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罢黜抄家
“承王德行有失,即日起,褫夺承王封号,另杖责五十,禁足八皇子府百日,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众目睽睽之下,萧长存狠下心道。
被剥夺了王爷封号的皇子,自墨国开国以来还是头一回出现。
萧皓沉瞳孔扩大,垂在一侧的手紧扣,骨节泛了白,却哑口无言。
一晚上搅得京城风云变化。
待第二日天明。
“翰林陆正国勾结逆贼,贪赃枉法,今已畏罪自杀,即日起,罢免翰林一职,籍其家,陆府上下男为奴女为娼,终身不得为官!”
皇诏一下,不出一时片刻,顿时传遍京城。
正三品官员说倒就倒,倒是成了一桩时事,茶楼酒肆之中,不少文墨书生评头论足,唏嘘不已。
“这陆大人平日里看着好好的,没想到私底下竟然做出这等事来,人心隔肚皮啊,难测啊难测!”
“听闻是太傅大人南下之时发现的端倪,不然还不知何时能知道呢!”
“畏罪自杀了听说,这是得多心虚啊!”
“.............”
待官兵闯入陆府之时,陆夫人正在修剪花枝,伴随着“咔嚓”一声,枝叶掉落,她没回头,只淡声吩咐,“这日头好,等会儿你把这些花拿出去,放太阳底下晒晒。”
“是。”嬷嬷哎了声,从林雁秋手里接过剪子。
“嘭!”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瞬间,不少黑衣禁卫鱼贯而入,分散在四周,朝着屋子而去。
一队人中,一名健壮的禁卫迈过门槛,黑色衣摆略过,他身后带着几名属下,来人方正的脸上眉毛粗黑,皮肤黝黑,严肃着脸。
“你们这是做什么?!”嬷嬷惊呼出声,认出来那是禁卫统领韩炳,收敛了神色,小心翼翼的询问,“韩统领,这是做什么?”
韩炳瞥人一眼,扬声道,“陆正国贪赃枉法,勾结逆贼,陛下今已下诏,抄家的没收财产充公,陆府全部人,男为奴女为娼,带走!”
“什、什么!”陆夫人手一抖,保养尚好的脸庞上浮现错愕,往后退了一步。
冬嬷嬷傻眼了,“韩统领,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家老爷不可能会这么做的!”
语毕,冬嬷嬷上前扒拉住韩炳的手臂,将怀中放着的银钱袋子塞过去。
“咚!”一声,银钱袋子掉在地上。
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落下,“圣旨在此!”
明黄的圣旨刷的一声当着两人的面打开。
陆显庭和陆友臣被人压过来的时候还是懵逼的,直到看着那明晃晃的诏令,脸色一下惨白。
陆家,彻底完了。
陆夫人这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你们为什么不抓陆衣那个贱人!”
凭什么就抓他们!
听得这话,韩炳同情的看了眼人,一字一句道,“陆三公子大义灭亲,现在已经在大理寺牢里了,秋后问斩。”
看这陆夫人的态度,也难怪陆三公子会大义灭亲了。
陆夫人额上青筋突突的跳,眼底划过极致恨意,大义灭亲?那病秧子竟然敢!
但这会儿不是关心那贱人的时候,她忙问,“那我夫君呢!”
前几日她去看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韩炳:“已在牢中畏罪自杀。”
一句畏罪自杀,如同五雷轰顶,将几人震在那。
直到被拖拽着走的时候,陆夫人方才回过神来,双眸充血发了疯似的,“不可能,不可能的!”
韩炳不是没见过抄家的,每个被抄家的大多都是这个反应,这会儿也没什么表情,只让禁卫蒙上人的嘴。
陆府门口聚集了一堆的百姓,几人一出来,瞬间就有臭鸡蛋烂菜叶砸过来。
将昔日光鲜的名门望族的尊严砸的丝毫不剩。
“乱臣贼子,该死!”
“想来这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陆夫人激动过头,嘶喊了一会儿,被烂菜叶扔到嘴里,顿时翻了个白眼昏死过去。
日头正好,同一条街上,云澜阁内,聚集了不少名门贵女。
其中一名紫衣纱裙打扮的女子娇笑着打趣,“宋姐姐,以后嫁给了陆大公子,可别忘了我们呐。”
今日是宋姑娘做的局,换了寻常,那些个正一品正二品官员府的姑娘哪儿会来,也是听说了宋姑娘马上就要嫁入陆府,成为陆大公子的大娘子,碍着这层关系,方才来了。
往来间皆是绫罗绸缎,芳香四溢。
越过红栏杆往外看,周遭布置了许多花儿,争奇斗艳,不失为赏花闲谈的好去处。
屋檐下的石桌边,几位姑娘围在一起嬉闹着。
颜馨儿也来了,只默默坐在一边的栏杆边,单手倚在栏杆上撑着下巴,听着人群中对宋扬灵的艳羡,轻嗤了声,眼底划过不屑。
区区陆大公子算什么,若是能嫁给太傅大人,那才是真正的高嫁呢。
颜馨儿不自觉回想起那俊美的容颜,玉质金相,那双漆黑的眸若是染上柔意.......扑通扑通。
她捂着心脏,听着那跳的剧烈的心跳声,小脸染上红霞。
她乃从二品御史官家的姑娘,放眼整个京城,只有她与太傅大人最是相配。
旁边,宋扬灵今日穿了身蓝白相间襦裙,梳了髻发,发间穿了蓝色蝴蝶簪,听得那话,抿唇羞怯的笑了下,眉眼间却难掩喜悦,“苏妹妹哪里的话,待来日,苏妹妹定然也能谋得一门好亲事的呢。”
闻言,苏紫萧掩唇笑了下,“那就承宋姐姐吉言啦。”
就在几人各怀鬼胎之时,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步伐匆忙而来,行至宋扬灵身侧,小声开口,“姑娘,出事了,夫人让您赶紧回去呢。”
出事?
宋扬灵眉头微挑,这节骨眼能出什么事?
她不以为然,只当是婚服已经做好了,抿唇笑了下,看向其余几个好奇看过来的姑娘,“想来是母亲让我回去试试婚服呢。”
侍女巧儿额上冒出细汗。
“原来如此呀,那宋姐姐快回去吧。”众人虽疑惑试婚服为什么要说出事了,但听得宋扬灵这般说,倒也不在意,附和着说了句。
却不想,从另一处传来交谈的声音,“峰兄你听说了吗,陆府被抄家了,陆家儿郎都沦为奴籍了呢,还好还没娶妻,不然还不知道哪家的好姑娘要倒大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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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晴天霹雳
众姑娘脸色变了又变,来的都是各家的嫡姑娘,无人不知抄家是何意思。
陆府抄家,那意味着与陆大公子订了亲事的宋扬灵彻底沦为笑柄,往后能不能觅得夫婿还两说,但高门大户是莫想了的。
方才还一口一个宋姐姐的苏紫萧默默松开了挽住宋扬灵的手,虽没说什么,但那眼神,却是赤果果的避退,疏离。
宋扬灵愣愣的瞪着眼睛看着那两人说话的方向,直到苏紫萧抽出手的动作让她回过神,艳丽的五官呈现怔愣,旁边的巧儿看的不忍,低声劝道,“姑娘,我们回去吧。”
她一路过来,满京城的人都在笑话她们姑娘呢!说的难听的大有人在。
宋扬灵强自定下心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对着众人道,“兴许又是什么谣言呢,我先失陪了,以后再聚。”
不可能的,陆家不会出事的。
其余人见她这模样,只颔首,没人多提。
宋扬灵怀着不安的情绪离开云澜阁,待上了马车,马车一路朝着宋府行驶,而一扇之阁的街上,谈笑声飘进来。
“宋姑娘钻尖了脑袋往陆府里头钻,现在倒是闹出大笑话来了,哈哈哈!”
“这算是恶人总有恶人磨么?我瞧着宋府那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也不能这么说,不过宋姑娘着实惨,一次被退婚,这一回倒是好,沦为奴籍儿郎的未婚妻了,要是真成了婚,这会儿估计都进窑子去了,啧啧。“
听着外头那肆意的交谈声,巧儿担心的看了眼宋扬灵,“姑娘,好在还没有成婚,夫人的意思就是让您回去早些退婚。”
她今早听说了,陆府犯的错太大,男为奴女为娼,陆府儿郎终身不得为官,牵连了九族呢。
还好姑娘还没嫁过去。
想想婚期就在眼前了,婚服今日刚刚做好,就出了这档子事,换了谁都难以接受。
宋扬灵从不安惊惧中回神,一把抓住巧儿的手,双眸瞪得大大的,质问道,“巧儿,这不是真的对不对,陆府没有出事,陆大公子也好好的对不对?”
陆大公子年轻有为,又是正三品翰林嫡子,未来风光无限的啊!
再不到半月,她便能成为陆府大公子的正室大娘子了,她便能成为京中贵女羡慕的对象了!
宋扬灵错愕、不敢置信的表情落在巧儿眼底,却是只能微摇了摇头。
片刻后,马车停在宋府门口,巧儿扶着怔愣的姑娘下了马车,门口,宋夫人一眼便瞧见了失魂落魄的女儿,心疼的紧,忙下了台阶,握住那冰凉的小手,吩咐巧儿和几个嬷嬷去将府中筹备好的东西撤下去。
免得叫女儿瞧见了伤心。
宋扬灵反手握住宋夫人的手,忍不住又问,“娘,陆家真的......”
一路上她听了很多很多,但始终不敢相信。
直到那声沉重的“嗯”,犹如晴天霹雳,震的她愣在原地。
宋扬灵眼神一空,她仿佛都能想象到自今日之后,她会面临多少人明里暗里的嘲讽与异样的眼光!
再也承受不住,宋扬灵眼前一黑。
“灵儿!”看着女儿晕倒在面前,宋夫人脸色一变,忙喊人。
宋府上下一阵忙乱,而于此同时,裴府。
刚刚哄睡了裴允禾,裴晏如携着满身疲倦回了意泠院。
明惜拿了热毛巾过来,瞧着自家姑娘眼底的乌青,心疼的红了眼眶,“姑娘您就是太好了,昨儿四姑娘都那般说您了,奴婢听着,兴许就是四姑娘发自内心的呢。”
现在想来,明惜也生出几分怨气来,昨儿她为了大局拼命安慰四姑娘,倒是无暇思考其他的,但眼下瞧着自家姑娘这般疲倦,又心疼又生气。
大姑娘忙里忙外,熬了一宿没睡,又费尽心思护住了四姑娘,护住了裴府,但四姑娘就只是被吓上一吓,就险些出卖姑娘,出卖裴府。
再者说了,四姑娘又不是姑娘嫡亲的妹妹,易地而处,她绝没有姑娘那般善良。
甚至,甚至她还听说了,四姑娘压根不是将军府的血脉。
这话明惜不敢说,只扶着裴晏如回房间,正欲再说什么,就听得那轻浅的嗓音,“娇娇年纪尚幼,目睹了血淋淋的一幕难免心生恐惧。”
闻言,明惜默了下,赌气道,“婢子与四姑娘同岁,但若是换了婢子经历此事,哪怕亲眼目睹了,也绝不会背弃主子,背弃裴府的!”
从前她还对四姑娘有几分好感,但发生了这事,那是一丁点好感都没了。
裴晏如困倦的厉害,也没心思争辩,小丫头又执拗,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她没再说什么,抬脚进了屋。
明心从外端了洗脚水来,挑开帘子便见着明惜姐姐在替姑娘褪去鞋袜,忙弯了身子进去,将洗脚盆放在地上,开了口,“姑娘忙活了两日,不如泡个脚再睡吧。”
泡脚有利于助眠。
裴晏如多看了眼明心,唇角扬了扬,“好。”
明惜瞅着自家姑娘对着明心笑,瘪了瘪嘴,看着明心蹲下身子给姑娘洗脚,自己站在这倒是碍事了,福了福身,“姑娘好好歇息,奴婢先下去了。”
不待她走出几步,自身后又传来动听的声音,“嗯,这两日辛苦你了,你去通知下去,这两日上街了的丫鬟婆子都放假一日,自库房领了三十文上街逛逛也可。”
三十文?
