问:“朝歌妹妹,这是怎么了?”
暮词说:“玉瑶你来得正好,你和朝歌是义结金兰的姐妹,你有时间要好好宽慰一下朝歌的心,让她也多多的为皇上着想一下,把这后宫充满,好为皇上开枝散叶。”
玉瑶会意,在朝歌旁边坐了下来,语重心长的说:“朝歌,我知道这与任何女人来说都是一件难过的事情,但暮词这话是在理的。”
朝歌忽然一笑,说:“两位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是那不明事理的人吗?皇上若要纳妃,我自然是一百个支持的。”
她站了起来,说:“我看时候不早了,皇上也该用午膳了,两位姐姐慢慢聊,别送了。”
也没人想送她呀。
她一脸笑容的转身走了。
暮词看她离去的身影,嘴角扯了扯。
死鸭子嘴硬,她会高兴得了才怪。
别人不了解沈朝歌,她会不了解?
她这个人,这辈子就是太过好命。
霁月明明是她爹舍命救回来的,结果却成了朝歌的丈夫了。
明明大家都是沈家的姑娘,在府上,奶奶对她也是格外的偏爱。
那天,霁月假死醒来后,奶奶把她唤了过去,和她说:暮词啊,不论什么时候,霁月始终都是你大哥,你那点小心思,收拾好了。
她咬着唇说:不知道有奶奶指的是什么小心思?
沈老夫人见她状糊涂,也就不点破她,只道:“是时候给你结一门亲事了,奶奶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胡来。”
暮词闷闷的说:“如果没有大哥那般的能耐之人,暮词死也不嫁。”
沈老夫人气得瞪着她不言语。
后来,私下里还是为她提过亲,被她知道后,要死要活的闹了一场,沈老夫人拿她一点办法没有,这婚事一拖再拖,就是说不成。
有了大哥这样的人在前面做对比,看旁人都觉得太过普通。
再没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大哥现在是皇上,皇上总归是要有后宫的,为何不能立她为妃?
她不求皇后的位份,她知道朝歌在大哥心里的份量,所以,就算给她做妾,她也心满意足了。
哪怕无名无份,她也乐意一辈子守在宫里,守着他。
玉瑶这时笑着说:“同是沈家的姑娘,没想到有一日这皇后之位竟是朝歌妹妹的了,想当初,还是你爹把皇上救回来的呢。”
暮词道:“想当初,你爹也曾拼死救下大哥。”
玉瑶面上微微一僵。
双亲的死,一直是她心里的痛。
她勉强压下那股痛,说:“以后有三姑娘与我在这宫里做伴,我也就不至于太孤单了。”
暮词淡淡一笑,说:“何止是我,朝歌以后也会在这宫里与你做伴。”
这个暮词,现在说起话来怎么莫名的就让人心里不舒服,不痛快。
她勉强一笑,道:“是啊,有你们两个与我做伴,我也心满意足了。”
暮词心里冷笑。
玉瑶你就装吧,只怕早就对朝歌嫉妒得睡不着觉了。
面上暮词还是笑着说:“不嫉妒就好。”
玉瑶认真的看她一眼。
转眼之间,大家都长成大姑娘了。
暮词也变了许多。
她笑容多了一些,言语也多了起来。
许是因为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暮词的眼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她便呵呵一笑,说:“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大家还是好朋友。”
暮词也就抿唇一笑,继续她的绣活。
玉瑶忽然轻声问她:“暮词,你就不想成为皇妃吗?”
暮词冷笑一声,反问她:“你想吗?”
玉瑶压低声说:“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我所求的也不多,只要能在这宫里伺候皇上,我就心满意足了,只是朝歌这个人,相信你比我更了解她,她那心眼,比针还小,怕她容不下我,也容不下你。”
暮词默了一会。
比针还小的沈朝歌又绕回了景仁宫。
姬渊这边打过招呼,说这宫里她可以随意出入,无需禀报。
因此,她再过来的时候,扶辰便直接让她进去。
她走进殿里,霁月人在批阅奏折。
她没立刻过去,站在那里看了看他。
年轻的太玄帝,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巴着想入宫为妃呢。
她是商女出身,由她当皇后,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嫉妒恨呢。
她也从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成为皇后,她一直想要的都是太尉夫人。
做位高权重的太尉夫人,她觉得好极了。
如今能做皇上的皇后,虽然也好极了,她莫名又觉得有些沉重。
姬渊抬首看了过来,问她:“站在那儿作甚?”
帝王威严,多少次默默看他的时候,都觉得他是陌生又熟悉。
第681章他等得不耐烦了
他的眉眼,他的唇鼻,他整个人,都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
原本都是她的。
朝歌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成为了皇帝,就一定要立妃嫔吗?
日后,要有多少的女人来与她抢这个男人?
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呼吸都不畅快了。
姬渊见她神色凝重,站了起来,走到她跟前问:怎么了?
她摇头,忽然扑在他怀里,把他抱住。
姬渊自然的就抱住她,问:“谁给你委屈受了?”
她还是摇头,忽然说:我饿了。
姬渊便吩咐人摆膳。
外面侍立的扶辰去吩咐这事。
朝歌悄声说:“二哥哥和四哥哥,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规矩得她都快不认识了。
姬渊便伸手抚她额前流苏。
朝歌下意识的伸手推开他的手,免得他把自己流苏弄不好了。
她向来过于爱惜她的发型。
姬渊又拽了拽她的头发,朝歌怔了怔,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若搁在以往,她会嚷着不让他碰她的头发,免得给她弄乱了。
面对现在的姬渊,她忽然有点喊不出来。
看她有点无助,姬渊心下一疼,慢慢松开她的头发,把人紧在怀里,说:“朝歌怎么也变了个人似的。”
“……我,我没变。”
“以前扬言要哥哥摇尾乞怜,言听计从,现在是谁像个可怜巴巴的小狗。”
她有这么明显吗?
她才没有可怜巴巴的像个小狗。
他的话勾起一些往事。
她忽尔仰脸,问他:“那你还愿意对我言听计从吗?”
他却没有立刻答应,想了想,说:“只要不损害到哥哥的利益。”
比如之前她一直闹着让她去支持某一方为太子。
他既不想欺骗她,就不能随口答应她。
朝歌也想起这件事情来,面上一红。
当初不知道霁月就是四皇子,才会对他说那些话,非让他去支持大皇子。
为了这件事情,还和霁月闹了好几回的别扭。
暗骂一声自己笨蛋,她讪讪的说:“自然不会损害到你的利益。”
姬渊微不可察的笑,道:“朝歌现在想让哥哥做些什么?”
她不由抿了一下唇,小心的问:“你以前答应过我,只娶我一个人,这话还算话吗?”
以前只道他是寻常的男人,即使位高权重,那也是寻常人。
现在不一样了,他是皇上。
姬渊看着她,眼角带了些笑。
瞧她忧心忡忡的,原来是在担心这件事情。
他直接给了定心丸:“当然算话,这辈子就娶你一个。”
“你不立妃吗?”
“不立,哥哥爱你一个,都爱不够。”
哪还有闲情爱旁人。
朝歌面上羞臊,这答案虽让她放心,她还是再说一句:“可是人家说,做皇上了,就要有后宫,就要立妃嫔,好给皇上开枝散叶。”
姬渊呵了一声,道:“生那么多小孩干什么?让他们为了争这个皇位自幼就相残不成?哥哥无需太多皇子,我倒是期盼朝歌为哥哥多生些漂亮的小公主。”
霁月竟这般想得开?
从来哪一个皇帝不是希望生许多皇子皇孙,好从皇子皇孙里挑一个优秀的,来继承这大好江山。
她呼闪着睫毛,不太敢相信,又满心欢喜和羞涩的说:“你可不许骗我。”
她以后一定努力多为霁月哥哥生些小孩子,也算不辜负霁月对她的喜爱。
姬渊碰在她秀气的鼻子,说:“哥哥几时骗过朝歌。”
亲她的唇瓣。
她还是不放心的小声又小心的威胁,说:“你要是有天要了旁的女人,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哥哥就要你。”
他把吻加深。
这个小东西竟担心这些事情,难道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外面传来扶辰的声音,是请他们用午膳来了。
朝歌吓得一个激灵,把人推开了,扭身先跑了出去。
为什么要让二哥和四哥做御前侍卫?
好尴尬的。
姬渊若无其事的跟着她出去。
转眼之间,大家都长大了。
身份也都变得不一样了,人也规矩起来了。
两人在屋里用膳,闲来无事的扶辰与添香在外面走动,到处巡视了一圈。
等朝歌用过膳,两人一块坐下来喝了一杯茶,她小声说:“我府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明个再来陪你。”
姬渊皱着眉,问她:“……你就这么放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朝歌看他一眼。
他还跟个怨妇似的,这无疑也是愉悦了她的心情。
她挪了一下位置,跪坐到他旁边,又挺了一下腰杆,倾身去亲他。
这般主动,顿时令他开怀,顺势把人搂住。
她却只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一下后,满眼羞涩的说:“知道哥哥的心里只有朝歌,朝歌无论去哪里都是放心的。”
她忽然又话锋一转,娇声娇气的和他把时间安排好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好批阅奏折,多想想国家大事,相信我们大耀在你的手上,会更加强盛,你要是累了就休息,等你一觉醒来,便去上朝,等你下朝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了。”
他亲住她一张一合的小嘴,恋恋不舍。
还毫不老实的乱摸起来说:朝歌又长大了。
羞得朝歌打掉他的手,从他怀里挣开便跑了。
朝歌跑了,她跑了。
姬渊叹口气,忽然就唤扶辰进来,交代他说:“你派人回沈府办件事情,把朝歌的衣物都搬到宫里来。”
扶辰看他一眼,站着未动,也没吭声。
姬渊说:“愣着干什么?”
扶辰这才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姬渊让他说。
扶辰说:“册立皇后也不过是月余之内的事情,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还在乎这点时间吗?您再忍一忍吧。”
表现得这般饥渴,真的好吗?
朝歌是姑娘家,册立她为皇后,本就让许多大臣私下里非议,万分不满了。
全都觉得沈朝歌配不上皇上,皇上就是一时被情爱冲昏了头。
还未正式册立皇后,两人就光明正大的住一块了,只会让人家说他们沈家的姑娘不检点。
姬渊扫了他一眼。
就因为这么多年都忍了,才觉得这点时间更难熬。
他恨不得今天就是册立皇后大典之日,好圆他们的洞房花烛。
他只好说:“给我去传话到礼部,让他们抓紧时间,十天之内把大婚给我办妥了。”
看小姑娘娇滴滴,粉嫩嫩,待采摘的模样,他有点不想等了。
没有人在身边陪他了,他也只能照朝歌所言,批阅奏折,看一看国家大事。
静安王下午就过来了。
带了善成公主一块来了。
之前霁月和他交代,让他抽时间去看一看善成公主,带她进宫一趟。
他今天就带人去了。
公主的府上大门紧闭,拍了半天没人回应。
想到皇兄是被萧神医下毒所害,他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立刻就翻墙进去了。
善成公主的府上冷清得不同寻常,不见一人。
这哪像公主府?
许多的地方都落满了枯叶,没人打扫。
台阶上都长了青苔。
他心里惊骇,一边跑进去一边唤:玉儿。
善成公主人在屋里,听见唤她的声音,她本能的拍打门窗,回应:我在这儿里。
这段时间,只有两个奴婢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该撤走的人全都撤走了。
为了防止她逃走,平日里她还是被锁在屋里的,手脚上了铁链的那种。
每日有两个奴婢前来探望她,照顾她的起居。
现在忽然在两个婢女之外听见男声,她本能的回应。
能唤她玉儿的人,肯定是她的亲人了。
听声音又没听出来是谁。
静安王一路找到门前,看了看被上了锁的门,对她说:“玉儿你往后退一退,我现在就把锁打开。”
他拔了刀,挥刀斩断了外面的锁链。
门被打开,就见玉儿头发不扎也不束站在那里。
双手双脚被上了锁链,瞧起来异常凄惨,狼狈。
静安王震惊,道:“玉儿,你这是怎么了?”
善成公主看了看他,认出是静安王。
他们其实并不熟的。
她眼睛还是一湿,哽咽:“皇叔,父皇是不是真的驾崩了?”
