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削去皇子的身份
夜深人静。
沈朝歌手抱着一本书卷,人靠在床榻上,睡着了。
本想给他霁月多读一会书的,读着读着,困意就来了,挡也挡不住。
她闭上眼睛,睡得迷迷糊糊。
有个黑衣人影闪身进来了。
正是白日姬善殿下交待过后,潜入沈府查探过的那人。
他迅速走了进来,来到床榻边上,看了一眼靠在边上的人,小心的避开她,去查看躺着的沈霁月。
气息果然全无。
身上冰凉,明显已死去多时。
待查看仔细,这人又迅速离去,朝姬善殿下禀报。
沉寂的夜晚,悄无声息的过去。
黑夜去,白昼来。
翻了个身,朝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身边的人抱住。
身边的人猛然就睁了眼睛。
沈霁月看了看趴在他身上的人。
睡得跟个小猫似的,模样再踏实不过,仿若她抱的是一个活人。
他反手把人抱在了怀里。
时间不足三天,他提前醒过来了。
他想了想,又看了看天,时间尚早,便没有立刻唤醒朝歌。
朝歌是在他温暖的怀里醒来的。
睁开眼来,她看了看面前的霁月,和他说了一句话:霁月哥哥,你说三天后你就会回来,那我就等你三天,你若是三天后不回来,我,我就把你给埋了。
低首,她在他光洁的额上亲了一下,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她起身,前去洗漱。
他微微睁开一只眼睛,想了想。
三天不醒来,就把他给埋了。
朝歌这是知道他是假死了?
不愧是朝歌,小聪明还是挺多的,他不过提点几下,她就猜到了。
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在假死的这段时间,他是没有意识的。
他正想着这事,洗漱过后的朝歌又进来了。
他本能的又闭了一下眼,他就想看看自己假死的时候,朝歌都在这儿干了些什么。
刚刚睁眼时,朝歌是躺在他怀里的。
难不成这几天,小姑娘都和他睡一块?
她先拿了布给他把手擦一擦。
倒是没有想到,朝歌竟是这般细心,还知道每天给他擦干净。
她又拿布给他把脸、耳朵、全都擦了一遍。
朝歌想着他睡了一夜了,身上也是需要擦洗的,而且,这衣裳也是需要换的,霁月爱干净爱漂亮,不能一直让他穿着这一件衣裳。
她又让奴婢退了下去。
换衣裳擦身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让奴婢看见的。
她把要换的衣裳找了过来,摆放在床头。
再走到霁月面前,她自然的去解他的衣袍。
然后,给他仔细的擦了起来。
万没想到,朝歌会亲自为他做这些事情。
霁月微微睁了一只眼来悄悄打量。
跟个小妻子似的。
朝歌忽然看了过去,一下子就触碰到睁开眼来的霁月。
假死的人忽然睁了眼,吓她一跳。
她身子本就虚着,人一惊,腿上一晃,人扑了下去,她本能的伸手去抵,就听霁月一些闷哼。
她这手一摁,摁在了不该摁的地方,疼得不轻。
半天没有缓过那口气。
朝歌听见声响,慌乱的又忙站好。
见他表情怪异,忙问:“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吗?”
霁月勉强挤出‘没有’两个字。
是真的很不舒服。
朝歌低首又看了看他,他刚醒过来,脸色还不是很好看。
怎么这脸色看起来比假死的时候更难看了?
她伸手轻轻去触碰他,又怕碰坏了他,手又缩了回去,小声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霁月勉强解释:“可能刚醒来,不大适应。”
他不能不倒吸一口气,让自己缓过那股疼劲。
原来是不大适应,担心过后,朝歌难免抱怨,说:“这种药都敢服用,万一醒不过来,你要我怎么办,我找谁说理去,你以后要是再这样子,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想刚知道他的死讯时,她以为天都要塌下来了。
连跟他一块去死的心都有了。
霁月看她皱着小脸,一脸认真,眼睛还红了,他便规规矩矩的回她一句:“我听夫人的话。”
谁要听他现在说甜言蜜语。
朝歌描了一眼他敞着的衣裳,见他脸色好了不少,她身子一扭,说:“你快把衣裳穿起来了。丢死人了。”
拔腿,她跑了出去。
霁月蹙着眉,丢死人了?
他哪里丢人了?
把自己收拾妥当后,他继续靠在那里,等朝歌进来。
过了一会,朝歌大要知道他应该是收拾好了,小心翼翼的探了个脑袋朝里看了看,果见他人已起来,只是靠在床榻上没有动弹。
她悄悄的走进来,问他:你现在没事了吗?
霁月点头说:“没事了。”
“身体没有旁的不舒服吗?”
“嗯,很好。”
朝歌放心下来,又问他:“你现在已经醒了,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霁月说:就当我没有醒过来,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朝歌了然,又问他:那你现在饿了吧?
他点头,说:“把你外面的奴婢,都赶回去。”
哦……
朝歌明白他的意思,他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转身出去,来到外面对自己的婢女说:“你们已经陪我在这里多时了,都不累吗?都不要站在这儿伺候了,都回去吧。”
几个婢女哪里肯放心,朝歌板着脸说: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红蓉哭丧着脸说:小姐,我们不放心你呀。
朝歌只好放柔声音说:“你们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还能自杀不成,听话,现在全都回去歇息,不要让我为你们心烦。”
七小姐严肃认真的发话了,几个婢女只好先撤了,回了朝阳阁等着。
待把人都打发走了,朝歌过来给他回话。
知道院里没有了旁人,沈霁月也就起了身。
沈行过来伺候,然后把他假死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和他说了一下。
沈霁月一边听着,一边又重新洗漱一下。
等他洗漱过后,沈行这边又派人拿了些膳粥过来。
朝歌跟着他一块坐下,用了一些膳粥,问他说:“奶奶因为你假死的事情,一直很伤心呢,我可以朝奶奶透露一二吧?”
霁月说: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朝歌小啄了几口粥后,小声说句:“你倒是心狠得很。”
霁月看她一眼。
在朝歌的心里,他的形象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差了?
他只能为自己解释一句,反问:“我几时对你心狠过了?”
他假死一事,还不够心狠?
她咬咬唇,辩解:“虽然是提前和我打招呼了,可谁会联想到这么多?我脑子本就不好使。”
霁月叹口气,说:“是我不对。”
话虽如此,朝歌可不在他脸上看到丝毫带认错的诚意。
用过早膳,那边下朝后的萧归流又过来了。
借着给他看病为名,来检查一下他的情况,不料,他竟然已经醒了。
萧归流有些许的惊讶,问:“几时醒的?”
霁月说半夜就醒了。
还调侃说他这药是不是失效了。
萧归流当然不承认自己的药有问题,只说怕他睡久了,用的药量少一些。
朝歌吃惊的看霁月一眼。
半夜就醒了,他为什么不唤醒她,告诉她?
她一直以为,他早上才醒来的。
他早上的时候还躺在那里,装模作样的,让她为他又擦又洗。
想一想,都羞死人了。
霁月仿若没看见她抱怨不满的眼神,继续询问萧归流宫里的情况。
萧归流看朝歌在一旁站着,欲言又止,就是希望朝歌出去吧。
这些事情,他是不希望女人参与的,尤其是朝歌。
照星相来说,这朝歌是煞星,是会妨碍到霁月的。
朝歌当然也是识相的,转身走了。
待她离开,萧归流把宫里的局势说了一下。
三皇子暗中蠢蠢欲动,这几天宫里宫外常有出入,定然是已有所行动了,只是大规模的行动不曾看见,想必是隐藏在暗中了。
至于皇上的龙体,皇上一直在昏睡之中。
没有沈太尉的允许,皇上哪敢醒过来。
皇上昏睡不醒。
二皇子姬盛监国,把持朝局,现在又联合静安王把皇宫给包围了。
手握兵权的沈太尉已死,就无所畏惧了。
曾经监国的三皇子姬善再无法忍受姬盛把持朝堂。
这几天三皇子积极的调兵遣将,支持他的一郡带着兵偷偷摸摸的往皇城这边潜伏进来的。
只需三皇子一声令下,这支军队就能闯入皇城,把皇上解救出来。
沈府和往常一样,戒备森严。
朝歌也和往常一样,守在养心阁,只是里面已没了霁月本人,躺在那里的,是一个易了容的,霁月。
沈老夫人、五姑娘凤吟、三姑娘暮词每天还是会过来一趟的。
朝歌和往常一样,守在榻前,假装伤悲。
她知道霁月正在干一件大事。
究竟是什么大事,霁月不说,她也不是很清楚。
能让霁月假死去干的事,总归不是一件小事。
就在这一天,三皇子带了些人来到宫殿的城门之上。
宫外,一批黑压压的军队冲了过来。
三皇子说投降不杀,守城的竟是没人敢反抗。
他亲自把宫里的城门给打开了。
军队顺顺利利的涌了进来。
一时之间,喊杀声震天。
随着这帮人入宫,另一支由沈霁月所带领的军队也涌入向宫中。
那时,白奕和沈朦带着一批军队迎了出来。
双方相见,先是一阵恶战。
在看到沈霁月的那一刻,姬善殿下忽然意识到大势不妙。
沈霁月没死。
他被设计了。
当机立断,他带了几个得力的手下,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冲向景仁宫。
景仁宫的寝殿里,静安王和姬盛殿下守护在此。
静安王说:“姬善,你果然还是反了。”
姬善眼睛血红,恨声道:“想反的是你们,我是来救皇上的。”
姬盛殿下说:“皇上若有病,萧神医会救他,你少打着营救皇上的旗号,干着造反之事。”
“谁想要造反啊?”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忽然就传了过来,就见皇上姬闵走过来了。
他面色有些许的惨白,果然是虚弱了不少。
姬善一怔,不敢相信。
明明说皇上在昏睡之中,冲喜之日都没有醒过来。
不过,沈太尉都活过来了,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别人这是设了个局,一心让他往里跳呢。
沈太尉那时已带了兵冲进来,说:“启禀皇上,姬善殿下带的兵已被包围,还请皇上发落。”
姬善殿下脸色惨白。
大局已定,是没有他的退路了。
皇上说:“三皇子姬善意图谋反,罪证确凿,罪不可赦,把姬善押入大牢,削去他皇子的身份,终身幽禁。”
姬善殿下手中的刀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削去他皇子的身份?幽禁?
一旦幽禁,还有活路?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声道:“父皇,请听儿臣解释,儿臣就是自己死,也万没有害您之心,这些日子您一直昏迷不醒,姬盛把持朝局,沈太尉又不允任何人来见您,儿臣也是担心这两人狼狈为奸,把您给软禁在此,才会出此下策,调兵遣将来迎救您。”
皇上额首,眸中神色淡漠,毫不掩饰对他的失望,道:“如此说来,朕眼见的还不是对的了,朕是冤枉你了?”
姬善殿下砰的磕了个头:“请父皇明鉴。”
皇上说:“押下去。”
沈太尉打了个手势,他身边的人迅速过来,把人押下,带了出去。
姬善殿下没敢挣扎一下。
在这个关头挣扎,触动皇上的怒意,只会死得更快。
随着姬善殿下离开,皇上只觉得双腿发软,有气无力的坐了下来,说:“把姬善的所有同党,该杀的杀,该关的关,沈太尉,这事你去处理吧。”
沈太尉领命。
他前去传令下去,姬善一伙所有参与宫变之人,一律斩首。
一眼望去,整个皇宫被血成红色。
天际那边,忽然乌云密布。
顷刻之间,有瓢泼大雨哗哗落了下来。
被血染的地面,又被冲洗得一尘不染,仿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景仁宫。
一醒来就听说了三皇子要造反一事,处理了三皇子后,皇上心神越发的不振。
四位皇子,现在就只有姬盛一位了。
靠在龙榻上,皇上闭了闭眼,对跪在他面前的姬盛殿下说:“姬善再不是,终是你的兄弟,姬盛,你要答应我,不可害他性命。”
姬盛殿下说:儿臣谨记父皇教导。
皇上又想了想,有些事情又无从想起,他便说:“你出去吧,让沈太尉进来见朕。”
姬盛殿下也就退了下去,让人去传话给沈太尉,让他过来见皇上。
过了一会,在景仁宫外的沈太尉匆匆走了进来。
第660章三皇子宫变失败
皇上看沈太尉身上有些许的雨点,血点,他意兴阑珊的问:“下雨了。”
沈太尉说是。
皇上又问:人都怎么处置的?
沈太尉说:为了永绝后患,一律问斩。
皇上点头,又问他:“怎么想起来,让二皇子监国了。”
那言外之意就是,怎么没让三皇子继续监国。
沈太尉说:“皇上抱恙,不能上朝,身为皇子,理应学习监国,为皇上分忧,臣想,皇上也愿意给二皇子一个学习监国的机会。三皇子虽有监国的经验,若再继续让他监国,恐怕在皇上昏睡期间,会生出自高自大的想法,不曾料想,让二皇子监国后,他反生出逆谋之心。”
皇上想了想,想问些什么,好像又没什么可问的。
沈太尉一番解释,堪称完美。
继续让三皇子监国,他必心高气傲,以为自己必是太子无疑,皇上一死,他就可以登基了。
三皇子若有此野心,不论谁监国,都不是一件好事。
他可能会盼着他这个父皇早点死。
想上次他发病的时候,三皇子喊着说:儿臣恨不能代替父皇受这痛苦,祈求苍天垂怜,我姬善愿意折寿十年,只求父皇不再头疼,健健康康。
他这一生,什么样的人情冷暧没有见过,却独独还对自己的孩子抱有期望。
本以为他们年幼,心里依旧存有善良。
皇上想了想,说:“先下去吧。”
沈霁月退下。
萧神医这时走了进来,问他:“皇上现在龙体如何?”
皇上说:“精神欠佳。”
萧神医说:“不如让墨采女过来伺候?”
皇上面有诧异,宫里有采女吗?
他的后宫里原本没有采女,只有几位贵妃。
萧神医说:“皇上昏睡期间,好像陷入了梦魇,一直醒不过来,沈太尉建议为皇上冲了个喜,这墨采女是个难得的奇女子,与皇上的八字极为匹配,虽不曾行房,皇上还就醒了过来,既然皇上今天醒来了,不如就用采阴补阳法,把这墨采女叫过来伺候吧。”
冲喜啊!
萧神医的话,他还是信的。
皇上明白了,若真是如此,这墨采女就得赏了。
他说:稍后,就宣墨采女进来伺候吧。
萧神医出去吩咐这事。
皇上宣墨采女过来伺候,那是要梳妆洗漱的。
景仁宫这边立刻派了宫女前去伺候。
萧神医又开了一副滋补的药,让人去煎药,一会给皇上服下。
在这期间,已听见风声的赵贵妃冒着大雨匆匆忙忙的过来了。
她已晓得宫变失败,三皇子被押入大牢。
她的父亲还有兄长,据说在宫变中被当场击杀。
皇上不肯见她。
赵玑珠跪在外面的地上,哭喊:“皇上明鉴,善儿向来宅心仁厚,您是知道的,您昏睡期间,沈太尉联合二皇子图谋不轨……”
她正说着,沈太尉和静安王一起走了过来。
皇上在寝宫里说:“传令下去,把赵贵妃幽禁在冷宫。”
萧神医过来传话,沈太尉打了个手执,赵贵妃在哭喊声中就被人带走了。
静安王这时拔腿走了进去,来到皇上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说:“皇兄刚刚醒来,保重龙体要紧。”
皇上瞧他一眼。
姬良越来越不像他了。
他几时这般会关心人了。
又几时这般正经过。
皇上说:“过来坐这儿,和我说说这几天宫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静安王就来到他跟前,把宫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就是沈太尉让二皇子监国,三皇子不满,暗中与郡守私通,带着军队悄悄潜入皇城,并且亲自打开了皇城的大门,放军队入宫。
沈太尉英明神武,料到三皇子有逆反之心,在皇上昏迷不醒之时就做了部署。
不然,今天这大耀国的皇上恐怕已经易主,是三皇子了。
皇上听静安王说完,神色哀伤的道句:朕一直对他寄予厚望。
没想到,他才昏迷几日,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逆反了。
静安王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皇兄您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还不清楚吗?怎么临到您自个了,反倒天真起来了。”
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姬良不提醒,他几乎要忘记了。
为了这个皇权,当年的他,也牺牲了许多的人,不惜斩草除根,杀了他的亲兄弟。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因为皇权自相残杀。
不要走上这一条路。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后,忽然冷笑一声,道:“你当年还只是个屁点大的小东西,你知道什么?”