明惜眼睛一亮,忽而转头,“姑娘,奴婢也可以上街去逛吗?”
裴晏如瞥过去一眼,“自然可以,等会儿带上明心一块儿去吧。”
听得这话,明心微愣了下,很快小脸上浮现笑意,低眸看着面前分外好看的双足,指甲修剪的很好,白皙莹润,手下轻轻揉洗着,边开口,“奴婢多谢姑娘。”
明惜看了眼占了她活儿的明心,想着姑娘身边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姑娘排场不能小,安慰住自己后,原本还生气呢,这会儿倒是不在意了,“好,那婢子先回去换身衣裳,心儿你等会儿来寻我哦。”
“好。”明心轻轻应了。
很快,府里的丫鬟婆子收到消息,顿时觉着这两日的疲倦都算不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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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杀倒计时——三天!
宝子们冲冲冲
第一百三十九章:上街
“大姑娘真是大方啊,走走走,听说街头有杂耍,我可许久没去看过了!”
“是啊,突然就一点都不辛苦了,说起来你有没有感觉,府里似乎越来越好了!我昨日问了厨房的小姐妹,说是府里的伙食比起之前要好上许多呢!”
“怎么没感觉,那啃馒头的日子我还没忘呢,现在每日送来给几位姑娘的伙食都很好,连带着我们这些当贴身奴婢的,都吃的圆润了不少!”
“对呀,不过大姑娘哪里来的银子?”
突如其来的一问,把众人都问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懵逼。
但最后还是发问的那个丫鬟笑了下,“姑娘再过不久就要同太傅大人成婚了呢,便是生辰那日太傅大人送来的礼,都能够府里吃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是呀,我们管那么多做什么,府里越来越好,我们呀,只要安安心心待着,大姑娘定然不会亏待我们的,让我想想,这三十文是要去买蜜饯还是买簪子好呢,哎呀,好难选哦!”
话音才落,惹来不少笑声。
明英明渝也在,听得乐呵,二姑娘三姑娘听说了大姑娘的命令,也让她们跟着出来玩耍了。
明惜带着明心跟在后面,见众人不解,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旁人不知道还当姑娘靠着太傅大人过活呢,她们却是知道的。
京中火爆的七品居那可是姑娘开的,每月进账的银两数看的她俩傻眼,可不得吃的好点!
明惜揣着兜儿里的银钱,迈着轻松的步伐,粉面桃腮的脸上扬起笑。
忽而听见旁边小小的声音,“明惜姐姐,昨晚的事你能给我讲讲吗?”
明心昨晚在府中慌乱不安着,翘首以盼了半夜,但依旧没见着自家姑娘归来,但府中也没个能问的人,只好在院中空等,直到天快蒙蒙亮了才听到些动静,本以为姑娘会第一时间回来,却不想明惜姐姐回来见着她,让她先回去睡,姑娘去了花荷院了。
闻言,明惜脸上笑容一淡,见状,明心眸光微颤,小手抓紧了帕子,“明惜姐姐......”
她倒不是觉着姑娘故意不带她去,姑娘自有想法,不过姑娘那般疲倦,她却无法为姑娘解忧。
不过明惜姐姐会不会不喜她得姑娘青睐.......
“你觉得四姑娘怎么样?”明惜没回答,敛下眸子问了句。
长街上行人颇多,小贩叫卖声不绝。
明心低头思索片刻,方才答道,“四姑娘生性活泼,是位可爱的姑娘呢。”
虽然她不曾伺候过四姑娘,但听明闻提过,四姑娘从不苛刻下人,待明闻也如同亲姐妹似的。
明惜撇了撇嘴,“你不知道她昨儿是怎么说姑娘的,就是现在想起来,我都气的不行。”
她明白姑娘的意思,四姑娘是府里年纪最小的姑娘,平日里又不曾见过血腥,受了惊吓口不择言也属正常。
她能理解,但自家姑娘也是人啊,她当时都感觉到自家姑娘的受伤,可把她心疼坏了。
明心诺诺发问,“四姑娘说了姑娘什么?”
嘿!
一听这话,明惜顿时就来劲儿了,连带着嗓音都加大了些,“她竟然说姑娘自私!姑娘要是真的自私,那还管她干什么,再说了,又不是姑娘嫡亲的妹妹!要是换了我,姑娘待我那般好,就是为姑娘上刀山下油锅都是使得的!”
明心倒是没那么大的反应,只拉住了明惜,小声道,“明惜姐姐,你说的太大声啦。”
“嗯?”明惜转过头,看着那连连投过来的视线,登时小脸一红,拖了明心就跑路,“快走快走。”
明心被逗笑,没忍住调侃,“明惜姐姐你好厉害哦,在众人面前都可以说的那么大声。”
“你这小丫头,笑话我是不是!”明惜水灵灵的眼睛一瞪,挥舞起小拳头,作势要揍人。
明心哪儿会待着乖乖挨揍,撒开腿就跑。
“嘿,你还跑,看我不打你!”明惜追上去,笑骂道。
街上车马多,两人只在街边嬉闹会儿,见着马车来,便停了脚步,和好如初了。
转眼,日落时分,赛蛋黄似的夕阳横亘在远边的地平线上,逐渐往下落。
闺房之中,裴晏如没醒时便听到细细簌簌的声音,有一沉稳的脚步声自外进来,挑开帘子时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直到那脚步停在自己榻前。
她素来浅眠,又睡了许久,这会儿正好醒来。
不用猜都知道来者是谁,她微掀开眼皮,见他就站在一旁,抬眼看去,他五官虽生的极好,肤色却不似粉面书生那般白,倒也称得上白皙,剑眉底下一双深邃如星的眸,鼻梁挺拔,唇又生的不薄不厚,少了些许少年气,多了成熟的魅力,单单只是站在那,浑身矜贵。
她坐起身,“你怎么来了?”
沈于渊瞥她一眼,就在裴晏如以为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见他忽地过来,长臂一伸,将她抱了个满怀。
靠着那肩膀,裴晏如微愣了下,忽而唇角上扬,“谢谢。”
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要打,但陆正国突然“畏罪自杀”,想来是他的手笔。
沈于渊微抿唇,手下搂着的腰很细,也很瘦。
“我一路过来,见院子里都没什么动静,那些丫鬟呢?”他开口,嗓音低沉悦耳,那双眸却夹杂了许多情绪。
“我让她们放假了,累了两天也该休息休息,正好我补觉也不用人伺候。”
“.............那你午膳也没用?“
“不太饿。”顶着那双幽幽的眸子,裴晏如咽了下口水,忽而笑了,“那不如我们一同出去用膳?去七品居吧,想来你还没尝过。”
本该很早之前就尝过的某人:“...........好。”
片刻后,裴晏如换了身浅蓝褙子,内搭了件绣花白色抹胸,下搭蓝色下裙,推开门出去,有风吹来,清清凉凉的。
夕阳已经彻底落下来了,天空泼墨般黑。
沈于渊满意的牵了自家小姑娘的手,缓步往外走。
元千已经等在门口了,见着自夜色中出现的两道身影,暗叹了声真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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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心:明惜姐姐像是有什么社牛症??
第一百四十章:和他闹?
夜幕下,长街商铺林立,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万家灯火在护城河面倒影下一层光影,城楼如镀上了一层金,繁华如斯,宛若一座不夜城。
七品居生意爆好,尤其入了夜,王孙贵族纷至沓来。
楼阁内,女子容色染上些许红润,纤细白皙的手搭在光洁的下巴上,凤眸微微抬起,含了雾般,清清浅浅的开了口,“这忙活了些日,总算偷得半日闲。”
话罢,裴晏如微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是果酒,酸酸甜甜的,虽不解渴,但喝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她复又低头瞅了眼,给自己斟满,红唇微舔了下,等了半日也没等到旁边之人说话,自顾自喝完才回头,“你怎么不说话,不如尝尝这果酒,味道不错。”
暖和的灯光为她的容颜打上了柔和的光晕,两颊微微红着,白里透红,在那双眸看过来时,眼底又透着点点迷惑,沈于渊喉结滚了滚,哑了嗓,“好,我尝尝。”
他微低头,正欲吻上那红唇,唇边突然堵上一物,他低头,忽而失笑。
“喝吧。”
裴晏如含笑的看着人,手腕微抬,将酒杯中的酒尽数喂入他口中,方才挪开手,“好喝吗?”
“好喝,果酒虽不醉人,但喝多了也不好,少喝些。”沈于渊眉宇间浮现无奈,将酒杯拿走,看着那饱满的红唇,眸底微暗。
裴晏如转过头,不去看他,兀自温吞着道,“陆衣那事,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麽,说来我还蛮喜欢她的。”
大抵是陆衣身上清冷的气质让她觉着她们很像,但陆衣更狠,也更悲壮。
第一世时陆府没有那么快倒台,陆翰林是个老狐狸,做什么事都极快毁尸灭迹,极难抓到把柄,沁香案乃是他一手策划,人前端着文人的清高,私底下却干着贩卖姑娘的勾当。
然在罪证公布之前,极少人知道,哪怕现在罪证揭露,也依然有不少翰林府门徒不肯相信陆翰林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想着替他伸冤。
但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陆翰林手下门徒三六九等都有,而在一年以前,京城中不断有姑娘无故失踪,普通人家投告无门,大理寺寻查未果,背后的势力可见不容小觑。
而正三品以上的官员不算多,墨国文人多,自诩清高,二品御史虽站的是皇族一派,但私底下为人还算刚直,其他官员门徒不算多,府中也没有多少侍卫,想来也干不成此事。
她漫不经心的想着,说来那一世陆府倒台之后她得知详情也颇觉意外。
貌似陆府搜出的黄金都能堆砌成一座金山了....
她眯了眯眼,又觉得困倦,把头埋在双臂间,缓缓阖上眸子。
沈于渊看的好笑,楼阁内寂静,没有旁人打扰,窗外便是星火点点,漆黑的湖面上倒影着无数灯光,她趴在桌边,浅蓝袖子顺着桌子落下,墨发披散在身后,他低垂着眉眼凝着她,俏脸染上红霞,娇娇悄悄的模样格外动人。
难得的平静。
他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唇边带了点笑意。
画面仿佛静止,如同一副唯美的画卷。
在漫天灯火里,装潢古典韵味的楼阁里,女子微醺的靠在桌边假寐,而一旁,男子倾注了柔意的漆黑眼眸一瞬不瞬的落在女子脸上,摇曳着的烛火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镀上了光晕,他唇角含笑,眉眼温柔。
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静止的画面被打破,裴晏如忽而又抬眸,“你怎么不回答我?嗯?”
这一声“嗯”,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些许的不悦,但却不让人生气。
然而,沈于渊慵懒懒的瞥过去一眼,“你若喜欢他,那就更该杀了,眼不见心为静。”
裴晏如:“............”什么仇什么恨?
她微微有些醉了,看着他那明显对陆衣不大同情的表情,单手撑在桌上站起身,忽地脚下一绊。
“阿泠。”沈于渊手疾眼快将人捞进怀里,这回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她竟然为了其他男人和他闹?
七品居外。
元千坐在马车上,单腿翘着,少年气十足的仰头看天,就差嘴上叼根草了,看着看着,忽而叹息出声,“好想去看看......哎。”
昨天陆三公子被压出来的时候,经过他身侧,在陆三公子身上他好像闻到了久违的香味,一下子就勾起了那段不堪往事!
元千又摇了摇头,自己否定自己,陆三公子明明是个男子啊,长相也与那女子不同,定然不会是她的。
但......为何身上的香味又是一模一样的!