先前听那两个照顾她的婢女说了:皇上驾崩,新皇登基了。
听说是之前的沈太尉。
静安王说是的,咬牙切齿的说是被萧归流下毒害死的。
善成公主愣了愣,眼泪啪啪的往下流。
她在这里受这么多的伤害,都比不上这个消息带给她的伤害来得沉重。
他真的是好绝情,好绝情的一个人。
不留一丝余地。
静安王见她异常可怜,又因为是皇兄惟一的公主,到底是不忍心的,宽慰了几句,让她洗漱一下,一会带她去见皇上。
两位常伺候她的婢女知道是静安王来了,也知道这事是藏不住了,悄悄溜了。
等她洗漱过后,擦干了眼泪,带着满腹的悲伤和仇恨,跟着静安王入宫了。
她来到新帝面前,行了一礼。
虽是她的四哥哥,多年不见,又非同母所生,到底是陌生的。
太玄帝姬渊淡淡的扫她一眼。
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静安王气愤愤的把公主在府里的待遇说了。
姬渊问她:“你有什么打算?”
善成公主艰难的说:“我想找到萧归流和白奕,杀了他们。”
好为她父皇报仇。
姬渊说:“这事你就不用想了,既然你们都结束了,你就好好生活吧,若是你想再嫁,改日,我再为你赐一门婚事。”
善成公主红着眼睛坚定的说:“我不嫁,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嫁了。”
她声音微有哽咽,又道:“我想见一见我母妃,还请皇上允我。”
姬渊也就点了头,让她去了。
来到冷宫那边。
在冷宫那边,赵玑珠的日子还是比较好过的。
听闻儿子姬善被皇上放出宫了,她心里得了不少的安慰。
孟华琼就不一样了。
她的儿子姬盛身受重伤,一直被关在牢中。
不知道儿子会不会在牢里受折磨,她人在冷宫里,就无法安心,常常夜不能眠。
赵贵妃见她整天魂不守舍,反而安慰她几句说:我说孟华琼,你在这儿想死了也是没有用的,何不学我,心放宽一些,这余生,我们的日子还能好过一些。
孟华琼幽幽的说:“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她儿子至少还活着,她当然可以把心放宽一些。
她儿子就不一样了,宫变失败,皇上找个借口就可以把他给杀了。
赵贵妃骂她说:“你这个人,一如既往的不知好歹,好话歹话你都听不进去,你要是愁死了,我可就少个人做伴了,你说我一个人在这里多无聊吧。”
孟华琼便被气得不想理她了。
怕她愁死了,就是因为想她活着和她作个伴。
门被打开,善成公主走了进来。
赵贵妃看一眼,愣了愣。
以为自己眼花了。
“母妃。”善成公主朝她奔过来,扑在她怀里。
一段时间不见,母妃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
平日她那么注重自己的美貌,现在竟也是不修边幅了。
头发乱乱的,也不知道梳理一下。
赵玑珠的声音顿时就打起颤来,问:“玉儿,你怎么来了。”
她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个女儿了。
善成公主哽咽,道:“母妃,玉儿来晚了。”
“不晚不晚,玉儿,你快和我说说,皇上没有为难你吧?”
善成公主摇头:皇上没有为难我,母后你放心,我没事的。
她忽然就叹了口气,伸手抚摸善成公主的脸,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玉儿,我以后顾不上你了,你在宫外,可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善成公主使劲点头,说:“等回头,我去和皇上求个情,求皇上放你出宫,以后,玉儿来照顾母妃。”
赵玑珠忽然就笑了一下。
放她出宫?
她倒是从未想过这事。
姬渊会放过她吗?
孟华琼忽然就走了过来,说:“玉儿,你回头也去给皇上求个情,让他放过你二哥哥吧,让他出宫,削为平民也好。”
总好过要他的命。
善成公主抿了一下唇,说:回头我试试看。
她并不了解姬渊,发生这样的变故,完全不知道姬渊会怎么处置他们。
但是,姬渊都放三哥出宫了,应该也会放过二哥哥的吧。
第682章正确的打开方式
从冷宫里出来,再次来到姬渊面前,善成公主就为自己的母妃求了情。
姬渊语气淡淡的说:“你何不一块为姬盛也把情求了。”
善成公主忙说:“玉儿正有此意,还望皇上开恩,饶三哥哥一命,把他贬为庶人,放出宫也好。”
姬渊不置可否,过了一会,说了句:“也难怪萧神医看不上你。”
善成公主面上一阵青白。
她算是明白姬渊的意思了,这是不肯放姬盛了。
静安王过来唤她一声:“玉儿,你先回去吧。”
善成公主木然的点点头,行了一礼,告退了。
待她退下,静安王甚是无语的指了指姬渊,道:“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伤人?”
姬渊冷呵一声。
他说话已经很客气了。
他已经对他们格外开恩了。
把他们一个个活着放出宫,是给他们提供联手的机会吗?
索性让他把这国直接都让给他们得了。
静安王忽然叹口气,说:“玉儿遇人不淑,已经很惨了,整个事件中,最无辜的就是她了。”
无辜,谁不无辜。
他讽刺的说:“原来皇叔才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静安王现在好有同情心。
静安王姬良哼了一声,回他:“大善人不敢当,只是想守着皇兄的临终之言。”
阻止他们兄弟的互相残杀。
姬渊这便说:“朕不会杀他。”
有这话静安王姬良就放心了,点头说:“现在,也没人能争得过你了。”
行了一礼,他告退了。
善成公主遭遇这般的事情,人在宫外,无亲无故的,他也不放心。
论起来,他现在是她惟一可以信靠得住的长辈了。
人都退下,太玄帝姬渊继续批阅他的奏折。
四周空荡荡的,确实有点寂寞,好在他也习惯了。
在沈府那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侍立在外的扶辰和添香也准备出宫,回府了。
随着两人一块往外走,就见玉瑶走了过来。
“我忽然想起还有件事情要和皇上说,你先到外面等我。”
扶辰赶紧找了个借口,想把沈添香打发走。
沈添香不疑有它,拔腿去了。
沈扶辰转身跑了过去,拦着了玉瑶的去路,唤她:“徐姑娘。”
玉瑶一愣,愣过,夺路就走。
她不想搭理这人。
“玉瑶。”扶辰伸手拦在她面前,不让她走。
玉瑶尽量客气,道:“我去见皇上,还请你让开。”
扶辰想了想,说:“好。”
玉瑶飞快的从他身边离去,避开他如狼似虎的视线。
时隔两年,现在的沈扶辰已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了。
生得越发的高大威猛,挺拔。
想他以前对自己做的事,玉瑶心里生怯。
这种商户之子,没有规矩,不成体统。
现在又是皇上的弟弟,她还真怕他乱来。
到时候,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她匆匆来到求见皇上,侍立在这里的锦言通报了一声后,也就让她进去了。
她前脚进去,扶辰后脚就跟着过来了。
她知道玉瑶对姬渊有那么一点心思,只是不知道过了这么久了,她那点心思还在不在。
他想去听一听。
仗着他也是在御前侍立的人,他和锦言打了声招呼,说自己有东西落在这儿了,要进去拿一下。
锦言也不疑有它。
再则,既然让他做御前侍卫,说明皇上也是信任他的,便由他进去了。
那时,玉瑶向太玄帝姬渊行了一礼后,说:“皇上,夜漫长,您也累了一天了,不早点歇息吗?”
姬渊人正坐着一边喝茶,一边看奏折,闻言点头说:“休息,这就休息。”
所以,她可以先退下了。
玉瑶朝他慢慢挪步过来,忽然就跪坐在他身边说:“皇上,您累了一天了,玉瑶帮您拿捏拿捏吧。”
言落,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她就要上手。
姬渊手里的奏折挡了过去,说:“不用了。”
玉瑶不肯死心,厚着脸皮继续说:“皇上,您若是觉得寂寞,玉瑶也可以来陪您的。”
“……我不寂寞,容平公主,你可以退下了。”
玉瑶委屈。
“皇上,玉瑶知道您心里喜欢朝歌妹妹,玉瑶原本也死心了,也想算了的。可命运又让我们绑在了一起。”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成为皇后的,结果二皇子发动宫变失败了。
她情真意切的说:“玉瑶不求旁的,只求能待在皇上身边,陪伴皇上。”
姬渊人站了起来,本想避开她的,玉瑶一把就拽住了他的衣袍说:“皇上,您为何要拒玉瑶千里之外,玉瑶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旁的亲人了,玉瑶只有皇上您了。”
趁机就要往他怀里扑,姬渊一个转身又给避开了,她还被绊了一下,跌了下来。
“扶辰,进来。”
姬渊已朝外面唤了声,吓得偷听的扶辰一下子就进来了。
“皇上您唤我。”
可不就是唤他吗?
他一进来,他就知道了。
“把容平公主,送回去。”
扶辰赶紧过来请人:“公主。”
“不要碰我。”玉瑶忽然冲他喊了一声,拔腿往外跑了。
扶辰转身就要去追,又猛然回过身来说:“你要是不喜欢她,那,我,我就不客气了。”
姬渊摆摆手:“不必客气。”
扶辰郑重的行了一礼,说句:“谢皇上。”
拔腿跑去追人了。
紫金宫。
扶辰跟着玉瑶溜进紫金宫的时候气得她指着人大喊:“沈扶辰,你是不是有病,你跟着我干什么?”
沈扶辰脸色沉了沉,说:“皇上让我护送你回来,保护你的安全。”
“我人在宫里,我安全得很,需要你保护我哪门子安全啊?你给我走。”
她扭身进去,对紫金宫的宫女吩咐:“把他给我赶出去。”
怎么这么的没脸没皮啊!
沈扶辰便站在门口说:“玉瑶,皇上又不喜欢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玉瑶顿时恼羞成怒,冲过来吼他:“沈扶辰你是不是有病啊,我的事要你管,把他给我赶出去。”
这么大声的嚷嚷着,一会她宫里的人都要知道皇上不喜欢她了。
皇上不喜欢她,她在这宫里还混得下去。
瞧她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凶神恶煞,扶辰摸了摸鼻子,往外退了退。
来日方长,走就走。
反正,皇上看不上她,他就放心了。
~
翌日。
下朝过后,国师吴子越跟着太玄帝姬渊一块进来了。
两人一边进来,一边说话。
走进殿中,吴子越说:“论起来,晚歌是姐姐,要出嫁,也该晚歌先出嫁的,皇上,咱们打个商量,容臣先把晚歌迎娶回府,您再迎娶皇后如何?”
姬渊说:“不妥。”
吴子越就不明白了,虚心求教:“皇后不足十五,不曾及笄,由做姐姐的先一步出嫁,有何不妥?”
他想早一步娶回来,洞房花烛不行吗?
“……皇上,我觉得可以。”
有娇柔的女声传来。
是朝歌在他下朝之前先一步来到宫里等他了。
人在里面坐着,就听见两人的谈话,她急忙就走了出来。
是她考虑不周了。
晚歌还没有出嫁,她这个当妹妹的怎么好先一步出嫁。
她急忙跑出来替姬渊同意了。
吴子越看她一眼,忙道一句:“我在此就先谢过皇后娘娘了,臣这就回去,操办婚事,臣告退。”
他急忙走了,甚怕姬渊反悔。
实际上姬渊也没同意,替他同意的是沈朝歌。
姬渊转眸看他一眼,他就这样跑了。
他暗暗磨牙,说:“朝歌,我没同意。”
朝歌走近他,轻轻拽他的袍袖,说:“哪有做妹妹的抢在姐姐前头出嫁的道理,你就答应了吧。”
普通百姓家是没这道理,但他们现在不是普通人啊!
他看她娇好的眉眼。
一双眉眼像含了秋水,水灵灵的。
在他毫不掩饰的,如狼似虎的注视下面容不觉然就红了起来。
他勉强压下那股热燥,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跟前,亲了一下,说:“我等不及了。”
朝歌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被他这样亲一下,莫名就觉得像被狼咬了一口。
霁月现在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友善了。
莫名就想起前一世的霁月,看起来有点怕怕的。
一副随时准备把她吃掉的姿态。
“你还没用膳吧,我让人给你摆膳。”
她摆腿往外走了。
姬渊勉强压下那股不可言说的冲动。
待到摆上膳时,朝歌坐在他的面前,静静的看他吃。
以前老是觉得霁月的气质与众不同,现在总算明白为何不同了。
人家天生的皇子。
潜伏在沈府,藏得可真深。
她日思夜想,也没算出他皇子的身份。
~
她看得出神
以往在沈府,都是他静静的看着她吃。
他问:“怎么不吃?”
朝歌说不饿。
实际上她一粒米没吃,就赶来陪他了。
姬渊为她把膳粥盛上,让她不饿也陪着吃一些。
跟着喝了口粥时,朝歌说:“等六姐姐和我都出嫁后,府里就只有三姐姐了,算一算,三姐姐的年纪都快十七了吧,要是大伯父大伯母知道三姐姐这么大的年纪还不出嫁,泉下一定也要着急坏了。”
姬渊看她一眼,一时无语。
朝歌忽然眉眼一笑,说:“你现在是皇上了,京城这么多的贵公子,你要为三姐姐赐个婚,不是难事。”
赐婚不是难事。
难的是这暮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姬渊颔首,附和她道:“不是难事,回头我好好想想。”
朝歌笑着说好。
过了一会,她又忽然问他:“你打算怎么处置凌陌花?”
