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没得选择
待出了暗无天日的牢房,宋照还没反应过来,忽而扭头问身旁的于谨,“小谨子,我记得那时候也是你去抓的裴姑娘吧?那个时候她什么反应?”
往日里也有官家姑娘来看望谁谁谁,但都是捂着口鼻,说不上两句便忍不住走了。
这裴姑娘怎么就能那么淡定呢?
难不成是因为住过的缘故?
“大人换个称呼,下官便回答您。”于谨抬起那双黑眸,眸中翻涌着暗色,手按在了佩剑上,嗓音却是没什么变化,只那黑沉沉的目光闪烁着,大有一副“再叫一声小谨子,我不介意当场以下犯上宰了你”的凶狠气势。
宋照:“...........!”
知晓于谨此人肚量小,宋照果断的换了称呼,“小于啊,说说。”
于谨扯唇一笑,“时间太久了,下官忘了。”
宋照:“...........”
不等他再说什么,有侍卫过来,见过礼后方才开口,“禀大人,翰林夫人在外求见。”
嘿,送钱来了。
宋照眼睛亮了下,懒得再与脾气臭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的于少卿搭话,道,“让他们进来吧,去正堂找我。”
“是。”
“大姑娘,求求您救救我们,我们也是鬼迷了心窍,再也不敢了,您要茶,老妇马上让人送去,往后定当安安分分的。”
吴娘子饱受磋磨了几天,蓬头垢面的宛若疯妇,目光空洞的盯着墙,却在看见那道身影进来之时,眼瞳恢复了焦距,扑着上前,哭喊道。
闻言,裴晏如唇角扯出轻讽,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两人应是受过刑,男人双腿上布满血迹,正昏厥着,而吴娘子双手上都是血渍。
她眼皮都没动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断了人扑过来想抱腿的念想,淡漠道,“裴府名下茶农众多,若我将你们被捕的消息放出去,想来那些茶农自然该乖乖的送茶来。”
她,压根就没有救他们的必要。
吴娘子双手颤抖,原本有些激动的情绪在听到这话时颓然下去,跌坐在地,凄凄切切道,“大姑娘,我们原来也是老实人,只是受了人蒙骗,起了贪念方才对大姑娘起了歹心,但这乱世之中,连饱腹都困难,为自己谋算又有什么错呢?”
字字句句,妇人说的诚恳,自满是脏污的面颊上流下两行清泪来。
明惜抿唇,看着人的眼神带上了些许同情。
当真是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话音落下好一会儿,没有等来回复,吴娘子微微抬眼,却对上一双冷然的眸子。
“啧。”
裴晏如嗤笑了声,目光寒凉,“与其说这些没用的,吴娘子不如说说,这京城之中,与你接头之人是谁,或许,我该换句话问,是八皇子府的哪位?”
第一世时,吴娘子带着一众茶农确实生了反心,但却没有这般胆大包天。
话音落下,吴娘子脸色瞬变,眼神闪烁不定,心的不安蔓延开来。
大姑娘.....大姑娘怎么会知道.....!
一旁,明惜浑身一震,刚刚生出的一点儿同情心顿时散了个干净,心中懊恼,险些上了这妇人的当!
牢房之中只点了一盏蜡烛,烛光摇曳着,明明是白昼,却与黑夜没有什么区别。
裴晏如看着人的眼神染上几分玩味,漫不经心的开口,她微垂着眸,嗓音平静极了,“让姑娘我猜猜,是许了你多少好处才能让你们卖主求荣?一百两?”
什么泉城太守,都是幌子罢了。
真正想要她命的,自始至终,只有那凉薄的皇室!
烛光映着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但周身却裹挟着冷意。
吴娘子指尖扣紧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愈发清醒,咬紧了牙关不开口。
大姑娘虽只有十八岁,但却不好糊弄。
但只要她咬死不说......
“亦或许,是你不足三岁的儿子落在他手里?”裴晏如又道,微垂下眸看人一眼,唇边、眼角俱是讽刺。
“..........”
看着妇人眼中有松动,裴晏如蹲下身子,平视着人,“与虎谋皮的总归是没有好下场的,你任务没有完成,他如何会放过你的孩子呢?醒醒吧。”
她嗓音很轻,如羽毛般落在人心间,却一下子掀起巨浪。
对上那通透清澈的眸子,吴娘子心口一滞。
却听得那平静的嗓音继续响起,“他是皇子,你们不过只是一介百姓,连鱼死网破的资格都没有。”
这话说的残忍,却也事实如此。
吴娘子眼底浮起惧色,跪爬着过去,声泪俱下,“大姑娘,求求您,救救我儿子,我就那么一个儿子,要是没了他我也活不下去了啊!”
吴娘子哭着去抓裴晏如的裙摆,提起儿子,连眼泪都多了几分真心。
她中年才得子,寻常日子里宝贝的紧,却不想那一日。
儿子被带走,只留下一封书信,让她按照上面的照做,能拿到大笔银子不说,儿子就会平平安安的回到她身边了。
清贫日子过久了,她到底生了贪念,想着干上这一回就带上儿子远走他乡。
裴晏如淡眼看着吴娘子痛哭。
掳走家人胁迫人做事,算是权贵常玩的手段。
在这落后的朝代,贫苦人家根本诉苦无门,只能乖乖就范。
若只是这般,那她也不介意在事情了了之后放人走,但心生歹念,贪图富贵,若她不挑明了讲,还以为她如那些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般天真好骗,试图糊弄。
这样的人,她没那么大的善心管。
“我可以救你的儿子。”她站起身,好一会儿才出声。
明惜:“姑娘......”
此人心地如此恶毒,姑娘为何还要救这样的人的儿子?
吴娘子听着那浅淡的嗓音,哪里听不出来这背后的意思,心中苦涩。
若是她不将背后之人供出来,大姑娘又怎么肯白白救她的儿子呢?
裴晏如给了选择,也不着急,只静静的站在那。
救,交出证据,供出萧皓沉。
不救,等着儿子死。
萧皓沉如今虽然没了兵权,但到底是个受宠的皇子,想要将人彻底打倒势必要一点点瓦解掉在皇帝心中的信任,在朝臣心中的信任。
摧垮人的更多不是身体上的痛苦,而是心灵上的折磨。
吴娘子跪倒在地,额头贴在地上叩了个头,“书信我没扔,藏到了地窖的一坛酒下面,姑娘派人去取就是.......”
她没得选择。
第一百二十三章:沈夫人
出大牢时,正好与陆府来的人迎了个撞面,侧身而过间,忽而听得一声,“裴大姑娘安好。”
是陆显庭,他今日穿的是宝蓝色圆领袍,称得上俊的脸上带上笑容,自诩风流倜傥,满是温柔的看向裴晏如。
裴晏如眼皮都没掀一下,冷漠走远。
陆显庭颇有些遗憾,但今日是来看望父亲的,只留恋的朝那道烟青身影看了眼,暗想要寻个机会同裴大姑娘说清楚。
陆夫人自是也听见了,怒从心起。
手臂一疼,陆显庭吃疼,看着那忽然掐自己的陆夫人,不解道,“娘,你作何?”
“别叫美色昏了头。”林雁秋冷冷道,看着那走远的身影,眼底划过杀意。
待出了大理寺,日上枝头,裴晏如微抬手,遮住阳光往马车方向走,忽地头顶一暗。
身侧,看清来人的模样,明惜忙跪地行礼,“奴婢参见太傅大人!”
裴晏如抬眼,他手执着油纸伞,俊美如画的容颜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很深邃,也很漂亮,却见他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也低头看了眼,想起什么,轻笑出声。
也不知怎么的,她偏爱青色绿色。
听见笑声,沈于渊抬眼,许是真的觉得好笑,她眉眼间俱是笑意,唇瓣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但,有这么好笑?
“怎的总穿绿色?”他拧着眉问。
还是通身的绿,瞧着总觉得不顺心。
裴晏如牵过他的手,往马车去,边道,“这步入夏日,这颜色凉爽不是?”
元千候在一旁,见着相携而来的两人,嘴角一咧。
这大人只要同裴姑娘好好的,回到府里都好脾气了些。
明惜默默瞅着,那姑娘跟着太傅大人跑了,她该咋办?
她能咋办,自个儿回府去咯。
明惜朝着裴晏如挥了挥小手,麻溜的上了自家的马车。
裴晏如瞧见自家的马车远去,侧眸去看身边的人,“诺,因为你的缘故,我现在没有马车回去了,你可要送我回去?”
“嗯。”
沈于渊轻嗯了声,他生的比她高出一个脑袋,这会儿微微仰起下巴,带出愉悦来。
总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待上了马车,踩在那软软的毯子上,脚下很舒服,裴晏如看去一眼,暗自咋舌。
这毯子想来也要许多银子,用来踩着实有些暴殄天物了。
但某人却丝毫不觉,坐在她身侧,温声询问,“想什么呢?”
“想你。”
温柔的女声传入耳畔,沈于渊一顿,低头去看,只见她抬起那双如水般的眸子盈盈的看着他,眼底倒映着他的身影.....
沈于渊喉结快速滚动了下,冷静散去,缓缓俯身,大手扣住那后脖颈,在那粉唇上轻碰了下,方才开腔,“阿泠今日怎的这般主动?”
闻言,裴晏如垂眸,好一会儿才温吞着道,“这段日子你在做什么?”
她听人说起,颜家千金生辰,宴请许多名门公子贵女游船,泛舟湖上,自是也送了请帖去了太傅府,但之前听元安说,对于这些邀请,他都是一概不理会,但这回却收下了。
莫不是瞧上了颜家姑娘?
说起来,第一世时他们闹翻之后,颜家姑娘还当众主动提出过想嫁给他,当时在京城上流圈子中闹了一小阵,只是后来不了了之了。
他到底有没有拒绝她也不得而知。
“哧。”沈于渊瞧着那微翘起的红唇,忽而明白过来,心动的厉害,没忍住笑出声。
阿泠吃起醋来也太可爱了些!
裴晏如哪里能想到他不回答反而在笑,伸手推开人转向窗口,纤细的手攥着帕子,“沈大人若是瞧上了颜家姑娘,那六月初六娶人家便是。”
沈于渊听着这酸溜溜的语气,这反话听在他耳中便成了,“我才是你要娶回家的娘子,你竟然要去参加旁的姑娘宴会,我很生气。”
他伸手将人搂进怀里,没了半分脾气,哄道,“我去是有原因的,届时带你一同去可好?沈夫人?”
“.............”裴晏如被那声温柔缱绻的“沈夫人”听红了脸,却是道,“我去做什么,人家又没有给我发来请柬。”
她微微低下头,俏脸微红,两颊如抹上了胭脂。
沈于渊扣着那细腰,见她这副模样,眼底微暗,温香软玉在怀,险些把持不住,霸气道,“嗯,以沈夫人的名义,若是她们胆敢不让你参加,我叫人拆了那游船。”
“.............”
马车外,元千听得嘴角疯狂上扬。
妈呀。
大人和裴姑娘的爱情真好磕,狗粮吨吨吨的吃!!
因是白天,大道上行人匆匆,但见着这标示着太傅府的马车,人群绕道,马车绕行。
马车停在裴府门口,元千扯紧缰绳,待停稳,他撩开帘子,“大人,裴姑娘,到啦。”
裴晏如提起裙摆往外走,待下了马车,见他挑开帘子看她,轻声道,“你回去吧。”
“好,过两日我来接你。”沈于渊颔首,见着那烟青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方才收回目光,“回去吧。”
元千:“是。”
原路返回。
这回的可不是太傅府,而是大理寺!