说得他好像有亲眼目睹过一样。
姬良想:他是不知道什么,也没有亲眼目睹,可他知道自己的父皇当年也曾躺在病榻上起不来。
姬闵也是那样没日没夜的照顾于皇上,现在想来,恐怕不是照顾,而是软禁了。
再后来,发起了宫变。
当年的皇兄就像今天的三皇子一样。
毫无新意,却是一辈子的惨痛。
皇兄们在宫变中都死了,确实是被姬闵杀死的。
为了这个皇位,他谁都不会在乎的。
谁的命,他都可以取。
想起往事,姬良面上有些惨淡,说:“那时年幼,确实也不知道什么,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在年幼,皇兄的安危,以后就由我来保护吧。”
死了那么多亲人,对他的打击甚重,他又岂会真的不记得。
姬闵忽然就有种石头从心里放下的感觉。
姬良是真长大了,懂事了。
终于知道和他一条心了。
毕竟,他也只有他这么一个皇兄了。
皇上姬闵伸手,想握住姬良的手。
姬良看了看,伸手与他相握,听他说:“良弟,有你这话,朕这一生也无遗憾了。”
姬良勉强一笑,道:“不管旁人怎么样,我会一直陪在皇兄身边的。”
皇上姬闵因他得的安慰不小。
他混帐了这么多年,总于知道做个人了。
皇上又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说:“去吧,把赵贵妃娘家余下的家眷都抓起来,满门抄斩。”
姬良站了起来,领命。
满门抄斩,皇上还是那个皇上,一样的心狠手辣。
皇上看着他退去的背影,又晃了一下心神。
一转眼,姬良都这么大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去管他那些混帐的事情。
景仁宫外……
因为死了许多的人,尸体需要被清理,外面一直在忙碌。
得知皇上苏醒过来后,孟贵妃在不久之后也来求见了。
外面下着大雨,她坐着顶轿,一路晃晃悠悠的来了。
儿子胜利了。
赵贵妃被打入冷宫,她儿子被幽禁在牢中,这事怎么想,都让人快活。
从今以后,再没有人和她儿子一争长短了。
因为快活,心情就格外好。
这点雨当然也不算什么。
来到景仁宫后,她的表情已演变成悲哀。
当真是收放自如。
她来求见皇上,皇上也就宣她进来了。
见皇上果真醒了过来,她忙行了大礼说:“皇上万安,您能醒来,臣妾真是太高兴了。”
说着这话,她拿帕子试了一下眼泪。
皇上便让她起来说话。
孟贵妃走到他跟前,在他龙榻旁站下,难过的说:“皇上,宫里发生的事情,臣妾已经知道了,臣妾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皇上。”
皇上冷呵了一声,说:“发生这样的事情,孟贵妃心里应该是很高兴的,你不用安慰朕,也不用说什么。”
孟贵妃被噎了一下后,扑通跪了下来,哭道:“皇上您说这话是在拿刀戳臣妾的心,臣妾在皇上面前不敢有丝毫的隐瞒,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想自己的儿子被皇上喜欢呢?臣妾就算再想姬盛出息,也万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臣妾更担心的是皇上的龙体,怕皇上因此忧上加忧,您这病情持续了这么多年不见好,就是想得太多了,臣妾恳求皇上,放宽了心。”
姬闵看着她,忽然就笑了一下。
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想自己的儿子被皇上喜欢。
言下之意就是说,哪个不想自己的儿子被立为太子。
姬妃就不想啊!
如果她想,就不会带着儿子一起离开皇宫了。
姬妃的高度,终究不是她们这帮俗气的女人能比得上的。
姬妃,她死不见尸。
她还活着的吧!
让他放宽心不去想她,是不可能的了。
他忽然摆摆手,说:“下去吧,你下去吧。”
孟贵妃见他不愿意再和自己说话,就行了礼,又说了几句让他保重龙体的话,这才退了下去。
皇上就唤了沈太尉,让人传沈太尉过来。
外面有奴才应了声,过了一会,沈太尉就进来了。
就见皇上正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幅画卷。
沈太尉走过来行了一礼,问他:“皇上这是在作什么?”
皇上说:这幅画上的人,你给我认一认。
展开画卷,那是一个女人的画像。
正是他的母妃。
皇上说:“这是姬妃,也叫羲荷,我思来想去,她一定还活着的,没准到时候在邶国就能与她相见了。”
沈霁月不置可否。
皇上说:“这次邶国,朕要御驾亲征,踏平邶国。到了邶国,你给朕好好留意着这个女人。”
沈霁月诧异,问他:“皇上要御驾亲征?”
皇上坚定的点头,说:“朕要亲眼看着邶国被我们打败。”
羲荷的心里这一生放不下的就是虞羽,既然他放不下虞羽,只要她还活着,一听到虞羽兵败的消息,肯定会藏不住的,说不定就会前去营救他。
只要她出现,他就会捉住她。
沈霁月只说:“那就祝皇上旗开得胜。”
活着,他倒希望母妃还活着。
如果母妃还活着,他可以不杀他,过往的事不再追究,容他继续活着。
和霁月商议过这事后,皇上的精神又大振起来。
他固执的相信羲荷还活着,下了决心要去御驾亲征。
因着这种强烈的信念,竟让他整个人的精神就恢复了大半。
后来又服了奴才送来的药喝了,整个人更精神了。
过了一会,他忽然想起好一会没看见刘公公了,就唤人来问。
伺候在外面的一位公公是个新面孔,他前来回话说:皇上,您说的刘公公,他这几天一直病重在榻,不能前来伺候,大概是见皇上一直病着醒不来,心里着急上火,就跟着病倒了。
既然如此,皇上也就不多问了。
宫里渐渐安静下来。
不久之后,墨采女就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送来了。
和上次一样,用锦被裹成蚕蛹的形状。
那时,萧神医站在景仁宫之外伺候。
那件事情虽然过去许久了,他一直有放在心里的。
当日的宫宴上,墨兰忽然失态,后来想一想,就知道那并非是酒后失态,而是让人在酒中下了药。
为了这事,他有前去调查一番,找到了墨兰所用的酒杯,上面果然沾了药。
那天宫宴,与墨兰相近的是墨涵。
排除了一切可能后,也只有墨涵了。
既然她那么嫉妒墨兰所拥有的一切,他不介意帮她一把,让她也拥有该有的尊贵。
到时候,再由她去为皇上殉葬,也算一种圆满了。
寝殿之内,墨采女诚惶诚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就算是病了多日的皇上,那也是九五之尊,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在这样的人面前,又是这样的姿态相见,墨采女瑟瑟发抖。
她毕竟年幼,也没见过太大的场面。
萧神医之前已给皇上服下药,他现在面貌上又精神了不少。
皇上看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墨涵极力压着声音里的颤抖,轻声说:“回皇上,我,我叫墨涵。”
皇上想了想,问:“是墨家的姑娘?”
“是,是的。”
小姑娘年幼,水灵灵的,墨家的姑娘果然也都是生得上等的绝美。
皇上想了想,之前萧神医和他说:在此女身上运用采阴补阳法,会令他的身体恢复得更快一些。
皇上起了些身,挑开她身上的锦被。
他也想尽快恢复,好御驾亲征。
只要想到擒到虞羽,羲荷就会现身,他浑身就又畅快起来。
由于之前服的药里是掺杂一些旁的药物的,皇上一副宝刀未老的气派。
小姑娘初经人事,不禁折腾。
皇上纯属想要采阴补阳,加上药力的作用,实在也没法怜惜她。
事后,皇上说:就封你为贵人吧。
墨涵大喜,谢主隆恩。
之前她是采女,那是正十品,现在贵人,这是一跃为正七品了。
她觉得加以时日,她一定可以位列贵妃娘娘了。
她为皇上冲喜后,皇上苏醒过来了。
说明她是皇上的福星。
第661章五姑娘的大婚日
一天了。
日落之时,沈太尉终于回府了。
回到他的养心阁时,今个这里的人还不曾散去。
三姑娘、五姑娘、朝歌都在。
几个人陪在沈老夫人的跟前,一块围着床榻坐着,说话。
霁月‘死了’,大家都没什么精神的,一直为他悲哀。
连着为霁月哀伤了数日后,沈老夫人今天有许多的感慨,叹气说:“你大哥虽是咱们沈家收养的,说起来也是咱们沈家的孩子了,他在咱们府上这么多年,性格向来沉闷,想一想,他虽与咱们不够亲热,也没有旁的毛病了,这些年来,咱们对他也着实不够好,关心也不够多,这是我老太太对他的亏欠。”
朝歌只好安慰她:大哥不会怪你的。
老太太伤感,道:“他虽不会怪我,只怕你大伯父泉下有知,会责备我了。”
毕竟是他用命救回来的孩子。
本想让他养在沈家,长大成人。
不料,这还不曾到弱冠之人,她这个白发人又要送黑发人了。
朝歌小声说:“以后对他好点就是了。”
她倒是想对他好啊!
这不是没机会了吗?
朝歌一准是伤糊涂了。
老太太正忧伤着,外面忽然就传来一声轻咳。
朝歌扭脸一看,就见一身官袍的霁月回来了。
凤吟顿时一声尖叫:鬼啊!
吓得她直接跳了起来,往朝歌身后躲。
三姑娘暮词也吓得不轻,跟着站起来,瑟瑟发抖。
沈老夫人到底是见多识广,她微微沉住了气息,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看了看睡着的那一个人,就听走进来的沈霁月说句:“锦语,你可以出去了。”
躺在床上装死的锦语听见声音后忙坐了起来。
大家面面相觑。
锦语揭了自己面上的皮,一溜烟跑了出去。
沈老夫人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霁月来到沈老夫人面前道:“宫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事情已圆满解决了,让奶奶为此忧心伤心多日,还望奶奶恕罪。”
他简单的把宫变的事情说了。
如此说来,皇上已经醒过来了?
沈老夫人心里默了默。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醒来真不是好事。
万一又打上她朝歌的主意怎么办?
三姑娘暮词猛然看向朝歌,问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朝歌摇头。
三姑娘不信,气呼呼的说:“你们太过分了。”
大哥装死,告诉朝歌真相,却唯独不告诉她,害她伤心到现在。
凤吟翻她一个白眼,道:“三姐姐你是不是傻啊,朝歌定然是不知情的,朝歌若是知情,那日就不会伤心欲绝,急火攻心,吐血了。”
霁月微微皱眉。
朝歌急火攻心,又吐血了。
这事他毫不知情,也没有人告诉他。
为避免三姑娘继续误会,朝歌解释说:“大哥服用了假死药,三天才能醒过来,不过,那药大概不太管用,大哥二天就醒过来了,被我先发现了,因为宫中形势严峻,大哥不得不继续装下去,你们就不要责怪大哥了,大哥也是以大局为重。”
沈老夫人忽然就笑了一声,道:“不怪不怪,你这还没嫁过去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人活着比什么都好,她老太婆岂会不讲道理,因此计较。
朝歌一怔。
奶奶忽然挑破这层纸,这是什么意思啊?
她与霁月之间的事情,本是无人知道的。
沈老夫人的想法就是,皇上都打起她家朝歌的主意了,霁月该给朝歌一个名份了。
让人知道朝歌是他的人,皇上总不好与臣子抢媳妇。
三姑娘暮词面上就一阵青白。
奶奶这话再明显不过,难道奶奶早就知道他们的事情,并且许可他们在一起了?
凤吟也是一脸见鬼的看了看这些个人。
她完全不知情。
霁月心领神会,说:“这次邶国之战,皇上要御驾亲征,等我邶国回来,就给朝歌一个名份。”
当着家人的面谈起了她的亲事,这还是两个人的事情第一次拿到人前谈论,朝歌面上一红,羞涩之情染红脸颊。
给了确切的说法了,沈老夫人满意,颔首,道:“那你可以保重好你自己了。”
争战沙场固然是多数男儿的梦想,她可不想孙女将来等不到人。
霁月应下。
既然他没事了,沈老夫人也就不在这儿打扰他了,招呼三姑娘和五姑娘一块走了。
三姑娘站着不肯走,结果被五姑娘一把拽走了,小声嚷嚷她:“三姐姐你还愣在这儿干啥呀,有点眼力架,不要打扰他们卿卿我我。”
三姑娘恨得咬牙切齿,甚想打她。
一边出去的时候,沈老夫人对暮词说:“暮词,你跟我来。”
有些话,她想和这姑娘私下谈一谈。
瞧她刚才的反应,过来人的沈老夫人忽然就想明白一件事情。
暮词一直拒嫁,该不是因为霁月吧?
因为霁月,之前在沈府的时候,她也是处处针对朝歌的。
小姑娘们都慢慢长大了,这些心思她老太太竟然都不知道。
姐俩都喜欢霁月,这可不行。
这造的什么孽哦。
一旦处理不当,将来又是姐妹反目成仇。
随着人都离开,霁月走到朝歌面前,忽然就把她给抱了起来,问她:“朝歌,你没事吧?”
是指她急火攻心又吐血一事。
“当然有事了,你再这样让我伤心两次,我就真心碎而死了。”
他忙说:“不会了,以后不会了。”
她轻哼一声。
他却满眼沉重的说:“朝歌,哥哥这次不能带你去邶国了。”
她明白,她不能去。
皇上要御驾亲征,她跑过去让皇上看见了可不妙。
她仰起小脸,和他说:“我会等你的,你放心吧,你不归,我不嫁。”
他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说:“等我回来就娶你。”
这么说着,感觉嫁娶的日子怎么一下子就近了呢?
她眉眼一笑,有些娇羞,说好。
霁月把她放下,说要去换身衣裳。
他那边去沐浴,朝歌这边也就让人准备了晚膳。
等他沐浴过,换过衣袍过来,两人一块坐下用膳。
吃过喝过,沈朝歌神采奕奕的回自己的朝歌阁了。
婢女见她神色不错,红菱过来问她说:“小姐,今天有什么高兴事吗?”
朝歌点点头,让她把自己的婢女都唤进来。
霁月复活了,这事得和她们交待清楚。
对外,永远只能一口咬死,霁月是在府上病了几日。
没有假死一事。
翌日。
皇上去早朝了。
苏醒后的皇上精神不错。
文武百官齐问安,皇上说自己无恙,让众爱卿挂心了。
皇上说在他生病期间,三皇子意图谋反,削其皇子身份。
三皇子一党派的人默不作声。
昨天宫变,该处理的都处理了。
赵贵妃被打入冷宫,她的父亲兄长在宫变中被杀死,她父家的女眷被抓了起来,等候满门抄斩吧。
树倒猢孙散。
这个时候再没人敢站三皇子了。
皇上又说了他准备征驾亲征之事,由二皇子姬盛继续监国。
文武百官又使劲劝说,让皇上保重龙体,御驾亲征万万不可啊!
皇上意已决,岂是这些老臣能劝得动的。
这个决定下来后,他的精神状态就越发的好了。
也许是因为在墨贵人身上的采阴补阳法有了作用。
无事退朝后,皇上又神采奕奕的回去了。
萧神医继续候在景仁宫,等他下朝回来诊断一番后,说皇上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说墨贵人也是一副很好的良药,再配合他所开的药,两药混合,药力大增。
墨贵人既然有这药效,皇上也就常招她来侍寝了。
因为出征的日子近了,那日侍寝过后,皇上说:“墨贵人,朕封你为婕妤。”
墨涵大喜。
这可是庶三品。
被皇上滋润过几回后,墨涵现在越发的娇美柔顺起来。
既然已成了皇上的人,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努力讨好皇上,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她忙起身跪在龙榻上娇柔的说:“皇上待臣妾龙恩浩荡,臣妾谢主隆恩。”
皇上嘴角扯过一抹淡淡的笑。
只要能让他龙体康复,那就是他的良药。
封她个贵妃也是可以的。
不过,这要一步一步的来。
好东西慢慢给,才会更有意思。
墨涵谢过皇恩,主动依过来,往他怀里钻,忽听皇上说了句:“你随朕出征。”
墨涵一怔。
出征,征战沙场,她一点不想的。
宫里住着多舒服。
出门在外,风餐露宿的。
墨涵忙劝他道:“皇上,您贵为龙体,万不可御驾亲征。”
皇上说:“有沈太尉保护朕,怕什么。”
沈太尉……
眼前浮出那个年轻的,英俊的公子。
那个高不可攀的少年。
她攀不上那个人,却攀上了皇上。
想了想,她到底是改了口,说:“臣妾遵旨。”
若改变不了结局,那随皇上御驾亲征,能多看沈太尉几眼也好啊!