霁月眉眼一挑,说:杀了,一了百了。
朝歌轻声劝说:“我看他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如果能够收为己用,岂不如虎添翼。”
姬渊冷哼一声,冷酷说:“沈朝歌,我身边不差能人异士可用,你少给我吃着碗里,望着锅里。”
这凌陌花待朝歌有着不可描述的感情,他会看不出来?
朝歌面上一僵,什么叫她吃着碗里望着锅里,说话死难听。
她把手里的粥碗一放,不吃了,咬咬唇,说:“你冤枉人,我回去了。”
站起来,她就要走。
这小脾气还说来就来了。
姬渊只能忙把人给拽住,说:“算我不对。”
她哼了一声:“本来就是你不对,我心里并无旁人,你冤枉我心里装了旁人,你不仅是冤枉我,也是轻看了你自己。”
“……我并没有轻看我自己。”
“没有轻看你自己,你为什么说我吃着碗里望着锅里,你是觉得我水性扬花、三心二意?”
她委屈极了,还真气上了。
“……不是。”他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真没什么意思。
她忽然提到那人,为他求起情,想起往日的种种,他才说了那话。
身为男人,他还是退一步吧。
他说:“……是我水性扬花,三心二意。”
这样总好了吧。
朝歌怔了怔,冷笑一声,说:“您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真的,他这不是为了哄她高兴吗?
他起身,跪坐到她旁边来问:“……朝歌,你到底想哥哥怎么样?”
她诧异得不得了,问他:“……明明是我被冤枉了,怎么还一副你受了委屈的模样?”
“……”
朝歌拿了桌上的膳粥,亲自喂他,面色平常,说:“皇上,趁热吃吧,再不吃一会就凉了。”
姬渊一边吃了一口,一边看着她。
朝歌又喂他第二口。
他接过粥碗说:“还是我自己来吧,哥哥不想累着你。”
待他用过早膳,净过手,漱过口。
朝歌摆出善解人意的姿态说:“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忙正事了,朝歌先告退了。”
他现在是皇上了,每天要批阅的奏折也多,不同以往了。
姬渊伸手拽住她的胳膊说:“并没有打扰,你陪我多坐一会。”
朝歌眉眼一笑,狐狸似的,说:“那我帮你研墨,你批阅奏折?”
既可以督促他忙些正事,又可以多陪他一会,两全其美。
她可不想因为风花雪月这点事,耽误了霁月的正事。
姬渊说好,她也就认认真真的帮他研墨。
他认认真真的批阅奏折,她认认真真的欣赏他批阅奏折的模样。
认真起来的霁月,面部线条看起来更冷了些。
更接近前一世的霁月。
不易亲近。
前一世的时候,霁月后来是不是也成了皇上,做了皇上后,后宫是什么样子的?
这些有的没的忽然钻入脑中,她失了一会神后,勉强让自己清醒过来。
前世的事情都过去了。
这一世,才是他们的开始。
现在,此时,才是他们两人之间正确的打开方式。
第683章联名上书沈朝歌
朝歌悄悄移到他旁边,试图在他脸上亲一下。
他完全专注在如山的奏折里。
她忽然亲过来,他却忽然把脸偏了过去,让她亲了个空。
她怔了一下。
他问:“朝歌你在干什么?”
讨厌。
“看你脸上有花。”她身子一扭,要走。
姬渊已把她抱过来,摁倒在他的身后。
他像一座山压了下来。
点点滴滴的吻落在她额上,脸上,眉眼上,秀气的鼻子上,粉嫩的唇瓣上。
他嘴角带笑的说:朝歌你想亲就亲,光明正大一点,不必偷偷摸摸。
她可没他这般的脸皮。
他说:朝歌,哥哥等不及了。
她眉眼羞红,想要把人推开,他却越发缠得紧了。
非要亲得她气息不稳。
“皇上,姬阳公主求见。”
锦语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暮词来了。
朝歌忙把人往外推。
姬渊在她耳边说:等我一下。
他起了身,顺便整理了一下衣裳,出去了。
朝歌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在他龙案前坐了下来,顺手拿起奏折看了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大耀看似一片繁荣,但穷山恶水之处也是有不少的。
自然条件差,物产不丰富。
她又拿了一奏折翻了翻。
大耀分三十六郡,这就好比一个大家庭,人多,事就多。
看着看着,她忽然就拧了眉。
居然有人连名上书,长篇大论,洋洋洒洒的说了一番关于女子学院的事。
这人说:从来都是妇人在家相夫教子,男子在外奔波,现在各地创办起女子学院,打破这一规则制度,宣扬女子读书的诸多好处,女子为了读书,在家里都不干活了,整天就知道往外跑。
有些女子读了几天书,在家里都指使起男人来了,长此以往,这女子小到祸乱家庭,大到要祸乱天下了。
为避免女子祸乱天下,为了江山稳固,还请皇上禁止女子读书。
朝歌把奏折放了下来,气得胸闷。
这些联名上书的人,都是朝廷官员,这些官员又有哪个不知这女子学院是她推崇的。
先皇在世时,就支持的。
现在先皇驾崩,她要被封为后,这些京师的官员出来反对。
他们反对的恐怕不是女子读书,而是她沈朝歌本人。
她在屋里踱了一会,等霁月回来,想看他怎么说。
~
正殿。
暮词一脸决绝的说:“大哥若想把我嫁出去,就抬着我的尸体离开这个皇宫吧。”
姬渊蹙眉,说:“你这是要让你爹娘在九泉下死不瞑目。”
暮词惨淡一笑,道:“如果我爹娘知道我不嫁,会过得更幸福,他们会瞑目的,皇上你无须再劝我,暮词先告退了。”
她退下,姬渊沉着脸又回去了。
来到内殿,朝歌正安静的托腮坐在龙案前,等他。
看她回来,她眉眼一笑,问:“三姐姐这是走了吗?”
他嗯在了声。
朝歌把墨为他继续研上。
姬渊坐了下来,闷闷的继续翻阅手里的奏折。
翻阅的自是那个朝中几位大臣连名上的奏折。
姬渊看完,冷笑一声,批了一行话:众爱卿若有异议,去找先帝。
先帝在世时就同意的事情,现在让他废除了,不就是想要故意为难他立的这位皇后?
朝歌瞥了一眼,轻声问他:“是不是朝中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姬渊想了想,回她一句:“没事,小事。”奏折合上,继续下一个。
朝歌内心愉快。
从皇宫离开后,已是午后。
坐在马车里,她嘴角不觉然翘起。
午后,她陪霁月躺在龙榻上歇息。
霁月说:有朝歌在身边,时光荏苒,哥哥恨不得睁开眼来,便是洞房花烛夜。
她也觉得,岁月如梭。
转眼之间,他们就要大婚了。
她就要嫁给霁月了。
想着六姐姐也就要成亲了,她嘴角笑容更浓。
五姐姐、六姐姐,她自己,全都有一个好的归宿,她也就圆满了。
三姐姐,还有三姐姐。
暮词和霁月的话,她都听见了。
想到暮词,她嘴角的笑容又一点一点的淡了下去。
回府的时候,沈府那边又在准备回广陵的事情。
国师吴子越从宫里回来后,就来到了沈府,说了要先朝歌大婚前和六姑娘成亲的事。
他想在朝歌之前把婚成了,这沈家的人就得又回广陵一次,把六姑娘的婚事给操办了。
沈为民却突发奇想的和吴子越说:“何必来来回回的这般折腾,你现在是国师了,晚歌又是公主,你们的婚事理当在京师,风风光光的操办。”
吴子越一脸为难,说:“恐怕家父不肯。”
沈老夫人说:“回广陵,就回广陵。”
她的老家在广陵亲戚朋友也都在广陵,成亲这等大事,当然是要回老家。
暗暗给沈为一个白眼。
老三这个升官发财死媳妇的,是忘记自己老祖宗在哪了,居然不想回老家给女儿办婚事。
商议好了这事,收拾了一下,沈为民只得在当天随了沈老夫人带着六姑娘先一步回广陵老家。
沈为臣夫妇也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来回奔波,人不常在京师。
府里的人一下子都走了,冷清下来,朝歌人坐在书案前托腮,出神。
想着近日来发生的种种,恍如隔世。
皇宫。
早朝之上,太玄帝把那本连名上书的奏折给扔在了朝堂之下,讽刺的说:“先帝在世的时候,女子学院就已经在了,有谁上书过?现在先帝驾崩,朕即位了,各位大人连名上书,是欺朕年幼,想要把朕架空了不成?”
架空他?
谁敢啊!谁能啊!
静安王还不知这事,他捡了地上的奏折一看,被气笑了,说:“各位大人,小题大做了小题大做了。”
御史大人孙贺上前说:“静安王,您当初也是反对女子学院的。”
当初因为这件事情,静安王可是特意跑到姬美公主跟前捣乱过。
这事,没多少人不知吧?
后来,又跟着一些闹事的妇人跑过京师的沈府门前一块闹过。
当时皇上喜欢姬美公主,姬美公主的哥哥又是皇上跟前的宠臣,各位大臣那时就没想管这事,也觉得这姬美公主干不成什么大事,不会有多少人去读书的。
静安王脸上一黑,说:“此一时,彼一时。”
一位大人冒死谏:“禀皇上,先帝在世时,女子学院还没这般猖狂,现在女子学院已蔓延到全国各处,如果不加以制止,这个天下,将成为女子的半边天,再无男人立足之地。”
太玄帝指了指这些人,甚是失望的说:“我大耀的臣子就这么点胸襟,你们就这么怕女子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为什么皇上不为男子说话,反要向着帮着女子说话?
皇上果然是被沈家的姑娘迷得神魂颠倒了。
太玄帝冷呵了一声,又说:“就你们这眼界,这格局,大耀虽大,但再过一百年,也比不上邶国的军事发展,据朕所知,邶国的火药,就是一位女子研究出来的,你们厉害,你们去想办法把邶国拥有的火药给朕研究出来,若是研究不出来,女子学院一事,休得再提。”
御史大夫赶紧问:“皇上,若是有人研究出来,皇上是不是就可以废除了女子学院?”
气得静安王冲他吼:“先研究出来再说。”
他气起来了,御史大夫孙贺反是不紧不慢的说:“静安王,皇上给了准话,才能提高大家的积极性。”
静安王冷笑一声,道:“要什么准话?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东西,沈家免费给人读书,天下有这等好事吗?一个个不知感恩,还要拖国家的后退,你们无非就是嫉妒眼红沈家的姑娘可以做皇后了,一旦把女子学院废除,就是打了皇后的脸面,你们想些什么,皇上会不清楚。”
这人说的全是实话。
静安王大家向来惹不起。
他不在朝为官,做一个流氓地痞的时候没人敢惹。
现在朝中为官,辅助新帝,大家还是惹不过他。
他一张嘴,顶在座的十张嘴。
太玄帝见众臣并无旁事,站起来走了,由他们吵去了。
下了朝,没有所期望的那样看到朝歌人在宫里等着她。
他自己洗漱,吃了些早膳。
批阅奏折的时候静安王进来了。
静安王进来和他说:皇上,这些老东西我是最清楚不过了,全是欺软怕硬的,他们眼红七姑娘做皇后,日后指不定还要想出什么损招,你可要准备好了。
姬渊淡淡的看他一眼。
他一点不担心这些老东西会想出什么阴招,但是……
静安王瞧起来比他着急多了。
他态度忽然就亲切了些许,说:“皇叔,别站着了,坐着说。”
这一副打算和他长谈的样子,那静安王就坐下来了。
太玄帝说:“岁月如梭,转眼之间,皇叔都是奔三十的男人了,寻常人家,儿女都可以说亲了。”
静安王皱眉,说:“你想说什么?”