元千驾着车,边往大理寺的方向赶,边开口,“大人,方才裴姑娘问起的时候,您怎么不说这段日子在做的事呢,想来裴姑娘听了定然欢喜的。”
今日大人本是要同宋大人谈事的,但才到门口便遇上了裴姑娘,莫名其妙的就送了裴姑娘回府。
这会儿倒是好,离着约定的时间估摸着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了。
宋大人不知作何感受。
元千在心里默默给可怜的宋大人点了根蜡。
事有轻重缓急,裴姑娘在先,其他事在后。
沈于渊单手撑在下颚,听着这话,黑眸中掠过一抹光,轻声道,“届时给她个惊喜。”
待马车又回了大理寺。
见着那姗姗来迟的某位大人,宋照一点都不奇怪,坐在案桌之后磕着瓜子,顺便摸了摸吃的圆鼓鼓的肚子。
裴姑娘走的时间恰好是大人来的时间。
这一撞上。
可想而知。
等了一炷香之后,他先去悠哉游哉的用了个膳,这再回来的时间,巧了,正好!
------题外话------
晚安喔~
第一百二十四章:游湖
不过当着沈于渊的面,宋照还是没那么大的胆子翘着个二郎腿嗑瓜子的,见人到了跟前,腾的一下站起来,屏退了无关人员,恭恭敬敬的挪出位置,拱手道,“下官见过太傅大人,您上坐。”
于谨作为大理寺少卿,默默看着自己顶头上司的狗腿行为,抿紧薄唇。
好想篡位。
元千同于谨还算熟络,见着那眼神,默默给人鞠了把心酸泪。
于谨此人刚正,平民出身,自狱丞从九品小官做起,一步步凭着果断的手段和刚正不阿的性子爬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说佩服是有的。
说起来,本来差一点于谨就能继任大理寺卿的位置。
却不想,三年前,宋照考中进士之后分配来了大理寺,哐当一声,直接压在了于谨头上。
论谁看着马上吃到嘴的肉被人哇呜一口吞掉能不生气的?
第一年两人势同水火,谁都看谁不顺眼,但这两年,也不知宋照是如何收复的人心,现在看着,于大人对宋大人的不满似乎少了些。
但那浓郁的怨念还是犹如实质呀。
元千拍了拍于谨的肩,小声劝道,“于大人,凡事还是想开点,你瞧着现在不是也挺好的嘛,宋大人总比老大理寺卿要好些吧?”
老的大理寺卿脾气那叫一个臭,又贪财,那时候的大理寺和现在比起来,差远了。
于谨瞥过去那边正殷勤的某人:“.............”
这货也贪财。
宋照不知于谨是怎么想的,听沈于渊问起陆翰林供状的事,挠了下脑袋,眼底掠过一抹心虚,“大人,那份供状.......”
是他自己杜撰的。
这后面的话他哪敢讲,本以为能炸上一炸,却不想,用力过猛,直接给皇帝气“病”了。
“宋照,你可知欺君之罪的下场?”沈于渊幽深的眸扫过去一眼,冷不丁开口。
在朝堂上听宋照拿出供状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了,宋照此人,心思灵活,胆子也大。
但这事,若是对方抵死不认,要当堂对质,那谎言自然不攻自破。
欺君之罪......当斩首!
宋照一个激灵,掀袍跪地,俊朗的脸白了分,嚅嗫着道,“下官自作主张,但,那手印确实是陆翰林自己所盖的。”
这个不是假的。
“用什么手段逼的?”
“..........”
宋照双手贴着地,脑袋转得飞快,“可是那些都是事实呀,更何况,臣没说那一定是陆翰林亲手写的。”
他写的那陆翰林按了手印,不就等同于陆翰林认了么,又没有多加罪名,再且说了,连皇帝都信了.....
闻言,沈于渊唇角扯了扯,不知该说这个属下聪明还是愚蠢了,他狭长的眸子微眯,“那陆正国可还活着?”
“活着。”
宋照恭谨着回。
有些人,灵活狡猾,胆大心细,说的就是宋照这类的人。
“只要陆翰林活着,那谎言就有被戳穿的一天,你可明白本官的意思?你心思灵活,但也要用对地方,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被人揭穿,连本官也护不住你。”
沈于渊眉眼冷淡,宋照这样的人需得时常敲打。
“是。”宋照垂眸,盯着面前的地板,所以,大人这话里的意思是.......
见他若有所思,沈于渊没再多说。
待沈于渊离开,宋照从地上爬起来,坐回位置上,看着还站在一边的于谨,招了招手,等人到了跟前,发愁,“小于,你怎么看?大人的意思是不是......”
他比划了下动作。
于谨冷漠瞅人一眼,思绪跟着被带歪,脑补了一通自家顶头上司届时的表演,嘴角一抽,面无表情道,“应该是。”
似乎觉得给的答案不够充分,于谨又补充了句,“但是你最好能收集全证据。”
免得日后打脸。
思绪一定,宋照立马找来大理寺侍卫,“兄弟们,来活了来活了!”
很快就有侍卫跑过来,两眼泛光,兴奋的问,“大人,啥活儿,有钱拿不?”
宋照嘿嘿一笑,忽地笑容一收,俊脸一垮,吐出两个字来,“没钱。”
那侍卫:“............”那您喊那么大声儿?
宋照拍了下人的肩,朝着众人喊,“等事儿成了,爷请大伙儿喝酒喝到饱!”
“好!”众人齐呼。
于谨握剑站在一边,看着亲如一家的大理寺,冷峻的脸色缓和了些。
两日后,溪湖上,一艘奢华游船缓缓朝着湖中心划动着,在湖面上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岸边柳丝摇曳,吹来夏风。
湖水碧绿澄澈,如上好的翡翠,暖阳投映下细碎的光影,一片安宁祥和。
“颜姐姐,你今日穿的可真好看,这裙子质地是出自巧云阁的吧?听说那一件衣服就很贵呢。”
自游船上传来女孩儿艳羡的声音,被夸赞的颜馨儿低眸看了眼身上的裙子,眉眼间不无得意,但却无所谓般开口,“这有什么,也不过一百两一件罢了。”
“一百两?!”有人惊呼出声。
除了那特殊日子穿的那些衣裙贵些,寻常好看些的衣裙最贵也就几十两。
换了平民人家,一百两能吃上一辈子呢!
众女围绕在颜馨儿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船上也有不少世家公子,不过聚在另一处。
沈于渊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又低头看了眼,今日她穿了一袭雾紫褙子,内搭着白色抹胸,下着着紫蓝色长裙,这会儿手上捏着一把团扇坐在一侧轻摇着,那双好看的凤眸懒懒的低垂着,一举一动慵懒极了。
她这身,想来应是不贵的。
这般想着,找来元千低语几句。
旁人羡慕的,她自然也该有。
元千:“收到。”
“晏如原在这儿呢,倒是让我好找。”伴随着娇俏的女声落下,颜馨儿提起裙摆过来,目光不自觉落在旁边俊美的男子身上,小脸染上绯红,心下微动。
却是不住的想,太傅大人怎的会站在裴晏如这边?
裴晏如淡淡看人一眼,女孩儿话虽是对着她说的,但那眼神儿都快歪到沈于渊身上去了,说来,她们之间,曾经也算的上好友。
颜馨儿坐在她旁边,关切着道,“许久不见晏如你了,这阵子过的可还好?”
裴晏如:“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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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恶从胆边生
“啊呀,瞧我这脑子,都忘了给太傅大人见礼了,臣女见过太傅大人。”
颜馨儿方坐下,忽而又站起来,朝着沈于渊的方向盈盈福了一礼。
她做足了礼仪,沈于渊也没有要为难的,略颔首,冷峻的眉眼没什么变化,“颜姑娘。”
低沉动听的嗓音听得颜馨儿心尖儿微颤,心中的小鹿扑通扑通乱跳着,小脸愈发红了。
他唤她了,他的声音可真好听啊。
旁的女子怕他,但她可不怕,相反,她反而觉着,像是这样位高权重的俊美男子,冷漠些也是自然的。
他生的这般好,年纪轻轻又是太傅,若是能成为太傅夫人,那想来这诺大的京城,没有哪家女子是不羡慕她的呢。
这般想着,颜馨儿心中颇有些激动起来,抬起那双含羞的眸,开口,嗓音柔的能掐出水来,“太傅大人能来臣女的生辰宴,臣女心中高兴,不知可否有幸能请您到那边坐坐嘛。”
不远处不少姑娘都因着颜馨儿过来而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来,其中一些姑娘在看到裴晏如时,脸色微微变了下。
谁人不知,裴府可是曾经狠狠得罪过太傅大人的,如今这裴晏如倒是胆子大,太傅大人站在那,她也敢坐着,也不知是有几条命够死的。
那些个目光中,幸灾乐祸的有之,漠然轻视的有之,更甚者,乐见难堪。
自颜馨儿那话一出,姑娘们也纷纷都看向那丰神俊朗的权臣,眼底难掩艳羡。
颜馨儿乃是从二品御史府的嫡姑娘,论身份地位,自是比她们要强一些的。
便是那裴府,如今也只剩个壳子,裴晏如正一品将军府的嫡女身份虽在,但谁人不看重家族背后的实力?
旁人是如何想的裴晏如懒得管,她微抬起眼皮看过去,心下啧了声,这娇滴滴的声音,是正常人能发出来的?
“不用了。”
三个字,疏离冷漠。
沈于渊余光瞧着自家小姑娘那懒洋洋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心底不知怎的生出一股子气来,却又觉着纳闷。
明明前两日方才听到他要来时还会吃醋,这会儿怎的又是这般慵懒浑然不在意了,不怕他被抢走了?
有风吹来,似乎有些冷。
裴晏如一抬头,看着那盯着自己的幽深黑眸,垂下眸去,不解。
沈于渊:“……”
沈于渊生着闷气大步走了,元千双唇往下一咧,瞧了眼自家大人,又看了看歪头不解的裴姑娘,心底那个急得唷。
但碍于有外人在场,元千只能朝着裴晏如疯狂眨了眨眼,随即拱了下手离开了。
裴晏如:“?”她没怀疑他,他为何还生气?
随着沈于渊的离开,颜馨儿含羞带怯的表情顿在原地,笑容渐渐淡下去,看着裴晏如的眼神带上些许不善。
想来就是因为裴晏如在,所以太傅大人才会拂袖而去的,怒气更盛。
“裴晏如,我本就没请你来,你不请自来便算了,为何还要出现在太傅大人面前,你明知我的心思,故意为之是想报复我?你这嫉妒的样子真让我觉得恶心至极。”颜馨儿心中生出怨气来,她们这处本就没有旁人,她压低了声音发泄道。
好不容易才请了太傅大人来,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太傅大人从来没有接受过姑娘家的邀约,但偏偏接受她的了!
想来也是对她存了几分意思,如今,她的计划都被裴晏如打乱了!
裴晏如:“?”
你怕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
她凤眸微抬,淡声开口,“你愿意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她这无动于衷的模样惹得颜馨儿更怒,指尖捏紧了帕子,目光落在背后的湖面,朝着裴晏如逼近,“我一点都不欢迎你!”
“啊!”
忽的一声尖叫,自湖中破水而出数道黑色身影,来人动作极快,借力飞上游船,目标明确。
裴晏如眸子微动,看过去,她一直觉得奇怪,若是皇帝出手,以墨国皇室低微的实力,皇家暗卫应该早死全了,怎么可能会一波又一波的来。
上回在狩猎会上穿过林子的时候她所见的皇家暗卫脸上蒙着黑布,但打斗间被割喉而亡的暗卫脖子上并没有什么纹样。
而后来在岚风客栈元千处理尸体的时候她瞥过去一眼,那些人脖子上都带着类似于蝎子的图案。
颜馨儿本吓了一跳,但见那些人并不是冲着她来的,心又定下来,一扭头见裴晏如似乎在沉思,又回头看了眼。
名门贵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脸色苍白,尖叫连连,慌乱躲避。
颜馨儿恶从胆边生,猛的朝裴晏如伸出手,“你本来就应该和你那短命的爹娘一起下地狱去!”
自小时候起,她喜欢的东西,裴晏如可以轻轻松松得到,然后问她可喜欢,若是喜欢便送她。
那种高高在上施舍的语气现在她都忘不了!
她喜欢的人,凭什么裴晏如还要从中作梗!
由于过度激动使得颜馨儿眼睛有些泛红,伸出去的手忽的一空,她眸子一瞪,身子随着惯性猛的扑出去,顿时尖叫出声!