眼前皇上的面容,渐渐变成沈霁月的脸。
她主动亲吻过去。
幻想着与自己在一起的,不是皇上,而是沈霁月。
等伺候过皇上,从寝宫出来,墨涵微微挺直了腰板。
墨兰不能带给墨家的荣耀,日后将由她来完成。
整个墨家人,都要仰望她。
在门外的时候,遇着了萧归流。
他最近常伺候在此。
她昂首挺胸的回去。
皇上的赏赐随后也到来。
皇上斗志昂扬,要御驾亲征。
皇上要御驾亲征,各郡守自当纷纷派兵马粮草前来支援,近百万兵马的队伍,声势浩大。
一起相随的有萧神医。
皇上的病情需要他稳固,他自当伴随君侧。
知道沈霁月要战邶国,世子吴子越连夜赶了快来,加入队伍的行列中了。
以沈太尉为主帅,带着大批的铁骑军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皇上这是打算一举歼灭了邶国,就像当初沈太尉一举灭尽蛮夷。
随着一批又一批的军队朝邶国的方向出发,也迎来了朱千度与五姑娘凤吟的大婚之日。
五姑娘凤吟生于孟冬。
她及笄过后,朱千度这边就迎娶了她。
婚嫁是在广陵举办的,为了凤吟姑娘的婚事,沈家的人又浩浩荡荡的回了一趟广陵郡。
敲锣打鼓的把五姑娘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
洞房花烛夜,侍郎夫人凤吟坐在芙蓉帐内,等待着自家相公回来。
想着客人太多,朱侍郎难免要被人多灌个几杯酒,而他这个人又是个不胜酒力的,想他连自己的爹爹都喝不过的,凤吟心里担忧,派了自己的婢女悄悄去探。
探过的婢女前来回话,朱侍郎还在与人喝酒。
他现在是朱侍郎,任命于京师,结识的官员也多了。
为了给他道贺,参与他的大婚,不少官员是亲自从京师赶了过来。
墨启生向来与他交好,这次也是特意从京师赶过来的。
一块过来庆祝的还有朴素生。
当初几个人都是在翰林院任命过的。
面对同僚,难免要多喝个几杯,这推辞不下的,况且,他大喜的日子,心里高兴,更要多喝。
喝到最后,也确实是醉得厉害。
等喝过一圈,他被自己的小厮扶着回来了。
听见人回来了,凤吟本能的想站起来去迎过去,一想到自己现在是新娘子,盖红盖头还没有掀呢,就作罢了。
她老老实实的坐着,等他过来掀盖头。
朱侍郎脸上醉红得厉害,他看了看坐着的新娘,拿了一旁的秤杆,勉强稳住自己的手不抖,把她盖头挑了。
他的新婚夫人一脸娇羞的抬了首,看他一眼后,又红着脸垂了眸。
瞧她脸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喝醉了呢。
凤吟小声问他:“你没事吧?”
朱侍郎说他没事。
但听声音,有点不太对劲。
其实就是喝多了,说话的时候舌头难免要打结。
他们还要喝合卺酒。
他勉强移着步伐,把酒满上,凤吟羞羞答答的走了过来,两一块把合巹酒喝了后,朱公子说:“歇息吧。”
他揽着凤吟往芙蓉帐里去。
一挨着那床,头重脚轻的朱侍郎因为不胜酒力,直接躺了。
然后,这一夜就没醒过来了。
凤吟怔了怔,轻轻拍拍他,唤:相公,相公?
朱相公没反应。
知道他是醉得厉害,凤吟只好把他的睡姿扳正一些。
时间已经很晚了,相公都睡着了,她只好也跟着歇下。
本该洞房花烛的。
黑暗中,她暗暗撇了唇。
下次一定不让相公喝酒了。
第662章侍郎夫人不好欺
朱侍郎这一觉可是睡到天亮起才醒的。
隐隐想起昨晚自己醉得厉害,好像该做的事一件没事。
猛然睁了眼眸,往旁边一看,凤吟已不在身旁了。
凤吟娘和她说了,婆家和娘家是不一样的。
婆家由不得她天天睡到日上三杆才起床。
在婆家,不能任性。
她做得好了,不但讨婆婆的喜欢,丈夫也会更喜欢她。
做丈夫的都喜欢孝顺乖巧的媳妇的,尤其是她的丈夫,那不同于旁人,她更要争气,给丈夫长脸面。
可是,朝歌说的却又不太一样。
朝歌说,她现在是侍郎夫人,到了朱府,就要侍郎夫人的气派。
再则,她的大哥是沈太尉,七妹妹是姬美公主,她的娘家那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到了婆家,要挺直了腰板做人,不能丢了沈家太尉和公主的颜面。
沈家的姑娘,不做逆来顺受的人,若被人欺负了,及时回娘家来找她商量对策。
权衡之后,她比较喜欢朝歌的话。
一早醒来,侍郎夫人看她家侍郎还睡得正沉,洗漱过后,就在府上到处溜哒了一圈。
秋风凉爽,她的心里热乎乎的。
最后,就溜哒到了前院来了。
前院还挺热闹的,堂屋里坐了不少人。
她公公是县令。
身为县令,当然是有几房妻妾的。
膝下嫡出的儿子是朱千度,庶出的就不少了。
如今她嫁到这府里来,因着朱侍郎的位份,她的地位也一下子就高了。
她是侍郎夫人。
她婆婆是县令夫人。
到底是做了几十年的县令夫人了,往日在府里就是有着一定的架式的。
现在又是侍郎夫人他娘,那气派就更足了。
那些小妾对她只有巴结的份。
凤吟见里面人还挺多的,挺热闹的,有欢笑声,便进来了。
新媳妇,无须人陪伴,她一个人就来了,就来了。
这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了。
凤吟一进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了。
眼尖的朱老爷子,朱侍郎的爷爷说:“这不是咱家新媳妇吗?”
一旁有小女孩瞧声和他说:就是咱家新媳妇。
说这话的是朱侍郎同母的妹妹朱千寻。
朱姑娘14岁了,生得水灵灵的。
身为县令之女,自然也是养尊处优的。
她好奇的打量了一眼这新媳妇。
这是她头一次见凤吟。
县令夫人诧异的,问她:“千度呢?”
不应该是她一个人来呀。
凤吟说:“大概是昨晚喝太多了,醉得厉害,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县令夫人皱眉,嫌弃,教育道:“你这个做夫人的,要在跟前照顾着点,他喝了,给他水喝,他醒了,伺候他起床,洗漱。”
她独自一个人早早的跑来了,像什么话?
显得他家千度不成体统,睡懒觉似的。
本该新婚夫妇一起前来请安,敬茶的。
凤吟乖巧的道:“母亲说得是,我出来走一走,一会就回去了。”
她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满屋的人,她实际上除了婆母,一个也不认得。
“……”
她神采奕奕的走了。
没有丝毫的尴尬。
新婚嘛,她的心情当然是高兴的。
她现在一个商户之女摇身一变,成为侍郎夫人了,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有多快乐,多幸福。
县令夫人叹气。
真是没有规矩。
自从儿子成为侍郎后,县令夫人越来越不太满意这个媳妇了。
总觉得一个商户之女高攀了她的儿子。
高攀了朱侍郎的凤吟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本以为相公还在睡觉,不料,他竟也醒了。
知道凤吟出去了,他也就唤了奴婢,洗漱了一番。
只是衣裳还没有换上。
凤吟走了过来,温柔又害羞的唤他:“相公,你醒啦。”
“我帮你更衣。”
她高高兴兴的去帮他拿衣裳,捧到他面前,要为他换上。
果然很有做妻子的模样。
由着她帮忙把衣裳穿好,系好后,朱侍郎忽然就又来到了芙蓉帐前,拿了匕首,就在自己指腹上划了一下,在一方白布上抹上血。
凤吟震惊,一把抓过他的手心疼的嚷:“你这是干嘛啊?”
怎么还拿刀伤起自己来了。
朱侍郎说:“昨晚醉得厉害,没有来得及洞房花烛,委屈了夫人,一会敬过茶,我们再补上,走吧。”
她才没觉得委屈。
相公是她的,还能跑得掉不成。
不过,想着一会要补这个洞房花烛,她又羞羞答答,害臊的跟着朱侍郎一块去敬茶了。
随着这两人离开,有奴婢过来,前来收拾他们的屋,把布上的落红拿了起来,交给县令夫人。
这代表凤吟是贞洁的。
朱侍郎牵着媳妇一块过去给双亲敬茶。
院里的婢女看在眼里,就知道侍郎有多宠爱夫人了。
光明正大的牵起了手,婢女看着都不好意思。
很害臊的。
随着两人过来,县令夫人的目光在两人牵着的手上瞄了一下,脸上微有不悦。
他到底是侍郎了,怎么这般的不成规矩。
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她和自家县令做了大半辈子夫妻了,也从未在人前牵过手。
满屋子的人顿时都没声音了,全都看着这两个人。
脸色各异。
当着儿子的面,县令夫人勉强忍下不悦,这事回头得好好教育一下凤吟的。
照着规矩,新媳妇要给公婆敬茶的。
婢女把茶端到凤吟面前,凤吟接了茶,跪下行礼,乖巧的要请公爹婆母喝茶。
县令轻咳一声,说:“先敬爷爷。”
爷爷是谁?
凤吟瞅了一圈,又没有人告诉她。
就听朱老爷子笑呵呵的道:“在这儿,在这儿。”
凤吟立刻起身,又跪了过去,笑眯眯的说:“爷爷请喝茶,孙媳妇给您敬茶了。”
她笑成一朵花,朱老爷子也笑着接了茶,一边押了一口后,说:“好好,争取来年抱俩。”
照着规矩,长辈是要给晚辈封礼物的。
老爷子就给凤吟封了一对银元宝。
凤吟满心欢喜的收下了。
瞧新媳妇打扮得珠光宝气的,老爷子就知道自个送对了。
新娘子爱财。
毫不掩饰的爱财。
她的婢女过来帮她把银元宝先收着,她继续敬茶。
县令接了茶,品了一口,照着规矩,媳妇改口正式叫爹了,他也是要给送个礼物的。
便给了凤吟一玉镯子。
凤吟继续一脸欢喜的谢过。
又给县令夫人敬了茶,改口唤她一声娘,还刻意多说了几个字,说祝娘福如东海,长命百岁。
又不是过寿辰,说这话干嘛。
真是没有文化没有知识。
县令夫人给她送了个发簪。
等给了父母敬过茶,县令夫人又让她把家里的人认了一遍。
好不容易认完亲戚,说完话后,又到了午时,摆上午膳,一家人又一块用上了。
一上午的时间终算过去了。
下午的时间,朱侍郎又被年轻的几个公子叫出去玩。
他现在京师任命,难得回来一趟。
他大婚,放了些天假,可以好好歇息一下。
朱公子被邀请出去了,凤吟这边也没有闲着,被婆婆请了过去。
终于得了空闲,县令夫人想教育几句这新进门的媳妇。
凤吟进来,笑嘻嘻的唤了她一声:娘,您找我。
县令夫人沉着脸说:“凤吟,你如今既过了门,就是我们沈家的人了。”
凤吟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这个婆母不大好相处。
以前在京师,就不许她前去府上。
县令夫人说:“以后你的一言一行,就代表了我们朱家的颜面,在人前,你行事要端庄,人后,作风也当正派,你虽是商户世家出身,那也是正经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在夫君面前,一举一动都要合乎体统,拉拉扯扯终归不好,惹人笑话。”
凤吟暗暗翻白眼。
婆母说这些干嘛?
她哪里不正派了?
婆母继续说话,她勉强听着。
本以为自己的娘亲够唠叨了,没想到千度他娘说起话来,更是没完没了。
她嫁给千度,可不是要整天听他娘唠叨这些没用的。
“千度在朝为官,早出晚归,你在后院要把这个家撑起来,让他外出无忧,回家就觉得幸福,身为妻子,你既要体贴入微,又要胸怀大度,不但要想着多为我们朱家开枝散叶,该帮千度的,你也要多帮衬着点,他在外面做官做事,需要打点的地方多了,对了,你的嫁妆暂时先放我这里,我帮你保存着,以后给千度打点仕途多有用得着的地方。”
“凤吟。”
县令夫人的声音提高了些。
凤吟心里正在腹议这位婆母,听见她拔高了的声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娘,您说什么。”
她赶紧恭敬的询问一句。
县令夫人气得瞪她一眼。
凤吟委屈。
县令夫人觉得她是故意打哑谜,但她也不是好唬弄的。
县令夫人直言道:“千度想要继续升官,就需要银子前去打点,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你们夫妻也就该同心。你的嫁妆暂时先放我这里,我帮你保管着,千度知道你待他如此掏心掏肺,一定会更爱你的。”
凤吟怔了怔。
说了半天,婆母是想骗她嫁妆?
想得可真美。
她的银子凭什么让旁人打理,她自个也会打理的。
凤吟眯眼一笑,说:“娘你一定是老糊涂了,相公仕途要什么银子打理啊?我大哥是太尉,等大哥出兵回来,我去找我大哥,让我大哥在皇上面前为相公美言几句,想升官还不容易?有我大哥在,咱们何必浪费这银情。”
县令夫人一时之间竟是被噎得无话可说。
她暗暗磨了牙,这凤吟瞧起来一脸娇憨,天真无邪的,没想到竟如此不好说话。
居然敢说她是老糊涂了。
气死她了。
勉强压下心里的不悦,她为自己找了个台阶,说:“若当真如此容易,等你大哥凯旋归来,你就去他面前多为千度说几句吧。”
凤吟笑着说:“娘你就放心吧,我相公的仕途,我一定会帮着操心的。”
县令夫人瞧她笑得一脸真心,又一脸天真无害,牙疼。
再瞧她一身的珠光宝气,眼疼。
县令夫人伸手拿了茶盏,去喝茶。
里面的茶已凉了。
她说:“凤吟,给我换一杯热茶。”
凤吟也就端了她面前的茶,凉茶倒掉,一边为她换上热茶,一边说:“娘,你这边要是奴婢不够用的话,我就把我的奴婢借一个为你用一用。”
她又不是奴婢,这种端茶倒水的活需要她来做吗?
在娘家,她娘都不指使她干这些的。
婆母在京师的时候就不喜欢她。
现在她刚过门,就想骗她嫁妆。
凤吟把茶端了过去,哼。
沈家的姑娘可不是好欺负的。
满上茶水,她端了过去,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衣裙,那么一绊,手里的茶盏飞出去了。
直接飞到县令夫人面前去了。
县令夫人一声尖叫,吓得腾的站了起来。
外面伺候的奴婢听见声音,赶紧跑了进来,就见凤吟人已跌坐在了地上。
凤吟的婢女赶紧上来扶了自家主子。
县令夫人的婢女也赶紧进来询问自家主子。
县令夫人气得不轻,好在这水没烫到她,但也飞溅到她身上去了,她不能不责备一句:“笨手笨脚的,端个茶都能摔着。”
凤吟委屈,解释道:“娘,我从小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过的是众星捧月的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她一个商户之女,还敢吹捧自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县令夫人被这话噎得瞪眼,她可真敢吹嘘自己。
凤吟继续委屈巴巴的说:“这些下人的活也着实是第一次做,为防日后伤着娘,你看我的奴婢哪个好,就留下哪个来伺候娘亲吧。”
她才不要留下旁人的奴婢在自己的身边当眼线。
她又不傻。
县令夫人今天不想再和她废话了,摆摆手,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凤吟转身要走,忽然又停步回身笑着说:“娘,你是县令夫人,我是侍郎夫人呢。”
县令夫人面上一黑,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凤吟笑嘻嘻的走了。
她的意思就是告诉她,它不是普通的农家媳妇。
少来教训她。
她在娘家天天听娘亲的教训够多了,可不想嫁过来之后,天天听婆母的教训。
第663章刚成亲就后悔了
随着凤吟离开,里面走出来一位姑娘,是朱侍郎的妹妹,朱千寻。
县令夫人本是想把她一块支开好说话的,朱千寻却笑嘻嘻的说:让我听听你们说些什么。
县令夫人允了,她也就藏了。
走出来,见母亲脸色不好看。
奴婢把地上收拾干净,又重新给沏了茶。
县令夫人摆摆手,又让奴婢都退下,和女儿说:“听见没有,你这个嫂子,看着又傻又天真,实则是个人精。”
朱千寻笑嘻嘻的说:“人家这叫大智若愚。”
县令夫人叹口气,说:“你说那么一大笔嫁妆,让她保管着,她保管得好吗?”
“回头跟我哥哥说一说,她不听娘的话,难不成还不听哥哥的话?”
也只有如此了。
都是他们朱家的人了,这些嫁妆本就该归她这个婆母保管。
沈家那么多的财富,谁不觊觎?
说不眼红,不嫉妒,那是假的。
人就是这样子,看不得别人比自己拥有的更多。
只有抓在自己手里的,才叫自家的。
彼时,凤吟回了屋,托腮。
这才刚成亲,洞房花烛都没有呢,就成她一个人了。
莫名觉得,还是不要成亲的好。
不成亲,出了她的屋,她想找谁玩都可以。
京师,广陵,随便她逛。
也没有人会骗她嫁妆。
早知道成亲这么不好,她隐隐有点后悔了。
成亲就是从自己家里,搬到旁人的家里,听旁人训话的?
成亲的第二天,凤吟发现了许多成亲后的坏处。
好处,好处一件没发现。
无聊了一会,让奴婢把她的帐本都拿了过来。
这帐本上都是她的陪嫁。
说是十里红妆都不为过。
闲着没事,她去了一趟仓库,把自己的嫁妆都数点了一下,免得少了哪件丢了哪个,她不知道。
等全部清点一遍后,她又把门落了锁,为防止万一,她特意加了双重的锁。
更结实,更保险。
她的银子,可不想给旁人保管。
也不想旁人花的。
养家户口这种事情,本就该男人来做。
女人只要相夫教子把家看好就好啦。
不然,要他们当官干什么?