“你也是时候成婚了。”
静安王翻白眼,说:“我多谢你的关心了,成婚这事,先帝在世时都不管,你也别管了吧。”
霁月自顾的说:“三妹暮词,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娘,温柔贤淑,女子中的楷模,我瞧着与你倒是天造地设,极为般配。”
如果能婚配给静安王,也是极为让人放心的了。
静安王以往虽是混帐,这段时间安分守己,洗心革面了,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老实起来了。
静安王讽刺的笑:“女子中的楷模不是你七妹妹吗?皇上你刚登基,就别揽月老这活了吧,臣告退了。”
他转身就走。
姬渊面上沉了沉。
他倒也记得,静安王曾看中过他的七妹妹。
有段时间,还打了想娶他七妹妹的心思。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
过了一会,他唤了扶辰进来谈话,让扶辰坐下。
扶辰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摆出小学生的姿态。
他大哥现在是皇上了,他内心是很自豪的。
再看霁月的眼神,越发的敬畏。
崇拜。
霁月说:“我把玉瑶赐你为妻,你去说服暮词,让她嫁人。”
免得她一根筋的真要在宫里做一辈子的老姑娘。
扶辰的心被吊在了半空中。
把玉瑶赐婚给他,他高兴无比。
让他说服妹妹嫁人,他想了想,先跪了下来,说:“皇上,您把玉瑶赐给臣弟为妻,臣弟高兴,就先在此谢主隆恩了,但您让臣弟去说服暮词嫁人,臣弟不敢保证什么,您是知道暮词的心思的,她这个人就是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臣弟也只能尽力而为,但她不一定听我的。”
姬渊默。
扶辰忽然小声说:“皇上,反正您日后也是要立后宫的,何不就留暮词在身边伺候着。”
姬渊说:朕不喜欢她。
“……”扶辰面上怔了怔,不喜欢……
他知道,霁月一直喜欢的是朝歌。
在沈府的时候,他待朝歌就格外的不同,暮词还因此吃过醋。
他也因此去威胁霁月,让霁月不许和朝歌往来,说霁月只有暮词一个妹妹。
那都是少年轻狂,一时糊涂。
过往的事情,他早过去了。
没想到,暮词还是放不下霁月,为了他,到现在还迟迟不肯定亲。
他这个当哥哥的看在眼底,又岂能不着急。
从姬渊面前退下来后,扶辰心思沉沉的往外走。
暮词若是想不开,这一生就耽误了。
年纪越大,就算她现在是公主,也难找到合适的了。
那时,姬渊提笔一挥,写了一道圣旨。
把玉瑶赐婚给扶辰,是再合适不过了。
扶辰越来越沉稳了,会是她最合适不过的良人。
这封圣旨写好了,他暂时压在了一旁,看了一会奏折。
朝歌今天怎么没有过来?
许是府里有事,耽搁了?
那他就耐着性子再等一等了。
没有等到朝歌,倒是等着了一位故人。
怀安大师来求见了。
怀安大师行了一礼,说:“紫薇落,彗星起,吾皇万岁。”
多年前在佛光寺见到沈霁月时,他就知道,此人非池中之物。
那时,他不曾点破。
有些天机,也不可点破。
因为沈朝歌煞星一事,多人曾去佛光寺找他,求问其中玄机。
沈霁月自己也曾私下求问过。
但有些事情,看破,依旧不能说破。
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
第684章不要不识抬举了
姬渊向来敬重他,让人上了茶。
怀安大师却不肯喝,跪下说:“老衲今天前来,是为了一人的命数,还望皇上赦免,饶恕。”
霁月问他:你想救谁?
怀安大师说:陌凌花。
姬渊是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这就有意思了。
怀安大师幽幽一叹,说:“不敢欺瞒皇上,凌陌花是老衲年轻时……”
提到那些往事,有些羞耻。
虽是一言难尽,他还是说了出来。
也只有这样的关系,才能让他放下一切,不惜再一次踏进红尘中来,为他求个情。
姬渊静静的听他讲了一些陈年往事后,说:“既是如此,我就卖大师这么个人情,只是这凌陌花生性狡诈,轻功了得,来去无踪,他若生了逃跑的心思,只怕大师也难以捉拿住他。”
怀安大师说:“那就废其武功,令他无法逃跑。”
姬渊说好,传令下去,让人把凌陌花提过来。
关在牢中的这几日,向来英姿潇洒,桀骜不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如同罗刹的凌陌花面容上有些颓废。
手脚被带了铁链。
暗淡下来的眼睛在看到怀安大师的那一刻,忽然就明亮起来。
他本能的质问一句:“老秃驴,你来干什么?”
怀安大师看他一眼,说:“我来带你回去。”
“谁要跟你回去,少管我的闲事。”
他就像一个叛逆的孩子,气得不轻。
离开这里,就再见不到朝歌了。
他总想着,她有一日是会过来看看他的。
听说她就要当皇后了,他心有不舍,不舍得离开此处。
怀安大师说:“凌陌花,放下过去的恩恩怨怨,跟回去,我渡你成佛。”
凌陌花非常嫌弃的拒绝:“……不需要。”
他可没有那些悲天悯人的胸怀。
他这辈子要注定成魔。
可是由不得他。
怀安大师说:“你生性顽劣,不服管教,现在,我就废去你这一身的武功,带你回去。”
凌陌花面色一变。
废他武功,他敢。
这人当真是又狠又绝,挥掌就朝他打来。
凌陌花本能的去避。
他手上脚上都是铁链,行动诸多不便。
怀安大师是何等人,在这种情况下动手,凌陌花岂是他的对手,三两招的功夫就被怀安大师给拿下了,打趴在地上。
朝歌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怀安大师,看起来慈眉善目,出手可是一点不留情,直接用内力震断凌陌花的筋脉,使他发出一声痛哼。
惨叫。
朝歌怔了怔。
凌陌花固然有错,但是……
在她危难之时,凌陌花还是救了她。
凌陌花对她不忍。
她对凌陌花,也不能完全的狠下心来。
“住手。”
朝歌飞快的过去,喝住怀安大师。
怀安大师回过神来,看她一眼。
朝歌把他给推开了。
“阿槿,你怎么样?”
他脸色惨白。
他说:“朝歌,阿槿疼。”
怀安大师转身对姬渊说:“皇上,老衲已断其筋脉。”
朝歌面色微变。
这样,阿槿岂不形同废人一般了?
姬渊颔首。
怀安大师过来带人。
凌陌花紧紧抓住朝歌的手臂说:“朝歌,别让这老秃驴把我带走。”
姬渊人已走了过来,伸手把朝歌拉到一边说:“他是大师的在红尘时留下的孙子,旁人的家务事,你就别插手了。”
放他离开,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朝歌,朝歌。”
凌陌花哑着声音叫她。
朝歌转脸看他,怀安大师把人提起来就带走了。
那么大的一个人,此时也无助得像个孩子。
朝歌于心不忍,又没有办法。
她怔怔的看着被带走的凌陌花。
姬渊揽过她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朝歌勉强道:“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吧。”
姬渊认同,道:“皆大欢喜。”
拉她一块坐下,拿了他之前写好的圣旨给她看。
朝歌瞅了瞅,以为自己眼花了,多瞅两遍后,不可置信的问:“你要把玉瑶赐婚给二哥?”
姬渊点头,说:“扶辰喜欢她。”
“……但是。”她甚是纠结。
这玉瑶心术不正,嫁给她二哥,会好好过日子?
玉瑶以往在府里窝藏凌陌花,甚至想派凌陌花杀她。
玉瑶念着的是霁月,一旦入了他们沈府,她岂会甘心?
她心有不甘,岂会待二哥好?
恐怕要把他们沈府搅个天昏地暗。
朝歌想要劝说,琢磨着问:“这事二哥知道吗?”
“知道。”
朝歌心里堵了一块石头搁那了,她忙又问:“这圣旨能先不下吗?”
“……你有意见?”
她抿抿唇,轻声说:“你明知道她的心思不在二哥身上,把她嫁给二哥,我怕二哥傻呼呼的,最后会受伤。”
姬渊无话可说。
明明做了一件好事,感觉朝歌一点不感谢他。
不欢喜。
“你容我和二哥聊一聊,若是二哥的想法还不改变,就随他了。”
姬渊闷闷的点头。
朝歌把他的圣旨合上,说:“把这个收好了,先别让人看见了。”
他便闷闷的把圣旨给收好了。
朝歌看了看他,怎么他还不高兴上了?
他悄悄往他身上靠了靠,伸了双臂,一把就搂住了他。
他低首看了看她,她脸蛋在他身上蹭了一下,说:“你放心吧,要是二哥到时候不同意了,我也一定给玉瑶找个好婆家,不会亏着她的。”
霁月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
朝歌又拿了墨,要帮他研墨,说:“皇上,时光短暂,您现在开始批阅奏折吧。”
他瞧她一眼,嘴角划下弧度,问她:“今日怎么来得如此的晚?”
朝歌解释说:“我已经天不亮就起来了,洗漱过后,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
早膳都没吃。
姬渊想了想,说:“就不该答应让他们先成婚。”
害得他们又要等上一等,朝歌也要宫里宫外来回跑。
朝歌忙说:“皇上金口玉言。”
不能后悔不能改变的。
姬渊说:“府上没人,我实在不放心你,你以后就留在宫里吧。”
朝歌轻哼一声,回他:“你就稍微守点规矩吧。”
在成婚之前,他们本就不该见面了,偏他这个人不守规矩,非要她日日到宫里来报到,陪他。
姬渊叹口气。
忍。
和往常一样,朝歌陪他到午后,又离开了。
自从皇上说要册立她为后,她最近也是收了不少拜帖的。
她忙得很,没空见旁人,也都回绝了。
等到回府之后,墨老夫人带着墨念一块过来了,早早的等在府上了。
外孙女被封为后,她的亲孙女调离京师去做太守,墨家老夫的脸上算是真正的扬眉吐气了。
过往不开心的事情,也都随着时间烟消云散。
祖孙在一起吃过喝过,聊过,墨老夫人笑着说:“朝歌,你看念念和你分外投缘,日后,就让念念跟在你身旁,陪着你照顾你吧。”
由墨念陪在将来的皇后娘娘身边,将来的墨念也必另有一番前程。
墨家的姑娘,没个出息的,墨念是唯一的嫡女了。
朝歌笑说:“念念这般小,到时候还指不定是谁照顾谁呢。”
墨念一派天真可爱的说:“念念已经十岁了,念念一定会把师傅照顾得妥妥的,师傅,您就给念念一个孝顺您的机会吧,要是念念照顾得不好,您再把我赶回来就是了。”
朝歌默叹口气。
墨念是个可爱的,机灵的。
留墨念在身边,于她来说也没什么。
于墨家来说,却是大不一样。
朝歌答应了。
墨念高高兴兴的谢谢过她。
墨老夫人也高高兴兴的出府了。
等回到朝阳阁,朝歌让人给墨念备个房间,她也回自己屋坐着了,只是又吩咐人把二公子叫过来。
她琢磨着那道圣旨的事情,这事只要扶辰不答应,一切都好说。
扶辰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奴婢沏了茶,退下。
朝歌开门见山的说:“听闻二哥想娶玉瑶。”
扶辰知道她是从霁月那里听闻的,也就说是。
朝歌笑了一下,说:“玉瑶本是与我结义的姐妹,她嫁入我们沈府,我本该为你们开心,但是,玉瑶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
扶辰立刻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玉瑶的那点心思,我也清楚,不过,大哥又不喜欢她,她想也白想。”
朝歌诧异的看他一眼。
原来他知道玉瑶喜欢大哥啊!
既然扶辰不在意这件事情,她抿唇一笑,说:“玉瑶性子刚烈,若是勉强她嫁入我们沈府,我怕你到时候吃了亏,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我这个做妹妹的,也左右为难。”
玉瑶性子他当然清楚。
他依旧毫不在意的说:“七妹大可放心,我既然敢娶她,就不怕她敢在咱府里造反。”
朝歌就知难在劝动他。
想了想,到底是说出那句:有句话,我还是要告诉你,玉瑶有害我之心。
扶辰只当是女孩间的争风吃醋,他忽然起身,向朝歌郑重的行了一礼,说:“玉瑶过去若有得罪之处,我在这里代她向你赔个不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日后玉瑶若过了门,那时你也是皇后娘娘了,没有娘娘的召见,玉瑶此生都不得进宫。”
两人之间,基本上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了。
朝歌忽然就笑了一下。
她知道再难说动扶辰了。
“随你吧,你觉得幸福就好。”
扶辰又郑重的说了句:“二哥在此就谢过七妹成全了。”
朝歌笑说:是你自己的选择。
和她没有关系,她没有成全。
但愿他们能过得幸福,玉瑶会愿意放下一切。
扶辰告退。
朝歌这边沐浴。
人静的时候,眼前忽然就出现凌陌花的脸。
他被断了筋脉。
阿槿临走时唤她,很绝望的样子。
她还从未见过这般的阿槿。
她有心想做些什么,却是力不从心。
但愿阿槿跟大师回去后,能够把一切也都放下。
从头开始。
翌日。
朝歌和往常一样,会去宫里陪霁月。
姬渊问她说:扶辰怎么说?
朝歌默叹口气,说:“被美色冲昏了头的男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当然是同意了。
姬渊伸手摸她的脑袋说:“这话怎么听起来像在说我。”
朝歌便反问他:“你有被美色冲昏头吗?”