裴晏如闪身到一边,看着颜馨儿身子不稳往前倾,眼见着就要跌进湖里,她伸手一抓,将人带回来,随手扔到一边,低眸,神色很冷,“你方才说嫉妒?我嫉妒你什么?”
她觉得可笑。
沈于渊本来就是她的,何来嫉妒旁人一说。
颜馨儿跌在地上重重摔了个屁股墩,疼的眼泪直冒,不甘示弱道,“你就是嫉妒太傅大人来参加我的宴会!”
裴晏如瞥人一眼,轻讽,“那他可送你生辰礼了?”
“……那是还未来得及送!”颜馨儿嘴硬的反驳。
“那你可知,我是同他一起来的?是他亲自邀请的我来。”
裴晏如刻意加重了亲自二字,留下致命一击,利落的走人。
不是什么人都配的上别人对她的好,儿时她,颜馨儿还有叶千涵关系不错,也曾有过一段一同树下赏花品茶,畅聊幻想的时光。
但随着裴府逐渐势大,皇帝偏宠她比之对待公主还甚,她每回进宫都能得到不少赏赐,回府后爹爹堂兄也会为她寻来不少东西,新鲜玩意儿,珍贵物件数不胜数。
她觉得朋友间当分享,偶尔也会挑了几件送予她们,但——
“谁要你虚情假意了,裴晏如,我从来不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这物件我托人寻了许久,你故意买下,现在是想来羞辱我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大显身手
那时她手中拿着的镂空雕花瓷瓶被摔在地上,砸的粉碎,颜馨儿落下这么一句后,她们三人不欢而散。
再后来。
叶千涵推她落水,伤她一千自损八百之后,她们再也没有来往了。
旁人眼红的恩宠,只不过是先皇拿捏她裴府的筹码。
裴晏如那时不懂得这个道理,直到爹娘再也没从战场上回来才醒悟过来。
但那时,已经为时已晚。
游船上一片混乱,不少黑衣人跌落湖中,湖面晕开血色后又恢复平静。
裴晏如没功夫顾影自怜,扔下颜馨儿便去了下一层。
游船一共分为两层,下层多为世家公子以及一些年轻的官员。
年轻的官员大多是看在御史官的面子上来的,而世家公子心思复杂,既存了看姑娘的心,也觉着这不失为一个攀上御史的好机会。
“大人。”
元千抽出剑来,得到沈于渊回应,吹了声口哨,“嘭”一声,埋伏在船舱里的暗卫登时现身,身形交错间,刀刃相接!
混乱中,不少人慌忙逃向第二层,其中一人背影稍顿,看着横在面前的泛着银光的剑尖,背上冒出冷汗,一动不敢动了,“刀剑无眼,冤有头债有主,可不关本公子的事啊!”
却听得身旁传来冷嘲,“大兴国的细作倒是胆大,在我墨国都敢光明正大的出席宴会。”
这声音……是沈于渊!
那人颤巍巍回头一看,原来怕的要死的模样忽而变了,眼神锐利起来,穿在袖中的手攥紧的手猛的朝着人一伸,五指摊开,“去死吧!”
雪白的粉末在空中散开。
却在下一刻。
“呃——”细作双手捂住脖子的绳,跌在楼梯上,粉末飘落下来,沈于渊极速后退了倒是没伤着,细作难以呼吸下意识张开嘴却吸了不少,登时瞪圆了眼睛,顾不得什么,死命扣着喉咙。
沈于渊抬眼去看。
只见裴晏如立在楼梯之上,双手扯着绳子,见他看过来,“啧”了声,问他,“杀了?”
她眸中隐隐染上几分戾气。
沈于渊神色一顿,一脚踹在细作心窝,直接把人踹昏死过去,这才踩着黑靴往上走,“你快上去。”
裴晏如往里头一看,瞳孔微微一缩,“小心!”
袖剑直直朝着沈于渊身后而来!
裴晏如快步下去,不等她做什么,忽地腰身一紧,一阵天旋地转间,“噔”一声,那袖剑钉入楼梯之中!
她背后贴着船身,见他眸子含笑,扯了扯唇,忽而推开他,抬脚猛的一踹。
“嘭!”上来的黑衣人后退数米,跌落湖中,那一脚,力道极大。
裴晏如捏了捏拳头,正欲再动手,身后环过来一双手,抱着她远离黑衣人,忽的侧身将欲靠近的黑衣人踹飞,将她牢牢的揽在怀里。
含着无奈的嗓音自头顶传来,“你穿着裙子呢,快上去,我这边没事的,交给我。”
阿泠这是怎么了?
刚刚不还懒懒的。
裴晏如扯唇,穿着裙子怎么了?
她这裙子可都是修剪过了不会过分的长绊住脚,里头也穿的严实。
一点都不耽误她打架。
隐藏着的情绪爆发,一想到那些年自己的软弱无能,裴晏如眸底生寒,扒拉开那抱着她的手,“你让我打一架,泄泄火。”
“……”沈于渊没再拦着,只小心看着,生怕出点什么事。
船舱里一阵混乱,元千杀掉一人,瞧着那纤细的身影一脚踹出去,那力道之大,动作之利落,看的元千当场傻眼。
这,他没看错吧?
不是说裴府只有二姑娘才能武?
这大姑娘看起来不遑多让啊!
自太傅府中挑出来的暗卫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没过一会儿地上就七零八落的躺了一批黑衣人,少了的应该掉湖里头去了。
元千收了手,看着那一高一矮并肩站在一起的身影,心下微动,拱手,“裴姑娘。”
其余暗卫难掩眼中惊讶。
元首领经常在府中提起的裴姑娘,竟也有这般身手。
瞧着弱柳扶风的娇弱姑娘,一脚能把人踹死。
这反差有点大。
他们需要缓缓。
沈于渊还是难得见到小姑娘出手,在府中三年,他自是知道她闲暇下来偶尔也会练练武,只不过寻常日子里她都在看书,手执书卷眉眼温和的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她原也是个会舞刀弄枪的人儿。
裴晏如瞧着元千和那些不算很熟的暗卫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回头,看了眼沈于渊。
这是他的人,归他管。
“开船回去吧。”
他一声令下,很快就有暗卫取代了那些船夫,划着船往岸边而去,其余暗卫忍不住往裴晏如身上瞧,直到感觉脊背爬上凉意方才麻溜的帮着其他兄弟划船去了。
以至于船划得贼快。
二层,颜馨儿同其余姑娘待在一起,神色有些恍然,脑海中却是不住的在想。
太傅大人亲自邀请裴晏如来她的宴会?
这怎么可能!
她定是故意说来让她难堪的!
“颜姐姐,你看,太傅大人同裴姑娘一起上来了!”身边有人忽然这么一喊,颜馨儿瞬间抬眼看过去,见着那龙章凤姿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身旁的女子眉目如画,两人走在一起,莫名相配,嫉妒的眼睛都要瞪出去了。
明明是她的生辰,莫名其妙出现黑衣人就算了,为何还会是这样的结果!
沈于渊感觉到那边的视线,往那边瞥了眼,刻意靠近了裴晏如。
旁人嫉妒才好。
裴晏如感觉到他的靠近,顶着那恨不能戳穿她的眼神,忽而唇角弯了下,“南琛,我们走吧。”
要嫉妒,那嫉妒去吧。
船至岸边,他们下了船,留下一船的震惊脸。
“兄台,那太傅大人同刚刚那位姑娘是什么关系?那是哪家的姑娘啊?”
“你这都不知道?刚刚那位是裴府的大姑娘。”
“阿?不是说裴府把太傅大人得罪了个彻底么?这太傅大人怎么还同裴姑娘这般亲密?”
“那就不知道了,兴许裴姑娘生的美貌,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其中不乏恶言,“那裴姑娘当真厚颜无耻,当众同男子成双入对,名门贵女的礼仪半分没见着!”
“……”
元千还在后头吭哧吭哧收拾现场,听着那些恶言,嗤了声。
尔等不过羡慕嫉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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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便是你来的理由?”待上了马车,裴晏如看着那上了马车后就攥着她手不放的男人,轻声问。
换了寻常,沈于渊这会儿应能平静的回答她,但现在,他脑海里满是那轻轻柔柔的一声“南琛”。
但并不是高兴。
这是他的小字,鲜少有人知道,他也从未对旁人提起过,只是那时候在听到她唤府中几位姑娘小字时想到自己的小字,后来寻了个机会诉之于口,本以为那时候她已经睡着了,却不想,原来她还清醒着,却为了顾全他的颜面而没有醒来么?
他有个坏习惯,暗中算好了明惜和院中其他丫鬟婆子的轮班时间,然后趁着无人的时候偷偷去看她。
他不齿那种登徒子行径,却控制不住自己,但他通常会掐着她睡着的时候,不想让她知道,觉得他是个卑劣的人,如今......
沈于渊眼底掀起波澜,压抑太久的情绪升腾,交织在心头,阴郁将他整个人笼罩,以至于裴晏如的问话压根没听见。
裴晏如:“?”她想收回手去探探他的脉搏,她这一动作,却让沈于渊觉着她是想要挣脱他,顿时加重了力道。
裴晏如吃疼,眉头皱了下,感觉手骨要被他捏碎了,伸出另一只手来,“蹦儿!”
打了个响指。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沈于渊回过神,但在他回眸时,裴晏如心底一惊,他的目光很深很深,像是能吞噬人的野兽,危险的让人想拔腿就跑。
“你怎么了?”裴晏如心觉不对。
刚刚不还好好的?
沈于渊忽而笑了,眼底涌动着戾气,“阿泠儿,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没和你提过。”
裴晏如抿唇,这模样看着不像是有什么好事的样子。
见她不太想听,沈于渊唇畔笑容加深,高大的身躯贴近,原本握着她的大手转移到了她腰间,微微一个用力,她便到了他怀里,他双手撑在她身后的车厢壁上,高大的身躯笼罩下,裴晏如愣是觉着这马车内空气都不够用了!
裴晏如眸光颤了下,面上却没什么变化。
她一直知道他不是什么君子,但这些日子以来,他表现的都很正常,以至于她都忘了,他其实是个危险分子!
如同狼,收起了利爪,但本质上不会变。
他血腥杀伐,戾气深重,不然也不会区区十九岁便能稳坐墨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不,不如说,在墨国,就是他的一言堂。
“自你回来的那一天起,我就很想把你藏起来,在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他缓缓说着,将隐藏在心底最深的近乎偏执的念头用着最平静的声音述说。
他也不知为何觉得她一定是带着记忆回来的,但潜意识里却是这么觉得。
但似乎,他也没有猜错,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来克制自己,慢慢等着她不抗拒靠近他,甚至到现在,欢喜他。
他很高兴,但她太美好了,总会有人惦记。
还是找个地方藏起来最合适不过。
无论在她心底,他卑劣也好,君子也罢,她都只是属于他的。
他话虽然说的平静,但裴晏如听得却背后一凉。
她一直觉得他虽然冷傲,但骨子里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太傅,哪怕皇帝对他出手,但他依旧在替墨国处理掉那些入侵者。
原来,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
“阿泠儿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沈于渊捧起她的脸,注视着眼前这双漂亮的凤眸,试图从这双冷静到过分的眸子里看到什么情绪,他暴露了最肮脏最不可见人的心思,她应该会害怕他,远离他吧?
他唇角又勾了下,但现在,想远离,已经晚了。
他已经给过她彻底离开他的机会了,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裴晏如从未见过这样的沈于渊,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她不曾了解过他的过去,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的性子变成这样。
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外界对他的传言其实没有错。
只是他从来没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她双手搭上他的手,轻叹了口气,眼底却温柔,温声哄道,“不要这么极端嘛,我是一个从一而终的人,既然选择了你,那无论你是什么模样,我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这面,也请你给我信任好吗?”