深冬的傍晚寒冷又宁静。
县令府上来往的人渐少,朱侍郎这个时候也回府了。
一回到府上,县令夫人就让奴婢前去请他,让他过来说话。
朱侍郎前来见她,给她行了一礼,唤声:母亲。
县令夫人颔首,道:“你走了之后,我和你媳妇谈了几句,你猜她和我说些什么?”
朱侍郎问:“谈什么了?”
县令夫人冷笑一声,道:“我想着你将来仕途上定会需要不少的银子来打点,让她拿出一些嫁妆帮衬着你这个夫君,她竟是不肯,到底是我们朱家的人了,怎么就不和咱们一条心呢。”
朱侍郎皱眉,说:“人家刚过门,你就张口和人家要嫁妆,也不觉得难看。”
县令夫人辩解:“……都一家人,这有什么难看的,互相帮衬着点,本就是应该的。”
朱侍郎不悦,道:“这事您以后休要再提,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
“都是一家人,她不传,谁知道啊?”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朱侍郎脸色不是很好看,转身要走。
县令夫人气了,道:“你现在是侍郎了,你媳妇是侍郎夫人了,你们一个个都比我身份高贵了是不是?”
居然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朱侍郎回身问她:“那您到底想如何?”
县令夫人摆摆手,让他走了。
她只是想挑拨离间一下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那个商户之女,根本配不上她儿子。
朱侍郎也就赶紧走了。
成亲到现在,还没有时间洞房,他确实想赶紧回去见媳妇,把洞房给圆了。
回到他们的院中时,本想让奴婢不要通报他回来的事情,奈何凤吟的奴婢眼尖,老远看见他回来了,赶紧回屋通报上了。
凤吟却没有往常那样欢喜了。
听说侍郎大人回来了,她反应淡淡,喝了一口茶。
天色已暗,侍郎大人还没有回来,她有些饿了,就吃了一小块点心。
侍郎大人到现在才回府,她心里是有点失望的。
头一天成亲,房都没圆上,人也跑得不见影了。
成亲,一点都不快活。
她甚至想回家了。
好在马上可以回门了。
朱侍郎走了进来,她放了手里的茶盏,起身,这才迎了过去,说:“侍郎大人总算回府了,您在外面辛苦了。”
言语听起来真诚极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话里藏了多少挖苦和讽刺。
他辛苦啥了啊!
辛苦着去玩耍了。
朱侍郎没听出这话里有旁的味道,走过来和她说:“让夫人久等了。”
凤吟便眉眼一笑,道:“没有久等,夫君玩得快活就是凤吟的开心了。”
朱侍郎便说:“我去沐浴,再等我一会。”
哦……
朱侍郎转身去了,吩咐奴婢准备水。
沐浴。
凤吟看看天,天已黑了。
莫名的想到一些事情,她脸上微微一红。
朱侍郎忽然就又过来问她:夫人要不要一起去沐浴?
“……我沐浴过了。”她吓得拔腿就往寝屋那边跑,蹭的钻到芙蓉帐里去了。
谁要和他一起沐浴。
没羞没臊的。
她脸不觉然红了起来。
四下望了望,自个身在这芙蓉帐里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下去,还是该继续待在这里。
洞房花烛这事,她听过不少了。
画册里也见过。
母亲也特意嘱咐过她。
那些毕竟都是言传,没有实践过。
她满心慌张,紧张,整个人双手双脚顿时无处安放,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
朱侍郎这沐浴的功夫也是快的。
一听脚步声进了,她顿时睁圆了眼,盯着芙蓉帐。
朱千度把芙蓉帐挑开,瞧她涨红了脸蛋,如鹿的模样,顿时被整笑了。
他说:“看来真是让娘子久等了。”
“你,你把衣裳赶紧穿好了,你,你不冷吗?”
凤吟看他这样子,舌头打结了。
现在是深冬了,定然是冷的。
他衣裳都不好好的系,都不嫌丢人。
她,她可没眼看了。
第664章刚好美在他心上(2)
凤吟可不好意思正眼看他了,没他这般的厚脸皮。
偏她家夫君一本正经的和她说:不冷,全身都是热的。
合上芙蓉帐,他人进来了。
她惊。
这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就显得更小了。
她转身想跑,都不知道要往哪里跑,只能赶紧往另一端去挪。
朱千度一把拽过她。
她惊呼一声。
好似良家少女遇着了地痞无赖。
她受惊的看着他,不知该做何反应。
朱侍郎只觉得眼皮直跳。
平日里不是挺大胆的,这会又吓得像只猫,好像受人欺负了一般。
他觉得好笑,又有趣。
就更想欺负她了。
他把人揽在怀里,说:“闭上眼睛。”
凤吟一吓,赶紧把眼睛闭上了。
今夜,她就要正式和他做夫妻了。
嘤嘤嘤,好羞人的。
朱侍郎低首吻上她的唇瓣。
这一天,他等太久了。
她一动不敢动,仿若像只任人宰杀的小儿猫。
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里,初经人事,她又慌又乱。
衣袍都被他给扔出帐外。
他在她耳边低语:“傻瓜,最近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越来越瘦了。
他怕把她饿出个好歹来。
她整个人像熟透了的柿子,从里到外都是红的。
屋外伺候的婢女顿时羞红了脸。
侍郎夫人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婉转。
如歌如泣,呜呜动人。
在深冬的夜里,像是要哭泣,又像上在倾诉。
怎么会有人把声音发得那般好听,动人。
她眸中噙着泪花,要落不落,控诉他:你坏。
他心满意足,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都怪夫人太迷人了。”
所以,直折腾了半宿,这屋里才渐渐安静下来。
她是那样的美,刚好美在他的心上。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看在眼里,喜爱在心里。
她被疼爱得有点不相话。
朱侍郎亲自给她上了药,又一边暗暗后悔。
她跟个懒猫似了,眼睛一闭,睡到天色亮起。
在朱侍郎怀里翻了个身,她睁了一只眼,看身边的夫君。
夫君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把她闷在自己怀里,问她:“还好吗?”
“你还有脸说。”她闷闷的又捶了他一拳。
“我看看。”
他忽然就起来了,说看就要看。
非要给她检查一番。
她脸红得不行,眼睛一闭,不敢看人。
侍郎大人没羞没臊,也太不矜持了。
朱侍郎视她若珍宝,爱不释手。
勉强压下种种恶念,他问:“今天回门,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凤吟说准备好了。
打开他把玩的手。
侍郎大人也太不正经了。
以前也没这般觉得。
她忙爬了起来。
走路都感觉人在飘,差点没跌下来。
朱侍郎一旁暗暗笑她,目光追随着她一块起了身。
她却想着,等回娘家后,她还是在娘家住上几天吧。
侍郎大人走了过来,拿起自己的衣袍,自己动了手。
凤吟红着脸说:“夫君,我,我来吧。”
她拿他手里的衣袍,这事本该是由做妻子的来。
朱侍郎也就由了他,一边伸手去拢她的头发。
凤吟低首小声说:“有件事情,我忘记和夫君说了。”
第665章遇事姐妹有妙招(3)
瞧她说得小心翼翼的。
“什么事?”
凤吟一边帮他整理衣袍一边轻声细语、委屈巴巴的和他说:“昨天你走了以后,娘把我叫了过去,想代我保管我的嫁妆,说是这些嫁妆要为夫君打点仕途,若真是如此,我自然是万分愿意的,但我想着,我大哥是太尉,七妹是公主,仕途上的打理,无须我们破费太多,娘见我拒绝了,有点不太高兴,会以为我不为夫君的仕途着想。”
抬首,她真挚的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咱们家如今做到这份上,旁人巴结还来不及,何需我们去给旁人送好处?但我既然嫁到你们朱家了,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还有劳夫君在娘面前多为我美言几句,我祖母常说,家和万事兴,凤吟不希望因为这点小事让娘不高兴,对凤吟有误会。”
朱千度自然是应下她的话说:娘那边说了些什么,你也无需放在心上,别想太多了,
她抿唇一笑,应了声。
扭身,要整理自己的衣裳。
朱侍郎抬手环过她的腰,在她耳边说了句:“我来为夫人更衣。”
新婚夫妻,难免要腻歪一会。
等到洗漱过,两人前去给长辈问安。
待吃过早膳,套上马车,就回门了。
这才离开家三日而日,凤吟有种迫不及待想要回家的急切。
沈府多热闹啊!
朱侍郎夫妇一块回到府上,家里的人全都迎了出来。
等见过长辈,陪长辈说过话,沈家摆上丰盛的午膳招待新婚夫妇。
其乐融融。
回到自家的府上,那是一件快活的事情了。
全身放松。
用过午膳后,朱侍郎要和老丈人说会话,凤吟就和朝歌一块跑了。
路上的时候朝歌笑着感慨道:“不知不觉,五姐姐就为人妻了。”
前一世五姐姐没有得着的幸福,这一世有朱公子给补全了。
她这个做妹妹的,看她幸福了,也就圆满了。
凤吟却是悄悄的和她说:“我给你说朝歌,成亲一点意思都没有,我都不想回朱府的。”
她刚觉得凤吟现在过得幸福,她就给她泼冷水。
朝歌忙把她拉进自己屋里去,问她:“你相公待你不好吗?”
“倒也不是不好,就是觉得吧,朱家没有咱家里香呢,尤其县令夫人,特别的坏心眼,还想打我嫁妆的主意,我才刚过门第二天,就想把我的嫁妆骗过去,这天下的婆婆,果然就没有几个好的。”
朝歌一怔,忙把事情仔细问了。
凤吟仔细的说给她听。
朝歌心里有数了,和凤吟说:“你这婆母既然掂记上了你的嫁妆,捞不到好处怕是不肯罢体,她是朱侍郎的娘,你表面上不能做得太难堪,免得你相公为难。”
凤吟皱了皱眉,她也是这么想的。
不想相公为难,又烦这贪心的婆母。
所以,她都不太想回朱府了。
朝歌想了想,有了主意,说:“你相公过几日还是要回京的,待你相公回京之时,怕你婆母会找各种理由留下你,你无论如何也不要留下,你就以照顾你相公为理由,跟你相公一起回京,顺便把你的嫁妆,也都装马车上,全都带到京师去。”
第666章沈家姑娘不受气(1)
把嫁妆带到京师,走哪带哪儿。
真是个好主意。
凤吟非常同意,只是拜托朝歌给她派些人过去朱府,等走的时候就把嫁妆一起带过去。
说好了这事,凤吟的心情顿时明朗了不少。
原来她一直不愿意回朱府的原因,是担心自己的这些嫁妆被婆母坑了去。
远离婆母,万事大吉。
她想当然的觉得,就可以快活过日子了。
姐妹在一起聊天,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六姑娘晚歌也过来看了看她,陪坐了一会。
再后来,朱侍郎这边就派人过来请了,请她一块回府。
凤吟聊得快活,便不想回府,直接让自己的奴婢回了话,就说多住几日再走。
再过一会,奴婢又过来回话说,朱侍郎过来了,在外面等她。
人都追到这里来了。
朝歌起身把凤吟请了起来,一边把她往外送,一边和她轻声说:“有什么事情,及时派人来传话就是了,出门在外面,千万别让自己受委屈,咱沈家的姑娘不受气。”
“那我能多住一晚吗?”
“侍郎大人不舍得让你住啊!”
凤吟不情不愿的被请了出去。
见到朱侍郎人时,她委屈巴巴的问道:“相公,多住一晚不行吗?”
朱侍郎说不行,严肃脸,转身走了。
凤吟只得跟他一块去见过长辈,与长辈辞别。
打道回府的路上,凤吟有些惆怅。
嫁出去的闺女,想天天住在娘家都不成了。
朱侍郎问她:想什么呢?
凤吟摇头,说什么也没想。
时光短暂啊,在娘家的日子怎么过得这般的快。
她隐隐记得昨天等相公回来的时候,那时间就停在了那儿,不会走似的。
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凤吟一脸期盼的看着他说:“相公,你回京的时候,不会把我留在府上吧?”
“不会。”当然不会。
娶她过门,不就是想要随时随地看见她。
凤吟忙往他身边依了过去,跟个猫似的,笑眯眯的说:“我也想跟着相公去京师,好好照顾相公的饮食起居,以后相公的饭菜,我包了。”
朱千度说:别累着就好。
她眉眼一笑,做个饭一点不累。
倒是同房是个很累人的活。
看着相公好看的眉眼,她脸腾的红了。
相公瞧起来一本正经的,实则一点不正经。
她正眼含秋水,脸蛋发红,唇瓣上却是一热。
朱侍郎把她抱在怀里。
她用这般热情的眼神看他,谁顶得住。
若不是顾及着这是深冬,怕冻着她了,他都不会管这里是不是马车了。
好不容易回到府上,朱侍郎拽着她去给长辈问了安后,找了个借口就退下了。
带了她直奔自己寝屋去了。
关上房门,余音环绕在整个屋里。
直折腾她到深夜,她呜呜的捶他,委屈巴巴的撒娇:相公,累。
他说相公不累。
翌日。
由于晚上折腾得过晚,侍郎夫妇就无法早起。
这两人迟迟不过来请安,侍郎他娘派人来问了。
外面的婢女说侍郎大人和夫人还不曾起来。
婢女前去回话给县令夫人,县令夫人气得脑门疼。
第667章不能怪侍郎夫人(2)
哪个媳妇敢在婆家睡到日上三杆?
憋着一肚子气,县令夫人忍了又忍。
她是侍郎夫人,她还是侍郎他娘呢。
她位分再怎么大,也不能越过侍郎他娘是不是?
这才刚过门,就不把他这个婆母放在眼里了。
几房小妾在请过安后都没有急着离开,一看这新媳妇到现在还不曾过来请安,说是还在睡觉,这还了得。
几房小妾一个说这个,一个说那个,全是风凉话。
县令夫人更气了。
那时,凤吟迷迷糊糊就给整醒了。
先她一步醒来的侍郎大人在她颈窝里啃开了。
她眼眼一睁,这屋里天色已大亮了,明显时候不早了。
她慌忙坐了起来,委屈:“你醒了,怎么不喊我一声呢,都耽误了给娘请安了。”
还不是看她睡得太香太沉,想着昨晚又累着她了,便想她多睡一会。
朱侍郎说:“请安这事,以后可以免了。”
既然免了,不妨再做点别的。
凤吟一看他又欺身上来了,眉眼一羞,脱口便是娇嚷一句:“你就是想干这坏事。”
朱侍郎说了句:知我者,凤吟也。
没错,他就是想多干一会坏事。
所以,请安是免了,坏事是不能免的。
等回了京师,要忙的事情多了。
趁着人还在广陵,就由着自己的性子肆意一回了。
凤吟被压榨得只剩半口气。
等两人一块过去见长辈的时候,已是午时。
大家在一起用过午膳后,县令夫人把凤吟单独喊到自己跟前,想要和她再谈一谈。
凤吟站在她跟前,一派天真无邪,喊她一声:“娘。”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实在是无法不教训凤吟了。
县令夫人沉着脸说:“凤吟,你们虽是新婚,但也不能这般的没有节制,都睡到现在才起来,像什么话?”
凤吟委屈,解释道:“娘,这事真不怪我,是相公他太勤奋了。”
县令夫人瞪大眼睛,只觉得脑门冲血。
虽然凤吟说得很隐晦了,身为过来人,她还是一下子就明白她在说什么了。
气得县令夫人舌头都要打结了。
她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县令夫人脸色铁青,指了指她。
他们朱家怎么会娶了这般不知羞耻的儿媳妇?
果然是商户之女,出身低贱,性情就总归不太受约束。
凤吟见她气呼呼的指自己,还怪上她了。
凤吟更委屈了,说:“娘,要不我把相公唤过来,您来和他说说吧,我腰到现在都是酸的。”
“你给我闭嘴。”县令夫人嗓门一下子就高了起来。
她见过各等不要脸的狐媚女子,可这话从凤吟嘴里说出来,她是不能接受的。
她是正妻,凡事都要规规矩矩的。
凤吟被她一吼,眼泪啪啪的掉:“娘,您干嘛这么凶我呀。”
然后,她转身跑了。
“……”县令夫人更气了。
她话还没说完呢,她就跑了,这就跑了?
跑开的凤吟出来后,见自家夫君站在那边等着,她掩面走了。
朱千度怔了怔,转身进了屋,去见他娘。
县令夫人正气得喘气。
她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隐隐觉得,自己遇着对手了。
这个看似憨傻又简单的姑娘,一点不简单啊!
朱千度问她:“娘,凤吟怎么了?”