不似寻常女子身上的浓郁香料,香味很淡很淡,有些药味,但很好闻,很上头!
越想越纳闷,越纳闷越好奇,像是有爪子在心底疯狂挠着,元千烦躁的搔了把头发,“也不知道大人同裴姑娘用完膳了没有.....”
他往上瞅了眼,上面都亮着灯,他也不知大人和裴姑娘在哪间,不过似乎才不到半个时辰,想来大人应该还没用完膳的,且用完膳少不得卿卿我我,又是一段时间,嘿,有机会!
元千眼珠子转了转,忽地吹了声口哨。
暗处之中,一名暗卫飞快过来,朝着元千拱了拱手,恭敬的问,“元首领,有何吩咐?”
元千收了腿,跳下车,拍了拍暗卫的肩,一板一眼道,“你在这里守着,若是大人出来了,就说我肚子吃坏了,找茅房去了,听见了没?”
他说的一本正经,但暗卫木讷的上下打量他一眼,实诚的摇头,道,“可是元首领您看着并不像肚子吃坏了的样子,属下不能欺瞒大人。”
元千一噎,这老实人!
他随即弯下腰,“哎哟哎哟”了两声,边往人群走边开口,“我这疼啊,是一阵一阵的,你懂得,先不和你说了哈,我先走了,憋不住了!”
说罢,也不等那憨批暗卫再说话,元千飞快溜进人群,转眼便没了踪影。
暗卫坐上元千原来坐的位置,开始漫长的等待。
他不太懂,但元首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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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想渣本官?
“尝尝这道菜。”见他沉下脸来,裴晏如轻笑了声,起身去了桌边,微微挽起袖子,将那白瓷碗拿过来,夹了些鱼肉,递给沈于渊,“此菜名为金齑玉鲙,以白色的鲈鱼为主料,拌以切细了的色泽金黄的花叶菜,味道极佳。”
这是吴地的名菜,但在京城却不多见。
沈于渊眉眼低垂,就那么瞥了眼碗里的鱼肉,没动,启唇,“你方才说真的?”
那日他也在,陆衣身形瘦削,虽没有外人说的那般孱弱,但.....
他话说的正经,但那眼神却是明摆摆的“我很不爽”。
“哧。”裴晏如唇畔笑容加深,端过那碗边往投喂,边道,“自是比不上沈大人的。”
听她这般说,沈于渊干笑了下,咬过那鱼肉,胡乱吞下去,下一秒,夺过那碗“嘭”一声放在桌上,拽过她的手将人带到怀里,覆上那红唇,磨着后槽牙道,“阿泠儿这是想渣本官?嗯?”
没有想象的唇肉相磨,裴晏如推开人,眼底划过戏谑,故意逗他,“我可不是渣,只是想给孤单的男孩一个家罢了。”
沈于渊:“!!”
人群熙熙攘攘,夜市繁华,远离喧嚣的大理寺大牢内,阴森,寒凉。
元千和宋照也算相熟,和人打了个招呼,也不用狱卒带路,自个儿就轻车熟路的摸到了大牢里,有狱卒见了他,也只微拱手以示礼貌,没有出声,偌大的大牢里沉寂一片。
入了夜,“滴答滴答”声愈发明显,只有走廊尽头的火焰燃烧着为昏暗的环境蒙上了微弱的光,他踩着暗色石砖地往走廊里头走,时不时旁边牢房里的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他一眼。
直到停在那间牢房外,他没直接走过去,只定在两间牢房相隔的墙边,隔着牢门暗中观察。
里头,青色身影斜靠在简陋的床榻上,一手支着脑袋,有几缕碎发垂落在脸侧,摇曳的烛火下,那张脸,清秀的过分,似乎是感受到了外面的视线,里头的人微微掀起眼皮。
元千心一提。
却见对方散漫的收回了视线,像是压根不在意。
“..........”元千走出几步,立在架着火的火盆一旁,眸底跃动着火光,叫里头的人能看清自己的长相。
在元千来时陆衣凭气息就猜到了是他,这会儿轻叹了口气,配和的抬头,对上那面部线条紧紧绷着的少年,忽而勾唇笑了,笑得有些邪气。
这笑....
元千没忍住攥紧了拳头,他掏出从狱卒那要来的钥匙,开了门进去,压低了声音问,“你就是她对不对?”
无厘头的一句。
榻上,陆衣半撑着脑袋懒懒散散的问上一句,别提多随意了,“你是何人?来劫我逃狱的?”
劫狱?
元千眼眸微转,眼底勾出嘲讽,忽地出手。
拳风袭来,陆衣微一侧身,元千一拳落空,很快调转方向,目光如炬,招招狠厉。
“啧,想不到堂堂太傅底下的第一暗卫竟然半夜来偷袭我这个将死之人。”陆衣被迫起身躲闪,却也不忘了嘲讽。
元千抿了唇不说话,眼见着那张脸就在眼前晃,卯足了劲儿打出去。
本以为他的速度够快,却不想,她轻飘飘躲过,微一侧身,那冰凉的手攥住了他的手,猛地一个用力,“嘭!”他身子不稳撞上墙,磕的生疼,“你!”
他怒瞪着她,抬脚欲踹。
陆衣扯了下唇,低眸瞧着少年黝黑俊帅的脸,心下有趣,预判了他抬腿的动作,阻止了他的动作后,单腿抵在了他的双腿间,浅笑着威胁,“你可别轻易乱动哦,不然我这一脚下去,你后半辈子的幸福可就没了。”
隔着薄薄的衣衫,那温热感碰上敏感的部位,元千刷的红透了脸,又转为黑脸,口不择言,“你明明是个.....”女子!
怎么能这么不知羞!
不等他将话说完。
“嘘。”修长的手指抵上他的唇,陆衣微仰头,她生的不算矮,比之元千就矮了半个头左右,气势却完全碾压少年。
那双眸流转间媚态横生,但眼底却淡漠的可怕,元千微愣了下,随即挣扎,“你松开我,技不如人,我认输!”
谁能想得到一个女子能有这么好的身手!
闻言,陆衣嗤笑一声,“你当比试呢,还认输?不过要我饶了你也不是不行,叫声姐姐来听听,我就饶了你。”
“你多大让我叫姐姐!”元千怒不可遏,但耳根却悄悄红透了。
少年气的眉头紧皱,一副火山要喷发的表情,陆衣没心没肺的笑了下,不仅不退反而身子往前倾了倾,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他的乌发,慢吞吞的调戏,“你管我多大,你也可以不叫,反正我这人吧,坏事做多了,也不差再干件缺德事儿,小元千,你说呢?”
小、小元千?!
元千俊脸都气红了,心底后悔自己为何非要走这一遭,明明知道这女人就是毒药,毒死自己的同时还想着拉别人下水。
两人距离很近,他鼻翼间是那淡淡的香气,含了药香,引人着迷。
他两眼一闭,“姐姐!”
他不是怂,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话音落下过了好一会儿,元千也没等到她松开自己,却听到压抑的笑声,自压抑着一点点放大,再到肆意。
他抬眼看去,她眉眼因为笑而少了些薄冷,染上了些许温度,比之方才厌世的模样多了些生气。
“还不松开我,我都叫了,快放开我,大人还在等我回去呢。”元千低眸,语气依旧很冲。
陆衣说到做到,撒开手脚,拖着懒懒的步伐往床榻走,像是想到什么,又偏头,“你走吧,其实你还蛮有趣的。”
又恢复了那厌世的孤冷模样。
元千背靠在冰凉的墙上,看着那瘦削的身躯往床榻上一倒,浑然不在意自己生死的洒脱。
“你,当真不怕死?”
蓦地,他问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那躺着的人才出声,连眼皮都没睁开,“生而为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何来怕不怕一说,徒添烦扰。”
“……”
他不走,那人也不在意,等了会儿,他甚至听见那平稳的呼吸声。
睡,睡着了?
这样的环境都能睡着,等死的觉悟倒是蛮高的!
元千心莫名堵上一股子气,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门被锁上。
待周遭安静下来,陆衣缓缓睁开眸,扯了扯唇,复又闭上了眼睛。
------题外话------
明天秒杀嗷!
第一百四十二章:道歉
转眼便是天明,裴晏如昨夜回来的晚,明惜一早起了在院里打扫,放轻了动作,没去打扰。
明心备好了晨起时要用的物品后帮着一同打扫院里的落花。
意泠院里种的是桃树,暑天里开的正盛,花甜招来的虫也多,若是赶上雨天,落花同雨水交融,糊在地上,便是拿扫帚也扫不走,可苦了在院中负责洒扫的丫头。
今儿赶上了大晴天,洒扫丫鬟前儿伤了手,明惜让人去休息后便自己动手了。
待辰时,自屋内传来轻浅的声音,两人扫地的动作一顿,随即动作麻利的把扫帚放下,明心转头进了侧房,明惜则推开门进去。
入了房,明惜背过身将门关上,旋即迈着步子踏入内室,挑开帘子便看着坐在床榻上的自家姑娘,走近,水灵眸子微扩大,“咦?”
“怎么了?”裴晏如睡得并不踏实,这会儿见小丫头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口问了句。
她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的情景格外古怪,她在深山之中狂奔,身后有一只狮子在追她,她自是跑不过,后被扑在地,庞大沉重的狮身压在她身上,重的她喘不过气来,正当她想拔匕首以命相搏时,狮头顿时一变,不再是那满头金毛张着血口大口的骇人模样,而是沉着脸的沈于渊!
她被惊醒,明惜便在眼前了。
“姑娘,您的嘴怎么了?奴婢去给您拿药。”明惜盯着面前的红唇,饱满粉嫩的唇有一处颜色格外的深,像是被咬破了。
她的嘴?
裴晏如抬手摸上自己的唇,没感觉到什么,见状,明惜立刻去拿了铜镜来。
对着镜子,裴晏如一眼便看到那被咬破的地方,“……”
她让明惜把铜镜拿下去,暗想,她做噩梦也是有道理的。
他疯起来可不比狮子更可怕?
明惜放完铜镜折返回来给裴晏如更衣的时候明心正端着洗脸盆进来,将毛巾放入水中打湿,等裴晏如换完衣裳后方才递过去,提了一嘴,“姑娘,今日一大早门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陛下让您进宫呢,不过那时候姑娘还没醒。”
裴晏如接过毛巾又擦了擦手,在听到这话时微挑眉,将毛巾递回给明心,见着人转身,忽而觉得想笑,“陛下传召,你们便任由我睡?”
她这两个丫鬟,胆子似乎都不小。
明惜替裴晏如理了理裙摆,接上一句,“陛下又没说何时让您入宫,您早了去兴许还要在宫门口等着呢,俗话说得好,去得早不如到的巧嘛。”
“你这小机灵鬼儿。”裴晏如轻笑出声,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
确确实实是这么个道理,今日不是休沐日,陛下传召她入宫,又赶在早上,且不说梳妆打扮要些时间,便是自裴府去皇宫便要一段路程,赶到时若恰逢早朝,她一介无权无势的孤女,能让陛下晾着朝臣接见?
想来是不可能的,她干等一早上好一点能换来一句,“让你久等了。”
没必要。
裴晏如今日穿了身若草色褙子,搭的百花褶裙,凤眸流转间尽是风华,温柔的颜色穿在她身上,添了几分清冷。
明惜又去柜子里取了药,是个小瓷瓶,边替裴晏如抹药边疑惑,“姑娘可是做了噩梦,都咬破了唇了,想来是极可怕的。”
明心闻言也转过身来看,正欲说点什么,又想起一事,忙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小纸条,“姑娘,这是一大早门房的小厮塞给我的,也不说是何人送的,奴婢一时间忘了交给您了。”
说罢,将那薄薄的纸条交给裴晏如。
“不知何人送来的?”裴晏如心底划过一个问号,打开来,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稍顿了下,随即开口,“备车。”
话音落下,两个小丫头都顿住了,没动,还是明惜开了口,圆润的小脸上透着大人气,一板一眼的说,“姑娘您还没用早膳呢,老夫人那儿一早来催了好几回了,天大的事都先放放,待用过早膳再去吧。”
搬出祖母,裴晏如没了辙,去前厅用过早膳,又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这才出发。
还没等她跨出门槛,一道鹅黄的身影跃过来,欢快的唤了声,“嫡姐!”