喜欢归喜欢,信任归信任。
人间清醒·沈于渊用那双深邃的眸看她,并不被那情话哄住,幽幽道,“可是我没感觉到安全感。”
他嗓音低哑动听,裴晏如却听出了委屈。
“............”你这暗示的有点明显了。
裴晏如感觉脸上热度攀升,缓缓贴近那淡色的唇,温热一触即分,低声问,“现在可有安全感了?”
“安全感:一点。”
沈于渊自动报数。
裴晏如噎住:“!!!”
见她脸颊染上绯红,沈于渊轻笑起来,眉眼间凝聚起来的阴郁又散了些,将人整个揽在怀里,摸着那滑溜的布料,颇为满足。
他的指尖微凉,布料不算厚,虽隔着布料,却也感觉他的手自肌肤上掠过,酥麻感传遍全身,裴晏如不自觉颤了下,抓住那乱动的手,“不许动。”
她这般说,他倒是真的安分下来了,就放在她腰间不动了,除了时不时把玩她的小手。
裴晏如稍稍愣了下,耳根红透了,“沈于渊!”
“嗯?”马车外没人,他倒是也没什么顾忌,尾音微微上扬,带出几分勾人来。
马车又是停在小巷里,元千处理完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
裴晏如听着他那镇定自若的低音炮,败下阵来。
她只得转了话题,“那船上的细作是何身份?”
“大兴国的人,买通了监考官,夺得了科举前几名,入朝当了个六品官,本名赵卢。”
沈于渊颇为耐心的回,鼻翼间萦绕着淡淡的药香,躁动的心慢慢安静下来,头低下来,埋在那雪白的颈项间,眼底黯了黯。
大婚还有半个多月,有点久啊。
裴晏如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颇觉不自在,轻声商量,“沈于渊,你老实坐好,好不好?”
沈于渊没动,“现在挺好。”
“...........“
裴晏如没了辙,索性随他去,好在没过一会儿元千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了,“大人,裴姑娘,是回哪儿?“
“回府。”
不等裴晏如开口,他径直道。
裴晏如:“?”
回府?回太傅府?
以他今天这个不正常的状态,裴晏如清了清嗓子,道,“我回府还有事情要处理,不如先送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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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不太过分的事
最后还是去了裴府。
但沈于渊却没走,让元千走了。
意泠院,早早等在门口的明惜前脚刚刚踏出门槛,后一秒就缩了回来。
明惜眼珠子转了转,右手成拳轻轻的在左手手掌上轻捶了下,嗯!
太傅大人来,那定然是不需要她伺候的,明惜果断的去把小阿司领到别的院子去玩。
裴晏如踏进屋子,见他也跟进来,她想了想,转身去了案桌之后坐着。
屋内敞亮,沈于渊倒也没做什么,就自顾自寻了把矮凳往旁边一坐,看着她细细翻看账本。
“今日的事,你不需要去处理?”
见他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裴晏如抬眼,无奈出声询问。
高冷太傅变黏人小奶狗可还行?
沈于渊淡定的很,“我已经事先安排好了,让元千去处理就是了。”
养人千日,用人一时。
听见这话,裴晏如没再作声,忽地又想起一事,“那些杀手,是大兴国来的吧?“
大兴国国力强盛,近几年一直有踏平墨国和周边小国一统天下的野心,但墨国有沈于渊坐镇,来了一批又一批的探子都没能活着回去,到底是让大兴帝心生忌惮。
皇后云氏乃是大兴国派来和平的公主,正常的和亲公主最多封个妃,但大兴国实力强盛,来的使臣也硬气,愣是逼得皇帝娶了人为皇后。
那云氏虽背了公主之名,但到底是不是皇族血脉还不得而知。
不过大兴国存的那份羞辱心思让人恶心。
“嗯,上回你的法子起效了,那探子招了。“
沈于渊想起那损招,心底好笑,这好吃好喝的供了不到两个月,那探子就哭喊着什么都说让元千他们惊掉了下巴。
当然,他也查清了那探子的身份,那人是大兴国有名的商人,借商人之名来墨国经商,实则与赵卢里应外合,疯狂砸钱之下,贿赂了一名将军,将城中的布防图盗画下来。
“所以,今日游船上那男子就是赵卢了?”裴晏如虽是问,但语气却是肯定。
御史官在墨国的权势颇大,若能攀上一二百利而无一害,今日御史大人嫡女生辰,这般好的机会,饶是谁都不想错过,这其中,自然包括在墨国处处谨慎的细作。
沈于渊之前从未答应过哪家姑娘的邀约,所以细作哪怕知道颜馨儿会给他发邀请函,想来也不以为意,觉着他定然不会来的。
不,不对。
那若是判定沈于渊不会去,那为何提前准备了杀手,而且杀手都是冲沈于渊而去?
裴晏如想不明白,好看的眉宇紧锁。
一旁,沈于渊不知何时到了她身旁,弯下身来。
“嗯,那是赵卢。”他温声回着,将人打横抱起来。
爱情事业两不误。
正思考着,身子下意识腾空,裴晏如两手搂住男人的脖子,看着他往床榻而去,心尖儿一颤,但还是按捺不住问,“那为何那些刺客仿佛是冲你去的?”
如果是想讨好御史,搞这么一出刺杀,那刺杀的对象不应该是颜馨儿,然后那赵卢来个英雄救美,她那时候看过一眼那赵卢的长相,是普通的白面书生的模样,比不得宋照云九鹤等人生的好,但也不算很差。
就是颜馨儿瞧不上,那御史大人也总归欠了一个巨大的人情。
这人情,可是能做很多事。
裴晏如脑海思绪乱转,眼见着到了床边,所有的思绪都飞了,脑袋一下子变得空白,因为紧张嗓音比之寻常多了几分颤,“那什么,你要做什么?”
他把她温柔的放下,甚至蹲下身子替她褪去鞋袜,跳过眼前这个话题去回答她的疑惑,“阿泠儿聪慧,举个简单的例子,珠宝和银子放在眼前,换了阿泠,捡什么?”
“珠宝。”裴晏如下意识答道,忽而想透了。
沈于渊这么块大肥肉就在跟前呢,还要颜家那蚊子腿干什么?
她抬眼笑,打趣道,“你将你自己比做珠宝,是想让我视你如珠如宝嘛?”
她忘了现在的处境,等话脱口就有些后悔了,他本来的动作应该是替她盖上被子,然后安安分分的坐在一边的,但在听到这话时,那动作就停了。
裴晏如自顾自拉过被子,圆回来,“我知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好好休息,我懂你的。”
她抛过去一个欣慰的眼神,随即闭上眼。
那欣慰的眼神看的沈于渊想笑。
他原来是那么想的,这打了一架想来应该累了,但瞧着这精神气还挺足,似乎还可以做点什么不太过分的事。
裴晏如虽闭着眼,但一颗心却扑通扑通乱跳起来,僵硬着身子等了好一会儿,没见他有什么举动,而且,他好像走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裴晏如稍稍松了口气,精神松懈下来,竟真的生出几分困意来。
但不等她睡过去,被子被掀开,一双手探过来,不由分说将她抱起来往侧房走,裴晏如正困倦着,“?”
直到落在那温热的水中,裴晏如困意顿时没了,凤眸微瞪,“你这是干嘛?”
她有些怒了,表情格外生动。
沈于渊却不怕,“泡个澡,再去睡。”
哪家泡澡还穿着衣服的?!
这么一想,忽觉他眼神不对,裴晏如低头看去。
只见纯白的抹胸因为沾了水变得透透的……
“你出去!”羞恼上头,裴晏如也顾不得什么,捂住了胸口。
沈于渊没走,环顾了下四周,“阿泠儿何时建的这处浴池?”
这原先是侧房,也算是洗與室,他刚踏进来就发现这里改成了一处占了半屋的浴池。
裴晏如拿了旁边的花瓣给自己撒满,听他问,温吞着回,“不久前刚刚建好。”
在建造七品居的时候有多余的白玉砖,便拿来修了个浴池。
“你……?”不等她说完,就见他解去外袍,径直下了水!!!
话说元千那头,元千把抓回来的细作直接丢给了元安,让人忙活起来后潇洒的走了。
审问人这块,元安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他正想歇会儿,有暗卫蹿过来,好奇的问,“元首领,裴姑娘好身手呀,之前怎么没听您提起咧?”
元安负责管理府中的安全,此次没能来游船之行,但想来若是来了也会问上一问,元千抬头看了眼这人,嗯,同元安那家伙关系好。
他故作深沉,“这个嘛。”
那暗卫好奇的盯着元千,“元首领您快说吧,这样吊着属下胃口多不好!”
元千一个摊手,叹了口气,“大人也没同我说呀。”
大人藏着掖着,恨不能把裴姑娘藏起来,他嫌命太长了去八卦?
那暗卫:“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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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一波又起
入了夜,泼墨般的夜幕中挂着零碎的星辰。
书房内,裴晏如坐在案桌之后,换上了交领上衣,下搭着百褶裙,单手撑在下颚,神色有些怔愣。
对面,邵昱珩说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适时出声道,“主子?”
今日主子似乎不在状态,也不似寻常沉思的模样。
听见声音,裴晏如回过神,将脑海中的画面挥散,微微掀起眼皮,神色平静的开口,“嗯,就这么办罢,对了还有一事,现在勇虎卫找寻的事情如何了?”
名单上一共有两百人,除却战死受伤的,她估摸着只有五六十人。
闻言,邵昱珩顿了下,方才如实道,“找是找齐了,也有一部分愿意归附,但还有一部分.....”
他欲言又止。
但话中的意思却明了。
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家在对付裴府,勇虎卫也是人,一腔热血并不算什么,他们不能抛妻弃子,不能什么都不顾,一意孤行。
“那现在收拢的一共多少人。”
“二十五人。”
一半。
比一半还少。
裴晏如轻捏了捏眉心,又问,“这些人的实力如何?”
“中上,其中一部分您上回见过。”黑衣少年神色肃穆,恭谨着回。
“好,待抽个时间我过去看看所有人。”
这件事裴晏如一直放在心上,但找寻的时间拖得太长,一直到现在,才堪堪算是有了一个结果。
待邵昱珩离开之后,屋内陷入平静,裴晏如低眸看着手旁空白的宣纸,脑海中才压下的场景再度浮现,仿佛在宣纸上倒影出画面来。
就在几个时辰前,浴池水雾弥漫,氤氲了视线,只隐隐见着纤细的身影靠在那玉砖壁,如墨般的长发凌乱散开落在身后,身前,颀长的身躯笼罩着,男子单手撑在浴池壁上,另一只手扣住女子的后脖颈,耳鬓厮磨间,两人单衣湿透了,贴在身上,旖旎春色。
裴晏如眼尾微红,伸手推开他,“够了。”
一开口,她微怔愣了下。
那软软像是撒娇的嗓音听得沈于渊心底愉悦,他垂眸,低低笑出声,复又将人搂进怀里,轻咬了下那饱满的粉唇,他的阿泠这么美好,他哪里控制的住。
但到底是没做到最后,回过神,裴晏如小脸有些发烫。
“阿姐,四妹妹一早便出去了,但现在还没回来。”
忽地,伴随着门“嘎吱”一声开了的声音,一道清脆爽朗的女声传来,嗓音里夹杂着担忧。
人未到,声先至。
明惜在门口,她才目送邵侍卫离开,一个回头的功夫就见二姑娘推开门大步跨进门槛,她迎上去,见人迅速挑开帘子到了大姑娘跟前,她慢了一步,只得无助的瞅过去一眼,“姑娘.....”
二姑娘动作太快她都来不及通报呢!
裴锦月不拘一格久了,这会儿更是有些着急,便忘了规矩,听见身后传来明惜弱弱的声音,方才想起来,挠了挠后脑勺,正想补救,却听得浅淡的嗓音,“娇娇怎么了?”
裴晏如收敛了神色,抬眸淡声询问。
娇娇......裴锦月英气的眉紧皱,一屁股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我问了明闻,似乎是颜家的姑娘生辰,请了娇娇去。”
娇娇性子跳脱,但自小在京城姑娘圈里的人缘还算好,她起初听这事不以为意,左右不过是参加一个宴会,吃吃喝喝一顿便回来了,还是明闻觉着不对劲跑来她院子里说起。
这天色都这般晚了,什么宴会都该结束了吧?