县令夫人冷哼一声,道:“我不过是说她两句,让她以后不要起得这般晚,我儿子就来兴师问罪了。”
正是新婚,能让他折腾到午时才起来,恐怕儿子已被这媳妇迷了心窍了。
朱千度说:“是我的原因,和她没有关系。”
把错全揽自己身上了?
何等的护妻心切啊!
她都没遇着这等好事过。
县令夫人忽然一笑,道:“为娘明白,年轻人嘛,又是新婚,难免没个节制,但是为娘还是要说一句,凡事节制着点好,不然,等你到了你爹这个岁数,有你后悔的。”
第668章贤良淑德她没有(3)
这是在说他爹现在的身体不行了。
年轻的时候挥霍得太狠,掏空了。
朱千度不置可否,行了一礼,走了。
待回自家院宇,便让下人浴房准备好水。
走进寝屋,就见凤吟已若无其事的坐着,喝茶。
看见侍郎进来,面上有几分的不自然。
新婚夫妻在一起,好像除了那事,就是那事似的。
朱侍郎来到她旁边,和她说:“娘那边若说了什么重话,别放在心里。”
凤吟嗯了一声。
朱侍郎又小声说:“夫人随我一起沐浴。”
“……不,不行。”
她舌头顿时打结,侍郎放下她手中的茶,伸手便把她抱了过来。
所以,她的不行,是无效的。
从浴房再到寝屋,她又经历了一场天昏地暗。
芙蓉帐中,她又捶了他好几记粉拳,无不娇媚的骂他一句:侍郎大人现在越发不正经了。
侍郎大人一本正经的说:“是夫人太会撩人了。”
平日里只见她一脸娇憨的模样,单纯无害。
很好欺负的样子。
在他的宠疼下,她展显了他所未见过的一面。
千娇百媚。
让人欲罢不能。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在广陵的这些日,侍郎大人和往常一样,睡到太阳高高挂起。
儿女情,温柔乡,无法逃脱的定律。
在侍郎大人的怀抱里,凤吟娇里娇气的和他说:“过几日你就要回京了,到时候就把我的嫁妆一块带到京师吧。”
朱侍郎自然说好。
她自己的嫁妆,本该由她自个做主。
凤吟见他毫无二话,心里快活,爬起来羞答答的去亲了亲他。
她这个人,不论作的事有多大胆,面上却是能羞答答的。
这会让人想要与她做更多羞答答的事。
这事后,隔了两日,朱府门前忽然来了大批的人马。
凤吟亲自把人领到府上,然后去了自己的库房,让人把她的嫁妆全都搬了出去。
闻讯赶来的县令夫人跑过来问她:凤吟,你这是在做什么?
凤吟莞尔一笑,说:“娘,夫君就要入京了,凤吟也理当随夫君一起入京,好照顾夫君,这些嫁妆也理当随夫君一起入京,好为夫君所用。”
这些嫁妆为她夫君所用?
她信她个邪。
县令夫人脸色沉了下来,道:“凤吟,千度在朝为官,你过去只会给千度添乱,让他无心早朝。”
新婚夫妇,在这府上这几日,天天睡到日上三杆,这事府里还有谁不知道吗?
也不嫌丢人得慌。
凤吟却是眉眼一笑,说:“娘,您放一百个心,等到了京师,我一定会让夫君每天早朝的,凤吟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轻重哩。”
这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居然敢夸自己明事理,知轻重。
她知道个球。
真要明事理,在府上这几日,就不是天天缠着千度,整日不出屋了。
县令夫人只好再找理由,耐着性子道:“凤吟,你才刚入我们朱家,许多的事情还不懂,你现在理当留在府中,跟着我好好学习掌家一事。”
凤吟忙道:“娘,我娘家是世代从商,掌家这事难不倒我的,娘您要是觉得在府上掌家辛苦,不如就让二娘三娘她们为你分担一点吧。”
“……”让那些小妾为她分担?
想都不要想。
县令夫人被说得气了起来,道:“我这个婆母的话,你是不肯听了?”
凤吟暗暗翻个白眼。
在这事上,肯定不能听她的。
屋内,朱侍郎这会正在里面坐着。
外面的话,他算是听了个清楚。
他起身,走了出来,打算给凤吟解个围的。
凤吟有些委屈,忽然小声说:“婆母,我是侍郎夫人诶,您也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所以,休要仗着她婆母的身份来欺压她。
县令夫人被气得不轻。
她是侍郎夫人,她还是侍郎她娘呢。
她说什么了吗?
骄傲了吗?
侍郎夫人又如何?
这都是她儿子给的尊荣,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反了她了。
气得她这个县令夫人抬手就想给她一个巴掌,也好让她晓得在这个家里,谁的位份最大。
“娘。”
朱侍郎的声音忽然就传了过来。
儿子出来了,县令夫人这才心有不甘的把手放下来。
凤吟一看夫君来了,朝后退了退,有些委屈的咬了咬唇,不说话了。
朱侍郎说:“凤吟这事,我同意了,你就由她吧。”
侍郎她娘气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没出来。
她忍了又忍。
这是新婚,她就不相信过段时间,儿子还会这般腻着她。
等新鲜感一过,到时再朝儿子房里送几个小妾,看她凤吟还敢恃宠而娇?
有她哭的时候。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这是千百年来不变的道理。
既然儿子同意了,她总不愿意当着儿媳妇的面与儿子争执什么。
勉强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道了句:“随便你们吧,我是老了,管不了你们了。”
转身走了。
凤吟目送婆离开后,转眸看了看自家夫君,小声说:“我好像又惹到娘不高兴了。”
“外面冷,进屋说吧。”
朱侍郎拉她进了屋。
他坐下来,凤吟为他倒上一杯热茶,笑吟吟的说:“夫君,请用茶。”
远离了朱府,去了京师,以后就只有她和夫君了。
没有婆母在身边,心里不觉然就快活起来了。
原谅她真的不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儿媳妇。
但做夫君的好媳妇,她还是可以的。
她已不是那个与姐妹吵架,都会被骂哭的凤吟了。
毕竟,她长大了。
已为人妇。
当年,朱公子说要娶她。
那时,她傻傻的问他,会不会养外室,准备娶几房姨娘。
那天,朱公子对她说:这要看你的手段了,让她想办法笼络着夫君的心,心里眼里脑子里想的都是她,夫君就不会想旁的姑娘了。
当时可把她愁坏了。
朱公子勾着手指让她过来,说要教她。
她本想洗耳恭听,他却亲了她。
朱公子和她说:要这样讨好你的夫君,让他眼里心里身上都是你的味道,挥都挥不去,他也就没有时间想旁的姑娘了。
这话她一直牢记在心。
所以,现在成亲了,她是不会离开夫君一步的。
他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她夫君现在是侍郎,以后做的官要是越来越大,有的是姑娘愿意过来给她夫君为妾的。
能阻止这一切的办法,就是笼络着夫君的心。
夫君不想了,谁也奈何不了。
第669章第一战全军覆没
随着侍郎夫妇进京不久,花颂这边也出嫁了。
沈老夫人惟一的亲外孙女要出去,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她。
虽没十里红妆,普通人家该有的嫁妆,也是不少她的。
朝歌想起前一世,奶奶送她的可是十里红妆。
这一世闹出太多不愉快,她在老夫人心里的分量到底是不如从前了。
花颂的婚后生活可不如人家侍郎夫妻恩爱。
钟玄明内心本就对她百般嫌弃,嫌弃她曾跟过韩孝郡。
在他心里,花颂本就是不干不净的人了。
结果,新婚之夜,还就真没有落红。
明显的早与韩孝郡有了不要脸的事情发生。
钟玄明更是嫌弃得不行。
钟家的儿媳妇,怎么着也该是个清白的吧。
只是考虑着她与沈家的关系,明面上就忍了过去,私下里就不肯多往花颂屋里去了。
在这期间,花颂也隐约觉察出一些不对劲。
钟玄明待他那个小厮,就是沈家那个庶子,可有点不同寻常。
有那么一次,她专门赶在钟玄明沐浴的功夫去找他,只是没让人通报。
她自个蹑手蹑脚的进去了。
钟玄明沐浴也从不让人在旁边伺候,除了那个常伴他左右的小厮。
花颂走进去,还没看见人,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不可描述的声音。
她悄悄走到屏风后一看,这还了得。
钟玄明对她冷冷淡淡,对沈承恩却是百般温柔,热情得不得了。
她气得全身发抖,不小心晃动了屏风,钟玄明一记眼神就杀了过来。
花颂一慌,一乱,猛然甩袖,转身走了。
沈承恩也是面上一慌,气得把人一推,嘀咕着抱怨一句:“现在好了,让她发现了,以后还会有我好果子吃。”
钟玄明哄他说:“有我在,不会有人敢把你怎么样。”
沈承恩推着他让他也快出去。
因为要处理花颂这件事情,他只能暂时忍了忍,出去了。
来到外屋,就见花颂人坐在那里。
她显然怒气不能平,也恶心得不得了。
若是找个女人,还能忍。
找沈承恩,这算怎么一回事?
看他若无其事的进来了,花颂冷笑一声,说:“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不挑食,一个庶子,你也看得上。”
钟玄明冷嘲回去:“你也没比他高贵到哪里去。”
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可怜人罢了。
花颂面上一黑,被戳到痛处,她勉强忍了忍,说:“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钟玄明好似不知她在说什么,问:交代什么?
花颂见他没有丝毫羞愧,就知道他是铁了心的要护那人了。
她咬了咬牙,说:“要么他死,要么,你我和离,我回我外祖母那儿。”
然后,把他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抖出去。
从今往后,看有谁家的好闺女会愿意嫁他?
他本就是克妻之人,让人避之不急了。
钟明玄笑了一下,说:“花颂,离了我,你以为你还能再嫁得出去吗?即使嫁得出去,还能嫁得好吗?你何必自断前程,你跟着我,在这钟府做你的少夫人,吃香的喝辣的,人人尊敬不好吗?我的事你少掺合,咱们两个井水不犯河水,我保你一世无忧。”
话虽如此,他却知道,这个女人是留不得了。
自己的把柄被她抓在手中,只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花颂因这一番话渐渐冷静下来。
钟玄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她只要睁只眼闭只眼,她就可以继续在这钟府做少夫人,人人尊敬。
一旦有一日,她旦下钟家的孩子,因着沈家的关系,她的地位会更加无人可以撼动。
钟玄明虽然可恶,她那个公公还是比较明事理的,待她分外客气。
目的当然是,指望有一天钟家被沈太尉提拔。
权衡之下,花颂就平息了自己的愤怒。
等着瞧吧,早晚有一天,她会弄死沈承恩。
在这期间,大耀的军队早已抵达了邶国的边界之处。
两国相邻,打起架来本是方便的。
以着大耀这百万的铁骑军队来看,攻破一个小小的邶国,易如反掌。
全军也都这么想的,所以就雄赳赳气昂昂的来了。
不料,事情竟不是这么一回事。
第一天出战,皇帝带兵亲自上阵。
就是人在战车之上,他指挥。
沈太尉和萧神医相随左右,一同站在战车之上,保护他。
第一战,瞬息间就死了他们十万人。
小小邶国的军事力量之强大,是他们远远想不到的。
随着大耀军队踏来的路上,邶国这边早已收到消息。
知道大耀要来攻打自己,并且是御驾亲征的,人家当然不会闲着,早就提前作了部署,各处埋伏了不少杀伤力极大的火药。
那一天,邶国的皇帝虞羽也来了个御驾亲征。
两军交战在平原之地。
邶国的军队远远少于大耀。
一眼望去,大耀的军队那是黑压压的一片,任谁看着不丧胆。
随着一声令下,双方都喊着朝对方杀了过去。
就在那时,邶国军队忽然就往后撤了。
大耀军队想当然的觉得,一定是邶国军队看见他们兵马众多,怕了。
大耀军队是准备一举攻破,一路打进邶国的,自然是不放松的追了过去。
那时,四处传来轰炸声。
只见地面上炮火连连,直冒烟火。
有的地上,直接被炸出一个大深坑来。
大耀这边的军队连人带马,被炸得横飞,四肢不全,惨不忍睹。
这是一个冷兵器时代,大耀是没有这些玩意的。
众将士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有的人就从马上摔了下来,有的是被受惊的马一脚践踏上去。
皇上拿着千里眼远远观看,震惊。
萧神医说:“不好。”
沈太尉也看出来了,非常的不好,不妙。
完全无法理解,也不知道那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见自己的军队都从马上摔了下来。
片刻之间,十万的人马,没了。
震惊之余的皇上姬闵一下子就分辨出来那是什么了。
这些东西,只能是羲荷才会拥有的。
这是她从另一个世界带过来的。
邶国居然拥有这些东西?
要么就是羲荷把这些先进的武器告诉了虞羽,要么就是羲荷人现在在虞羽的手中。
不管是哪一个原因,那一口气都堵得他心口难受,脸色发黑,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羲荷啊羲荷。
“皇上,您稳住。”萧神医想他是见自己的军队一下子全军覆没了,急火攻心,才会吐出气的。
他身子骨本就不好。
皇上咽下那口腥甜,咬牙切齿,恨啊!
他喘着气,艰难的说:“朕一心待她,除了这个江山,恨不得把所有的都捧到她手里,她却始终不肯对朕掏心掏肺,她把这些武器的秘密都告诉虞羽了,她是存心想要灭了朕的国……”
虞羽,他真恨这个人。
在她心里,他始终不如虞羽的。
沈霁月好像明白什么了。
“撤吧。”
他一声令下,这第一战,大耀剩余的人,可以说是狼狈的逃回去了。
许多士兵吓得有几分的魂不附体,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瞬之间,全军覆没了。
好在邶国那边并没有人追过来。
一回到军营,静安王姬良先一步迎了出来。
一看皇上受伤而归了,再看几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就知道这一战打得并不痛快。
萧神医这边先把皇上送进了寝屋休息。
闻讯的墨涵也匆的迎了出来。
皇上气息不稳,躺了下来。
墨涵想要过去询问情况,就听沈太尉说句:“留步吧。”
墨涵只好在外面等着。
她虽是皇上宠爱的人,到底还只是一个婕妤。
沈太尉却是宠臣。
皇上更多的事情要仰仗他。
墨涵在他面前也不敢有二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进去的英姿。
沈太尉那样的美好,却不属她。
~
萧神医这边给皇上服了药后,皇上在休息一会后,渐渐平缓下来。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沈太尉,有气无力的说:“沈太尉,我们恐怕无法攻破邶国了。”
沈太尉问:“那些东西是什么?”
皇上勉强一笑,笑得有些惨淡,道:“说来也许你们不信,这个世上,并非只存在我们一种人。还有一种叫未来人,他们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他们来自于未来,她们的智慧是无们这个世界的人远远无法相比的,她,她的脑子里,拥有一种神奇的武器,就是刚刚你们所看见的,再强的铁骑军队,都不是这种武器的对手。”
沈太尉一旁听着,问他:“皇上认识这么一个人?”
皇上叹了一声。
他身体不适,一下子说出这许多的话,累得够呛。
缓了一下,他说:“认识,他曾是朕的爱妃,不但朕认识,虞羽也认识。”
沈太尉了然于心,道:“如此说来,皇上的爱妃最后把这些秘密武器交给了虞羽?”
皇上点头:“不然,邶国怎么可能会有这些东西。”
沈太尉也就道:“臣明白了,皇上您的龙体需要休息,等您休息过,再议。”
皇上闭了闭眼,由他们退了下去。
静安王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墨涵随之走了进来,扑在他身边假哭:皇上,您没事吧?
皇上重重叹口气,说:“让朕静一静,你下去吧。”
他的脑子里现在也是乱得很。
羲荷待他怎么就如此的狠心。
把这些秘密武器交给虞羽,大耀就将再不是邶国的对手了。
除非,他们有办法把虞羽抓住,审问,让他交出那些秘密武器。
或者,把羲荷找出来,捉住。
另一个房间内,沈太尉、萧神医、吴子越、静安王、白奕、沈朦坐了下来。
之前的战事,他们已知道了。
沈太尉说:“靠硬攻,恐怕很难攻破邶国,只会让大耀的军队死伤惨重。”
白奕直问:“沈太尉的意思是不想打了?”
话里有几分的不悦。
静安王挑眉,道:“沈太尉说得很清楚了,再打下去,也无法攻破邶国,只会让大耀的军队死伤惨重。”
白奕了然,道:“既然贪生怕死,收兵回宫吧。”
霁月看他一眼,没说话,又扫了一眼萧神医,他默。
静安王皱眉。
听听这白奕说的是人话吗?
静安王与他杠了起来,说话毫不客气,他向来不是一个会客气的人,尤其听白奕这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话,再见霁月不与他说什么,他可忍不住了。
“这是贪生怕死的事情吗?明知会兵败,还要战,你这是想让大耀的军队全军覆没在这儿吗?光有蛮力是不行的,拜托你用点脑子做事。”
白奕淡淡的看他一眼。
静安王瞪他一眼,问:“究竟谁才是沈太尉?”