过了两日,裴允禾精神状态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似乎同从前一般无二,欢脱活泼。
明惜本站在旁边,这会儿见着四姑娘来,默默走远了些,只福了福身,“奴婢见过四姑娘。”
她说完这话,又看向裴晏如,“姑娘,奴婢先去外头等您。”
她只是奴婢,不敢对四姑娘造次,但这疏远却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裴允禾怔了下,见前两天还安慰她的明惜这会儿走的干脆利落,像是不待见她。
她抿了唇,神色耷拉下来,那日她说了那般过分的话,想来嫡姐心中也有气的,“嫡姐,那日的话我不是发自内心的,只是……”
只是口不择言下就脱口而出了那句话。
明明她也不想那么说的。
嫡姐待她这般好,她感动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嫡姐自私呢。
懊悔和自责在心底交织,裴允禾鼻头一酸,眼珠在眼眶里打转,“对不起阿姐,对不起……”
那日她没顾得上嫡姐的情绪,但现在细细想来,当时她说出那话,嫡姐定然是受伤的。
她接连做了几日噩梦,原本以为可以淡忘掉,这会儿画面又再度席卷而来,血腥可怖同害怕内疚将一颗心包裹,将装的好好的欢脱打碎,愈发收不住眼泪了,只不住的道歉,“对不起……”
她不是故意要说那样的话的。
一大早正是大伙儿忙碌的时候,有丫鬟婆子路过此处便见四姑娘在大姑娘跟前哭的伤心,不明所以。
四姑娘这又是怎么了?
裴晏如低眸瞧着小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轻叹了声,“傻丫头,阿姐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有些话说出来便会伤人,往后可记住了?”
哪怕是最亲的家人之间,那不经意的一句恶言也会伤透家人的心。
世人大多如此,将温柔体贴赠予外人,却将蛮横无理留给家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了。”裴允禾红着眼睛点头。
裴晏如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发,温声道,“好了,阿姐有事要出门一趟,你在府里乖乖的。”
“嗯。”小姑娘软乎乎的应了。
车夫已经等在外面了,明惜见着自家姑娘从里头出来,让车夫回去后,扶着裴晏如上了马车,这才跳上车,利落的驾车,“驾!”
此刻,红云赌坊外,剑拔弩张。
“大哥,你这未免就小气了些吧,怎么说咱们兄弟一场,这些个小钱就免了呗?”
说话之人乃是傅家二房的长公子,傅坤,如今傅家掌权者乃是二房,傅坤自是神气,微微抬起下巴看着面前的红衣青年,神色间难掩倨傲。
承袭尚书位的乃是他的父亲,傅定仪这个嫡公子如今只能被他踩在脚底下!
他生的微胖,浓眉大眼,着深紫色交领袍子,这会儿说着话边用手指着傅定仪,“你这手下人也着实没有眼力见了些,连主人家的人都认不得,啧啧。”
唤意暗暗握拳,却叫傅定仪微微一个往前挡在她面前的动作停住了。
主子……
傅定仪一袭红衣吊儿郎当的立在赌坊门口,掀起眼皮扫了眼面前厚颜无耻的二弟,扯唇,“二弟说笑了,大哥这也是小本生意,不过你说的也对,怎么能不念亲情呢。”
话音落下,傅坤撇嘴,心里暗爽。
还不是乖乖得免了他的账单!
周遭围了一些百姓,不知其中缘故,只图个热闹。
有人认出傅坤是尚书府的人,悄声同旁边人说起,“你看那位,就是紫衣服那男子,可是尚书府长子!这红云楼生意再好,那也不是尚书府的对手,想来那老板若是识趣,应该会给傅公子免单。”
“可是我怎么瞧着,那红衣男子气质更好些,听他们说什么大哥二弟的,莫非那红衣男子也是尚书府的人?”
“那就不知了。”
那人摇了摇头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看去,只听得那散漫的声音自里头传出,“大哥我这流行以工抵债,二弟这张脸……若是画上浓妆,当个老鸨也不是不行,干个三五十年便够还清你在赌坊里输的一千两了,老鸨每日要做的事儿也简单.......”
傅定仪说的云淡风清,但众目睽睽之下,傅坤脸涨成猪肝色,眼神阴驽下来,“你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了?”
傅定仪眉头一挑,正欲再嘲讽几句,就听到自人群外传来那如玉击般清冷的声音,“傅二公子此言说的有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是照傅二公子这话,那是不是该请傅大公子回去子承父业?毕竟都是一家人,什么仇怨不能说清楚呢,您说是吧?”
裴晏如也没想到一来就能撞见这样的画面,缓步往里走,一眼便见了那红衣身影。
“裴大姑娘?”傅坤回头,看清女子容颜,眼神一下变了,他曾在宴会上见过裴晏如一回,后面虽没见过,但京城中她的名声却不小。
太傅大人光明正大的偏爱惹得众贵女私底下嫉妒的不知扯破了多少条手帕。
傅坤狐疑的眼神在裴晏如和傅定仪身上来回转,像是想到什么般,揶揄道,“裴大姑娘与我这大哥私交甚好,倒是令人意外呢,不对,说来你们相识也有十多年了呢。”
“裴姑娘只是路见不平罢了。”傅定仪慢条条看人一眼,毫不客气的回怼回去。
一句话却将他二人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裴晏如眉眼微动,却是道,“傅二公子顾左右而言他是想蒙混过关么?”
一阵见血,将话题撤回欠债上。
傅坤身后站着不少尚书府的打手,这会儿摩肩擦掌跃跃欲试。
傅坤眼底阴沉一片,如毒蛇般给人不舒服的感觉,“裴大姑娘是非要管这闲事了?”
裴府说到底并无实权。
若有朝一日失去了太傅庇佑,那就什么都不是。
聪明人都知道这会儿应该隐藏锋芒,免得惹上杀身之祸。
偏偏站在他面前的人还是那淡然的态度,“傅二公子这是不想还钱了?没事,姑娘我与大理寺的宋大人还有些交情。”
宋照是太傅的人,如今裴晏如正得了太傅的宠,这就是没交情也得有交情。
这话落下,傅坤眸光微颤,对上那双清冷眼眸,心底抗衡片刻,猛地一拂袖,“本公子家大业大,还愁这区区一千两不成,挂账,届时上门来取就是。”
说罢,便想带着手下人走。
却被红云赌坊的人拦住了,为首的便是唤意,端着老鸨的假笑,“傅二公子,您见过哪家赌坊挂账的?您当打酱油呢?今日若是拿不出钱来,那便不能走。”
“臭娘们!找死!”傅坤被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抬手就挥过去。
唤意轻轻松松拦下,大嗓门喊,“家大业大的尚书府欠钱不还,耍官威真厉害唷!”
这大刺啦的嗓门听得裴晏如脑门突突地跳,这平日里看着风情万种妖娆迷人的老鸨姑娘,大起嗓门来挺像一回事儿的。
周遭一片哄笑。
傅坤:“!!!”
最后还是命人去府上取了一千两银票,这才灰溜溜的带着人走。
当事人都走了,围观群众自然就散了。
裴晏如看向傅定仪,两人没进赌坊,也没去红云楼,傅定仪以感谢的名义请裴晏如去了茶楼,要了个包间,这才往椅子上一靠,骂骂咧咧,“这他娘的见鬼,想坑钱坑到老子头上。”
裴晏如瞅过去一眼,“对了,你来信让我来,是有何事?”
晨时来信的便是傅定仪。
裴晏如对傅定仪自认还算了解,无事不登三宝殿,特意来寻她只有她快死了的时候。
寻常日子自己玩自己的,鲜少有找她的时候。
提起这事,方才还骂骂咧咧的人顿时正了神色,又叹了口气,却没开口。
裴晏如很上道的问,“你说吧,能帮上忙的我定不推辞。”
“这可是晏如你说的。”傅定仪登时抬眼,见她点头,眉宇染上担忧,徐徐道来,“我听说了大理寺的事情,陆府抄家了,我想知道,陆衣怎么样了?”
陆衣也曾救过他的命,他不能亲眼看着她去死。
“陆衣大义灭亲,但涉事其中,判了秋后问斩。”裴晏如陈述了事实。
她蛮喜欢陆衣的性子,但此事伤天害理,不是一句话就能带过的。
原应当天问斩的,但也是看在有功的份上才拖到秋季。
还有好几个月可活。
闻言,傅定仪苦笑了声,“你不了解陆衣,她不是那样的人,偏她生性又淡薄,哪怕真的被人误解也懒得去解释,我私底下去查了,事实根本不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
事实?
裴晏如眸子微顿,问道,“那事实如何?”
“我也是偶然间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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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请命
半个时辰后,裴晏如出了茶馆,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明惜跟在一侧,因自家姑娘要同傅公子单独说话便在茶馆外等着。
这会儿见着自家姑娘出来,忙提起裙摆快步过去,“姑娘,马车依旧备好了,可现在入宫?”
再过一会儿便下早朝了。
“嗯。”裴晏如略颔首。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正值早朝时间,朝堂之上。
基台旁燃着香,袅袅香气氤氲在诺大的大殿内,其中一人跪地,举起手中的玉笏郑重的开口,“臣恳请陛下,让臣出征!”
话音落下,不少文官纷纷看向那开口的武臣苏将军,不少人眼中都升起敬佩。
这大兴国才安分了每两日,就又开始骚扰边境百姓了,若再不出兵,怕是要被踩在头上耀武扬威了!
文官义愤填膺,纷纷痛骂,“那大兴国国君厚颜无耻背弃约定!”
“有朝一日,我等定会一雪前耻!”
“苏将军好样的!”
此起彼伏的声音落下,苏继武有些飘飘然,但绷着神色,“臣是武将,自当护卫我墨国安宁!”
上首,中年帝王着红色绛纱袍,饰以方心曲领,头戴通天冠,正襟危坐着,见群臣激情澎湃,下意识将目光转向站在首位面色不变的人,心底冷笑。
萧长存微抬手,底下的声音顿时没了,苏继武则抬头。
“苏卿有这份爱国之心朕深感欣慰,不过朕记得,裴将军府有女,其实力与男儿不相上下,名唤裴锦月,诸卿可还记得?”
闻言,沈于渊没有波澜的眸子微动,随后便听得有人开口,“虎父无犬女,裴二姑娘实力过人,颇有将帅之才,前些年跟着裴将军时便打过胜战,若是她带兵出征,定然能旗开得胜!”
萧长存等的便是这句话,朗声一笑,“爱卿说的有理,但我朝没有女子当主帅的先例,不若就让苏将军为主帅,裴二姑娘当先锋如何?”
话音落下,人群之中,云九鹤捏着玉笏的手猛地收紧,胸腔内升腾起怒气。
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口!
不等皇族一派附和,他站出一步,“不可,陛下,裴二姑娘终究只是女子,虽说实力上乘,但若是让个女子当先锋,岂不是让大兴国嘲笑我墨国无人,竟派个女流之辈上战场!”
言下之意很明显,堂堂墨国,竟然让个女子当先锋,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他率先说了之后,不少太傅党左看看又看看,最后齐齐拱手,“陛下三思!”