裴锦月愈想,心中担忧愈深。
颜馨儿的宴会?
裴晏如神色微动,秀眉紧蹙,细细回想了一遍,当时游船上就那么多人,她压根就没有看见娇娇。
“她几时出去的?”
“听明闻说是辰时便走了。”
见裴晏如神色不对,裴锦月心底生出几分紧张来,眼底划过心疼。
上回府里嬷嬷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没想到娇娇平日里看着活泼开朗,暗地里受了苦却只字不提。
但嬷嬷已死,她也不好再揭开伤疤,便没再提那事,只偶尔寻了些好玩的往花荷院送去。
裴晏如垂眸,指尖轻点桌面,掩下眼底寒色。
她抬眼,“你去叫上府中丫鬟婆子,私底下去挨家挨户的敲门,低声下气的去问,便说四姑娘遭人掳走了,若有能者能救出,悬赏五十两......”
话音落下,另外两人震在原地。
明惜:“???”
裴锦月:“!!!”
裴锦月不明觉厉,原地痴呆了会儿,郑重点了下头,豁出去了,“我这就去。”
等两人走了,裴晏如亲自去找了邵昱珩,在祖母和姝儿身边都安排了多名暗卫,这才放下心来。
整整一夜,风云搅动着,暗潮四起。
待第二日天明。
一处柴房内,裴允禾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入目的阳光有些刺眼,面前飞扬着许多灰尘,她挣扎着坐起来,却见自己躺在杂草堆上,四周堆积着许多木柴。
这是……柴房?
她为何会在柴房里?
这是哪里的柴房?
“我这是在哪儿?”她呢喃了句,注意到什么,低头去看,见一个黑衣人倒在自己旁边,此刻男子胸前横亘着一道极长的伤口,鲜血浸透了黑衣,将身下的杂草染上刺目的猩红。
裴允禾认出这就是平时保护自己的暗卫,眼眶瞬间红了,轻推了推人,“你醒醒啊!”
没有得到暗卫的回应,却等来了门开,身着华丽的男子迈步进来。
裴允禾听见声音回头,看着那格外熟悉的容颜,小脸瞬间白下来,指尖发颤。
八......八皇子!
见女孩见他就小脸发白,萧皓沉轻嗤了声,招了招手,很快就有几名侍卫进来,朝着裴允禾而去。
裴允禾吓得后退,细嫩的手臂在擦过粗糙的木柴时划破,但小手终于摸到了柴,双手举着对着朝着自己过来的几人,色厉内荏道,“你,你们不要过来啊!”
那些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暗卫拖拽起来,由于动作暴力使得暗卫伤口再度崩开,鲜血随着拖拽一路流下来。
裴允禾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一把拽住其中一名侍卫的手臂,脱口而出,“你们放开他,他什么都不知道的!”
话音落下,视野之中,黑靴踩着杂草,步步朝她而来,最终停在她眼前,男子蹲下身子,俊脸上带出了一抹笑,“哦?那裴四姑娘是知道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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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方寸大乱
熬了一宿,裴府的人脸色大多都不太好看,但没人生出怨言,只小声交谈着,“大姑娘这样找,真的能找到四姑娘吗?
听的人眼底布满红血丝,叹了口气,“不知道呀,但昨儿我挨家挨户去问,大多的人都说没见过四姑娘,偶尔有说瞥见过一眼的,但那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丫鬟婆子聚集在院子里,明英比旁人得到的线索要好点,看了眼大大咧咧坐在院子门口一宿没睡的自家姑娘,走过去,艰难道,“姑娘,奴婢去问了寻常四姑娘常去的那蜜饯铺子,那小贩正好开在巷子对面,四姑娘昨天是去买了蜜饯之后,才走进巷子,听那小贩说,四姑娘一个低头,自屋顶下飞下来一人,真的掳走了四姑娘........”
明英愈说,嗓音愈发的低了,这消息还不如没消息来的好呢。
没消息兴许四姑娘只是贪玩宿在了哪家姑娘家里,待天亮了就会回来了。
眼见着就要晌午了,许多人还是抱的这样的想法,看着门口的目光望眼欲穿。
这一整日,府中人什么都没做,大姑娘也没吩咐要瞒着消息,连带着老夫人那儿都焦急了,连连差人来问。
但都以没消息打发走了。
裴锦月攥紧了拳头,猛的站起身,朝外走去。
明英一愣,忙追上去,“姑娘您要去哪儿呀!”
“我出去再找找,放心,我不傻。”裴锦月扔下一句,运起轻功越过大门,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明英:“!!!”
消息传遍了整座府邸,裴落姝那也不例外。
裴落姝是在半夜的时候见明渝慌慌张张的进来,说是府中空空荡荡的,她去了意泠院,但阿姐不在,她只得去了明月院,找到了裴锦月才问清楚,娇娇不见了。
院内,清丽秀美的女子脸上浮现担忧之色,裴落姝拿着花洒胡乱洒着,忽而听见旁边的声音,“三姑娘,水浇多了。”
她微愣了下,匆忙间抬起头,见是邵昱珩,忙道,“四妹妹可有消息了?”
邵昱珩微摇头,“大姑娘吩咐了,让我守在府中。”
大姑娘睿智,想来是有法子的,他只需要听从命令即可。
“嫡姐让你守在府中.....那,祖母那可知道了?”
“大姑娘没吩咐要瞒着,现在全府想来都已经知道了。”
邵昱珩回,低眸看着女孩清丽的容颜,心头微动,没忍住出声,“三姑娘不必过分忧心,大姑娘想来是有对策的。”
她生的娇弱模样,此刻眉宇间笼罩了担忧之色,格外惹人怜惜,听见劝慰,却扯唇笑了下,“我听人说了嫡姐让人去寻了,可这寻了一夜,不是还没什么消息吗,娇娇生性虽贪玩,但也有分寸,绝不会做出宿夜不归这样的荒唐事来,但若真是叫人掳走了,那丫头又冲动,少不了要吃苦的。”
嫡姐纵是有对策,但若是晚了,便是找到又如何。
邵昱珩知晓这事情背后没那么简单,但也不好多说,只干巴巴的说着,“四姑娘会无事的。”
跟了大姑娘也有些日子了,他看得出来,大姑娘看似焦急实则运筹帷幄。
那份从容镇定,便是他都是佩服的。
裴落姝听着,一双翦水秋眸微微敛下,温温柔柔的嗓音,“但愿如此吧。”
意泠院,裴晏如从外回来,院子里原先站着的丫鬟婆子立刻迎上去,问,“大姑娘,可有四姑娘消息了?”
明惜站在裴晏如后面,满脸颓然,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脸上的表情哪能瞒过人,不少丫鬟婆子心跟着沉下来。
“罢了,你们也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此事我再想想办法。”裴晏如穿了身雪色长裙,眼睑下的乌青清晰可见,显然也是彻夜未眠,连带着嗓音都带着疲惫。
丫鬟婆子看的心疼,只诺诺的应了,“是。”
待所有人离开之后,裴晏如进了屋,等关上门,明惜脸上的颓然一散,托着腮问,“姑娘,明明您已经知道四姑娘在哪儿为何还让婢子这般表现呀。”
是了,一大早姑娘便去了太傅府,太傅大人权势大,等了一上午便等来了消息。
四姑娘是被八皇子那个卑鄙无耻之人给掳走了!
闻言,裴晏如轻敛眉眼,闭了闭眼,轻声问,“她们若是知道了,会怎么做?”
明惜想也不想开口,“定然是会去通知老夫人,让老夫人进宫去求陛下。”
府中现下只有老夫人身上有诰命在身,能无诏入宫,此事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那定然坐不住要进宫去找陛下讨人的。
一旁默不作声的明心垂下眸去细细思索。
“嗯,那结果呢?”
“结果当然是.....”明惜张了张口,却又说不上来了。
她话音中断,屋内陷入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得旁边细弱的声音响起,“陛下纵然给老夫人一个面子,唤了八皇子入宫,但只要八皇子咬死不认,将四姑娘藏得好好的,陛下派去的人找不到,那老夫人说不定还要担上一个污蔑皇子的罪名,被废除诰命都算是好的了。”
明心说完,抬眼看去,“姑娘,奴婢说的对吗?”
关心则乱,乱则致命。
裴晏如略带欣赏的看了眼明心,“嗯,现在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做?”
“奴婢不知,但若是置四姑娘生死不理,定然会失了府里人心......”明心眉头皱的紧紧的,这问题太难。
换了是她,她想来已经方寸大乱了。
明惜听得懵逼,但隐隐觉得自己第一侍女宝座不稳,绞尽脑汁狂想,“嗯....婢子觉得.....嘭!”
“明惜姐姐!”
明心一个扭头,就见明惜直直的倒在地上,粉面桃腮的脸上涨红,像极了醉酒之人,嘴上还念叨着,“让婢子想想.....能想出来的.....”
“姑娘......”明心忙蹲下身子把明惜扶起来,摸了下明惜的额头,滚烫滚烫,心下焦急。
裴晏如扶额,“............”
这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将她扶到那边的榻上。”她站起身,边吩咐。
闻言,明心立刻照做,将明惜的一只胳膊放到自己肩膀上,扶着人到了榻上,轻唤,“明惜姐姐醒醒......”
裴晏如轻推开人,坐在一侧,指尖搭上明惜的脉搏。
明心不明所以,但也不问,只安静的在一旁候着,没过一会儿就见自家姑娘收回了手,“姑娘,明惜姐姐她怎么了?”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昏倒了?
裴晏如低眸瞅了眼不住念叨要想办法的女孩儿,失笑,“太累了,神经一下子紧绷过头,没缓过来就昏了,你也先回去歇息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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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强抢民女
裴府上下忙乱,安宁堂中。
小阿司正陪着老太太,见老太太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小脸扬起笑,轻扯了扯老太太的衣袖,见老太太回头,开口道,“太祖母,您别担心啦,晏姐姐她可聪明了,定然会没事的。”
在谷中师父他老人家就常常夸晏姐姐聪慧,才在谷中待了几年就超过了旁人十几年的学习,这天赋是旁人比不上的。
但他却觉得不然,晏姐姐没日没夜的彻夜苦读,将旁人懒懒散散念了十几年的医书用最快的时间研读完。
他觉得学医无趣极了,但晏姐姐这般努力,他也不好过分偷懒,没想到就在一群学童之中脱颖而出成了晏姐姐的师弟。
小孩儿没有变过声软软嫩嫩的声音听得罗氏心头一暖,布满皱纹的手摸了摸小孩儿的手,“你晏姐姐承担的太多了,倒是我这个老婆子没什么用。”
“不是啊,晏姐姐常说,家人就是她最大的底气和动力,只要您好好的,晏姐姐无论做什么,那都是觉得不辛苦的。”
小阿司摇头,一脸的不赞同,若是他也有家人,那他也定会拼命守护住的。
“你这孩子。”罗氏被哄得高兴,让冯嬷嬷拿了酥点过来,“尝尝这糕点。”
“嗷呜,好吃。”小阿司一口咬走,扬起笑脸,眸子清澈明亮,“太祖母待阿司真好,待阿司长大了,一定好好侍奉太祖母,断然不让太祖母生半点忧愁。”
“哎哟,好,那太祖母等着咯。”罗氏笑得合不拢嘴。
旁边冯嬷嬷也跟着笑,这孩子和大姑娘待久了,倒是得了大姑娘哄老太太的真传。
夏风吹过,院内梨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这会儿又开的茂密了。
安宁堂中没生出什么乱来,邵昱珩来回禀的时候,裴晏如稍稍放下了心,待夕阳落下之时,明惜恍恍惚惚的醒来,见着那坐在案桌之后的女子,眨了眨眼,回想了下,脑袋空空。
压根想不出法子来可咋整。
明惜坐在榻上,委屈的瘪嘴,她自是知道姑娘素来喜欢有用的人,从前觉着明心可怜,但现在明心细心有想法,眼见着就得了姑娘青睐。
裴晏如原以为明惜这咋咋呼呼的丫头醒来后会主动到她跟前儿来,就是没有想法那也会扯上几句,这会儿隔着珠帘,瞧着小丫头就坐在那,傻愣愣的。
无奈之下。
她只得开口,“醒了就去洗把脸,等会儿跟姑娘我出门一趟,有大事要做。”
“欸?大事!”