要听他一个小东西在这里指手划脚。
白奕脸黑,脸一扭。
萧神医这才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沈太尉若怕损兵折将,可以暂时休战,一旦休战,势必会带入反效果,令士气消沉,以为邶国可怕无比,沈太尉都不敢战,谁还能战,邶国只会被传来越来越神,最终无人敢战,吴二哥,你说呢?”
这看法吴子越同意,道:“反事都有两面性。”
沈太尉坚持己见,道:“传令下去,暂时休战,重整士气。”
他意已决,不肯再战。
沈朦咬咬牙,生气,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潜入邶国的皇宫,也避免了损兵折将。”
休战,这是他最看不上的。
他恨不能带人再立刻杀入邶国的营帐,把一切都夺回。
只是,兵在沈太尉的手上,全军也只听他号令。
潜入邶国的皇宫,把人擒住,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亲眼经历了那一战的沈太尉明白,就算把全军派出去,也只是白白送命罢了。
他是大耀人,并不想大耀的士兵再去白白送命。
十万的军队,瞬间就没了。
血肉横飞。
他不能拿这些人的生命去赌。
如果潜入邶国,毁了邶国的兵库,虽然这并不容易,却是惟一的办法了。
思及此处,沈太尉说:“那就潜入邶国,毁其兵库。”
静安王不大同意,道:“邶国有此秘密武器,他们的兵库又岂是一般人说闯就能闯进去的,只怕处处设有机关,一旦触碰,也被炸个血肉横飞。”
沈朦没有亲眼看见那一战,他们一个个说得神乎其神,他昂了昂头,无所畏惧,说:顾虑重重,要几时才能成事?你们不敢去,我去闯。
萧神医说:不行。
他不能让阿弟去犯这险。
白奕黑着脸说:“你们别争了,我和沈朦一块去。”
邶国是他们的,他们必须回去。
沈太尉说:“我跟你们一块去。”
他想去邶国的皇宫看一看,母亲是否在那里。
第670章虞羽的皇后羲荷
皇上说,有一种叫未来的人,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
这个未来人,沈霁月是知道的。
母亲小时候和他不只一次的说过:儿子,娘告诉你个秘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哦。
他当然说好。
母亲说:娘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娘我是来自未来,我们那个时代什么都有,娘还真想带你回去见识见识,可惜娘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根据皇上的所说的话来看,那人是他的母亲无疑了。
她的确是一个不一样的女人。
如果她真的还活着,又是在邶国,他必须去见一见她。
她应该是活着的吧。
心里有再多的猜测,都不如亲自去一趟邶国的好。
静安王劝:“沈太尉你何必要亲自去冒险,先派人些探一探。”
沈朦冷笑一声,说:“如果我们都无法潜入邶国的皇室,这世上还有谁能潜得进去?”
无人能做了。
这种事情交给旁人去做,他更愿意自己亲自去做。
让虞羽看一看现在的他。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再不会怕他了。
也不需要他了。
静安王就觉得这小子现在还真不是一般的狂傲。
他这次随军队出来,变了一个人似的。
一点不知道谦虚。
沈太尉问吴子越:“你怎么看?”
吴子越说:“你是皇上宠臣,皇上必不许你去,萧神医是皇上的救命药,皇上也必不许他去。”
这话倒是一针见血。
沈太尉表示先问过皇上的看法,再作打算。
商议过后,就此散去。
白奕沈朦跟着一块去了萧神医那边。
白奕沏上茶,为几个人满上。
沈朦在和萧神医说话:“沈太尉指望不上了。”
让他出兵,已经不可能了。
萧神医淡淡的道:“耀邶之战,耀军全军覆没。英勇善战,一路把蛮夷杀个片甲不留的沈太尉心里忌惮了。他都惧了,谁还敢战?”
沈朦咬咬牙,骂了一句:废物。
沈太尉未免太过废物了。
萧神医说:“他的忌惮也不无道理,就算再派出二十万,面对那样的武器,也会全军覆没,出战一事不用想了,也不用逼他了,他意已决,就不会更改。”
认识了这么久,对于沈太尉,也算得上了解了。
白奕端茶过来给两位,问:“难不成,要靠我们三个单打独斗?”
萧神医押了一口茶,轻哼一声,道:“如果不摧毁邶国的兵库,把制造武器的人杀掉,派再多的人去也是没有用的。”
可是,真的会很不甘。
只要打过去,对面就是邶国了。
耀国的大军一路压过去,就可以把邶国的城池逐个占领。
这是原先的想法,以为也照着这个想法发生。
结果,第一仗就被打得溃不成军。
若是这般,他们几时才能回邶国,才能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白奕说:“以后不用对沈太尉抱太多想法了,他到底是大耀人,不是邶国人,他想到的只会是大耀的利益。”
萧神医嘴角扯过淡淡的笑。
大耀的利益吗?
他若要让这大耀的军队为他所用,沈太尉会岂敢不给用。
不过,这些军队派出去也是没有用的,不如先留着吧。
翌日。
休息了一夜的皇上,气色并不好。
一夜过去,对于他的心灵来说,更多的是折磨。
那一战,一整夜都在他的眼前晃。
他几乎没有合上眼。
想到许多的往事,脑子里越来越乱。
如果羲荷在邶国,要帮助邶国,他如何能胜得了?
只怕不久之后,整个大耀都会被邶国吞灭。
大耀的军队再多,也无法承受邶国那些足以毁天灭地的武器。
于他来说,那些武器,已经是毁天灭地了。
一战过去,地上都是深坑。
四周都是烟雾,天空像被乌云遮蔽。
乌烟瘴气。
就好像谁放了一把火,连天空一块给烧了。
萧神医给他看过病后嘱咐他多休息,退了出去。
沈霁月前来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就是休战,不能再战。
不能再战,这一点上皇上是同意的。
大耀再多的军队,也禁不起这般的摧毁。
大耀需要再个战略。
沈太尉又说了一事,就是他亲自去邶国一探。
皇上有几分力不从心的说:“沈爱卿的爱国之心朕记下了,邶国你不要去了,朕可舍不得沈太尉出任何的意外,这事就交给旁人去做吧。”
霁月默了默。
交给谁来做?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他却懒得与皇上多作解释,皇上的想法,他再明白不过,就是怕他死了,没人为他所用了。
皇上瞧他还不情愿似的,叹了口气,语气是不容置喙的,道:“就这么办吧。”
霁月说:“臣遵旨。”
霁月退了下去。
稍后,萧神医来到他的营帐询问情况。
沈霁月把皇上的意思转达给他了。
萧神医语气轻淡,问他:“所以,沈太尉是不打算去邶国了。”
“我会去邶国。”
萧神医颔首,道:“皇上需要静养。”
沈霁月说好。
这是想让皇上继续睡着,免得他干预沈太尉办事。
皇上因为第一战就吃了败仗,急火攻心,气得吐了血,这几天一直卧床静养。
静养几天也没有见效,皇上后来清醒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再后来,就昏迷不醒了。
皇上昏迷不醒,这事可不能外传,乱了军心,罪过就大了。
为了不至于扰乱了军心,知道内情的人都守口如瓶,对外只说皇上还在静养。
大耀这边的军队处于休战的状态。
私下里,大家都在说那一场的耀邶之战,说得那是一个神乎其神。
军心很容易就涣散下来,来时雄赳赳气昂昂的士气已不在了。
大家每日吃吃喝喝,就盼着上面发话,撤兵离开。
大耀休战了,邶国的军队倒也没有主动再战之意。
邶国的军营那边,一片详和之态。
士兵们照常吃喝,照常操练。
在姬闵的心里,年过中旬的虞羽一定和他一样老了。
事实上,虞羽一点不显老。
眼角没有皱纹,皮肤还很光滑。
说他二十五六岁也不为过。
对于他这样的男人来说,现在这个年纪,一切都是最好的。
岁月才过了一半。
人过得舒心,又有一位会保养的皇后照顾他,爱他,他也就显得更年轻了。
这位皇后叫广寒,也正是姬闵口中的羲荷。
是虞羽失而复得的妻子。
此时,这位皇后就依在他的怀中。
眉宇之间,温柔又不失英气。
又柔又飒的一个妇人。
她的确是一位上等的美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年轻美丽。
她张着樱桃口,一边吃着面前的水果,一边问他说:“你为什么不乘胜追击了?”
大耀的军队明显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些人仗着自己人多,派出那么多的军队,明显是想一举攻破邶国,把他们邶国给踏平了。
邶国是大耀的一半,若非靠着这些武器,是无法抵挡大耀的铁骑军队的。
虞羽拨弄着她的墨发说:“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就好了,打仗什么的最没意思了,朕还是乐意遵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规则。”
他更愿意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和她过太平的日子。
羲荷莞尔一笑,道:“他们已经休战了,现在军队都撤了下去,定然是知难而退了,那我们也回宫吧。”
打仗什么的,她也是不喜欢的。
民不聊生,血流成河。
十万人,一下子就全被炸死了。
她都为他们悲哀,但也没有办法。
这些人要来欺负他们,总不能由他们打的是不是。
虞羽说好,然后去夺她嘴里的葡萄。
两人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打闹在了一起。
虞羽一点一点的亲吻住,如亲一件珍宝。
她本就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遥想当年。
他在大耀的皇宫为质子。
她是他门前的奴婢,为他端茶倒水。
地位卑微的宫女,软弱可欺。
又是伺候质子的,更是人人欺负了。
直到羲合来了。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来自未来。
因着一些机缘,她重生在了羲荷的身上。
她性格大变,本该软弱可欺,反倒变得见义勇为,有情有义。
帮着他这位质子教训那些嘲笑他,指点他的宫女太监。
那时他就知道,她不是羲荷了。
她机智多谋,有情有义。
她又冷又飒,身手敏捷。
她非寻常女子。
日日相处,他难免心动。
那些年,两人在一起有过太多太多的经历。
他爱她。
她也爱他,爱得纯粹,毫不保留。
无名无份的,就把她最宝贵的一切给了他。
他要回邶国,她一路护送。
他本想着,回邶国后,就娶她为妻。
事实上,并没那么容易。
他身为邶国的质子,在大耀待了那么多年后,想要再回邶国,邶国已无他容身之处。
有太多人不想他回去的。
身为邶国的皇子,他回去了,就意味着要与旁的皇子争夺那个太子之位。
当然,也有人想他回去。
白家的人是他最大的支持和帮助,也是他母妃的父家。
白家的人帮助他,也是有条件的。
白家的人让他娶了他们的女儿白禾为妻。
为了回邶国,他答应了。
羲荷默不作声,他以为是默认了。
后来才知道,她容下不这等事。
待他安全回到邶国,夺了皇位,她才对他说:她要走了,要回大耀去了。
他震惊不已,问其原因。
羲荷才说:我从小接受的婚姻教育是,一夫一妻,没有三妻四妾,我无法改变这个世代,也无法改变你,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不可置信的问她:“既然如此,你为何要一路跟随我到今天?为何要与我夜夜缠绵?”
她眸中染上一丝哀伤,却终是没给他答案。
为何要一路跟随他,还不是因为放不下他。
为何要与他夜夜缠绵,还不是因为无法割舍他。
再多的放不下,再多的无法割舍,最终还是算了。
她无法忍受,他有旁的妻子。
她走得干脆利落,他却思念成河。
他得着了一切想要的,却失去了她。
独守着这个江山,再多的荣耀都无法让他开怀。
久而久之,他厌恶身边的一切。
他常常想,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除了羲荷,有哪个是真心爱他的?
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都是为了想从他这里得着最大的利益。
只有羲荷,什么也不求。
这一路走来,她无怨无悔。
她明明应该是他的妻子,是谪妻,是皇后。
他们曾私定终身,曾花前月下,热情相拥。
她把自己最宝贝的给了他,他却因为各样的原因,他无法给予她该有的尊荣。
这是他的懦弱,他恨自己的懦弱。
在羲荷走了之后,他渐渐的削弱了白家的势力,夺去了他们的兵权。
既然邶国是他的了,他何必要任人摆布。
许多年来,他的后宫一直空着。
他无法忍受失去羲荷的孤独,又私自去了一趟大耀,想见一见她,哪怕她已为人妇也没有关系,他就是想见一见她。
再次见到羲荷时,她满身是伤。
她奄奄一息,躺在旷野的血泊之中。
等把她救醒,已是七天后。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好。
他告诉羲荷:既然我救了你,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就跟着我,一切从新开始吧。
所以,他把她留在了自己的宫里,赶走一切会伤害她的人。
他要让她做了自己的皇后。
羲荷虽是失去了记忆,却并没有失智,她还记得自己是未来人,记得自己在未来做过什么。
她以为,与虞羽相遇的那一天,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原主的过往,她没有记忆,全不记得了。
没有了记忆的羲荷,依旧义无反顾的爱上了那个非她不可的虞羽。
这些年间,为了壮大邶国,不至于有一天被更大的国欺负了去,羲荷也给了他一些图纸和武器上的技术指导,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邶国终于研究出了一些火药。
杀伤力极大无比。
果然,是给派上用场了。
羲荷爱他,依旧爱得毫无保留。
他也依旧爱她。
为了弥补对她的亏欠,这些年来,他给予羲荷独一无二的宠爱,不惜把白禾母子赶出皇宫,免得白禾一天到晚想法子陷害,伤害羲荷。
羲荷也有自己弱势的一面,她不是一个善于争夺男人的人。
再后来,她也为他生了两子一女。
婚后的幸福生活,让羲荷也越来越有女人的妩媚。
也让他越来越年轻。
~
战事的胜利让整个邶国的军营每天都充满了欢乐。
闲来无事,虞羽会策上马,带羲荷到平原那边逛上一逛,免得她整日在军营憋闷得慌。
北风冷冽。
大家策马而奔,丝毫不觉得寒冷。
明明是个不可一世的人,在他面前偏又千娇百媚,跟个怀春的少女一般。
他看在眼里,欢喜在心里。
驾……
骏马飞奔而去,后面的大批护卫也是一路前后左右相随。
虞羽问她:“冷不冷?”
她说不冷,骏马越过他,骑在他前头。
他偏要跟上来,与她并肩行,扭脸就可以看见她明媚又带飒的脸。
她常常不觉然就摆出了威风凛凛的姿态,骨子里带的。
那时,迎面有人过来。
是霁月策着马独自来了。
第671章沈太尉遇见羲荷
大耀休战,士兵涣散。
身为大耀的太尉,他看在眼里,心里又岂会无动于衷。
邶国的武器之强大,是他们远远无法想象的。
邶国本可以趁胜追击,等了几天,这边丝毫没有动静,也是令人费解了。
转而又想,邶国也许并不想战。
如果邶国想战,凭着他们的武器,开战天下,也是易事。
闲来无事,沈太尉又琢磨一件事情。
虞羽既然御驾亲征了,羲荷若是跟他在一起的话,会不会也跟着一块前来。
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他不知道的是,随着他这一路策马而来,有人跟在他后面一路狂奔。
能和马赛跑的,也只有沈朦了。
为了避免被沈霁月发现,他也没敢骑马。
沈太尉一个人独自出来,本身就是一个疑点。
果然,沈太尉竟是一路往邶国的方向去了。
对于两个人来说,今天属于天公作美,竟让人在此不期而遇了。
虽然那么多年没见了,对母妃的记忆都渐渐要模糊了,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沈霁月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骑在马上的母亲,英气不减。
双方彼此勒马,停在原地。
虞羽一眼认出他来了,说:“哟,这不是沈太尉吗?”
大耀最为年轻的太尉,列国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那可是冲进蛮夷,把人杀个片甲不留之人。
是个狠人。
沈霁月盯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人也看着他。
马上的羲荷没有说话。
虞羽对羲荷说:“让我来会一会沈太尉,看我能不能把沈太尉捉回去。”
羲荷说:不行就唤我来帮你。
夫妻二人果真是同心呐。
虞羽说好。
虞羽拔刀就过来了,果然是宝刀未老,英姿飒爽。
沈太尉身形矫健,手中的破天剑出鞘。
刀光剑影。
两人气势如虹。
周围树木因此遭殃不少,纷纷倒下。
虞羽说:“沈太尉,剑法不错嘛,听说是你把蛮夷给铲了?”
沈太尉却道:“你听说的不错,但你到底是老了。”
虞羽脸黑。
被年轻人当着他皇后的面说老,令他颜面上挂不住。
他一点不老。
为了证明自己不老,他手中的宝刀挥得虎虎生风。
他的皇后坐在马上,饶有兴趣的看着。
不过,她手里端了一把长枪,大有只要虞羽吃了亏,她就一枪子崩了沈太尉。
一路跟着过来的沈朦隐身于树杈之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多年不见,对于父皇的记忆,还是那么深刻。
和当年一样,他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那个女人亦然,没有变化。
两个人可真是越活越年轻了,他的母妃,却被逐离了皇宫,死了。
凭什么呢。
在此相遇,真好。
既然军队都无法把他们干掉,那单打独斗呢?