齐呼声震得萧长存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此事再议。”迫于压力,萧长存只能暂且作罢。
见状,臣子们又将其他琐碎旧事重提,时间不知不觉间过去。
“退朝!”伴随着太监总管尖细的声音落下,群臣拱手,等皇帝离开之后这才议论着离开。
不等出宫门,云九鹤按捺不住低声骂道,“这皇帝也忒不要脸了些,竟然让个姑娘出征,真不知脸皮怎么能厚到这个地步。”
他说的义愤填膺,默默跟在一边的宋照叹着气点头,“说的甚是有道理。”
裴姑娘一家都已经这么惨了,皇帝竟然还想着压榨人家,也着实不是人了些。
几人说着,眼见着到了宫门口,却见宫门外一辆熟悉的马车自眼前停下,随后跳下来一个格外熟悉的丫鬟打扮的女子,听得那声,“姑娘,奴婢扶您下来。”
“嘿,那不就明姑娘?那车上的不就是....”
宋照话没说完,但几人都明白。
裴大姑娘的贴身丫鬟都出现在这了,那刚刚想的那声“姑娘”喊得想来是裴大姑娘了。
沈于渊眉心微皱,目光直看过去。
只见车上下来一人,着若草色褙子,飘逸出尘,墨发绾了发髻,皙白如玉的肤色在阳光下格外招人,美的有些不真实。
宋照看了眼便收回了视线,往旁边一看。
果然。
他们的太傅大人迈步过去。
得,压根没有他们什么事。
宋照顺手搭上云九鹤的肩,“好兄弟,咱先走吧。“
云九鹤正忧心呢,但也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好时候,沉默着没作声,任由宋照将他拉走了。
裴晏如下车便看到朝自己而来的男子,微偏过头。
沈于渊目光自那妍丽的容颜上扫过,忽而生出一种妻子在等待丈夫下朝归家的感觉,心底生出暖意,眼神柔和下来,“你今日怎么来皇宫了?”
裴晏如往后看了眼,这会儿正赶上了群臣离宫的时候,宫门口听了不少的车驾,他们两人站在一起,落在旁人眼里,全然一副琴瑟和鸣的模样。
见她不搭理自己,沈于渊脸色微微有些古怪,还是没忍住问出声,“还气呢?”
裴晏如搭上明惜的手,充耳不闻身侧传来的声音,素来清冷的眸鲜少的染上薄怒。
明惜不明所以,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圈,忽然感受到冰冷的视线,手一哆嗦。
裴晏如:“.......”
元千过来,拉住闲杂人等·明惜的衣袖,带着人走到一边去,美名其曰看看皇宫风景。
裴晏如没拦着,明惜不放心的回头看一眼。
自家姑娘便是生气了也不会大吵大闹,只沉默着不做声,但这会儿眉眼间明摆了“别来招惹”的不爽态度啊!
沈于渊扶额,狭长深邃的眸微偏过去,却是不敢再动她,只好声哄着,“我原先也不知她真实身份……”
“……”
“那你罚回来可好,我就站着不动。”他又道。
听得这话,裴晏如瞥过去一眼,微抿唇,一不小心碰到唇上的伤口,嘶了声。
再去看他,他睁着那双澄澈的眸子,仿佛毫无杂念,只乖乖听她说话的模样。
裴晏如敛眸,他若去了现代,凭借这演技和脸,影帝应该跑不了。
她不作声,便是没消气。
沈于渊心内喟叹,谁知那陆衣是个女子。
他伸手,大手桎梏住她的腰,将人揽进怀,“往后我一定都问清楚再吃醋好不好?”
“.........”对上那双诚恳的眸,裴晏如手搭上他的手,将人的手拎开,“可能帮她?”
她指的自然是陆衣。
“阿泠。”
他轻声唤她,裴晏如转头看他时,能看见他眼底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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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们晚安
第一百四十五章:赐封
在这件事上,沈于渊没妥协。
哪怕那不是陆衣想做的,但她同流合污,伤害无辜,罪无可赦。
四周投来各样的眼光,裴晏如眼睫轻颤,睫毛纤长漂亮。
她没管他人如何看,解释了句,“陛下一早召我入宫,先不说了。”
话音方落,低沉悦耳的声音传入耳中,“我陪你去。”
让裴晏如微微一愣,微抬头去看他。
他似乎有些出神,修长的身影立在阳光下,墨发以玉冠束起,修衬的容颜愈发俊美。
沈于渊眸底加深,朝堂上皇帝提了要让裴锦月出征,又让阿泠入宫.....
“好。”裴晏如轻声应了,没拒绝,左右已经把皇帝得罪死了,那也不介意再得罪一点。
见两人往里头走,明惜麻溜的甩下元千回来,跟在后面,裴晏如走出两步后又回头,吩咐,“明惜,你同元侍卫在宫门外等吧。”
入宫规矩多,少不了要跪的。
闻言,明惜脚步停下,抬头看了眼太傅大人,又看了眼自家姑娘,最后妥协,“是。”
元千跟着停住了,眼神微动,暗处的元安收到信号,立马跟上去。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朱红宫门后,明惜这才收回视线,默默爬回去马车上,也不同元千交谈。
“明姑娘,你能不能同我说说裴姑娘和我家大人之间的事儿啊?”元千收回目光,瞅了两眼扎着双髻头的明惜,来了劲儿,窜上前好奇道。
之前春日宴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元千表示,有趣极了!
虽然是大人的黑历史,但是他还是很想知道啊!!
明惜瞥过去一眼,“不同你说。”
“............”
元千左摸摸右摸摸,终于找到了个钱袋子,从里面摸出一两银子,在小丫头面前晃了晃,万分不舍的开口,“告诉我,这一两银子就是你的了,这可是你好几个月的工钱哦?“
明惜:“..........”她看起来像是那种为钱屈服的丫鬟么!
好吧,她是。
明惜轻咳了声,接过来塞到自己的小荷包里,余光注意到元千痛失一两巨款的表情,乐了,“让我想想啊,好像是有一年冬天吧,特别冷......”
自宫门口通往大殿有一段距离,宫人都熟悉沈于渊,远远的见着行了礼后,知道不用带路,各忙各的去了。
太金殿前以白玉瓷砖铺就,雕梁画栋,檐角坠着琉璃,檐下施以密集的斗栱,他们往里走,便可见室内外梁枋上饰以和玺彩画。
裴晏如许久没来太金殿,微微侧眸,一旁半掩着的门窗上部嵌成菱花格纹,下部浮雕云龙图案,而接榫处安有镌刻龙纹的鎏金铜叶,极尽奢华。
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一句话,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这里,应是书生趋之若鹜之地,亦是书生满怀抱负大展宏图之地。
太监总管见着自外头而来的两道身影,操着尖细的嗓音拱手行礼,“奴才见过太傅大人,见过裴大姑娘,陛下在御书房等着呢。”
裴晏如颔首,没多停留,转身往御书房走。
太监总管跟在后头,看着并肩走在一起的两人,眼底微暗。
越过走廊,步入御书房,未至。
他们方到门口,太监总管先一步上前,迈着快步往里头走,边喊了声,“陛下,太傅大人和裴大姑娘到了!”
案桌之后,萧长存还没换下朝服,听见这话抬头,站起身,绛纱袍随着他的动作摆动,他绕出来,语气熟稔,“来啦,赐座。”
中年帝王目光和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裴晏如福了福身,“臣女见过陛下。”
“起来吧。”萧长存虚扶了一把,余光注意到旁边盯过来的视线,原没有要碰上的手顿时伸出去,但不等碰到。
裴晏如放下手,目光平淡,“谢过陛下。”
萧长存手僵在半空,垂下的眼底划过阴沉,旋即无事发生一般收回来,兀自回了案桌后。
这时候宫人已经拿来了软凳,也不知是否是故意的,将两人的位置放在了对立面。
两两相对而坐?
裴晏如站着没动,垂下的眼睫轻颤,暗暗揣摩皇帝的心思。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萧长存双手交握垂在桌上,目光扫过还站着的两人,“太傅,裴家姑娘,怎么不坐?”
气氛微微凝固。
裴晏如没说什么,去了左边的位置,皇帝此举其实挑不出毛病。
她同沈于渊虽订下婚事,但到底是未婚夫妇,坐在一起难免遭人诟病。
但这样做,到底心底膈应。
这一念头刚落,就见旁边多了一把椅子,随后那墨色身影在旁边落座,低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臣与裴大姑娘下月便要成婚了,既是私底下见陛下,想来也不用过分拘礼。”
裴晏如微抿唇,心思活络开来,压住唇边溢出的笑。
他这话既表明了他们的关系,又暗中夸了一波皇帝,让人无话可说。
萧长存:“...........”
太傅大人话音虽淡,但确确实实说了那么多话,比起那敷衍的“踢皮球”语录不知道好了多少。
萧长存眼底掠过一抹暗光,交握的手紧攥在一起,眉头紧皱在一起,叹了口气,“上回的事是朕的皇儿做错了,朕已经罚过了,裴家姑娘不会心存芥蒂吧?”
裴晏如自然知道萧皓沉受惩,眉眼依旧淡然,“自然不会。”轻易忘了。
“那就好,不愧是裴卿的女儿!来人。”忽地,萧长存朗声笑了下,一挥袖,瞬间,不少端着东西的宫人鱼贯而入,在殿内一字排开。
裴晏如抬眼看去,有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墨香书画.....
她收回视线,啧。
这是硬的不行准备来软的?
萧长存上身微微前倾,如同老父亲般和煦的眼神看着她,“朕记得你唤晏如是吧?你父亲是在战场牺牲的,如今虽没找到尸体,但......哎,此事之前是朕的疏忽,你父亲的官位朕会一直保留着,直到找到尸体为止,你身为裴家的嫡长女,朕理应多关照些,朕封你为安和郡主可好,这些,都是朕补给你的赏赐。”
萧长存视线从裴晏如身上离开,眼神转了一圈,复将视线移到裴晏如身上,见她的眼神自那些金银珠宝上掠过,唇畔笑容加深,大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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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教训小人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有光透过窗棂落进来,金银珠宝隐隐闪着光。
财富地位就在眼前。
但端坐在那礼仪周到,气度清冷的女子却是没再去看那些赏赐,起身,如玉击般的清冷声音在御书房内缓缓响起,“陛下好意臣女心领了,但臣女自认没做出什么贡献,父亲是父亲,我是我,不能混为一谈,臣女担不起郡主的封号。”
她说的从容,浑然没有对权利财富的渴望。
这种人最是难以把控。
萧长存压下心底的不耐烦,勉强挂住笑容,“晏如你太谦虚了,朕知道老太君身子不好都是由你在照顾,这也算一件功。”
“身为孙女,那是臣女当做的。”裴晏如不卑不亢的回。
一旁,沈于渊瞧着自家小姑娘对答如流,他帮着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心下好笑,但心底莫名升起些骄傲。
敛尽锋芒时世人觉着她软弱可欺,但他知,她是有太多太多的顾虑。
一次次的释放橄榄枝,一次次的被拒。
萧长存再好的耐心也被磨尽了,目光暗藏锐利,“晏如,朕一番好意,若是你父亲还在,也定会同意的,朕已经命人拟好了圣旨,这会儿应已经到了裴府了,你且带着赏赐回去吧。”
裴晏如:“.............”
闻言,沈于渊唇角微扯。
这老皇帝,倒是还挺有一套的。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一直拒绝确实不妥,但接受了......
裴晏如脑瓜子转得飞快,忽而起身,垂眸中规中矩的行了一礼,“那臣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多余的话她什么也没说,只看向那些宦官,眼底微亮,“将这些东西送到裴府来。”
见状,萧长存淡笑着吩咐,“将东西好好送到裴府去。”
到底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定力也只有那么一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到底谁都懂。
太傅大人陪同就只是陪同,最后两人一同往外走。
太监总管送完人回来,迈着步子缓步到帝王身边,垂着眼皮,满眼阴郁,低声说着,“陛下,这裴姑娘兴许没那么好骗,且再过几日便要同太傅成婚了,那些个金银珠宝想来是入不了眼的。”
言下之意很明显。
方才裴晏如表现出来的贪财许是假象。
闻言,中年帝王脸上的笑容尽数散去,盯着面前两把并列的椅子,嘴角浮现冷笑,“那些个东西,只是走个过场,更何况,能不能成婚还不一定呢。”
太监总管拢肩恭维,“陛下说的极是。”
裴府。
皇家侍卫护送圣旨而来,罗氏携一众姑娘出府迎接。
为首的太监念完圣旨,走近几步,弯下身将圣旨交到老太君手里,笑着道,“老太君,裴府的好日子就要来喽!奴才先恭贺啦!”