姬渊说:“已经昏得不能再昏了。”
她轻哼一声。
又隔了一日,姬渊上朝的时候就派人把圣旨传给了容平公主。
没等来姬渊立她为妃,倒是等来了姬渊给她赐婚,把她赐给了扶辰。
扶辰,他一个商户之子,凭什么娶她啊?
他配吗?
玉瑶被怒气冲昏了头,跑去景仁宫找姬渊理理论。
姬渊人在朝上还没有回来,没看到他,倒是看见扶辰人正在景仁宫候着。
玉瑶气不打一出来,大步流星的冲他走了过去。
扶辰远远看见她,见她脸色不好,便迎了过去唤她:玉瑶。
玉瑶抬手就要抽他一个耳光,也好让他清醒一下。
扶辰避开了,问她:玉瑶你这是干什么?
玉瑶没打到他,手拿着圣旨往他脸上甩,扶辰忙接住。
玉瑶怒骂:“沈扶辰,你凭什么娶我?你不要以为你们家收养过皇上,你就有资格娶我了。”
扶辰沉静的说:“你以为你比我高贵?若非仰仗了皇上因着你的父亲,对你的那一点怜悯,你觉得又有什么样的人愿意娶一个孤女?”
虽然他说得是事实,玉瑶被这话气得脸色涨红。
扶辰说:“嫁给我,是你最好的选择,你也不要不识抬举。”
玉瑶被这话气笑了。
沈添香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小的跑过来一把揽过他二哥的肩膀说:“二哥你说得是,我支持你。”
这容平公主有什么可骄傲的,上来就羞辱他家二哥。
不识抬举。
玉瑶气得差点想哭,指了指沈扶辰,说:“是你让皇上赐的婚,现在你就和皇上说,这婚不作数。”
沈添香冲她:“你以为皇上下这道圣旨是儿戏,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的?亏你还是徐将军的女儿,丢人。”
君无戏言。
知道不知道。
玉瑶气得瞪他一眼,拔腿就往殿里去。
她不和这两个粗人说话,她要等皇上回来,和皇上说话。
她要等就等,由她去了。
等姬渊从朝中回来,知道她人在殿里等着,也就过来了。
一看见姬渊回来了,玉瑶冲他跑过来,带着哭腔叫一声:皇上……
本想往他怀里扑的,姬渊避了,说:“容平公主,何事?”
第685章皇上觉得他有病
玉瑶眼中含泪的说:“皇上您不喜欢玉瑶就罢了,为何要把玉瑶婚配给扶辰那粗人,玉瑶就是死,也不愿意嫁给他。”
姬渊说:“难不成你还想嫁给姬盛,余生陪他在牢中度过?哦,我倒是记起来了,容平公主对姬盛情爱难舍,宁死不嫁,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你的一片情深吧,你去牢里陪姬盛吧,他刚好有伤在身,也需要个人在旁边照顾他。”
先帝之前是有把玉瑶婚配给姬盛的,写这道圣旨的时候他就在场。
玉瑶之前为了姬盛殿下一事,也曾求到当时还是沈太尉的他面前,请他支持姬盛殿下。
现在听他这般一说,玉瑶面上一白。
姬渊,他狠。
他够狠。
她当然不愿意去牢里陪姬盛,她与他,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那个人,甚至是瞧不上她的。
虽是万般不情愿,此时,她好像也没有旁的退路了。
姬渊要她嫁扶辰,圣旨已下,她怎么办?
她幽怨的看着姬渊,他说:回去吧,朕会让你风光大嫁的。
谁稀罕这个风光大嫁了。
如果是跟了他,就算不能为后,她也是情愿的啊!
玉瑶拔腿往外跑,气得哭了起来。
跑出景仁宫时,遇着了又过来的朝歌。
她现在顶风光了。
她是未来的皇后,地位不一样了。
四人抬的大轿抬着她。
只要出府,身边护卫就有一百来人把她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都是姬渊为她安排的。
为了避免被闲杂人骚扰到她,他未来的皇后出入排场自然是大的。
玉瑶看着她,盯着她。
沈朝歌这个人,向来气派。
今日成了皇后,更是风光。
~
两人在此相见,朝歌淡淡的看着她。
以往两人都是公主,身份平等。
现在朝歌是皇后,过些日子就要册立了,玉瑶见了她,本该先行一礼,可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为她赐婚这件事情,没准就是朝歌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
想到有这种可能,她心里的恨和怒勉强压住,面上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玉瑶问她:“我这段姻缘,是妹妹为我赐的吗?”
朝歌低笑一声,说:“瑶瑶姐想多了,我岂能做得了瑶瑶姐的主。”
玉瑶定睛看她,想从她表情里看出个真假来。
朝歌抬步准备往景仁宫去。
这玉瑶以为是她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怕是对她恼恨在心。
玉瑶恼恨她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从一开始见面,她就有意针对。
朝歌也懒得朝她解释什么。
玉瑶却忽然唤住她说:“朝歌,我就要嫁入你们沈府了,你不高兴吗?”
朝歌住步,回过身来,看她一眼。
玉瑶勉强一笑,想要假装自己是高兴的。
朝歌也就笑着说:“我自然是高兴的,那就恭祝瑶瑶姐与二哥喜结连理,早生贵子了。”
早生贵子,玉瑶被这话恶心得像吞了个苍蝇。
谁要和那个粗人生孩子。
朝歌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玉瑶看着她一身雍容华贵又云淡风轻的姿态,恨得牙疼。
明明她玉瑶的出身比她高贵多了,凭什么最后反要嫁一商户之子?
她艰难的往回走,走回紫金宫后,忍不住大哭一场。
哭过,咬咬牙,嫁就嫁吧。
她过得不幸福,沈家这些人,也别想给她过得幸福。
她要让他们后悔娶她为妻。
~
生机勃勃,万物复苏,百花齐放的春天是令人心旷神怡的,一如他眼中的沈朝歌。
朝歌每日到宫里,只能在他跟前帮着研墨,姬渊怕她久了觉得厌烦。
瞧她来景仁宫的时间,一日比一日晚了。
今天,他就带了沈朝歌到御花园里走一走。
所有的奴婢和护卫都退下。
行在隐秘而安静的御花园里,走过小桥流水,朝歌一脚踩在石头上,轻快的朝前走了几步。
沈府也有这样的水中石,前一世,她就喜欢踩着那些石头从水中而过,前去找住在行云院中的霁月。
她猛然回身,去看姬渊,他正跟在她的身后。
她忽然身子一歪,朝水里栽去。
姬渊伸手便把她捞了过去,一把揽在了怀里,说:小心点。
她忽然就吃吃一笑,说:我故意的。
“……”
她小脸一皱,委屈的说:“我记得有一次,我掉在水里,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不肯拉我上来的。”
当时的水,可凉了。
他想了想,好像真有其事。
“大哥,你拉我一把呗。”
“大哥,我腿抽筋了。”
“大哥,这水很冷的。”
他冷漠的回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和大哥聊聊天。”
“和一个卑贱的养子有什么好聊的。”
她一脸讨好:“大哥玉树临风、绝世无双、铮铮铁骨……”
想起那些往事,他说:再也不会有样的事了。
他低首,吻在她的唇瓣上。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朝歌脱胎换骨的变了。
她小手无处安放的拍了拍他,挣扎着说:“不要在这儿。”
万一两人一起掉到水里,可冷了。
姬渊便把她抱了起来,一路抱她到岸边,把她抵在不远处的假山旁,一路吻下去。
他问她:朝歌的梦里,可否有这些?
朝歌摇头。
前一世,都结束了。
这一世,才是他们的开始。
她掂了脚尖,想去主动亲吻他的唇。
他把姿态放得低一些,自己靠在假山上,把她拥在怀中,让她更方便索取。
到底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似他那般如狼似虎。
她羞臊的浅浅品尝了一下。
是她的霁月。
也是她的姬渊。
姬渊暗暗皱了一下眉,莫名的纠痛传了过来。
本以为忍一下就可以过去,却渐渐蔓延开了,直击心脏。
他猛然错开她温柔的唇瓣,把人搂在了怀中,又怕把她揉坏,迅速分开,转身,手摁住假山,极力忍耐。
朝歌被推得后退了两步,愣了愣,就见他手臂都在抖。
“你哪里不舒服了?”朝歌一个箭步上来,看他,询问。
他勉强说我没事。
朝歌看他脸色惨白。
他这个人,就算疼得表情扭曲。变了样,刻在骨子里的尊贵都是不变的,无法复制的。
朝歌急得眼睛一红,差点想哭,说:“我去叫太医。”
姬渊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安慰:“别慌,没事。”
朝歌伸手扶他,带了哭腔,问:“你哪里疼啊?”
姬渊闭了一下眼,那股痛意正慢慢散去。
他脸色稍微恢复过来,说:“过去了。”
朝歌心有余悸,忙要他赶紧回去,好传太医过来瞧一瞧。
回到宫里,就把在太医院的几个墨家人都传过来了。
姬渊说自己心上有几分不舒服,让他们检查。
墨凌轩,也就是朝歌的大舅舅,先给请了脉,检查一番,没查出任何异样。
墨凌轩如实禀报,说皇上无病。
姬渊又让墨明朗给检查。
这是朝歌的二舅,检查的结果是一样的。
姬渊又让朝歌的三舅墨文极检查。
结果依旧一样。
姬渊冷笑一声,说:“整个大耀,找不到一个能比得上萧神医的人吗。”
三人汗颜。
墨文极说:“启禀皇上,也许皇上只是一时痛感,现在那痛感没了,自然也就没病了。”
这话听起来是没有毛病,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定然是病了。
姬渊忽然说:“传我的旨,去把墨兰给我寻回来。”
墨兰的父亲墨凌轩令旨。
姬渊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
朝歌看着他,他脸色不太好看。
朝歌跪坐到他旁边,担忧,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几个人都没检查出他有什么病,他却一副他就是有病的姿态。
姬渊看她,伸手抚在她脸上,语气轻缓下来,说:“我是觉得,墨家这么多人,可能都不如一个墨兰。”
当初,皇上驾崩多日后,墨兰过来,还是一下子就验出了皇上的死因。
朝歌面上一喜,问他:“你是想让墨兰回来吗?”
他颔首,让她回来看看也好。
刚刚那突然的疼痛持续了一会,后面又忽然消失了。
他总觉得,不是无缘无故。
想到萧归流那个人,隐隐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不顾他的意思,直接给皇上下毒,要了皇上的命,这样的人,又焉知不会偷偷摸摸的给他下毒。
想到这个人,他面上的表情又寒了起来。
朝歌看着他,伸手摸摸他的脸,坚定的说:“你不会有事的,你会长命百岁的。”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点点头,说:“来给我研墨。”
朝歌忙起身,把砚台拿来。
这事过后,姬渊又如往常一样,朝歌渐渐放下心来。
到了午后,她也和往常一样出宫,回府。
姬渊独坐冷清的宫殿,批阅奏折。
想到一些事情,他又微微皱了眉。
他们现在,是到了邶国吧。
他本也不担心母亲羲荷的,现在又莫名的有几分的担忧。
假如他体内已被萧归流下了毒,这毒是几时下的,他竟毫不知情。
他跑到邶国,若是给母亲下毒,她是否会防不胜防?
隐隐的担忧又被他否决。
也许真是他多虑了,他体内并没有被下毒。
他且再观察看看。
搁下奏折,起身,他朝外走了去。
自从姬盛被关在牢中后,还不曾看过他。
是时候看一看他了,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
~
这些天来,由于身上的伤有被医治,姬盛身上的伤也渐渐恢复了。
躺在阴暗又潮湿的牢里,他静静的看着干草中的蟑螂爬过。
宫变失败的人,自然不会有多好的待遇。
有脚步声走了进来。
他抬眼看了一眼,是姬渊来了。
他坐着未动,冷冷的盯着他。
姬渊求意狱卒把门铁门打开,走了进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姬盛抬了抬手上的铁链,给自己又换了个舒适的姿态,说:“太玄帝,姬渊。”
他忽然就笑了起来。
笑过,他说:“现在来看我,是想好如何处置我了?”
姬渊说:“父皇的遗愿,是希望你们都活着,我总不会违背他老人家的遗愿。”
姬盛冷笑,道:“是你逼着父皇传位于你,是你杀了父皇。”
这样的话他也不是头一次听说了。
姬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我已为容平公主另赐一桩婚事。”
姬盛便问:“容平公主是谁?”