他有注意到那女人手里的东西,想必是一件很厉害的武器。
他又瞧了一眼与沈霁月大战的虞羽。
虞羽善战,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英勇的。
这一切,就由他来结束吧。
让那个女人和他,一起去死吧。
他摸出身上的匕首,那匕首无声无息的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他飞身朝虞羽而来,手中的刀刺出。
沈朦的速度是快的,毕竟他是比狼还快的速度。
那匕首朝羲荷打去时,她眼疾手快的,身手敏捷的给避开了。
她避开了。
虞羽却是没有避开的。
那一刀就砍在虞羽的手臂上,令他手里的刀脱落。
血流如注。
这一刀,是还给他的。
还他当年砍自己的那一刀。
沈朦盯着他,双眼发狠,发红。
虞羽手臂受了一刀,站立不稳,朝后直退。
他本还想再去补上一刀,羲荷已端了枪杆扫了过来。
沈霁月知道那是什么。
当年的母妃,也曾端了这么一个武器。
两人迅速闪身而避。
如今多年过去了,他的模样有了极大的变化,母亲早已认不出他来了。
她扫射的速度又快又狠,可惜她今天遇着的也是两个狠人。
里面的弹扫光了,也不曾扫射到两个人。
沈朦鄙夷的说:“我道是什么多厉害的武器,也不过如此。”
羲荷也是红了眼。
就是这个人,伤了她心爱的人。
死小子,给她去死吧。
她手里忽然就多了一把袖珍般的武器,砰的一声响,就见沈朦身形一晃。
有什么东西打进了他的胸膛。
他身形不稳,低头看了看,想要努力站住,到底是站立不住的,他摔倒在了地上。
胸口有血往外流了出来,他昏了过去。
羲荷手里的武器已指向了霁月,说:“沈太尉,看一看是你跑得快,还是我手里的子弹跑得快。”
他当然知道她手里的东西跑得是极快的。
母子才刚刚相见,就自相残杀。
情急之余,他冲她就喊了一句:“娘,我是姬渊。”
羲荷冷嘲热讽,道:“沈太尉,现在认娘,晚了,你就陪这小子一块上路吧。”
虞羽脸色惨白的看了过来,他的人赶紧给他处理伤口。
姬渊。
如此说来,这是姬家的人?
羲荷当年在大耀,有生过一个儿子?
再看沈霁月时,虞羽满眼嫉妒,仇恨起来,连胳膊上的疼痛都顾不上了。
羲荷为旁人生了儿子,竟然还长这么大了。
看起来挺优秀的。
羲荷显然不记得这一切了。
沈霁月问:“娘,你是失去了记忆吗?”
所以,才不记得他了?
若是记得,他娘不可能在听说姬渊这两个字的时候无动于衷。
她明明还活着,却一直没有找过他这个儿子。
好像一下子就解释得清楚了。
因为失去了记忆,完全不记得他这个儿子了。
羲荷微微一怔。
她的确有一段空白的记忆。
她只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是受伤了。
睁开眼来,看见的人就是虞羽。
这些年来,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穿越人士,只是没有拥有这个原主的记忆罢了。
今天忽然有人跑到她面前认亲,并问她是不是失去了记忆,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耀的沈太尉,还没有与他们打,难道就因为贪生怕死跑出来乱认娘亲的。
传闻中的沈太尉好像不是这样子的。
那定然是因为他与原主之间就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她这个穿越人士不记得了。
她琢磨着,自己占用了原主的身体,总不能把人家儿子杀了吧?
罢了罢了,放他一马。
她本来也不想主动杀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向来遵守这个原则。
那个小子伤了她家小羽,也受到惩罚了。
面对大耀国年轻的太尉,她冷着脸道:“沈太尉,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一旁的虞羽内心有些许的纠结。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把这小子立刻赶滚蛋,还是由着他们再多说几句?
沈霁月看着她,固执的说:“我不会认错人的,我知道你是未来人,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以前曾对我说过,甚想带我回你那个世界看了看,只是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知道这些武器都是你弄出来的,只有你那个世界,才有这些武器。”
羲荷面色微微一变。
还真让这小子说中了。
难道,在她失去的这段记忆中,真的生了一个儿子?
她是穿越人这件事情,除了虞羽,也没有旁人知道了。
~
她忽然意识到,当初遇见虞羽的时候,并不是她刚穿越过来。
事实上,她在这个世界生活很久了,并且生了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却不是她与虞羽生的。
这个认识让她一下子有点难以接受。
她一直以为,虞羽是她惟一的丈夫。
除了他,她再没有旁的男人了。
羲荷艰难的问:“你爹是谁?”
“姬闵。”
大耀的皇帝。
“……”虞羽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羲荷当年离开他后,竟然是跟了那个人。
羲荷脑子有点乱了,这一切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
看了一眼旁边的虞羽,她忽然对下面的人说:“都还愣着干什么,带皇上回营歇息。”
虞羽咬牙,委屈,道:“皇后,我没事。”
他不能走。
他想听听这小子和自己的皇后说些什么。
不过,不能让旁人听了去,他顾不上自己的伤,立刻让旁人都退下了。
“……”羲荷瞧他一眼,固执得命都不要了。
她走过去,问他:“你的伤如何?”
“不重,小伤。”
就是在胳膊上砍了他一刀,他,受得住。
羲荷一边心疼他受了伤,一边又急于想知道沈霁月所说的事,咬了咬牙,只好道:“那你就在这儿等我一会。”
虞羽当然说好,也不敢说好说歹,毕竟有关羲荷的往事。
若说多了,就怕纸包不住火。
想他这边问题应该不大,羲荷也就过来让霁月把他知道的说一说。
她的过往,她想知道。
霁月看了一眼虞羽,他想让虞羽离开。
他和母妃的过往,不太想旁人听。
虞羽看懂他的眼神了,说了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过往是我不能听的?要说就在这儿说。”
他是不会回避的。
羲荷没说话。
霁月只能当他是空气,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她是大耀姬闵的四妃之一。
她叫云姬,姬妃。
她一直生活在大耀的皇宫,并生下他这么一个儿子。
因为与父皇有很多的矛盾,她选择带着他这个儿子一起离宫出走了。
本以为离宫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哪知一离开皇宫,就一路遇着了追杀。
有父皇派的人,有其她三妃派的人。
羲荷面无表情的听完,这些过往,她不记得了。
听完之后,虞羽先微微松了口气。
原来羲荷不喜欢大耀的皇帝,所以才带着儿子离宫出走。
大耀的皇帝显然也不喜欢她,不然,怎么可能派那么多的人一路追杀。
松了那口气后,虞羽又心疼万分,道:“这些姓姬的,一个个还真的全是狠人,没一个好东西。难怪当初见羲荷的时候,她一身是血。”
霁月没搭理他这话。
~
羲荷的感觉也差不多,全是狠人。
另一个感觉就是,现在多了一个儿子,还是大耀皇帝与她生的儿子,这要如何处置?
她想了想,问他:“你现在是想要回大耀,还是愿意留在我身旁?”
沈霁月也看得出来,他的母亲因为失去记忆,对他并没有当年那种热切的感情了。
他说:“回大耀。”
羲荷颔首,道:“你若想要得到皇位,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也算是对他的一种补偿吧。
霁月冷呵了一声,他需要这种补偿吗?
他淡漠的说:“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她现在生活得挺好,自然也不需要他这个多年不见的儿子了。
霁月想了想,站了起来,把昏过去的沈朦提了起来,上了马,要走。
他真是自讨没趣。
纵然他把一切告诉她又如何,在她的眼里,看不见丝毫失而复得的欢喜。
她可能还会痛恨忽然多出这么一个儿子,打扰了她的生活吧。
羲荷忽然唤住他说:“你等一下。”
羲荷走向他,仰脸看他冷漠的侧颜。
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英俊得,无人可比。
怎么觉得,和虞羽还有几分的像似呢。
这份英俊,怎么觉得虞羽都比不过呢。
儿子不肯留下来,她是有些遗憾的,又防止他日后还想要攻打邶国,只好先给他把话说清楚,道:“邶国虽小,却是你们大耀无法撼动的,你也看见了,在我们面前,大耀的十万军队都是不堪一击的,不要再想着打邶国了,邶国与世无争,从来不愿意主动侵犯旁的国。”
这是在告诉他,邶国不会成不大耀的威胁,让大耀不要再想与他们打仗。
听在霁月的耳中,多少有炫耀的成份在里面。
他当然也知道,母妃不这样的人。
霁月看她一眼,道:“想打大耀的,从来都不是我,你,保重吧。”
羲荷又唤住他,说:“这个令牌你拿着。”
见他真的要走了,她内心忽然有些苦涩,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多的事情已经物是人非,要是哪一天你想通了,想和我一起生活,或者想来看看我,凭着这个令牌,你随时可以见到我。”
除了眼前这位年轻的太尉,她膝下还有三个孩子。
这许多年来,她所有的母爱都给了自己的三个孩子。
她可以想象到,沈太尉小小年纪流落在皇室之外的凄凉。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办法认祖归宗。
沈霁月看一眼她递来的令牌,收了,带着沈朦策马离去。
马儿奔腾,他的眼尾却红了起来。
没有见着母亲的时候,以为她死了,这辈子他都成了一个没有娘的人了。
见着了才知道,就算她活着,他还是无法与她相聚。
她现在生活得很好,父皇无法给予她的,虞羽全都给她了。
第672章让他见最后一面
羲荷看着那少年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背越发的挺直,像一棵白杨树。
沈太尉,明明万人之上,高不可攀,偏她又觉得他有点可怜。
又可怜,又倔强。
没有一个孩子不想得着母亲的爱。
她也是一个从小就失去母亲的人,她一直渴望自己要是有母亲该多好。
她忽然想,沈太尉一定也想得着母爱的吧。
虽然,这沈太尉看起来已经不需要人照顾了。
可到底是她的孩子啊!
他本来可以像旁的孩子一样,在她膝下生活的。
她有些惆怅,却无法强留他,毕竟他长大了,有自己的选择。
虞羽在她旁边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羲荷忽然就看向他,问:“你不是十年前才认识我的,你是二十年之前就认识我了。”
“……”虞羽怔了怔。
“你和我说说,二十年前,你和我都发生了什么?”
虞羽不想说,忙装着胳膊疼,羲荷太了解他了,知道他在装,便过来扶着他,道:“那就先不说了,回去再慢慢和我说。”
虞羽苦了脸,问:“你现在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咱能不提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吗?再说了,你现在不是生活得挺好的吗?”
羲荷没理他这话,再问他:“你二十年前,就喜欢我?”
虞羽点头,面上还有点红晕。
她对这类问题,总是过于直接,一点不含蓄。
“我那时候喜欢你吗?”
虞羽摇头。
他不能让羲荷知道那些过往,那些伤害。
她沉默了一会。
他们二十年前就认识了,虞羽竟一直瞒着她,假装才与她相遇一般。
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虞羽假装之前根本不曾认识她。
她敛下眉眼,说:我想找回那些失去的记忆。
虞羽一慌。
若是找回那些失去的记忆,她还计较他曾娶了旁人怎么办?
他嘴上答应着:“你要怎么样都行,等回宫之后,我为你寻遍天下名医,帮你把记忆找回来。”
心里想的是,一定不行。
羲荷说好,招呼人过来扶他上马。
她心里有些惆怅。
~
回去的路上,风有些大,雪有些急。
一路快马夹鞭的的霁月,内心是有些堵的。
他一直念念不忘的母妃,不记得他了。
她现在另有一个家了。
看起来过得不错。
随着他回到营帐,他的属下匆匆迎了过来。
知道沈朦受了伤,赶紧把人抬进去了。
风雪把他的大氅打湿,不知是不是因为气温太低的缘故,他脸色稍显惨白。
他和萧神医简单的说了一下。
沈朦胸口被打中,进了一弹,需要取出来。
萧神医这边立刻着手,白奕在一旁帮忙。
期间,沈霁月回了自己的营帐。
营帐的气温因为有暧炉,又暖和起来。
属下进来给他沏了热茶。
外面的雪一直在飘,风很大,吹得呼呼作响。
傍晚,萧神医和吴子越一块过来了。
沈朦伤得不轻。
离心脏的位置,就差那么一点了。
打入体内的东西是取出来了,人还在昏迷中。
两人坐了下来,沈太尉询问了一下沈朦的情况。
知道无恙,宽慰了几句。
萧神医也询问了他几句。
霁月也就把在路上遇着邶国皇上皇后的事说了,只是隐瞒了自己与母亲相遇之事。
萧神医听得面色冷了冷。
上一次,那个好父皇亲手砍了阿弟一刀。
这一次,又纵容他的皇后,伤了阿弟。
这一笔一笔的帐,他会记着的。
他心情不畅的又回到阿弟那边,在他旁边坐下来。
半夜,沈朦从昏睡之中醒过来,看见他一动不动的坐在自己旁边,出神。
他怔了怔,叫了一声:哥。
他挣扎着想起来,伤口疼得厉害。
萧神医回过神来,说:“你不要动,你受了重伤,没个十天半月,恢复不过来的,先躺着吧。”
沈朦眼眸微微一红,说:“哥,我看见他了。”
萧神医点头,说:“我都知道了。”
沈朦有些恨,说:“他们过得真好。”
萧神医淡淡的说:“这种好日子,不会太久的。”
沈朦却忽然迟疑起来,说:“大耀的军队都拿他们没有办法,那个女人很厉害的样子,我怕我们……”
真的就回不去了。
萧神医冷笑一声,道:“今非昔比。”
是啊!
他们都不是过去的他们了,他们已经长大了,可以与他们对抗了。
就算大耀的军队无法取胜邶国,也总有旁的办法的。
~
天色泛亮。
那场风雪一直持续了很多天。
整个大耀都被一场大风雪给包围了。
银装素裹,道不尽的美丽。
可是,耀邶战事不顺,皇上御驾亲征,第一场就吃了败仗。
这事已传到了京师,传得那是一个沸沸扬扬。
人心惶惶。
随着年关临近,因为霁月不在府上,又因为战事失利,沈家就不如往年热闹了。
朝歌无法开怀。
六姑娘晚歌也无法开怀。
她未婚夫吴子越跟着一块去攻打邶国,若是胜利还罢,偏偏吃了败仗。
据说,再无发兵,大耀的军队已陆续撤离了。
沈家这个年过得都压抑。
沈家出了一个沈太尉,他现在跟着皇上御驾亲征,沈家的人个个关注,个个关心。
等过了这个年,朝歌人就在广陵待不住了。
她先和二伯沈为臣打了个招呼。
再邀请上六姐姐晚歌,带着家仆,以生意为名,想要出府。
沈老夫人怪不放心她的。
以前出门,那是跟着霁月一块去的,她是一百个放心的。
朝歌撒娇说:“二伯都同意了,您就让我们去吧。”
沈为臣便笑着说:“沈家的姑娘堪比男儿,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沈为民一脸黑。
明明是他的闺女,有了事情为什么找二哥商量,不找他商量?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
沈家世代从商,几个小子又不善于经营生意,反倒姑娘家对于经商这事表露出极大的兴趣。
往后沈家的生意恐怕也只能落到女娃身上了。
权衡过后,也就答应让她们出去历练了。
虽然说女孩子家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她沈朝歌又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她是姬美公主!
谁敢把她如何?
得着家里的人同意后,她带着家仆管事的浩浩荡荡的一起出发了。
霁月离京之时,把锦言锦语留了下来,两人也是一路相随的。
姑娘们每到一处,都会先住上几天,如果有沈家的生意,就会去铺子里看一看。
如果当地还不曾有沈家的生意,朝歌就会派管事的做一个考察,随后安排人盘下一个商铺。
这一路过去,她命人把沈家的丝绸生意和粮店建立起来,让各处都被沈家的生意所充满。
暧意踏春而来。
冰雪融化。
大耀营帐。
静安王带着士兵们在场上操练,因为上次一战,十万的军队全军覆没,大耀的气势一下子被灭了大半。
沈太尉得知邶国并无攻打之心,他就传令下去,让士兵全部撤退,只留下一小部分士兵驻守在此。
午后,闲来无事,霁月在皇上那边坐着。
皇上人还在昏睡中。
以前恨他不留余地,一路追杀他们母亲。
现在知道母妃还活着了,好像活得还不错,对他的恨渐渐的也就没那么强烈了。
到底是他的父皇,血浓于水吧,莫名觉得他还是有几分可怜的。
静安王进来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问他:“沈太尉,这仗都不打了,我们什么时候回朝?”
沈太尉看他一眼,反问一句:“想回去了?”
又不打仗,能不想回去吗?
还是京师快活啊!
沈太尉他站起来,朝外走去。
静安王看他一眼,又看了看榻上的人,走了过来,唤句:“皇兄,你也是时候醒过来了吧?你自己看看,你都睡多久了,你扬言要御驾亲征,吃了一次败仗你就受不住了?你这承受能力也太弱了吧?”