这裴大姑娘被封为安和郡主,禄八百石,以后府里吃喝不愁。
罗氏却高兴不起来,只沉着脸将圣旨接下。
太监笑脸微僵,暗道这裴府一家果真都是不识趣之人,眼神转了转,压低声音说了句,“老太君可别不识好歹才是。”眼见着老人脸色更差,呵笑了声,直起身,扬声道,“回宫!”
队伍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走。
小阿司在听到那话时耳朵动了动,敏锐的感觉到罗氏情绪的变化,慢吞吞站起身,目送人走出一段距离后,唇往上勾了勾。
晏姐姐说过,皇家的人都是狗东西。
那他不介意替晏姐姐教训一下!
那太监走出一段距离后,忽地感觉不对劲,旁边有小太监见状,好奇问了一嘴,“林公公,您怎么了?”
被唤做林公公的太监忍不住放了个屁,脸皮涨红,呵斥了声,“问什么问,还不快走!”
话音落下,腹内一阵翻滚,如有什么东西搅动着,疼的顿时龇牙咧嘴,“停下,停下!”
话落,林公公捂着肚子随手抓住一个行人问茅厕。
那人回头一看,哦豁,竟然还是宫里头的太监,纯良一笑,“在那边呢!”
“多谢!”林公公步履蹒跚的往那走,死白的脸皮红透了,一连串的屁放出去,臭气熏天。
元安捂住鼻子,大人让他提前一步来,看看能不能阻止。
现在看来已经晚了,不过怎么就遇上了呢?
元安眯眼一笑,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公公按照所指的方向一路走了一百米,茅厕倒是没看见,倒是入了一条巷子,伴着他自带的臭味,一下就遭到了众人的嫌弃。
巷子狭小,但里头的人却多,推推搡搡,“哎呀,臭死人了!”
“谁放了屁啊!”
林公公哪儿来得及思考,火急火燎的逮住一个人问,“茅厕在哪?”
“这儿怎么可能有茅厕,你.....啊!是宫里头的公公!”
被抓住的男人正吐槽着,一回头,撞上那敷了粉的白面皮,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一听是宫里头的人,原本就心虚的人顿时匆忙往外跑。
林公公被挤在人群中,再也憋不住,伴随着“噗!”的一声,整个人呆在原地。
所有人的脚步像是放了慢镜头,停在半空,最后不知道是谁叫了声,“啊!”随后大伙儿逃命似的飞快奔出巷子。
原本静悄悄的巷子突然涌出来一群人,大道上,不少人驻足望去,有人往那柳巷鄙夷的瞥去一眼。
这柳巷,多是些不正经人聚集的地方,没银子去正经赌坊,就只能蜗居在一条小巷子里摆了桌子,里头坐四人,外头围着十四人瞧着,时不时喊上一声。
又不敢叫官爷发现了,平日里最是安静,赌徒性子暴烈,寻来无事也无人去举报,免得遭了报复。
过了好一会儿。
等在原地的小太监焦灼的抻着脖子往前看。
林公公怎的还没回来?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那扶墙一路回来的林公公面如土灰,小太监见状立马想上去扶,但才走近就闻到了一股子臭味,脚步微妙的往后退了一步,眨着眼睛问候,“林公公,您没事吧?”
忽的手臂上一重,一双手搭上来,有气没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快,扶我回宫看太医。”
就在皇家侍卫离开后的一刻钟里,府里头,“哈哈哈哈哈——”
稚嫩的笑容不绝于耳。
罗氏瞅着那笑抽风的小孩儿,纳闷的往旁边看去一眼,那眼神明摆着就是“这孩子怕不是疯了”
冯嬷嬷微摇头,她也不知道。
两人一起盯着那拍着腿笑得欢快的小孩儿。
小阿司一想到那画面就乐的不行,等笑够了才揉了揉脸,眨着无辜的双眼,“太祖母,嬷嬷,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呀?”
罗氏被提上了些兴趣,“阿司是在笑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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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三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生孩子?
小阿司敛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刚刚那个公公好好笑。”
闻言,罗氏同冯嬷嬷对视一眼,语重心长的道,“可不能以貌取笑人哦。”
小阿司乖乖应了,随后跑出去,明惜正好回来,见着那奔过来的小身影,停住了脚步,往旁边看了眼。
这孩子干啥坏事了这么开心?
明惜想得到的,裴晏如自然能想得到,清冷眉眼微垂,看着那到了跟前的小孩儿,挑了下眉,问,“干什么坏事了?嗯?”
小阿司粉雕玉琢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正欲将自己干的“好事”,一眼看到那站在后面的修长身影,笑容一顿,慢慢消失。
这臭男人怎么又来了!
沈于渊眸光微动,跨进门槛,身后跟着的元千非常机智的顶替了杨伯的任务,“嘭”的将人关上。
将门外的喧嚣隔绝开来。
沈于渊自然的牵住自家小姑娘的手,轻描淡写,“这孩子怎么还没走?”
小阿司:“!!!”
他不甘示弱的去抓裴晏如的另一只手,“晏儿姐姐,你还没嫁给他,不能同外男牵手的,不得体!”
他刻意咬着“外男”二字。
元千默默捂脸,这孩子,未来钱途堪忧。
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小阿司往怀里一抓,悄摸摸想干点什么,就被一只纤细的手握住了,低浅的声音传入耳蜗,“不许。”
小阿司顿了下,放下手,哼了声。
沈于渊眼底泛着冷,忽而笑了,嗓音低沉,“阿泠你若喜欢孩子,来日我们多生几个便是。”
突然火烧到自己身上的裴晏如怔愣的看过去一眼,“请问你几岁?”的眼神。
非得赢过孩子。
沈于渊却不觉得,只唇边含笑,五官跟着明朗起来,裴晏如微微失神,收回视线,下意识站在他那边,“阿司,你同明惜玩去吧。”
她发话,明惜立刻去拉小阿司的手,“走吧,咱们去踢毽子玩儿。”
小阿司换了只干净的手去牵,不情不愿的应了,“好。”
看来晏儿姐姐还是更喜欢那男人啊。
晏儿姐姐图啥呢,图人年纪大还是长得好看?
待他长大了定然比那人还要好看的!
等两人身影走远了,裴晏如感觉那握住她的手带着格外炽热的温度,灼热了心脏,她微微红了脸,反驳了一句,“谁要给你生孩子。”
她只是随口一说,听者却生气。
沈于渊黑了脸,“那你是准备让本官后继无人?”
一生气,他就自称本官。
裴晏如习惯了,瞥过去一眼,“太傅还能继承的?”
话音落下,只见太傅大人面不红心不跳的点头,“自然可以,等我们老了,我这位置就留给我们最有用的儿子。”
“……”
沈于渊没想久待,满意的看着小姑娘更住说不上来话,正欲走,衣袖却被抓住,她轻声道,“待入了夜,过来接我,有事同你说。”
“?”
对上那双戏谑的眼神,裴晏如红了脸,纠正,“正事!“
“嗯,阿泠说的,都是正事。”他说的认真,却叫裴晏如心跳了几分,“你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好。”
待用过膳,闲来无事,裴晏如小憩了会儿,转眼,便入了夜,月升至高空,低调奢华的马车在大道上缓缓行驶。
街边茶楼酒肆热闹不减。
裴晏如抿唇,感觉到旁边投来疑惑的视线,纤细的手伸出去,拉开帘子,对驾驶马车的暗卫开口,“去大理寺。”
她眉眼淡然,嗓音清冷婉转。
待吩咐完,她坐回位置上,细细思索。
陆翰林犯下最恶劣的罪行乃是沁香案。
名字虽好听,但却是极为残忍,被掳走的姑娘不是被卖,而是被关在一处,细心保养好皮肤,等时机成熟,便有人取走美人皮,将之献给那些容颜老去或留了伤疤无法治愈的贵妇,使之“永葆青春”,而没了美人皮的姑娘则被卖入青楼或军中,做最下等的妓。
伤天害理。
裴晏如正了神色,片刻过后,在马车停在大理寺时,她率先下了马车,待沈于渊下来后,同人往里走。
大理寺正关着门,巍峨的红墙下,门前立着两尊石狮子。
不等暗卫上去叩门,就见门开了,暗卫谨慎的往后退了半步,手搭上剑鞘,目光直直的看着那门。
只见那门后缓缓露出一张格外熟悉的容颜。
元首领!
暗卫大跌眼镜,“元首领,您不是有事麽?”
这坐马车过来都要一段时间呢,元首领是腿儿着跑来的?
他话方脱口,脑袋就挨了一下,元千一板一眼的训斥,“问那么多做什么。”
正说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元千止住话头,扭过脑袋,看清站在一旁的两人,魂儿差点飞出去。
大人,裴姑娘怎么来了!
玩球!
沈于渊冷冷扫着这偷懒耍滑的手下,开腔,“你来这做什么?”
他来这做什么,他来这做什么,他来这做什么啊!
他自己都不知道!
元千内心泪奔,面上还算镇定,拱手,实诚的说,“回大人,属下觉着陆三公子有些眼熟,特来确认一下。”
裴晏如原意外元千会出现在这,又听到他说来找陆衣,不自觉想起沈于渊那一句,“你若喜欢他,那他就更该死了。”
心下一个激灵。
但好在,元千又开口了,“陆三公子曾与属下有过一面之缘,如果有机会,属下想亲自为她收尸。”
劫狱是不可能劫狱的,但收尸他还是可以的。
裴晏如挑了下眉,看着元千那苦大仇深的复杂表情,没说什么,纤细的手拉上沈于渊的手,“我们去看看事实。”
“事实?什么事实?”元千懵逼的看着自家大人和裴姑娘走进大理寺,站在原地懵了下,眼珠子转了转,抬脚跟上去。
对了,他回头看向那想要跟过来的暗卫,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开口,“你在外头守着马车,这年头盗车犯可多了,要小心些。”
暗卫:“.........”
一开始觉得这话说的有理有据的,但等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后,暗卫才回过神来。
谁敢偷太傅大人车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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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杀鸡敬自己
听闻太傅大人大驾光临,宋照深深叹了口气,苦了一张脸。
他很想暴喊一声,“大半夜的扰民啊喂!”
但他不敢,他麻溜的跑到大牢外头候着,又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两人后头,暗戳戳的问,“大人,这大半夜的,是有什么要事吗?”
沈于渊微瞥过去一眼,宋照顿时噤声。
裴晏如来过,这回也熟路,几人一路停在那关押着沁香案一群姑娘的牢房门外。
因为不确定这些人的身份,怕放出去了就被人灭口,索性还是关着,放出了告示,等家人来领。
哪怕是到了晚上,大牢内的巡逻力度没有丝毫松懈。
狱卒看着自家大人来,忙找上同伴,举着火把给几人照亮前面的路。
阴森森的大牢内,哭啼声有,叹息声有,怒骂声也有。
见有人过来,原本缩在一起的姑娘们顿时浑身发抖,其中有人颤巍巍的抬眼。
自打把她们关进来之后,照样给她们吃喝,但那些保养倒是没有了。
有人曾壮起胆子问狱卒,方才知道她们来了大理寺。
是专门看押罪犯的地方。
人心惶惶。
有人给他们开了门,裴晏如抬脚进去,里面的姑娘们顿时往后缩了缩,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起。
生怕来的人是索命的恶鬼。
“不怕。”轻柔的嗓音落下。
裴晏如蹲在其中一位姑娘面前,她对这个女孩有点印象。
“你唤祝香云可对?”