谁在乎容平公主嫁谁。
姬渊说:“高高在上的皇子,忽然住到这种地方,不习惯吧。”
他这是在嘲讽他。
还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姬渊忽然就转身走了出去,对外吩咐:“把他幽禁在太平宫。”
幽禁在太平宫,这是姬盛殿下先前所住的宫殿。
换了个地,换了个好的环境。
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姬盛怔了一会。
宫变失败后,他为自己想了很多。
最坏的打算,就是被处死。
姬渊来这一出,是想干什么?
姬渊真的会让他活着?
~
空荡冰冷的宫殿里,姬渊一路而行。
一个人的宫殿,几乎就要感受不到烟火的气息。
这些年来生活在沈府,看整个沈府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是有羡慕过的。
等朝歌被立为后,入住了皇宫,这里就不会这般冷冰了。
仿若看到几个小公主在宫里欢声笑语。
是朝歌为他生的小公主。
小公主好,避免了你争我抢。
就不会走向父皇,和他的老路了。
他这个当父皇的,到时候只需要为她们择一佳婿就好。
想得有点远了,嘴角还是不觉染了一分的笑意。
回到宫殿那边,就见暮词端着燕窝粥过来了。
看他回来,暮词行了一礼,唤声:皇上,我给您送燕窝。
姬渊扫她一眼,说了句:不饿。
径直进了殿里。
暮词快步跟过去,扶辰一把拦住了。
“你干嘛?”暮词一急,瞪着他。
扶辰忙把她拉到一旁悄声说:“你有点眼力架行不行,你看不见皇上脸色不好吗?”
暮词不以为然:“他脸色什么时候好过?”
他就只会对朝歌有好脸色,对旁人向来这般。
她已分不清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虽然是事实,扶辰还是忙道:“你小声点。”
拽她到一旁小声说:“你这燕窝,我帮你送进去,你回去吧。”
暮词问他:“你还是不是我哥啊?”
“就因为是你哥,我才提醒你,没事少来烦皇上。”
暮词气得回他一句:“我的事,不要你管。”
转身就走,她非要去把燕窝送给皇上。
第686章拆不散的帝后情
扶辰又挡在了他面前。
他答应了皇上,要劝暮词的。
说得太明白,怕伤了她的面子。
瞧她这样子,如果不说明白,她就不明白似的。
扶辰清了一下嗓子,说:“暮词,听哥一句,你也老大不小了,让皇上给你也赐门婚事,嫁了吧。”
暮词看了看他,她算是整明白了。
她冷笑一声,问:“是朝歌让你说的?”
“皇上让我说的。”
暮词脸色铁青,道句:谁说也没有用。
心里气得不轻,扭身就走了。
面子上多少有几分的挂不住。
皇上为了让她出嫁,都找她哥了。
把玉瑶嫁出去,再把她也嫁出去,这宫里就只留她沈朝歌一个人。
她一个人独霸后宫,她可真幸福。
怎么什么好处都让她一人占了。
暮词把手里的碗转手给了身边的宫女。
转身去了紫金宫。
玉瑶正独自坐着,沉闷。
宫女说姬阳公主来了,她也就请了。
瞧暮词脸色不善的走进来,玉瑶勉强打起精神,问她:“这在生谁的气呢?”
暮词看她一眼,问她:“我怎么听着皇上把你赐婚给我哥了?”
玉瑶便勉强一笑,道:“是啊!以后大家就真是一家人了。”
暮词冷笑,道:“你还真是够善变的,我还以为你对皇上的感情有多深呢。”
玉瑶脸上微微一凉,问她:“皇上下了圣旨,难道我能抗旨?”
她自幼在京师长大,从小所接受的教育就没有抗旨一说。
向来是君要人死,人不能不死。
抗旨这样的事情,她压根也没想过。
最多是闹一闹。
暮词就不一样了,她是商户出身。
虽也畏惧皇权,却还没到不敢抗旨的地步。
姬渊又是她大哥,她对这些事情就随性多了。
既然玉瑶不敢抗旨,她也就坐下来道:“朝歌她可真是好手段啊,把你婚配给我哥,现在又在皇上面前捣鼓着,想要给我赐婚呢,此人还真是煞星转世,不论到哪里,都要搅得人不能开心生活。”
煞星。
这两个字从人的记忆里一下子就苏醒了。
被暮词这么一提,玉瑶想起这件事来了。
她嘴角扬了扬,心情忽然大好,说:“谁说不是呢。”
当年在广陵,她这煞星一事被压了下去。
如今这里不是广陵,是京师。
若让人知道被立的皇后是煞星转世,众臣还会让她顺顺利利的稳坐这个皇后之位?
思及此处,玉瑶微微一笑,道:“朝歌一旦被册立了皇后,你想要安安稳稳的在这宫里度过下半生也是做梦了,不过,我倒是有一计,没准还真可以阻止她被立为后,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一试。”
她有什么不敢试的。
暮词让她来说听听。
两人商议一番,都觉得此计甚好。
过了两日,宫外繁华的盛京有一帮穷孩子到处传唱一段这样的话。
煞星转世,生在广陵。斗转星移,入了盛京。煞星不落,帝王不稳。
又过了几日,几位大臣直接连名在朝堂上书了。
奏折上写着说:民间传唱,即将册立的皇后为煞星转世,煞星不落,帝王不稳,臣等特查此事后得知,确有此事,臣等慌恐,为了大耀江山的稳固,恳求皇上废除册立皇后一事,另择德才兼备,可以为大耀带来福气的女子为后。
姬渊翻看了一眼,淡淡的说:“既然各位大人不遗余力的把皇后的陈年旧事搬出来提,就该知道,这事纯属子虚乌有,朕认识皇后多年,深知皇后的为人,若论有福之人,这天下除了皇后,再没有人比她更有福运了,皇后虽是商户出身,小小年纪,心怀天下,因她一人之力,改变整个沈家人的命运。先帝都赞扬的人,你们是觉得先帝不在了,他先前所言的也都不算数了?”
静安王一旁附和。
众大臣心里滴血。
皇上这是睁着眼说瞎话。
什么叫凭她一人之力,改变整个沈家人的命运?
御史大夫苦着脸上前说:“皇上,恕臣直言,这并非是凭她一人之力改变整个沈家人的命运,是皇恩浩荡,是皇上给予的殊荣。”
若非皇恩,沈家就是再过一百年,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殊荣。
所以说,生一个沈朝歌这样的女子为女儿是多么的重要。
姬渊冷笑一声,道:“朕落流民间多年,现在重回皇宫,报答沈家的养育之恩,不应该吗?你们是想朕不孝不仁不义?”
这……
大家绝不是这个意思。
姬渊站起来,冷酷的说:“皇后是朕的福星,难道你们会比朕更了解朕的皇后?要是让朕晓得是谁在民间毁谤皇后的名誉,绝不轻饶。”
奏折给扔了出去。
甩袖,冷冷的走了。
这帮老家伙,又不安分了。
走出朝堂,姬渊吩咐身边的人,去查。
查一查究竟是谁在外面散布这些谣言。
回到景仁宫,见朝歌人还没来,他脸色沉沉的坐了下来。
朝歌的背后除了他这个靠山,一无所有。
他又何尝不明白,要立她为后,总会有许多的人不甘心。
总要想法设法的拦阻。
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睛。
这些老东西当然是拦阻不了他要立她为后的决心。
~
盛京的天空,被白云朵朵点缀。
远远的,沈朝歌的轿辇过来了。
即将被册立的皇后,沈家的七姑娘,姬美公主,常从这条路出入,盛京无人不知。
先前,许多人为了看她一眼,会特意守在这个地方,等候她出现。
沈家的七姑娘,那当真是天下女子的楷模。
一介商户之女,摇身为皇后,谁不羡慕。
谁不嫉妒。
随着轿辇过来,人群中有人忽然就朝她的轿辇那边扔了鸡蛋。
有女子的声音大声喊着说:煞星不落,帝王不稳。
一瞬间,白菜叶子、生鸡蛋朝她的轿辇全都砸了过来。
就是几个有意闹事的,夹杂在百姓中间,扔过就走。
一路护送她,跟随的护卫想拦都拦不住。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从哪个人手里扔过来的。
朝歌诧异,还不知发生何事。
她掀了纱帘往外看时,当场被一鸡蛋砸在了脑袋上。
气得她脸色一变,伸手一摸,一手鸡蛋黄。
这边的护卫立刻停了下来喊:干什么的?
干了坏事的人拔腿就溜了。
围观的百姓连连往外退,不管他们的事。
大家一看事情不妙,如鸟散了。
护卫想要抓人,一时之间都无从抓起。
朝歌就此打道回府,只留下些人去查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回了沈府,她好一番洗漱,才把脑袋上鸡蛋腥味去掉。
坐在朝阳阁,她脸色并不好看。
这些天她常往宫里去,对于外面的传言,还不曾听说。
卫珍这时走了进来,行了一礼。
她人常在沈府,为生意的事情忙碌。
关于外面煞星一事她是听说的,起先并不知道那指的是她们家的小姐。
煞星一事,在沈府闹过几天,那时她人不在沈府。
算起来,这事也过去一二年了。
府里不会有人提起,这事大家几乎都淡忘了。
今天听奴婢说小姐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她很快就联想到怎么一回事了。
卫珍站在她面前说:“小姐,这两天外面有个传言,是关于皇上的。”
朝歌问她是什么传言。
卫珍就说了关于煞星转世的那歌谣。
这事现在不光小孩子在传唱,就是大人也会议论上几句,说是煞星落入了皇城,有防帝王。
煞星不落,帝王不稳。
朝歌脸色难看。
这种事情,在广陵的时候,就被闹得整个沈府不得安稳。
现在她就要被立为后了,一旦传扬开了,即使是霁月坚持立她为后,只怕于她也不利。
日后一旦有个什么意外,出个什么事,就会赖到她身上,说她是煞星,不吉。
她吩咐下去:“把红果叫来。”
红果匆匆进来,行礼。
朝歌说:“外面关于煞星的传言,你去查,把传谣的人抓到我面前来问话。”
红果应是。
煞星这事她最清楚,当初在沈府闹得那是一个沸沸扬扬。
走出沈府,外面讨论煞星一事的人越来越多。
茶余饭后,酒馆里,茶楼上,街道旁。
关于帝王不稳的事情,老百姓当然是有兴趣八卦了。
景仁宫。
姬渊在不久之后就收到了朝歌来的路上被百姓袭击一事。
问明了原因,气得他脸色铁青,立刻让人备了轿,准备亲自去沈府一趟。
小姑娘受了委屈,现在指不定怎么生气,难过。
帝王乘坐的龙辇,前由两匹汗血骏马驾驭,车身镶嵌着金银玉器宝石珍珠。
车身雕刻龙凤图案,尽显皇家的尊贵豪华气派。
这也是皇权至高无上的标志。
他大张旗鼓的出去了。
他就是要让人,要天下人都知道,他就是恩宠沈家的人,恩宠沈朝歌又如何?
他身为帝王,他还保护不了自己的皇后了?
居然敢欺到他皇后的头上来了。
龙辇前百名羽林军一路相随,浩浩荡荡的来了。
羽林军在前面开路,入了繁华的街头时扬声喊:皇上出巡,闲杂人避让。
皇上大张旗鼓,光芒万丈的从皇宫内降临了。
街头的行人一边避让,一边频频张望。
龙辇上轻纱飘动。
年轻的皇帝端坐着,一言不发,表情冷淡的扫着路上的行人。
过往行人一眼望去,除了那惊鸿一瞥,更多的是面对龙威的惧意。
众人赶紧跪下行礼,大呼吾皇万岁。
汗血宝马跑得过快,绝尘而去,直奔沈府去。
下了龙辇,不容人通报,得知朝歌人在后院,姬渊直接去找人了。
朝歌在外面经历了一场被鸡蛋和白菜打砸的事情后,已无心再去宫里。
等把人都派出去后,她自个安安静静的看了会府里的帐,时而沉思。
她是将要册立的皇后,这于他们沈家做生意就更方便了。
这些天,她当然也没有闲着,琢磨着要把沈家的生意在京师这一块进一步扩大。
让整个京师,都充满她沈家的生意。
布行、粮行、盐行,银庄、酒庄、融入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家庭。
姬渊挑了帘子进来,看她安静坐着,止了步。
朝歌抬眼一看,诧异,忙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她快步迎了过来。
他说:“听说你让人欺负了,我来看看。”
朝歌眉眼一笑,心里动容。
她说:“这种小事,还要劳烦皇上操心吗?皇上你关心国家大事就好,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就可以处理了。”
姬渊伸手摸她的脸,问她:“皇后的事,就是国事,大事。”
整天一堆国事都处理不完的霁月还要特意跑来关心她这件事情,她难掩心里的愉悦,往他怀里一扑,把人抱住,脑袋在他身上蹭了蹭,说:“皇上这般看重我,我心里甚是欢喜。为了回报皇上,不让皇上分心,处处为我操心,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吧,等我处理不了,再找你。”
姬渊说好。
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听说鸡蛋都砸到她头上来了。
朝歌是那样爱美的姑娘,一定被气坏了。
“为了避免你宫里宫外来回奔波,这些日子,你就随我住到宫里吧。”
朝歌不想。
姬渊说:“你在我身边,我好放心,我不想再看见任何意外。”
“那好吧!”