承受能力太弱的皇上无动于衷。
~
后来有一日,身着铠甲的沈太尉回了自己营中,独坐。
本就冷峻的面容染上一层冰霜。
想起一些事情,他微微拧了眉。
萧神医、白奕、沈朦一块进来了。
霁月看他们一眼。
静养一段时间后,沈朦又活了过来。
从刀尖上捡回一条命后,他面容上的戾气重了几分。
一次被父亲所伤,这次被父亲的宠后所伤,如果不能为自己报仇,难以解恨。
白奕说:“沈太尉,冰雪已化,天气变暧,是时候出发了。”
沈太尉颔首,说:“由静安王护送皇上回宫,我们去邶国。”
萧神医微微蹙了眉,问他:“你的意思是?”
沈太尉说:“让皇上苏醒,我有几句话和他说。”
萧神医点了头,应下:“好。”
从沈霁月面前退出来后,三人来到萧神医的营帐。
他坐下来,摆弄着手中的药材。
白奕说:“沈太尉一拖再拖,怕是靠不住了。”
萧神医垂眸。
那天,就是沈太尉独自一人出了营帐,与虞羽相遇的那天,沈朦是一路跟了过去的。
回来之后,沈太尉慢慢的就让军队撤回了,说是不必再战了。
再者,军队长期驻扎在此,粮草不够。
他可真是大耀的好太尉,处处为大耀着想。
他就一点不担心邶国万一攻打过来?
就这般自信邶国不会反攻?
邶国的确也没有反攻,据说邶国那边的皇上皇后也已班师回朝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前去邶国的事情,沈太尉又因为下了几场雪的事情,一拖在拖。
若非他故意拖延时间,这会功夫他们恐怕已潜进邶国了。
没有人知道霁月与邶国的皇上皇后达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交易。
萧神医怀疑,沈太尉在沈朦昏迷的那段时间,肯定与邶国达成了一个什么交易,才会令双方都撤了兵。
萧神医手中的药材被轻轻折断,他说:“那就让他们父子,见最后一面吧。”
虽然沈霁月并没有朝他透露过这些,与沈霁月相处了这么久,渐渐的,他也推测出来了,这位沈太尉,恐怕就是多年前,皇室失踪的那位四皇子。
白奕问他:“让他死吗?”
萧神医琢磨着,如果让皇上死,势必要回宫了。
如果让皇上活……
皇上会许沈太尉去邶国?
沈太尉不去邶国也没有关系的,如果他和邶国已达成了什么条件,让他一块前去邶国,只会妨碍他们办事。
所以,就让他回京,安葬皇上吧。
~
这事之后,皇上当晚就醒过来了。
醒来的时候就见沈太尉和萧神医都站在他旁边。
他怔了怔,唤了声沈爱卿,萧神医。
人虽醒来,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不大精神。
他忽然想起之前的战事,问他:“沈太尉,现在战事如何了?”
沈太尉说:“皇上,年已过去,战事已经结束。”
皇上愣了愣,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竟睡了这么久了?
他勉强起身,沈太尉伸手扶了他,说:“皇上刚刚醒过来,不易过于激动。”
皇上问他:“战事已结束?谁赢谁输?伤亡多少?”
沈太尉说第一战结束后,便没有再战。
邶国也没有主动来犯。
皇上沉默。
霁月唤人给皇上沏茶。
萧神医递来水,沈太尉看他一眼,萧神医也就退下了。
君臣有话要说,他理当回避。
沈太尉这才把水给皇上喂下。
等喝过水,沈太尉说:“皇上,臣有一个想法。”
“你说。”
“我们与邶国的军事力量悬殊。”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这一点,在第一仗的时候皇上就心知肚明了。
带了这么多的军队御驾亲征,结果,上来就吃了败仗。
他这老脸都给丢光了。
听沈霁月再提此事,还是刺激得他咳了几声,竟是咳出一口血来。
沈霁月拿帕子给他,说:“皇上,您要保重龙体。”
皇上气色难看。
龙体,一想到那一战,他就无法不激动。
沈太尉继续说:“与邶国之战,若是明攻,我们兵马虽多,也必无法攻胜,到时候只会伤亡更重。臣有一计,可以战败邶国。”
皇上面上一喜,忙问:“何计?”
沈霁月的计策是:潜入邶国,毁掉邶国的兵库,到时候再捉住制造这些武器的人,邶国没有了这个人,就等于被剪掉了双翼。
皇上点头说:“计是好计,只是,云姬这个人,极为难以对付,朕当年派出羽林军千余人,也没有把她给捉拿住。”
沈太尉说:“臣可顶羽林军千人,与其交给旁人,不如由臣亲自前往。”
皇上叹口气,说:“朕还挺舍不得让沈太尉前去冒险的。”
他一开始就不愿意让沈太尉去的。
皇上这般爱惜他的生命,在之前,他听在耳中,是毫无波澜的。
现在得知母妃还活着,这样的话听在耳中,莫名让人有一分的动容。
沈太尉说:“这件事情,也只有臣能够办到了,如果臣都办不到,大耀再无人能做到。”
这话说得虽是狂傲,皇上也知道大概就是这样子了。
整个大耀,还有谁比沈太尉更厉害的吗?
皇上叹口气,道:“任重道远,沈太尉,你要多加小心,给朕活着回来。”
沈太尉说臣遵旨。
第673章皇上传位于姬渊
遥远的夜空,星光闪烁。
星空之下,吴子越与沈太尉一块站着。
吴子越说:“观星象,紫薇已衰,气数将尽,这天下就要易主了。”
转身,他对沈太尉行了一礼,说:“不出几日,这天下就是你的了,子越在此,就先恭祝太尉大人了。”
沈太尉呵了一声,道:“若如你所言,就封你为国师。”
他微微一笑,道:“子越谢过沈太尉。”
翌日。
皇上在营帐又养了一日,气色并没有渐好的迹象,到了傍晚,气色反倒是越来越差。
沈太尉、萧神医、静安王前来看他。
皇上人躺在榻上,气息不稳,呼吸急促,困难。
身体如此反复,皇上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他的时日恐怕不多了。
喉中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越来越难受。
沈太尉问一旁的萧神医:“这是怎么一回事?”
萧神医说:“皇上时间不多了。”
沈太尉看他一眼,那一眼的眼神复杂。
明明皇上的身体并不足以致命的,为什么忽然就变成时间不多了?
萧神医,胆大包天,擅自作主,取了皇上的性命。
看来萧神医对他有想法,有看法,有不满了。
皇上喘着气说:“沈太尉,朕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沈太尉上前请他说。
皇上觉得自己的家事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虽然他信任萧神医,但家丑不可外扬。
他让萧神医先下去了。
萧神医也就退了下去,只是没有走远,屏了气息,站在外面听着。
皇上那时说:“朕还有一个儿子,叫姬渊,当年是被姬妃羲荷带出了宫,羲荷若是还活着,那姬渊定然也还活着了,你给朕去邶国,把他找回来,若是找到了他……”
若是找到他,又能怎么样?
姬闵大喘口气,说:“扶朕起来,朕要写一道圣旨。”
沈太尉和静安王便把他扶了起来,扶他前去坐在书案前,为他拿了笔墨。
皇上执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手腕不抖。
等写完圣旨,手中的笔无力的垂了下来。
他喘着气指示沈太尉拿了玉玺,盖下印章。
皇上说:“沈太尉,这个圣旨,你给朕收起来,好好保管,一旦找着了姬渊,你就把他带回来,册立他为太子,朕百年之后,你就辅助他为帝,羲荷向来疼爱姬渊,姬渊若认祖归宗了,她这个当母亲的,总不会与自己的儿子作对的,她只会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给姬渊的。”
包括她那些秘密武器,都会成为姬渊的。
所以,皇上写了这一道圣旨,想要立姬渊为帝的私心,还夹杂着羲荷的那些武器。
他总觉得,姬渊若为帝,羲荷一定会帮助姬渊的。
沈太尉慢慢拿起那道圣旨,逐字看了一遍。
等到看完了,他眼尾泛红。
皇上大口喘气,喘的越来越剧烈。
沈霁月来到皇上面前,伸手扶了他,静安王与他一块又把皇上扶回了榻上。
沈太尉说:“皇上,姬妃没死,臣已经见过她了。”
静安王震惊,问:“你什么时候见的?”
皇上仿若一下子就通体舒畅了,也问:“她在哪儿?”
沈太尉说:“她现在是邶国的皇后,已回邶国的皇宫了。”
皇上忽然就吐出一口血来。
静安王面色一变,唤了一声皇兄。
沈太尉拿了帕子,给皇上擦试。
皇上喘着气,说:“当年,朕恨不得杀了这个逃离出宫的女人。朕用尽所有的温柔待她,她还是觉得我待她不够好,她满脑子的古怪思想……”
他闭了闭眼,面色越来越痛苦,说:“她总觉得,我不肯支持她的抱负,是与她信念不同。她想女子可以在朝为官,我不能同意,她想女子可以参加科举,我不同意,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女子,就因为我不同意她的这些理念,她就要离开我。”
沈太尉却淡淡的说:“天下又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你,就因为她要离开你,你就派出数千人马,一路追杀,断了她所有的生路,说到底,你不过是害怕她一旦离开,她脑子里那些古怪的武器也会跟着一起离开,你害怕有一天,她为旁人所使用,对你不利。”
他被沈霁月的话堵在喉中。
他愣了愣,看了看沈太尉,问他:“你是谁?”
沈太尉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已过去那么久了,已成为他心底的秘密。
当年派出追杀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随着那些死人,这些秘密一起被埋葬了。
沈太尉说:“我就是姬渊。”
皇上面上一震,静安王也吃了一惊,看着他。
他一把抓住沈太尉,问:“你就是姬渊,你没死?”
沈霁月说:“九死一生。”
沈霁月又对皇上说:“当年,皇上派出数千人马,一路追杀,想要取了我娘的性命,在追杀的这些人中,其他三妃也派出人趁火打劫,赵贵妃的哥哥、孟贵妃的舅舅、林贵妃的父亲,他们想要杀我娘,结果我娘把他们全杀了,但最终,她也被皇上派来的人,伤得体无完肤,为了引开皇上派来的人,他把我交给了旁人,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我想她应该是死了。”
直到上一次,他出了军营,在林中遇着了她,才知道她还活着,只是失去了记忆,已不记得他这个儿子了。
他就要死了,这一切,就告诉他吧。
也让他死得,明明白白一些。
皇上怔怔的听着,喘着气。
他目光全程盯在沈太尉的身上。
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儿子姬渊啊!
他潜伏在他身边这么久,他想干什么?
为母报仇吗?
这些答案,他已经不需要知道了。
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已经把圣旨写好,亲自送到姬渊手里了。
他伸手,手抖得厉害。
沈太尉便伸手握住他的手,说:“你所有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完成。”
皇上艰难的说:“姬渊,你是朕的儿子,姬盛姬善他们是你的兄弟,朕已把帝位传给你,你留他们一命吧。”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姬昌。
说什么战死沙场,恐怕与这个儿子脱离不了关系。
也许,是故意打击报复的吧。
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他并不想这几个剩下的,走他当年的路子。
沈太尉说好。
皇上稍微松了口气,说:“姬良,答应为兄,好好辅助姬渊。”
静安王红着眼睛说好。
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完了,他嘴角忽然就挂了一些笑意,问:“姬妃现在还和当年一样吗?”
沈太尉说和当年一样,不曾变过。
皇上说:“你能把她现在的模样画给朕看一看吗?”
沈太尉说好。
静安王去拿来了笔墨,桌子一块抬了过来。
沈太尉坐了下来,执了笔,去画那日初见羲荷的模样。
她骑在骏马上,温柔,美丽,又不失英气。
一如当年的模样。
她的轮廓,眉眼,被他一笔勾勒出来。
皇上倚在那里,看着那画中的人,仿若又回到了过去。
他初见羲荷时,她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跟在虞羽的旁边。
明明那么不起眼,却又那么出众。
有旁的皇子要为难虞羽,她会默默的护过来。
她总是护着虞羽的。
她那么喜欢虞羽又如何?不还是为他生了儿子吗?
最终,不还是成了他的人了。
他身子朝一旁歪去,沉重的呼吸停了下来。
“皇兄。”静安王扑了过去,他一动不动。
沈太尉忽然冲外面沉沉的唤了声:“萧神医,过来看看皇上龙体如何了。”
萧神医快步走了过来。
等他检查过,说:“皇上驾崩了。”
沈太尉看了萧神医一眼。
驾崩了?本不该这样子的。
他本想先让静安王护送皇上回宫,他随萧神医去邶国的。
皇上本也答应下来了。
沈霁月在皇上面前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
这是以儿子的身份,对父亲行的礼。
他虽为父,他却恨了他十多年。
直到他死,他也不曾开口唤过他一声父皇。
静安王也跪了下来,带着哭腔唤:皇兄。
沈太尉说:“通知全国,皇上驾崩,国丧期间不可大办喜事,回宫。”
等把回宫之事传令下去,沈太尉把萧神医叫了到自己的营帐来,问他:“你都对皇上做了什么?”
萧神医疑惑,道:“还请沈太尉明示。”
沈太尉说:“照理来说,皇上的身体不会忽然驾崩,是你做的。”
萧神医淡淡的说:“与我无关,是他气数已尽。”
沈太尉面色沉沉的看着他。
萧神医忽然淡淡一笑,问他:“太尉大人这是什么眼神?是在责怪我吗?”
沈霁月不答反问:“你这是不打算跟我回去了?”
“皇上已经不需要我了,想必沈太尉也不需要我了,我是时候全身而退了。”
沈霁月说:“等我回宫处理完皇上的后事,必去邶国,你若愿意,就再等上一等。”
“不等了。”这一天,等太久了。
沈霁月看着他,说:“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是邶国被赶离出宫的皇子。”
萧神医淡漠的看着他。
两人相视,目中意味不明。
猛然,萧神医转了身,丢下一句:后会有期吧。
他走了。
沈霁月静静的站了一会,忽然就冷笑了一声。
他若是邶国的皇子,他若知道羲荷是他的母亲,岂不是要恨死他的母亲了?
甚至连带着他一块恨上了。
唤来自己的属下,他吩咐下去:“飞鸽传书给红果,让她带着墨兰姑娘一块回京。”
墨兰姑娘是萧神医的一个执念。
莫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压根就不相信,皇上是自然死亡的。
在他并没有指示的情况下,萧神医擅自作主,杀死了皇上,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无声的忤逆。
把墨兰姑娘带回去,日后,也许会有用得着的地方。
红果虽是他送给朝歌的人,却也是他的人。
天色渐暗,大耀余留的军队,还是在夜色中连夜出发了。
随着大耀军队的离开,萧神医也离开了。
确切的说,从这一刻,他不再是萧神医,他是复仇的虞道川。
虞道川,虞明川,白奕也策马去了另一个方向。
既然大耀的军队都无法取胜,只有再另劈一条出路。
华琼宫中,孟贵妃却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皇上这口气终于咽下了,等皇上的遗体运回来,安葬了,他儿子就顺理成章的可以登基了。
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是这般想的。
然而,就在那一晚,有个人回来了。
姬昌殿下回来了。
护送他一路回来的是凌陌花。
姬昌殿下的归来,把沈太尉的身份揭露了出来。
沈太尉竟然是姬渊,是皇子。
真实的身份一旦被揭开,姬盛岂能容他活着。
两位皇子这一次联合起来,商量了一下,在沈太尉回京之前,一切都装着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姬昌殿下也好像从来没有回过京一般。
现在他们只等沈太尉回京,把皇帝的龙体送回来后,在宫里设个天罗地网,把沈太尉杀了。
那时,在沈太尉回京的路上,墨兰姑娘被红果带了过来与他汇合。
转眼之间,一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见着了沈太尉,仿若见着了自己人一般,还是令墨兰有几分欣慰的。
她上了沈太尉的马车,行了一礼,问他说:“不知道沈太尉招我相见,有何要事?”
红果带话,说沈太尉要见她。
想一想也好久没见过京城的人了,算起来沈太尉也是自家人,她就过来了。
沈太尉说:“皇上驾崩,墨婕妤你想如何处置?”
墨婕妤,她怔了怔,问他:“墨涵?”
沈太尉颔首。
皇上死了,墨涵是皇上的人,这辈子也再没有机会翻起什么风浪了,在宫里孤苦的过一生,就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沈太尉专门问她这事,想让她拿主意?
沈太尉还真是看得起她。
既然如此,她也就说:“听闻墨婕妤与皇上向来情深,那就让她为皇上殉葬吧。”
现在的墨涵,也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是时候让她为自己当初的事情付出代价了。
沈太尉说好。
墨兰心里又怔了怔,问他说:“沈太尉要我过来,想必是有事要我做的吧?”
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询问她一句墨涵的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