见面前的女子知晓自己的名字,祝香云眸中的警惕微微散了些,“姑娘是何人?”
“裴晏如。”裴晏如没瞒着,自报门户。
裴家大姑娘?祝香云同其他姐妹对视一眼。
裴晏如确实有名,京城第一美人。
换了谁都忍不住八卦两嘴的存在。
姑娘家更不例外。
“裴大姑娘,救救我们!”许是同性的缘故,不少姑娘激动起来,扑过来扒拉住她的裙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一幕落在宋照眼里,嘴角抽了抽。
在这白吃白住的,他都没收费的,这是咋滴,还不满了?
裴晏如没直入主题,只安抚着几人,好一会儿才有姑娘问,“裴大姑娘,你来找我们做什么?”
大半夜的,寻常闺阁家的姑娘早就歇下了,哪儿会来牢里。
裴晏如往后看了眼,缓缓开了口。
“陆衣此人,你们可熟悉?”
一提起陆衣,众姑娘脸色微变,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裴晏如也不急,夜色寂静,浅淡的谈话声穿过空气传进另一间牢房。
陆衣眉头挑了挑,那双无谓的眸子微微泛起波澜,但很快就湮灭。
她想过会有人来,却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只有两面之缘的她。
算了。
她想那么多做什么。
能活一日算一日。
她习惯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什么期待,渴望,早就不存在了。
只言片语偶尔传过来,陆衣闭上眼,却没了睡意。
在裴晏如的软磨硬泡下,那些姑娘还是说了。
裴晏如蹲的腿发麻,缓缓站起身,往外走,感觉到身后数双注目着她的视线,安抚道,“再过几日便会有人来接你们回家了。”
宋照不知女孩儿的心思,没同几人说出实情,只将人好吃好喝的关着。
殊不知,未知的恐惧最能摧毁人心。
在她这话落,几名姑娘眼底顿时浮现希冀。
宋照:“……”
话说的容易,但偌大的京城寻人不是一件易事,更遑论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姑娘们,若是寻人张贴了画像去当地挨家挨户的去问,少说也得一年半载。
自那天后又过去几天了无音讯后,不说牢里的姑娘们心灰意冷,便是宋照也颇为无奈。
这流出去白花花的,可都是银子啊!
但陆府的事态还没平息,陆翰林生前门徒隔三岔五上大理寺闹上一闹,若是大理寺真当甩手掌柜,那些个没有理智的狂徒定将愤恨发泄在那些无辜女子身上。
五日后,太傅府,书房内。
宋照着常服,粉面书生似的俊脸上漫着忧愁,他靠在椅背上,拿疲惫的眼神去看那端坐着的矜贵男子,哀声开口,“大人,救救我!”
云九鹤算是太傅府的常客,这会儿穿了青绿袍子,手上把玩着那柄玉骨扇,斜睨过去,“宋大人这又是怎么了?”
他是四品官,宋照乃三品官。
叫声宋大人本无妨。
但奈何两人又极为相熟。
这声宋大人听在宋照耳里怎么都不得劲,他幽幽看过去一眼,总觉得这厮想说风凉话,但他确实烦不甚烦,叹了口气道,“陆狗贼是解决了,但麻烦不断,全找我这来了,那些个狂徒不敢当面对质,只能在背地里搞点小动作,什么拿砖头砸门啊,泼尿啊,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上了,就是恐吓要抓了他们也不怕,简直阴魂不散。”
闻言,云九鹤往沈于渊那边看去一眼。
见人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方接话,“那你便下令抓了其中一人,当众杀鸡儆猴,叫他们再也不敢便是。”
他说完,便对上宋照看白痴似的眼神,嘴角一抽,“怎么?”
这不都是常用套路,他有说错什么?
宋照吐出去一口气,很想暴风哭泣,“你当我没想过这招?我早用过了,所以他们由明转暗了,叫我抓不住是何人所干!”
他杀鸡敬自己还差不多!
“那我爱莫能助了。”云九鹤摊手,骨扇“哗”一声打开,慢条条摇了摇。
他负责查案,对官场上这些明争暗斗搞不来。
角落里的香炉燃了香,袅袅香气氤氲,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沈于渊微掀起眼皮,对上一双直勾勾意图明显的眼睛,手下微顿,启唇,“若是阳城等地官员来向皇帝述职,你们觉得会有何问题?”
阳城在偏北的地方,口音颇重。
宋照顿了顿,虽不明白沈于渊突然问这个和他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但还是答道,“语言不通,我曾办案时遇到阳城人,是个盗窃犯,但问他时,他劈里啪啦说了一堆,但我一个字没听懂。”
云九鹤点头。
他去了那么多地方,很多地方连吃饭的发音都不同,偶尔还会闹出笑话来。
但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两人一同抬眼看向那案桌后一袭墨色蟒袍的俊美男子。
“那如何解决?”沈于渊又问。
如何解决?
宋照同云九鹤对视一眼,他们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朝堂上也有语言不通的官员,但通常都是沉默着不作声,也不会担任重要职位,皇帝也不在意。
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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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私心
宋照眼前一亮,脱口而出,“他懂两地语言!”
“他对两地语言颇为精通!”
两道声音重叠,云九鹤看一眼宋照,随后两人又齐齐看向沈于渊。
“但大人,问题又来了,若是两地路途遥远,那纵然一人懂得两地语言,也不可能来回跑啊?”
宋照被带歪,说上一嘴之后又反应过来,这和他的事儿有啥关系!
这回不等太傅大人开口,他急忙道,“大人,求求您先给我想个法子弄走那些人吧。”
再这么下去,他迟早得疯。
沈于渊闻言,漫不经心的开口,“那些人三六九等,自然不能按一种方式处理,如今上来闹原因有二:其一为受人驱使,拿钱办事,其二为曾受恩于陆翰林,如今为他打抱不平。”
宋照点头,目光灼灼。
沈于渊眼睑微垂,身子往后靠了靠,慵懒道,“若为前一种,找出他们背后的金主,再下个令说严查此事,自然人被吓走了,若为第二种,张贴陆翰林的罪行,详细为主,叫满城百姓知晓,若是再有人来,全抓了便是。”
“大人此言有理。”宋照拱手,心底的大石头稍稍搬走一点。
云九鹤心底佩服,旋即又道,“那大人方才所言?”
听见这话,宋照也跟着看过去。
沈于渊微抿唇,恰逢此时,门口传来敲门声,两人回头,浅紫色身影款款而来,宋照眼底浮现疑惑,不等去问,只听得那淡然的嗓音,“问她。”
问裴大姑娘?
宋照心底纳闷,抬眼看向那纤细身姿。
他总共就见过两回裴大姑娘,但裴大姑娘的智慧确实非一般女子所及。
云九鹤起身,态度谦逊有礼,“裴大姑娘。”
宋照也跟着起来,“裴大姑娘好。”
见状,裴晏如缓步至书桌前将手中托盘放下,后转过身微微福了福身,算是见礼了。
“裴大姑娘,这是何物?”宋照将目光从那盛世美颜上移下来,被托盘里所放的东西吸引。
这粉粉糯糯的,下面还盛着绿叶,像是一片绿中开出粉色的花儿来,看起来煞是可爱。
裴晏如往某人那瞧过去一眼,耐心道,“雪团子。”
几日前她虽将傅定仪同她说的尽数告诉了沈于渊,甚至带他去看了实地,但奈何回来之后,她问什么时候给陆衣翻案,他忽而又提了要求。
面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某位权臣大人,裴晏如微叹了口气。
谁让现在只有他能救陆衣。
“我可以尝尝吗?”宋照咽了下口水。
云九鹤对甜食不算感兴趣,但这会儿正好是用下午茶的时间……
裴晏如没意见,两人遂将目光投向那默不作声的人。
沈于渊扯唇,冷不丁提醒,“宋照,你不是想知道方才我为何那么说么?”
“对哦。”
宋照回头看裴晏如,“裴大姑娘,大人方才说起两地官员语言不通以及如何解决,但现下还有一个问题,若是两地遥远,那擅长两地语言的人不能来回跑,又当如何呢?”
“欢迎去传音楼。”
裴晏如微微一笑,可不就是送上门来的生意。
那清浅的话音落下,宋照同云九鹤两脸懵逼。
京城哪有什么传音楼?
在“你知道吗?”“我不知道”的眼神交流过后,还是宋照率先发问,眼底浮现疑惑,“敢问裴大姑娘,这传音楼位处何地?又是做什么的?”
传音楼,传音?不扰民?
扰民那可是要治罪的。
宋照心底想着,他作为大理寺卿,该管还是得管的。
一旁,裴晏如将那盘软糯团子端出来,置于某小气鬼面前,回头解释道,“就在南街,传音楼,顾名思义便是传递声音,以传音楼为地标,若是有人急需找人则可以来传音楼,若要寻得人在方圆十里内,自然能顺着声音过来,二位大人此刻去,兴许还有机会能进去一观。”
闻言,宋照眼前一亮,朝着沈于渊拱手,道谢,“大人原是为我狱中那些姑娘寻了个快速解决的办法,多谢大人,大人大恩大德……”
后面的话没等宋照说出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打断了。
云九鹤本思索传音楼到底是何时建起来的,又是何人建的?
但耳边的声音突然中断,不得不停了思绪,转过头去看。
只见面前原还浑身矜贵的男子此刻微张着嘴,手上还捏着一块那软糯的糕点,“....."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冰冰冷冷的大人吗!
偏那人浑然不觉,抬起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他们,冷淡道,“既然已经有了对策,还在本官这做什么?”
言下之意很明显,本官不留你们用膳!
宋照:“....”
云九鹤:“....."
从没见过那么小气的大人!
宋照暗搓搓道,“我去七品居吃!”
很多没见过的新玩意儿,七品居里都有!
裴晏如压住唇边的笑意,没忍心揭穿七品居里头没有的事实。
沈于渊充耳不闻,轻唤了声,“元安,送客。”
下一刻,门被推开,元安的脑袋探进来,脸上带着友好的笑容,“二位大人,这边请。”
宋照、云九鹤:“....”
待两人走了,裴晏如才在对面的位置坐下,看着面前的人一口接着一口的吃着,也不理会她,她单手撑在下巴上,眉眼含笑,“不是说不帮我?”
是了,传音楼类似于现代的广播站,程严之前说找些徒弟,没想到足足有上百人,不到两月就吭哧吭哧盖好了,效率杠杠的。
后续添添补补的时间也多,不过眼下先解决了沁香案受害的姑娘要紧。
但到底少了些噱头,若是宋照这大理寺卿都去,无形中便是一大广告。
沈于渊没看她,只淡声道,“我不是帮你,是在帮百姓。”
不等裴晏如开口,他便自顾自道,“此工程对百姓来说是件幸事,我乃墨国太傅,自是该为百姓着想的。”
说这话时他神色没什么变化,裴晏如眼睫轻颤,笑了下,“那你就没有半点私心?”
沈于渊眉梢微扬,将盘中的团子尽数吃完,并不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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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我的地盘
南街上拔地而起一座高楼,堪比观星台,正是夕阳落下时分,传音楼位处最繁华的长街,来往间熙熙攘攘,引来不少人驻足观望。
“听说南街又开了一间铺子,名为传音楼,这又是做什么的?”人群之中,有人抬眼看着那高耸的建筑,边同旁边的人交谈。
“好像是用来寻亲的,不过是真的便宜呀,听说寻一次人一次只用三十文钱,自天明到酉时结束,这要是家里孩子走丢了,只要在这方圆十里喊上那么一嘴就能听见,可真是给百姓造福了呀!”