明惜一听,麻溜的从榻上爬起来。
只见那方才还迷茫委屈的小丫头瞪着圆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满眼期待的蹦到她跟前问,“姑娘是什么大事呀?要不要叫上明心呀?”
“不用,就你我去。”
“昂!”得到满意的答案,明惜应了声,飞快的冲出去,然后没过一会儿又冲回来,“姑娘,婢子脸洗好啦!”
裴晏如淡淡掀起眼皮看人一眼,唇角勾出一抹笑来,“等会儿,你去通知府中的丫鬟婆子再出去一趟......”
“欸,是!”明惜愣了愣,撒开脚丫子就出去通知了。
待入了夜,本该无人的大理寺灯火通明,堂内气氛凝固。
宋照坐在上首,头顶便是“清正廉明”的匾额。
他瞅了眼跪在中央的裴府大姑娘,抬手擦了擦汗,有点紧张。
未来的太傅夫人怎么能跪他呢!
怕什么来什么。
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太傅大人到!”
宋照一个激灵,险些跳起来,好在一只手伸过来,用足了劲道将他死死按在椅子上。
“大人莫要慌张,今夜怕是大人物要齐聚在这大理寺了。”于谨沉着道,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浮现几分笑意,乐见自己这个顶头上司慌张的模样。
宋照原本还是慌的,但听出下属幸灾乐祸的意味,轻哼了声,“本大人慌什么。”
但眼见着那墨色身影迈步而来,宋照心扑通扑通乱跳,纯粹紧张的。
裴晏如也听见了,却没回头,只开口,“求大人给我裴府一个交代。”
宋照轻咳了声,站起身给太傅大人行了个礼,却见人压根没理他,径直走到堂上,将那倩影拉起来,嗓音都不似往常冰冷,“地上凉,别跪着,有话同宋照说便是了。”
沈于渊松了手,轻声道。
虽知道她有分寸,但一进来看到她跪在那,到底是心疼。
裴晏如顺着起身,嗓音有些哑了,“好。”
“............”沈于渊脸色一沉,冷锐的目光扫向上首的人。
宋照拱手的动作一顿,靠!
大人!他冤枉啊!
裴大姑娘敲响了门口的大鼓,他听人说是裴大姑娘,忙把人请进来了,不等他命人找张椅子给大姑娘坐坐,就见人跪下了。
他劝了几句,大姑娘来来回回就是那句话,让他给个交代。
他给跪了啊!
他怎么给交代,去把皇帝的狗头砍下来送上不成?
他倒是想,可惜打不过禁卫那么多人。
宋照叹气,“大人,裴姑娘说府中的四姑娘被八皇子带走了,但也拿不出证据来,下官也没辙呀。”
“这消息是本官告诉她的。”
有侍卫给搬来了椅子,沈于渊至一边坐下,缓缓道。
宋照:“?”
那您直接破门而入,把人带回来不就行了?
宋照瞧着,忽而福至心灵,转头看向于谨,公事公办的口吻,“你去传八皇子,便说他强抢民女,让他过来一趟,说是太傅大人亲自审问。”
饶是严肃如于谨,在听到那张口就来的“强抢民女”之时,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再深的算计到了自家这位上司嘴里,都能变了味儿。
“是,大人。”于谨应了声,带人走了。
堂上没多少人,宋照又找来几个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最后一拍那侍卫的肩膀,眨了眨眼,“好好干活,有钱拿。”
那侍卫掩下眼中亮光,“是,大人,属下这就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
萧皓沉冷着脸过来,却见堂外已经围着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俊脸顿时更冷了,狠狠拂袖行至堂上,沉声道,“宋大人让人深夜叨扰,本殿倒是不知何时犯了事?”
他本欲进宫,却没想刚踏出府门,就被人拦住了。
“八殿下,您涉及强抢民女一案,宋大人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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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欲加之罪
一队穿着统一,手举火把的人就那么堵在了承王府门口,为首的便是神色冷峻的于谨,他朝着他拱了拱手,“承王殿下,请。”
礼仪虽到,但话音里却是不容置喙。
大理寺少卿乃是四品官,而大理寺卿则是三品官,便是朝堂上也有说话之地。
“好,好得很,本殿便跟你们走一趟,欲加之罪,本殿倒是要看看你们如何颠倒是非!”萧皓沉冷笑出声,一双眸子阴驽的盯着面前寸步不让的于谨,暗暗给人记上一笔。
宋照贴太傅贴的紧,得了太傅庇佑,但于谨算什么东西。
于谨神色未变,还是那个字,“请。”
“呵。”
于是便有了现在。
萧皓沉踏进正堂,便见着那纤细的身影一改从前,竟是跪在那,他眸子微眯起,迈着黑靴走过去。
宋照睨着坐在一边释放冷气的太傅大人,心下喟叹,抬眼看向萧皓沉,步入正题,“承王殿下,裴大姑娘状告您强抢裴四姑娘,有目击者可作证。”
闻言,萧皓沉扯了扯唇,眼底锋锐起来,“裴大姑娘倒是好笑,这是事情败露了妄图倒打一耙了?”
正堂上,女子容色憔悴,眉眼间覆满忧色,却在听见这话时转为冷淡,她微微抬眼,那双清冷的凤眸露出哀伤,嗓音有些哑,“承王殿下,如今我裴府只剩孤女残妇,为何你还要步步紧逼,是想要我裴氏一族全部覆灭了方才满意么?”
她说这话时,削瘦的肩膀微微颤抖,神色哀戚,在百姓看来,便是被逼到极致。
好好的一门忠烈,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不少人唏嘘。
“皇室也太不是人了,裴家大半儿郎为墨国战死沙场,留下的孤女却遭如此对待,我听人说了,有小贩亲眼目睹承王殿下将四姑娘掳走,可四姑娘才十四岁啊!”
“裴大姑娘也是可怜,照看一家子不说,还得时时刻刻防着皇室动手,要我说,不如起义算了!”
“是啊,太傅大人都站在裴姑娘这边,只要太傅大人想,咱也拿上刀冲上去!”
眼见着事情脱离自己掌控,萧皓沉眼底顿沉,不等他开口,忽地从门外传来尖锐的声音。
“踏踏踏——”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
人群被禁卫强制分出一条道来,伴随着那一声,“陛下到!”
明黄身影自轿撵上下来,龙纹黄袍衬得中年帝王多了几分威严,在太监总管的随同下步步迈进大堂。
有禁卫试图驱赶围观的百姓,却被元千阻拦了,元千径直走到韩炳面前,微拱手,对方也微拱手,算是见过礼了,他道,“韩统领,大理寺素来办案清廉,有百姓围观不算奇事,如今仅仅因为此事掺上了皇室中人,便驱赶百姓,那难免会有人多想陛下以权压人,官官相护,那时候承王殿下无论是否冤枉可都说不清了,您说呢?”
元千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反问着看着人,虽是笑着,但眼底没多少笑意。
韩炳,就是皇家的走狗。
“……”到底是太傅身边的人,牙尖嘴利的厉害。
韩炳不屑的看了眼面前的人,冷哼了声,阴阳怪调,“元侍卫倒是很会替承王殿下着想呢。”
“一般一般,不谢。”元千回的快。
那声“不谢”听在韩炳耳朵里,自动转成了“不屑”,当下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但却也不能拿捏着这事发作,狠狠瞪了人一眼,忽地嘴角一咧,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若是有朝一日,太傅倒了,不知元侍卫还能不能这么牙尖嘴利。”
元千很不给面子的往后退了一步,挂上职业假笑,“韩统领这话在下记住了,定会如实禀告给太傅大人,在下牙尖不尖,嘴利不利还不好说,但韩大人这位置,能坐多久确实还不一定。”
就是个蠢驴,等着下马吧你!
韩炳捏紧了拳头,看着已经到里头的明黄身影,拱了下手,神色间浮现恭敬,“我听命于陛下。”
这信陛下得永生的表情看得元千心底呵呵笑,也很想阴阳怪气的来一句。
陛下还听他家大人的呢~
但又觉着这么说丢了自家大人的面儿,撇了撇嘴,被那话恶心到。
里头,气氛瞬间凝固,无声的硝烟弥漫开来,众人大都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不算很大的正堂,此刻却汇聚了墨国最有权势的两位。
明惜额上瞬间冒出细汗,正局促不安着,一双手轻轻搭在她手上,带着安抚的魔力,瞬间心静下来,又想起来自己第一侍女的宝座,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在心底给自己打足了气,这才磕了个头,挤出颤音哭腔,“大人,自打将军和夫人离开后,我家姑娘再没有一个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四姑娘又被八殿下掳走了,姑娘更是彻夜未眠......”
她愈说,倒是回想起了自家姑娘深夜还在书房忙碌,眼眶是真的红了,掉下眼泪来,说的情真意切起来。
宋照听得心揪揪,往太傅大人那边瞅过去一眼,果不其然。
太傅大人脸色虽没明显变化,但那双眸,深邃如井,隐隐透出危险来。
要死。
但他还是得坚强的站起身,给那“突然”造访的皇帝陛下见礼,“参见陛下,来人,给陛下端凳子。”
是的,在他的大理寺,便是皇帝来了,那也只有旁听的份儿。
为什么,因为太傅大人都在旁听呢!
太傅大人往那一坐,宋照底气十足,拍了下惊堂木,见着皇帝脸黑也不搭理,兀自发问,“承王殿下,可否让你的人将四姑娘带来?”
他这么问,便是认定了萧皓沉强抢民女的罪名,伴随着这话落下,门外悉悉索索的,显然是百姓不敢大声议论只能同身旁的人耳语。
萧皓沉微抿唇,目光扫过拂袖坐在侍卫搬来的凳子上脸色算不得很好的父皇,脸上划过决然,痛心道,“宋大人误会了,本殿并不是强抢民女,是裴四姑娘忍受不了裴大姑娘在府中的恶行,特来投靠本殿,既然裴大姑娘这般曲解,那本殿这就让人把四姑娘带过来,当堂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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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有所牵连
当堂对质!
听得这话,宋照往下看了眼,见裴晏如脸色没什么变化,又往太傅大人瞟过去一眼,也没什么变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把人带过来吧。”
萧皓沉嘴角扯了扯,这回倒是看你怎么维护。
一旁,萧长存目光自跪在堂上的女子脸上扫过,目光微微顿了下。
和死去的裴夫人倒是相像的很。
可惜了,都是硬骨头。
堂外的天很黑,被火焰点亮,有风吹过,火焰摇曳着滋出火星子来。
裴允禾被带来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娇小的身躯在旁人看不见的情况下轻颤,被一名侍女扶着跨过门槛,踏进堂,裴允禾一眼便看见了跪在那的嫡姐,轻咬着下唇,藏在袖子里的手攥得紧紧的。
腿一软,险些就跪下了,但扶着她的那只手却极为用力,愣是逼得她站稳,裴允禾微低头,就见旁边的侍女眼底泛着寒光,顿时一个激灵,想起不久前看到的,小脸刷的惨白。
明惜眼角余光注意到,用胳膊肘小心的戳了戳自家姑娘。
四姑娘的反应好像有点不对劲。
裴晏如在裴允禾踏进来的瞬间便回头了,旁边扶着娇娇的侍女她不认识,想来是承王府的人,她站起身,朝着那边而去。
不等她碰到娇娇,那侍女便挡在了她面前,目露不善,面上却恭恭敬敬的喊了声,“裴大姑娘,四姑娘惧您呢。”
见她过来,裴允禾往后退了一步,眼神躲闪,那苍白着小脸在看到裴晏如时后退的动作落在旁人眼底,仿佛站在面前的是什么洪水猛兽,变相的证实了侍女所言。
裴晏如眉心微皱,上前一步,纤细白皙的手搭上那侍女的手,手下用力。
“裴大姑娘!”侍女名唤蕊儿,因为疼痛额上瞬间冒出冷汗来,忍不住加大了声音。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裴大姑娘竟然生生捏碎了她的手骨!