“乖。”他与她眉眼相抵,亲吻在她唇瓣上。
她眉眼染上一丝笑意。
被姬渊,被霁月如此保护,如此爱着,真好。
姬渊轻轻咬了她一口,说:“闭眼。”
居然毫不专心。
他亲她,她还在神游。
朝歌眼角染上笑,伸手圈在他颈项上,主动加深他的吻。
他立刻欣喜不已。
等与她亲过,腻歪过,姬渊唤人过来,让收拾收拾,进宫。
他则拉了朝歌往外走。
出了府,两人一块上了他的龙辇。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喜爱,直接把人搂在了怀里。
朝歌拍他的手,想让他放开自己。
姬渊不松。
她小声说:光天化日下,别这样。
姬渊说:我是怕你坐不稳,会掉下来。
强词夺理。
龙辇起,姬渊说:“慢慢走,别颠着了朕的皇后。”
来时那是一个快马夹鞭,恨不能一日千里。
返时,那是优哉游哉,他就是要让人都看见,都知道,帝后恩爱,谁也拆散不了。
前面羽林军开路,高喊着帝后出巡,闲人避让。
第687章七姑娘在线辟谣
龙辇优哉游哉,入了皇宫。
沈朝歌的衣物也随之被她的人搬进了之前的玑珠宫,改名后的朝阳宫。
在景仁宫陪皇上用了个午膳后,又陪他一块靠在龙榻上午休后,朝歌去了她的朝阳宫。
午后的阳光,娇柔的美。
知道她爱花,她的婢女采一把花插放在几案上。
红芙高高兴兴的把她往宫里迎,说:娘娘,您请。
多么陌生的称呼。
头一次听这么个称呼,还怪不习惯的。
她淡淡的笑,说:“还没有册立,不许叫。”
红柚笑着说:这还不早晚之事吗?
红菱也笑着轻声责骂:“小姐如何说便如何做,再犟嘴就撕了。”
主仆一人进了宫殿。
皇宫就是皇宫,沈府再阔气,也比不得皇宫的尊贵。
一砖一瓦,那是从泥土里都能散发出来的贵气。
高不可攀。
她环视一圈,红菱说:“小姐,您看看这还有哪里不合适之处吗?”
她说挺好。
坐下。
奴婢上茶。
闲来无事,朝歌让她们也都下去了,只是留下了红蓉。
自从出了沈朦这事后,红蓉就闷闷不乐,难以快活起来了。
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苹果的脸蛋,都要变成了瓜子脸了。
她让红蓉坐下。
红蓉在她面前跪坐下来,说:“小姐,您有何吩咐奴婢的?”
几个奴婢中,就她最活泼可爱。
最近性子收敛了不少,沉静下来。
朝歌抿了茶,想起往事,她叹了口气,说:“沈朦回了邶国,很难再回来了,你把他忘了吧。”
红蓉怔了怔。
一提到这个人,未开口,泪先落。
这个人离开的时候,不曾和她打过一声的招呼。
说走就走,毫不留情。
她本也该听小姐的话,放下他,忘记他的。
她垂了眸,极力平稳了声音,不让自己哭。
她说:“我也想听小姐的话,忘记他的。”
忘记他,谈何容易啊!
小姐把他带进府里后,他的一言一行,都是由她亲自教导的。
把他教得更像个人了。
她看在眼里,欢喜在心里。
她喜欢他的点点滴滴,一颦一笑。
可是他,在想起一切后,一切都不算数了。
他说让她等他的,时候到了,他愿意来娶她。
放弃他,忘记他,她做不到。
她忽然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说:“奴婢有个不情之请,恳求小姐成全。”
朝歌看着她。
她已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她眼里噙满了泪,说:“奴婢想去邶国,想去找沈朦,他说过会娶奴婢的。”
她一个奴婢,本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小姐平日太过宠爱她们,以至于,让她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说过这话,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一边觉得对不起小姐的亲恩,一边又思念另一个人成疾。
此事难两全,就更难过了。
朝歌看着她,心口发闷。
她本想给红蓉谋个幸福的。
本想,前一世的不幸都过去了。
今世,一切都可以从新开始的。
姑娘们的幸福,都在她手里的。
是她天真了。
意外的人,意外的事,都不在她手里。
朝歌低低苦笑,笑过,说:“我不能答应你,不能让你只身去涉险。”
她当初就不应该把沈朦这个祸害带回来。
红蓉低低的说:“是奴婢越界了。”
朝歌说:“蓉蓉,在我心里,你不仅是我的奴婢,也是我的亲人,是我很在乎的人,我希望你幸福。”
没有了沈朦,她再难幸福了。
她艰难的说:“被小姐喜爱,是奴婢的幸运,奴婢愿意伺候在小姐跟前,一世不嫁。”
“如果你执意要去,我不拦着你,我可以给你自由,以后在外面,别让我听到你不好的消息,我会难过。”
红蓉怔。
小姐这意思,是同意她去了吗?
她眼泪越发的往下流。
忙又磕了一个头,说:“奴婢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奴婢来世,做牛做马,一世不嫁,也要再伺候在小姐跟前,报答小姐的亲恩。”
朝歌唤了红菱过来,给红蓉准备些银钱,送她出宫。
红菱气得怒火中烧。
送她出宫的路上冷嘲热讽的骂她:为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负心汉,你连小姐都不要了?
心里生气,骂起她来也就口不择言,狠了。
“你一个奴婢,自幼卖到沈府,平日里小姐好吃好喝好住好穿的给你,几时亏待你半分了?你不要不识好歹,你有什么资格和小姐说要离开她,去找一个负心汉。”
红蓉被骂得眼泪汪汪,站在她面前说:“你骂得都对,以后,我不在小姐身边伺候,你要多陪着点小姐,现在入了宫,和在沈府不一样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咱家小姐,到时候恐怕会有很多人想法设法的要塞自家闺女给皇上,你可要好好安慰小姐。”
红菱没好气:“用得着你说。”
红蓉见她不肯给自己好脸,也不再说什么,抹了一把眼泪走了。
红菱虽气她,到底是跟着把她送出了宫。
到了宫门口,这又和她说:“要是在外面过得不开心,你就回来找小姐吧,小姐会收留你的。”
红蓉咬咬唇,说了句:红菱,你也保重。
如果过得不开心,她还有什么脸回来找小姐。
这次走,就是铁了心,不找到那人,誓不罢休的。
他本该是她的郎君的。
红菱最终是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去了。
也不知道那沈朦到底有什么好的,除了长得好看点,分明就一无是处。
吃里扒外,忘恩负义,不仁不义。
能想到的坏词,都用在他身上了。
红菱一路回去,气得跺了几回脚,脸色绷着。
由于走得急忙,没看清路,在回廊里,还被脚下的台阶绊了一脚,摔了下来,气得她捶地。
连地都与她作对,捶得她手发疼。
“红菱姐姐,你没事吧?”
锦语本带着人巡视过来,乍见她跌坐在此,过来关心一下。
红菱叹了口气,说了句:“红蓉走了,说要去邶国,找沈朦。”
锦语以前常在沈朝歌的跟前,大家一同服侍一个主子,彼此的关系也是熟悉的。
锦语哦了一声,说了句:“她可真傻。”
红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了句:“男人都是狼心狗肺的。”
“……”关他什么事啊,他又不是……
红菱又转而对他微微一笑,说:“没包括你。”
转身,她挺了挺腰杆,走了。
锦语快步跟上她说:“红菱姐姐,人各有志,你也不要过于不开心。”
她忽然淡淡一笑,说:“我没不开心。”
她就是为红蓉不值。
回去后看见小姐坐着写字,红芙研墨。
小姐脸色沉着,时尔蹙眉。
看样子是不太开心,她为小姐不值。
红菱跪坐在朝歌面前说:“小姐,红蓉已经出宫了。”
朝歌颔首。
红菱说:“小姐,您别为红蓉的事难过了,没了红蓉,您还有红果,还有奴婢,还有红芙,红柚,您还可以再选一个宫女,做您的红蓉。”
这对于小姐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一个奴婢而已,实在犯不着她家主子为此难过。
朝歌便被逗笑了,让她起来说话。
几个奴婢中,红菱为人行事最为稳重了。
红菱便让红芙去歇息,换她为小姐研墨。
她瞧小姐聚精会神,写了好一会了,有些诧异。
小姐好一段时间不练字了。
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在练字。
不由问:“小姐,您这是在写什么呢?”
朝歌头也不抬的说:“写个故事。”
想把自己平生的事迹都写下来,写着写着,就停不下笔了。
有人要朝她泼脏水,她总得想办法给自己洗白呀。
这样的污点,不能往她身上粘。
她写得忘记时间,饭也不想吃了。
直到天黑。
到了晚上,红果入宫来见了。
外面又开始谣传煞星一事,她打听了一番,也查了。
当场就抓了几个人好一番逼问,什么结果也没有。
大家都是道听途说,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传开了。
也就是说,源头在哪里,没查出来。
朝歌听完,冷冷一笑,道:“这个你收好了。”
红果不知是啥,忙收着了。
就是她花了半天写的自己许多故事中的一段。
朝歌吩咐她:“你现在出宫,再给我寻一说书的,明天就给我安排上。”
她仔细交待一番。
红果面上欢喜,佩服,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一旁的红菱也大喜,道:“小姐,这办法真是太妙了,以后看谁还能给小姐泼脏水。”
就算有什么脏水,小姐直接派个说书的在民间给辟谣了。
妙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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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姬渊也正在听属下禀报关于煞星一事。
结果都一样的,源头不知道。
反正大家都这么议论,全是道听途说。
正说着这话,外面来报,说静安王来了。
姬渊便让人先退下,请了静安王。
静安王进来行了一礼,说:“皇上,臣有一事要说。”
他这个时候入宫,想也是有事,姬渊请他说。
静安王直言,道:“皇上刚登基,就在京城因为煞星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派人抓的抓,打的打,这不更坐实了将要被册立的皇后是祸乱天下来了。”
姬渊冷呵一声,道:“造谣皇后,论罪当死。”
静安王念道:煞星转世,生在广陵。斗转星移,落入皇城,煞星不落,帝王不稳。请问皇上,这里面的有哪一字哪一句是直指皇后了?
姬渊冷冷的看他。
静安王这是在责怪他了?
朝歌都让人扔鸡蛋在身上了,他不为朝歌出面,还有谁能为她出面?