“是啊,就是不知是何人所办,真该去感谢感谢呀。”
今日卯时便开始了,有人抱着试试的心态去了,没想到半个时辰不到,晨间自村里带过来的女儿便寻来了,可把老父亲感动坏了。
这年头若是孩子走丢了,运气好点的就算没被人贩子拐走,那过上个几日,也得饿死街头。
宋照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声,暗叹了声,“你说这都是谁想出来的,真厉害。”
他自诩算是个聪明人,七岁便熟读六书,十六岁便考中状元,得了皇帝青睐,在中央为官,后又机智的站了太傅一队,顺风顺水到现在,但到底也想不出这样的东西来。
换了是他处理走失案,顶多命人分散四地多花点银子,重金之下总有回报。
云九鹤一捏折扇,双眸亮了亮,“不如去看看。”
眼见为实。
“好。”
两人一同往传音楼走,比之周遭的酒楼要高出许多,远远的便能瞧见,在皇城中算是除皇宫之外第二处地标了。
宋照边走边随口调侃了句,“鹤兄,若是皇帝知晓了会是什么反应。”
这堪比观星楼的高度,皇帝会不会命人拆了?
自古皇家对地位最是看重,皇宫也比寻常的房屋建的要高许多,什么人都要依据地位用什么瓦,用什么结构,哪怕住在深山之中,也要依据规矩来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云九鹤微偏头,皙白容颜上浮现笑容,“你这还没看透呢?”
乍一听见这话,宋照回头,“嗯?”
眼见着就到了传音楼外,宋照脚步停了,“啧。”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面前的空地上,皇家侍卫将传音楼团团围住!
为首的便是禁卫统领韩炳,此刻正沉着脸训斥,“放肆,京城之中,未得陛下允许,普通民众房屋台基不得超过一尺!”
宋照眉头一挑,嚯,老熟人了呀。
有规定,公侯以下三品以上房屋台基高二尺,四品以下至官民房屋台基高一尺。
传音楼外围了一群的百姓,眼见着那么好的建筑被针对,敢怒不敢言,怒瞪着韩炳。
“看什么看!”韩炳狠声斥责了一句,顿时将那些意图说话的人吓没了胆子。
民不敢与官斗。
韩炳正发作,忽地有侍卫走近,小声说了几句,随后便见韩统领变了脸色,僵硬的扭头。
六目相对。
宋照颇为友好的一笑,打招呼,“韩统领,许久不见啊,这又是做什么呢?”
韩炳沉默了下,方才拱手恭敬道,“见过宋大人,云大人。”
至于他在做什么,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却不想,宋照微仰首,“挺巧的,太傅大人命我们过来看看这新起来的传音楼呢。”
太傅?
又是太傅!
韩炳眉眼顿沉,扭头看向一侧的姜沉舟,“姜大人怎么看?”
姜沉舟明白韩炳的意思,让他来当这个出头鸟?
姜沉舟微微敛眸,面色平静如水,“陛下旨意,将不符合规定的建筑拆除,但若是太傅所建,那自然另当别论。”
这话说的巧妙。
宋照心底啧了声,他原觉得这草民出身的御前侍卫是个好的。
如今看来……只能道一句,近墨者黑。
皇帝身边的人,心思能简单到哪里去。
不过又不想得罪太傅大人又想讨好皇帝,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果然,姜沉舟方才说完,站在一侧的韩炳就翻了个白眼。
墙头草。
眼见着不能指望姜沉舟说出什么,韩炳公事公办的口吻,“陛下的旨意,二位大人莫不是要抗旨?”
这狗腿子竟然搬出皇帝来!
宋照脑瓜子转着,大人能让他们来,想来是认可了这传音楼的。
“还请二位大人离开!”见两人说不出话来,韩炳眼底划过得意。
宋照:“……”
脸上的笑意消失。
他冷声,“若传音楼乃太傅所建,不知韩统领到时如何解释?”
他娘的,他还没看上一眼呢!
那些个姑娘的家人还没找着呢!
他的银子!
一想到他的银子,宋照不能不拼命护住这传音楼。
这狗贼能搬皇帝,那他就搬太傅大人!
“饶是太傅大人也不能未经过陛下允许肆意搭建高楼。”韩炳冷冰冰的回。
“你!”
正僵持着,云九鹤喟叹了声,正欲说什么,只见人群分为两道,不少人跪地,齐声,“参加太傅大人!”
几人回头,那纤细的身影同修长的身影一同到来。
裴晏如眉眼淡然,她着浅紫色衣裙,未施粉黛,红唇不点而朱,偏气质清冷,明明是寻常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却让人觉得轻灵妍丽。
那双清泠泠的凤眸眼波流转间,如坠落凡间的仙子,美人如斯。
她抬眼,不缓不急的开了口,“韩统领,传音楼乃我所建。”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
这传音楼竟然是裴大姑娘所建!!
那这么便宜……
只听得那如玉击般清冷嗓音,“前些日子听说了不少走失案,在同太傅大人商量过后,方建了这座传音楼,陛下想来是不知这其中缘故,还请韩统领回去如实禀告。”
韩炳盯着面前容颜精致的女子,如今裴大姑娘身份今非昔比。
陛下亲自下旨,封裴大姑娘为安和郡主。
地位仅次于公主!
他拱手,“臣见过太傅大人,见过安和郡主。”
对哦。
宋照反应过来。
裴大姑娘如今可是被封为安和郡主了。
一侧,沈于渊着墨色蟒袍,漆黑的眸落在韩炳身上,淡漠道,“此乃造福百姓之事,若是陛下有意见,大可在朝堂上提出。”
淡漠沉稳的声音落下。
韩炳拳头猛的收紧,额上青筋突突的冒。
狂妄!
狂妄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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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大婚在即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太傅大人敢说出这样狂妄的话来!
但偏偏他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把气咽回去,嗡声道,“是,臣这就回宫禀告陛下。”
“走!”
韩炳带着人离开后,裴晏如感觉到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回头去看,只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姜沉舟。
她淡淡收回视线,看向宋照和云九鹤,“进去看看吧。”
“好。”
出了一口恶气,宋照心情好得不得了,连带着走路的步伐都欢快了。
传音楼内部简单,几人进了门后,入目便是一条宛若通天的旋转楼梯,蜿蜒着向上,成圆形的建筑与寻常房屋不同,非以木材构筑,整体墙面灰漆漆的,四周没有窗牖,只有往上走,才发现几个用来通风的窗子。
宋照心中暗叹,此处若不是用作传音楼,换了做牢房也是极为合适的,想逃呀逃不出去~
由于他们几个来,传音楼暂时歇业,原在里头的小厮老老实实的待在外面。
“裴大姑娘,你是如何想出来的啊?“
四下就他们几个,宋照没忍住问了句,抬眼看向走在前面的裴晏如,心中不无惊叹。
这也太神奇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裴晏如轻笑了声,“书中云,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若想声音传的远,只要将楼层建的高些,借助工具声音便能传的更远了。”
清清浅浅的声音飘落下来,传至几人心底,宋照心底生出敬佩来、
这胆量,这智慧,一句牛哇都不够。
云九鹤虽没开口但难掩心中震动,眸子微转间,轻摇骨扇,“裴大姑娘若为男子,想来定能成就一番伟业。”
“是啊。”宋照跟着点头,感慨了一句。
自古以来极少女子能入朝为官的,但这份超乎常人的心思和智慧,用来造福百姓那是墨国之幸啊!
裴晏如淡笑不语,忽而感觉到旁边投来的视线,微侧眸去看,却见那双眸子带着探究,她唇角微扬,放在底下的手伸出去,握住那略带凉意的大手。
手心一暖,沈于渊眉眼微垂,将心底的疑惑压下。
“到了。”楼梯尽头,她松开沈于渊的手,轻声道。
“好家伙!”宋照踏进屋子,一眼便看见那类似于号角的物件,哧一声笑了,“这东西还真是方便,拿来鼓舞士气都好使的很,更别提要找人了,估计喊那么一嗓子,皇宫的琉璃屋顶都得震上一震!哈哈哈!”
他双手搭在窗口,暗红锦袍上镶嵌了玉石的腰封在橙红的夕阳中隐隐闪光,一片夕阳红倒映在青年眼底,他回头朗笑,“这儿看风景当真是没得说,鹤兄,大人,快来看!”
昏暗的塔内投下一片余晖,裴晏如一袭浅紫色衣裙,皙白如玉的容颜上挂着浅笑,忽地踮脚,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沈于渊正专注于那“号角”,猝不及防被亲了一口,瞳孔泛起波澜,霎时低眸去看,去见那作乱完的小姑娘踩着轻快的步伐往宋照那边去,还一本正经的说着,“宋大人,看一回三十文,记得交钱哦、”
宋照:“!!!”突然觉得不是很香了!
他还以为跟着大人能白嫖呢!
他捂住钱包,开始讨价还价,“裴大姑娘,能便宜些吗?毕竟我们没有要寻人。”
云九鹤也看过去。
三十文虽然不多,但看一眼就三十文,也着实贵了些。
顶着两双热切的目光,裴晏如笑得很美,“可以。”
宋照心底一喜,“裴大姑娘人美心善,倾国倾城......”
他溢美之词还没说完,就听得那含笑的嗓音,“宋大人谬赞了,友情价,二十八文。”
“........”宋照将目光投向立在一旁的修长身影,投奔太傅大人以来,他可是自掏腰包花了许多银子,老婆本都没攒出来呢!
“二十八文算便宜了。”沈于渊瞥人一眼,无情道。
“哧。”裴晏如笑出声,连带着眉梢都扬着笑意,“今日算免费好了。”
“哇哦~“宋照很给面子的欢呼了下,全然没有正三品官的风范,又道,“对了,大人,您同裴大姑娘何时成婚啊,届时我一定去蹭吃蹭喝。”
话音落下,云九鹤喷笑出声,拍了下宋照的肩,“宋大人,太实在的话会被人嫌弃的。”
宋照两眼亮晶晶的,把云九鹤的手挥开,“这有什么,沾沾喜气嘛。”
“六月初六。”在这件事上,不等裴晏如开口,沈于渊回答的飞快。
裴晏如多看了人一眼。
“那不是没几天了?我算算哈。”宋照微抬头看天,翻着眼珠子心算,“还有十日!“
他和大人年纪相仿,地位不如就算了,连媳妇都没得。
宋照酸溜溜的眼神落在沈于渊和裴晏如身上,夕阳下,两人宛若一对壁人,相配极了。
“对了,这个真的能传的很远么?”宋照回过神,好奇的看着那号角。
他是文官,也没上过战场,基本没什么机会接触这东西,不过看起来真的像号角啊,但似乎又有一点不同。
号角似乎没有大一个?
只见那架在窗口以青铜打造的巨大的“号角”,他走过去,蹲下身子,双手放在青铜号角下方,“嘿”的一声用力。
裴晏如淡眼看着人干傻事。
“嗯!”宋照额上青筋暴突,俊脸慢慢涨红。
云九鹤以扇遮面,他不认识这蠢人。
“好重。”感受着旁边投来疑惑的视线,宋照故作自然的松开手,开口道。
话虽这么说着,但许是周围看傻子的眼神太过明显,宋照心底尴尬的挠墙,面上练就了城墙般厚的脸皮,“裴大姑娘,这如何使用呀?”
“噗哈哈哈——”云九鹤忍不住。
宋照捏紧了拳头,盯着云九鹤的眼神不善。
见状,裴晏如适时开口,“宋大人,看到那小一点的口了吗,你蹲下身子。”
宋照犹豫了下,还是照做了,“然后呢?”
“对着这个喊。”
“哦。”
宋照盯了号角口一秒,似是想到什么,嘴角的笑容咧开,他气沉丹田,浑厚的声音登时穿过“号角”,传遍方圆十里。
“于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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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大人在杀过来的路上哈哈哈哈
如渊夫妇要成婚啦!宝子们激不激动~~(不激动的话我再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