裴晏如没理会,挥手,蕊儿手上无力一个踉跄便到了一边去,跌坐在地上,捂着手腕露出痛苦之色,心底在冷笑。
她倒是没想到裴大姑娘这么冲动,也是。
越冲动对殿下越有利。
她受的这伤,兴许殿下还要奖赏她呢!
不少百姓看着裴晏如的眼神微变。
方才还觉着同情的人这会儿心底又生出怀疑来,目光在三人身上不断变换。
看裴大姑娘这时候的模样,又像是强势之人。
一码事归一码事。
若是裴大姑娘待四姑娘极差,四姑娘自愿投靠承王府那也是情有可原。
路都是自己选的,纵然皇室对裴府薄凉,四姑娘生的不算差,只是年纪小了些,待长成了也是美人,传闻八殿下最是爱惜美人,四姑娘在府中被逼无奈,也不是不能理解。
“裴大姑娘这般着急的去拉四姑娘,莫不是怕四姑娘说出什么对你不利的话来?”见状,萧皓沉冷冷开口,看着裴晏如虽镇定但眼神却出卖了她心底的焦急,轻讽。
裴晏如扯唇,见娇娇躲闪自己的手,心下微顿,也没再伸手,转过身,眉间的忧色散去了些,抬眼看过去,淡声开口,“殿下误会了,只是舍妹离开太久,我怕有心人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如今母亲不在了,长姐如母,我自然会担忧。”
她这一口一个有心人。
萧皓沉嘴角的冷笑加深,忽而转头看向裴允禾,换上了温和的笑容,“不如四姑娘来说,可是本殿掳走了你?”
男子生的俊朗,若抛却眼底的阴驽,也是一副上好的相貌。
裴允禾指尖不安的发颤,却在对上众人的眸子时,张了张口,“我......”
明惜看的焦急,小声道,“四姑娘,大姑娘特意为了您来的这,命全府上下寻了您整整一夜,老夫人和另外两位姑娘也担心您彻夜未眠呢,您现在倒是说啊。”
裴允禾小脸愈发白了,忽地闭上眼,再也承受不住,腿一软跪倒在地上,闭着眼睛道,“没,没人掳走我,是我自愿的!”
明惜:“!!!”
一旁,萧长存看着眼前的场景,往旁边瞥了眼。
男子着玄色衣袍,眉目薄凉,以玉冠束发,轮廓棱角分明的很,浑身透着矜贵,旁边有人送来了茶,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去,端起来微抿了口。
浑然不将眼前的事放心上的模样。
萧长存眼底生寒,这么多回了,他也算了解这个太傅,喜怒不形于色,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不为过,但他倒是要看看。
心爱之人死在眼前,这张永远平静的脸能不能产生什么让人愉悦的表情来。
在听到那弱弱的声音,裴晏如心头微震,指尖攥紧,跟着弯下身子,指尖接触到那被汗水打湿的手臂,掩下眼中冷色,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嗓音开口,“娇娇别怕,阿姐在。”
她本以为萧皓沉掳走娇娇是为了逼她妥协,作为一颗举足轻重的棋子,想来他不会对娇娇做什么。
却不想……
裴允禾抿着唇没有开口,垂下的眼睫轻颤,指尖攥进肉里,她忽而推开裴晏如,哭着喊,“你走开,裴府都落魄成这样了,我为什么不能替自己谋一个锦绣未来,嫡姐,你太自私了!”
嫡姐,你太自私了....
嫡姐,你太自私了......
嫡姐,你太自私了!
裴晏如一个不慎被推跌坐在地,脑海中这句话在不停的反复,神色微怔,忽而失笑,掩下眼底的情绪复又缓缓站起身,那一世,到最后,她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是啊,她是自私。
沈于渊眸子微动,她明明做了那么多,但如今却这般被人误解。
看着那双凤眸一闪而过的受伤,他很想上前将站在那的纤细身影揽进怀里,告诉她,“什么事都有我扛。”
但他不能。
有的人,生就一身傲骨。
萧皓沉眼底划过快意,忽而话锋一转,“父皇,儿臣还有一事,裴府与泉城太守一案有所牵连,还请父皇明察。”
话音落下,全场皆惊。
愤怒声顿起,“泉城太守罔顾人命、贪赃枉法、勾结土匪,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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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打脸开始
泉城太守一案,在京中闹得动静不小,罗列出的一条条罪名,无论哪一条,只要裴府沾上一点关系,那等着它的,便是灭顶之灾。
听着人群中那不绝的愤怒之声。
裴晏如唇角扯了扯,原来在这等着呢。
“原来我也不知,但四姑娘说的话让我不自觉联想到裴将军生前确实同各地太守关系匪浅,让我不得不多想裴府会不会与泉城太守有所牵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了证据!”
萧皓沉朝着中年帝王拱手,说的义正言辞。
话音落下,他微偏头,再看向裴晏如的眼神如同看待卖国罪犯,眼底的厌恶一览无余。
上首,宋照惊的都忘了反应。
这特么,就他娘的离谱啊!
闻言,萧长存眸子微眯了下,转头看向跪在那的裴允禾,“裴家庶女,你可有何话要说?”
皇帝并不知裴允禾名讳,只知这是裴府的庶女,这一出声,裴允禾浑身一颤,“臣女......”
裴允禾眸光剧颤,唇彻底没了血色。
她若是说了,那便是害了全家!
嫡姐....二姐姐....三姐姐....还有祖母!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女孩儿娇小的身影轻颤着。
脑海中的神经像是紧绷到了一起,却偏偏晕不了,裴允禾额上的汗不断的落下,唇色发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好怕.......
裴晏如不知该说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无论她是安慰还是呵斥,都能让人找到机会借题发挥。
萧皓沉眉心微皱,斜过去一眼,那断了手的侍女开口,“四姑娘您可要想好了,您别怕,大义灭亲是没有错的,裴大姑娘那般待您,您又何苦死咬着牙不放呢。”
她那句“您可要想好了”让裴允禾瞳孔震了下,回想起不久前看到的,心底的防线瞬间崩塌,眼底黯淡下来,正欲开口。
“娇娇!”
忽地一声大喝!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裴允禾愣了下,回头去看,却见英姿飒爽的女子风风火火而来。
“二姐姐.....”裴允禾呆呆的看着,轻声呢喃。
裴锦月大跨步踏进正堂,看着一屋子的人,行了礼,“臣女见过陛下,见过太傅大人,见过宋大人。”
宋照:“............”裴二姑娘来干哈?
还是皇帝开了口,“起身吧。”
裴锦月站起身,锐利的眸扫过萧皓沉,双眸赤红,“臣女来找八皇子讨要个说法,究竟是多大的仇怨将我裴府的侍卫伤至此!”
话音落下,便有侍卫将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抬进来。
裴锦月是见惯了血腥的人,却在看到血肉模糊的府中暗卫时也没忍住破防了。
府中的暗卫她虽不熟,但照顾娇娇的她见过一两回。
是个闷性子。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那担架之上,隔着白布也能看到那隐隐透出来的血迹,没了人形,看的人触目惊心。
在看到那尸体时,裴允禾身躯猛地一颤。
裴锦月攥紧了拳头,忍着冲上去将面前之人一拳打死的冲动,磨着后槽牙,“八皇子手段残忍,我四妹妹只是个弱女子,吓上一吓便胡言乱语了,我这话,可说的对?”
裴锦月这时候的出现超乎了萧皓沉的意外。
眼见着计划就要成。
萧皓沉稳下心来,轻飘飘甩过去一句话,“裴二姑娘说笑了,本殿不过正常拷问罢了,这侍卫便是暗中负责通信之人,如今畏罪自杀,怎能说是本殿手段残忍?”
听着这话,裴锦月气的脸色涨红。
她就没见过这般无耻之人!
萧皓沉冷嗤一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罪证,抬眼看向宋照,“宋大人,在你这大理寺,本殿这证据,还是交给你看看吧。”
闻言,宋照心底下沉,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他挥手,很快便有侍卫拿了那纸张过来,他粗略的扫一眼,心底发凉。
这。
他看过之后便有人把证据分别拿给了太傅和皇帝看。
当着皇帝的面,宋照只能拍了惊堂木,沉下嗓,“裴大姑娘,你父亲同泉城太守牵连一事,你可知情?”
那些纸上,都是裴将军的下属同泉城太守往来的证明。
裴将军副将徐岩,有专用的章,上面写满了裴将军同泉城太守的谈话内容。
一席话,瞬间将裴府拉至断崖边,只需人再轻轻一推,便是万劫不复。
人群已然沸腾。
“勾结匪徒,害的民不聊生,都该死!”
“没想到表面上一生为国的裴将军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人,当真是看走了眼!”
“原来还觉得裴家一家老小可怜,现在想来,那些惨死在匪徒刀下的亡魂又何其无辜!”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裴锦月气的浑身发抖,“放屁,我爹绝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裴允禾低头啜泣,明惜见状,连忙爬过去,搀扶住她,低声道,“四姑娘您别怕,别怕啊,姑娘说过,人都是要成长的,您想啊,二姑娘上战场多可怕,如今正需要您说话呢,我们就应该沆瀣一气,一起打倒邪恶势力!”
裴允禾喉间更咽的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惜看的着急只能轻拍着她的背。
恶言自四周扑面而来,更甚者让她们早点去死!
可即便如此,那站在那的身影依旧淡然。
裴晏如站在那,看着那尸体,又看了眼浑身发颤的妹妹,哪里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眼底森冷一片,唇角却勾出一抹弧度来,“无稽之谈。”
她眉眼清冷,说不清的冷静,顶着数双或厌恶或憎恨或担忧的目光,缓缓开了口,“早在半年前,我便查清,副将徐岩是个卖主求荣之徒,在我裴府落魄之后,先后投靠了颜家,傅家,后是云大人,再是太傅大人,最后,是八皇子!”
话音落下,只见那抹雪色倩影自袖内拿出一叠纸,“这是证据。”
徐岩此人,生性贪婪,但表面上伪装的极好,但到底是裴将军的副将,鲜少有人愿意趟这趟混水,可笑的是,徐岩还留着那些个书信以防人家回心转意了,自己忘了投的哪家。
毕竟,说辞皆不同。
所以裴晏如让邵昱珩去找时,很快便找来了。
听得这番话,宋照微松了口气。
吓得他白出了一身冷汗。
见那证据,原本淡定自若的萧皓沉脸色微微变了,正欲说什么。
裴晏如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又拿出一叠,嘴角扯出嘲讽的弧度,“八皇子买通我裴府茶农,妄图置我于死地,谋害忠臣子女,伤我裴府侍卫,恐吓我裴府姑娘,便是皇子,就能如此胡作非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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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局势逆转
谋害忠臣子女。
伤无辜之人性命。
恐吓威逼年幼女子。
伴随着那镇定的声音,状似平静的叙述,但到最后,是掷地有声的质问!
纵是天家儿郎,便能手段残忍,罔顾人命了么!
一瞬间,场面安静下来,只余那质问声萦绕在脑海中久久不绝。
不少人回想起这两日,裴府上下挨家挨户的敲门,低声下气的询问,“可否有见过四姑娘,若是能找到,奖励五十两。”
五十两对于官家来说不算多,但裴府落魄已久,能拿出五十两单单只是为了找人。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待四姑娘不好!
是他们被表象蒙蔽了双眼。
不少人愤而怒声,“我相信裴大姑娘!裴大姑娘定然不是苛待庶妹之人!”
“裴将军是我们墨国的守护神,无人可以诋毁!”
“我相信裴大姑娘!相信裴府清白!”