静安王说:“有些事情,关起门来君臣说一说就好了,现在都闹到民间去了。恐怕闹得越大,对册立皇后越不利。皇上一心只想护短,想杀鸡儆猴,可这是有心人故意散布出去的谣言,杀鸡儆猴是没有用的,真正造谣生事的人躲在暗处,依旧会在暗处煽风点火。”
姬渊神色不明,道:“既然静安王想为朕分忧,这事就由静安王去办吧,皇后册立之前,这事要解决了,朕不想听到风言风语。”
她明明是沈家的福星,他容不得这些人颠倒黑白,还把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他不能让朝歌背这个恶名。
他容不得朝歌在这些事情上受半分委屈。
静安王说:“臣领旨。”
领旨后的静安王退了出去。
翌日,他立刻带了人马,上街巡视。
这本是他的拿手好活。
身边奴才前呼后拥,旁人看见他都要躲得老远。
不过,听说静安王最近洗心革面,从新做人了。
姑娘再也不用担心出门会被静安王看上,掳回府了。
他带人在街头,小酒馆,饭店,戏院,到处溜跶了一圈,最后听见一说书的正绘声绘色唾沫横飞的讲广陵七姑娘在沈府中的种种事迹。
这说书的年纪不大,是一位十五岁的小姑娘。
穿着一身的红衣,红红火火,模样好看,声音清脆,响亮,吸引不少看客。
今天讲的正是广陵七姑娘被传是煞星,在府中接二连三闹出人命之事,最后证实,是被一猛虎所伤。
讲到精彩处,众人都捏一把汗。
红果和卫珍一块站在暗处,暗暗点头。
说得很好,照这效果下去,以后就请这说书的多坐在这儿说说她家小姐的光荣事迹吧。
静安王站在一旁听了听,忽然就低笑了一声。
这事,明显是朝歌自个安排的。
她,还真是有点小聪明。
一个时辰后,她以一句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打赏的打赏。
等收完赏钱,她拎着荷包就往外走了。
静安王一路跟过去,见她在路边买了两个包子,又去了一趟药房后,再出来,就一路飞快的跑了。
静安王想去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一路跟了过去,跟进了一个破旧的院子。
有个老者在屋里破旧的榻上躺着,时不时发出几声咳嗽,显然是病了。
“爷爷,冰冰回来了。”
“爷爷,冰冰给您带了包子,还热乎着呢。”
“爷爷,冰冰今天挣了好多的银钱,以后就由冰冰养你吧,爷爷以后再也不用去说书了,冰冰也可以的。”
小姑娘的声音一改说书时的响亮,温温柔柔。
第688章为话本提供素材
说起这冰冰,知道她的人都晓得,无父无母,与爷爷相依为命,靠爷爷说书过日子。
静安王以前那也是大街小巷挨个闲游的主,对这说书的祖孙俩也是知晓一二的。
近两年,静安王收起顽劣的性情,老老实实做事、本本分分做人。
再见这冰冰,不料她竟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变了个模样。
看见冰冰的爷爷,那个说书的瘦老头,这才想起她来。
冰冰爷爷人称说书的,原本姓许,名世山。
实际上,也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
说书的许世山勉强起了身,咬了一口孙女递来的包子。
昨个晚上,经过卫珍的介绍,红果就找到这里来了。
卫珍说:这京师有个说书的,说得极为精彩。
卫珍常在京师忙生意上的事情,来来往往的,她也就知道了这么个人。
许世山虽然书说得精彩,奈何他在这京师无依无靠无势,一个老头带一个小姑娘,站不住脚。
说书得的银钱,交交保护费,交交场子费,到手的没几个。
勉强度日。
红果寻来,本是想请许世山说书的,奈何他病了好几天了,躺在榻上起不来。
冰冰自告奋勇,说她可以代替爷爷说书,并且当场表演了一段。
红果卫珍见她确实说得不错,就答应让她代爷爷说书,并给她找了一个人来人往,达官富人喜欢来的酒馆。
事成之后,说会给她报酬。
所以,也就有了今天的冰冰出场子,并且用达官贵人打赏的银子买了药。
许世山这边吃着热乎的包子,冰冰准备去给他盛一碗粥过来,回头就见一个人站在门口。
吓得她啊了一声,往后一退,再定睛一看,这人她认识,不就是整天抢强民女的静安王姬良吗?
冰冰本能的就拿起一边的扫帚举了起来说:“你想干什么?”
她想当然的以为是静安王是抢自己回府给他做妾的。
静安王姬良看她跟个小辣椒似的。
许世山一看来人,也吓得面上一慌,忙挣扎着就从榻上爬起来喊:“王爷,我求求您了,您放过我孙女吧,您放过我孙女吧。”
冰冰赶紧上前扶了他爷爷,声音颤抖,还要极力强装威严,凶巴巴的说:“你要是敢对我不轨,我就与你同归与尽。”
静安王忽然就哂笑了一声,道:“你们莫慌,我没有恶意,我过来,是有一事要问。”
“你想问什么?”冰冰假装凶神恶煞,想让他晓得她可不是规规矩矩温温柔柔的小姑娘,不会任他摆布的。
静安王也不气,问道:“这说书的话本,是谁给你的?”
这事是要保密的,岂能告诉静安王。
她机智的说:“我自己听来的。”
瞧她一脸防备,静安王说:“说得很好,你们可以继续在那里说书,不会有人打扰你们的。”
他转身走了。
祖孙俩诧异。
静安王这话什么意思?
冰冰忙把扫帚放下来,扶她爷爷坐下。
红果卫珍那时就一块进来了。
静安王前来一事,她们是有看见的,直等到他人走了,两人才出来。
一看红果与卫珍又过来了,冰冰忙过来抱拳,行了一礼,唤:“两位姐姐,我今天说的可还好?”
红果把手里装着银钱的荷包递给她说:“甚好,继续,我家主子写的话本以后就由你来说了。”
冰冰欢喜不已,忙打开荷包一看,给了她一袋的碎银。
这可真是发了大财了。
红果又说:“静安王那里,你不用担心,他现在已洗心革面了,不会为难你们。”
冰冰忙点头,说:“两位姐姐是冰冰和爷爷的大恩人,请容冰冰一拜。”
她跪下就要磕头,红果伸手把她给拦住,说:“谈不上恩情,这都是你应该得的,回头去给你爷爷请个大夫过来看一看吧。”
老爷子咳得厉害,听说咳了好几天了,一直不见好转。
冰冰应下。
等交待过该交待的事情,红果卫珍一块离去。
冰冰这边又忙着把粥给爷爷端过来,在请大夫来前,又去厨房把药煎了起来。
她这边的药还没有煎出来,就听有人唤:是说书的老先生住在这儿吧?
冰冰忙走出来,一看不认识。
她又忙询问他是谁,才得知是个大夫,有人给了银钱,让他来给说书的看病。
冰冰又忙问是谁给的银钱,这人支支吾吾的,说人家不让说。
冰冰就问是男是女,这人说是男的。
冰冰再问是不是二十来岁的男人,这人说是的。
冰冰再问:是不是静安王。
这人呆了一下,忙说不是,绝对不是。
冰冰也就不再追问了,赶紧先让大夫给她爷爷看了病。
她心里觉得是静安王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肯欠这个人情。
谁知道这静安王打的是什么主意,没准是故意让她欠下银钱,到时候好抢她去做他的小妾。
反正手里现在有了银子,她非要把银钱给结了,但这大夫却是死活不肯要,给诊断过,又开了药方子,扔下她塞过来的银子,他拔腿跑了。
冰冰只好就此作罢。
这事之后,冰冰就代替她爷爷去酒馆说书。
红果会定期把自家主子写好的话本给她送过来。
静安王姬良会常来这里光顾,听她说上一段。
不仅静安王姬良会过来听上一段,这京师里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小老百姓,知道这说书的每天会在这里说一段帝后情,也会特意跑过来听一听。
这小酒馆楼上楼下,每天都坐满了人,生意不要太好。
有的人为了要听一段帝后情,那可是要提前预定,把位置定下来。
这些都是后事,暂且不提。
这期间,朝歌也是忙得一个昏天暗地。
这故事展开了,就收不住了。
累得她,忙得她,这一天都没有去找皇上。
这一天,姬渊还不知道民间有个说书的姑娘说了一段帝后情。
乍见朝歌一天没有过来,午时,他亲自过去找人了,想看一看她究竟在忙什么,忙得也不知道来陪一陪他。
那一天的朝歌忙得废寝忘食,吃了口点心,喝了碗燕窝,继续奋笔疾书。
灵感如泉涌。
不写不痛快。
姬渊前来,不让人通报,悄悄就转到她身后了。
她写得专注,也不知道有人进来。
专注于研墨的红柚脸憋红了,轻咳了一声,想提醒她,可皇上不让她说,她也不敢。
姬渊弯腰看了看她写的。
名字都是化名,她写的就是一段男主人公英雄救美的故事。
这故事看起来有些熟悉。
其实就是朝歌一行人前去观潮,回来的路上,她被人掳走了,男主角英雄救美的桥段。
红柚又咳了一声。
朝歌说:“怎么回事?”
红柚忙说嗓子有点痒。
朝歌让她去喝杯茶,红柚如蒙大赦,赶紧退下了。
耳边忽然就传来一句:“朝歌,你这是在写什么?”
朝歌被吓得心肝差点没跳出来,啊了一声。
姬渊忙坐下来给她顺气。
等她缓过气,想起红柚刚才的咳嗽,她气呼呼的捶了他一拳,道:“你想吓死我不成。”
“我怎么会舍得,我就是想看一看,朝歌今天在忙什么。”
忙得连去陪他的时间都没有了。
朝歌这才害羞的说:“我在写一段关于帝后情的故事。”
姬渊好像明白了什么,问她:“关于你我的?”
朝歌点头,说:“我找了个说书的。”
这事还是告诉他一声吧,他早晚会知道的。
与其由旁人告诉他,不如她来说。
她把自己派红果做的事告诉他了。
姬渊兴致盎然,要看她写的是什么。
一边看一边评价:“朝歌文采不错啊,回头派人把朝歌写的书整理成册,传扬天下。”
朝歌一怔。
她本来还没这想法呢,被他如此提醒,她心里一动,莞尔,道:“朝歌就在此谢过皇上的支持了。”
不枉她累死累活,手都累酸了。
她下意识揉了一下发酸的手腕,奴婢红菱进来悄声说:“皇上,小姐,几时用膳?”
姬渊看了看朝歌,问她:“还没用膳?”
朝歌忙说:“用过了,用过了。”
明明只是吃了些点心,用了份燕窝。
姬渊拉她起来说:“帝后情,岂是三两天可以写完的。”
来日方长,岂能急于一时。
他让红菱摆膳。
朝歌只得作罢,陪他一块用膳。
姬渊拿了筷子,为她夹菜,说:“张口。”
“……”朝歌被她喂了一口。
他又要喂第二口,朝歌莞尔,道:“皇上,我自己来吧。”
姬渊说:“多给你找些素材,等你写的时候,把我喂你吃菜的故事写进去,羡慕死旁人。”
“……”
“乖,张口。”
为了羡慕嫉妒死旁人,朝歌乖乖的由皇上亲自喂了好几口菜。
这事得有来有往,朝歌也为他盛了汤,又喂他喝了好几口。
一旁伺候的红菱满眼笑意,如老母亲。
不论是霁月还是现在的皇上,都是那么的宠爱她家小姐。
沈朝歌这边抓紧时间写着她的话本,帝后情在民间传得那是一个沸沸扬扬。
虽是没有指名道姓,旁人就是知道这帝后就是当今的皇上与沈府七姑娘。
煞星一事,被帝后情的风头压过。
至此,民间没人再议论广陵七姑娘是煞星,大家津津乐道的是帝后情。
在这段时间,冰冰也赚了个盆满钵满,高高兴兴的把她爷爷从那个破旧的院子里接了出来,另租一个房子,住进了宽敞明亮的院子。
前文再续,书接上一回。
这姑娘就是吃这碗饭的,张口就来,每一段故事都能让听客如身临其境。
静安王这几天也迷上了听书,每天这个点,就会抽出时间前来坐一坐。
冰冰人站在一专门为她说书搭的台柱子上,表情随着故事的情节推动而生动。
今天讲的是朝歌有一次从树上落下后,昏睡期间,魂游向外,遇着一位神仙,原来是她的魂升天了。
这神仙告诉她,她本是一位修炼成仙的花仙,要在人间去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方才功德圆满,飞仙升天,让她回到人间后,潜心修炼,多积功德。
等醒来之后,已不记得魂游向外之事,但却醍醐灌顶,大彻大悟,开始在府上办学院,让府里的姑娘都读书,又周济难民,帮助穷人。
这些故事情节沈朝歌在写的时候略有改动。
她总得让人知道,她现在可不是普通人,也非煞星。
她遭遇了特别的神迹奇事。
嗯,她是要飞升的仙女。
静安王坐在观众席上听着,嘴角扯了扯,忍俊不禁。
笑这写话本的人脑洞大开。
虽然不确定这写话本的是不是沈朝歌本人,可这事定然是沈朝歌授意的。
等到这说书的冰冰以一句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为结束后,观众是恋恋不舍的散了。
冰冰提着自己的钱袋,高高兴兴的出了酒楼。
一出酒楼,就被两个男人给拦住了。
一个说:冰冰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那边停了一辆马车。
冰冰不认识,不肯去,只道:“抱谦,我还有事。”拔腿就要跑,被人一把拽了回来,两人一边一个拽着她的胳膊,把她往那边的马车上押。
冰冰面上一急,喊:放手。
救命。
没人搭理。
人就是这样冷漠。
随着冰冰被押往那辆马车时,静安王人快步走了过来,腿往那马车上一踩,冲里面的人喊:“哟,这京师除了本王,还有谁敢光天化日下强抢民女,出来让本王见识见识。”
坐在马车里的御史大夫孙贺老脸一黑。
这个静安王,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被押送过来的冰冰呆了呆,叫:“静安王,你想干什么?”
她以为是静安王派人来抢她。
静安王给她一个白眼,道:“傻缺,本王这是在救你。”
被骂的冰冰没敢还口,忙用力一挣。
拽她的两人没敢再拦,放了她。
静安王冲马车里的人喊:“是你自己走出来,还是我上去把你拽出来?”
先皇在世的时候没人敢惹这静安王,现在依旧没人敢惹。
御史大夫孙贺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来,老脸上勉强挤出笑来,抱拳,道:“静安王,何事啊?”
静安王说:“原来是孙大人啊,没想到孙大人也干起了强抢民女的事,这晚节不保,晚节不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