“严惩徐岩,严惩承王!”
那一声声,“我相信裴府,我相信裴大姑娘”、“严惩徐岩,严惩承王”令人震耳发聩,不少人举起了拳头,情绪激动的大喊着。
场面一度失控。
萧皓沉攥紧了拳头,眼底滚动着怒意。
一群贱民!
偏偏这时候,裴晏如微侧身,竟是朝着人群微微福了一礼,待站直了身子,方才开口,“谢谢你们相信裴府,我裴府自始至终,问心无愧!”
裴锦月紧抿着唇不让眼泪落下来,眼眶通红,忽地跟着大喊了声,“我裴府,从未愧对过墨国!愧对过百姓!”
她嗓音更咽,情真意切,感动的不少人抹了眼泪。
不少百姓都认识裴锦月,作为连续打了胜战守护墨国安宁的她来说,最有发言权。
“严惩徐岩,严惩承王!”
“严惩徐岩,严惩承王!”
群起激愤下,局势瞬间逆转!
宋照感觉耳朵要聋了,但看了眼面色发黑的中年帝王,嘿的一下乐了,也懒得拍惊堂木了,就那么扯着嗓子喊,“承王,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萧皓沉冷笑了声,“裴府到底有没有做,让泉城太守亲自来说不是更为合适?另外,本殿相信陆大人是无辜的,不信让泉城太守同陆大人当堂对质!”
闻言,宋照眼神微动了下。
大人还真是料事如神呐。
不过——
“承王殿下,一码事归一码事,不能混为一谈,你如今恐吓官家子女,买通茶农谋害裴大姑娘未果,无故伤裴府侍卫至死,这三桩事,你,认或不认?”
裴晏如呈上了承王府中人与吴娘子夫妇的书信往来,萧皓沉不至于傻到自己写,但到底京城与泉城有一段距离,不可能日日派人去威胁,只能通过一些零碎的纸头将命令带到。
萧皓沉眉若凝霜,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荒谬!”
却不想他话才说完,宋照一挥手,立刻有人推搡着吴娘子夫妇进来。
两人浑身狼狈,哪里见过三堂会审的阵仗,当即就跪下了,颤着声音磕了个头,“草民参见陛下,参见太傅大人,参见宋大人!”
宋照双手交握,身子微微前倾,“本大人且问你们,这些证据,实或不实?”
吴娘子抬头看去,眸光微颤。
他手中拿着的,就是她藏好的书信记录。
吴娘子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裴晏如,这会儿用余光看过去,见人神色平静,又看了眼站在一侧的承王本人,心思转的飞快,“草民没见过.....”
裴晏如看人一眼,那眼神让吴娘子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惶惶不安多日,但心中到底是抱有侥幸。
但大姑娘的眼神.....是......
吴娘子神经忽地绷断,扑过去一把抓住裴晏如的手,什么也顾不上了,“大姑娘,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会救我儿子的!”
吴娘子抓着她的手很用力,裴晏如却没挣脱,只微摇了摇头,轻声道,“早就来不及了。”
萧皓沉本意是让吴娘子杀了她后埋尸,但不想吴娘子防着自己做完事了但自己的儿子不能回来,到底是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思,在言语间透露出对方的身份,这才有了罪证。
但人心隔着肚皮。
许是觉得拿捏着旁人命脉,有恃无恐。
不过,那个孩子。
裴晏如眼底微暗,在吴娘子欲对她动手的那一刻起,她便生了疑,在泉城时书信让邵昱珩带上身手最好的暗卫潜入承王府打探多日,但始终未果,直到近日才从一个婆子口中得到消息。
在孩子掳来的第二日,因为孩子离了娘哭啼不止,萧皓沉觉得烦,便让人带走处理掉。
是了。
在孩子被掳走的第二日,孩子就已经没命了!
可笑这吴娘子,临了还死咬着牙不放,想替人打着掩护。
吴娘子松了手,怔怔的转过身,蓬头垢面如同乞丐,那双眼睛没了精明,空洞洞的仿佛一夕之间被人抽去了灵魂。
宋照看过书信,自然了解了事实,现下看着吴娘子疯魔的模样,心底喟叹。
自作孽不可活。
若不是生出贪念来,也不会被人找上,自然也就不会惹火烧身。
“你杀了我儿子,还我儿子命来!”吴娘子的丈夫忽地攥拳,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忽地冲上去,虽戴上了镣铐,但还是猛地一拳轰出去。
将萧皓沉扑到地上,一拳接着一拳的揍,嘶吼着,“还我儿子命来!”
吴娘子也跟着疯魔,冲上去对着人撕咬,恨极了,“还我儿子!”
变故突生,那原本站在一侧看守的侍卫都没能反应过来。
还是宋照最先反应过来,腾的站起身,连忙开口,“快,快拉开他们!”
若是堂堂八皇子在他这大理寺当众被人打死了,他这大理寺卿也得背锅。
两人被侍卫拉开,但萧皓沉脸上身上挨了好几拳,挂了彩,鼻青脸肿的煞是惨。
“放肆!”萧皓沉气急了,竟直接拔剑,一剑捅出去!
银白的剑刃穿身而过,吴娘子眸子瞬间瞪大,尖叫一声,应声倒地,死的不瞑目。
“靠!”
宋照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他娘的,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沈于渊轻瞥过去一眼,漫不经心的道,“承王心性残暴,不堪储君之位呐。”
萧长存:“.........”
萧皓沉被那刺目的血腥染红了双眸,但好在旁边的侍女拦住了他,“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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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大义灭亲
萧皓沉冷静下来,扔了剑。
依着母妃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父皇顶多会罚他禁足罚俸几月,等捱过这段日子,储君之位照样是他的,墨国未来也是他的。
他绝不会像父皇那般无能,若是他继位,必然要将裴府一网打尽,罢黜太傅,这朝堂之上还有谁敢与他作对!
宋照轻啧了声,看向太傅大人和皇帝,“陛下,太傅大人,证据确凿,承王殿下当众恼羞成怒杀人,可是现在罚?”
当着百姓的面,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萧长存清了清嗓子,虽着龙袍,但莫名气势矮了旁边之人一头,他扫过去,不厉自威,“既然承王提了泉城太守同裴府以及陆翰林的事,今日朕和太傅都在,就一同处理了吧。”
闻言,萧皓沉心下一喜。
沈于渊没什么反应,略颔首表示同意。
宋照面上不动声色,心底默默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挥了挥手,淡定道,“来人,去将泉城太守莫寒涯还有翰林大人带上来。”
他发话,很快就有大理寺侍卫带队走了。
人就在大理寺,只稍一会儿的功夫,带头的侍卫就带着人回来了。
只不过一个是站着的,一个是躺着的。
萧皓沉一眼看过去,看着那由两名侍卫抬着过来的担架,上面盖着白布,与原来就放在那的担架莫名成了对,只不过其中一具隐隐散发恶臭。
而站着的,是泉城太守莫寒涯。
那侍卫拱手,“大人,人已经带到。”
等宋照一个挥手,那侍卫便退下去了。
裴晏如低眸扫了眼已然死了好几日的陆翰林,敛下眉眼,忽而有些想笑。
他这是把人的后路都堵得死死的,永绝后患的那种。
宋照遗憾的看了眼萧皓沉,叹了口气,沉声道,“承王殿下,我知晓你同陆大人交情颇深,但陆大人前几日认罪之后便畏罪自杀了,拦都拦不住啊。”
他挥一挥手,便有人掀开白布一角,那额上的窟窿证明了那确实是撞墙而死。
萧皓沉:“...............!!”
萧长存脸色顿沉。
“你怎么敢!”萧皓沉忍不住怒道,手指着宋照,“宋照,你公报私仇,陆大人无罪怎可能自杀!”
宋照摊手,眉眼低垂作出无奈的模样,叹息道,“事实如此,承王殿下怎可污蔑我呢?”
他也想找齐证据狠狠甩在人脸上打脸,但奈何陆狗贼做事太过严谨,什么蛛丝马迹都没留下,他找了那么些日都没能找到。
不过也不打紧,左右死无对证。
想来徐岩没能出场,估计也早遭了毒手了。
呸。
只允你皇子这么做,我这么做了你怎么能生气呢?
忽地,一道淡漠的声音自门外而来。
“陆翰林的罪证在此。”
人群中分为一条道,宋照抬眼看向那孱弱的身影,身着青衣,头戴锥帽,妥妥的陆三公子的标配!
宋照眯了眯眼,他刚刚没听错吧?陆三公子说,“陆翰林的罪证在此?”
“陆三公子,此言何意?”他问。
今日之事事发突然,都没时间通知陆家人。
裴晏如抿唇看向来人,泉城两面过后,回了京城她没再见过陆衣,却不想,她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明惜不认识,但看着自家姑娘看过去,也顺着视线看过去。
这陆三公子看着真苗条呀。
陆衣步至堂前,漂亮纤细的手摘了锥帽,露出刻意修饰过的容颜,但依旧难掩秀气,雌雄莫辨的长相,只眉眼过分的冷淡,那双眸在看向地上的尸首时微微泛起波澜。
落在外人眼里,男生女相。
宋照双手交握,只听得那清淡没有感情的嗓音,“家父为官不仁,贪赃枉法,与泉城太守暗中勾结已久,此乃证据。”说罢,她将袖子中早已经备好的一份份一叠叠,厚到若是撒了,能捡上片刻的罪证呈上。
大义灭亲!
不少百姓都微睁大了眼睛。
陆衣却神色平静,平静的嗓音在大堂上响起,“各位大人不必不信,因为,这些事,乃是父亲交由我亲手所办,泉城太守可证明。”
她这一句“她亲手所办”让宋照都愣了下,看着底下那张清秀到过分的脸,又看了眼那一直盯着陆衣的裴大姑娘,“??”
裴大姑娘为何一直盯着陆三公子看?
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转头看向莫寒涯,“陆三公子所言可实?”
罪名一旦成立,那陆三公子虽大义灭亲,但到底亲手操办这些事,也难逃一死。
莫寒涯方正的脸皮抖动了下,感受到旁边投来的视线,到底是百口莫辩,腿一软跪倒在地,颓然道,“是,陆三公子与罪臣接触已有些时日,所言皆是事实.......”
以死为代价,告发自己的父亲。
这一操作看呆了一群人,包括宋照。
沈于渊早就注意到自家姑娘看陆衣的眼神,微敛眸。
到底还是到了这一地步。
陆衣释然一笑,她原想找个什么合适的机会,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她就可以报仇了,那么多年的隐忍终于得到了解脱。
说实话挺可惜的,她没能看到他到底是如何死的。
没办法替娘亲,亲手,手刃了这个人渣。
随着陆衣带来的证据,以雷霆之锤直接将陆正国捶死,萧皓沉眼底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但好在,他同陆翰林的接触不多。
裴晏如微抿唇,目光落在站在那背影萧条的女子,以性命为代价,一命换一命,多大的悲哀。
“对了,父亲还同宋元章宋大人交往甚密呢。”
陆衣唇角勾起笑,索性将自己知道的都一块儿说了,惟恐天下不乱。
听到宋大人,宋照一个激灵。
对哦。
京城中还有个四品官员也姓宋。
不过同陆翰林交往的能是什么好人,宋照撇了撇嘴。
陆衣手上没证据,宋元章算是逃过一劫,不过陆翰林勾结泉城太守的事情坐实了。
畏罪自杀也成了情有可原。
一连串的证据堵得萧皓沉根本忘了反应,眼角余光瞥到那还苍白着脸的裴允禾,眼神阴狠。
裴允禾正好抬眼,对上那凶狠的目光,心尖儿一颤,却是忽而开了口,“宋大人恕罪,臣女方才被吓得胡言乱语,承王殿下掳走臣女,当着臣女的面虐杀了府中侍卫,威胁我若是不按照他所吩咐的说,便要以同样的手段杀了臣女,臣女心生惶恐方才说了那番话。”
话了,她又补充了一句,“承王殿下还威胁臣女要说出不利于父亲的话。”
话音落下,所有的一切,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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