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扒了他衣裳
等裴晏如回到房间同傅定仪商量事情时,沈于渊没在。
软榻上,傅定仪瞅了她一眼,红唇微掀,“他刚走了。”
裴晏如顿了下,在男人对面坐下,神色淡然,“嗯,前段日子我不在,铺子可有发生什么?”
还以为她会问他们说了什么呢,傅定仪“啧啧”了两声,双手枕在脑后,瞥眼看去,“铺子没啥事,过几天竣工,对了,你怎么不问问我们说了什么?”
裴晏如眼皮微抬,“你俩能有什么好说的。”
傅定仪:“……”真实了。
想到什么,傅定仪揶揄的视线挪过去,目光落在那张摘了锥帽露出的清丽的容颜上,有点记仇,“他连句晏儿都不让我唤呢,小气的很。”
他与晏儿认识多久,他们认识多久。
他长晏儿两岁,两家世交,晏儿唤他声傅哥哥都使得的。
裴晏如睨了眼某人,见人嘀嘀咕咕说着,挺无情的,“你明面上是当唤我一声裴姑娘。”
“……”傅定仪桃花眸罕见的呆滞了下,随即夸张的捂住心口,墨黑的眉紧皱,控诉,“敢情在晏儿心里,我便是个钱袋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傅哥哥这心好痛。”
傅定仪演的认真,裴晏如眼底毫无波澜,战术性转移话题,“对了,我在你这看到个极美的姑娘,哪儿寻来的?”
京城中这般美却排不上名号的,倒是少见。
美人?
傅定仪放下手,暗叹了句,都说女大不中留,这青梅长大了也得给人摘走,方才想起来裴晏如提的,托着腮,慢悠悠的回,“我这不都是美人?你说哪个?”
可千万别是遇上那人。
傅定仪思索着,余光扫过去,见裴晏如神色自然,收回来视线,她应是遇见了楼里哪位姑娘,倒是不在意,“若是你看上了,带回去做个侍女也成,我这的人多多少少会点功夫。”
见傅定仪这般随意淡然的态度,裴晏如料想那姑娘应是低调,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兴趣,站起身,“不必了,那我先走了。”
来这一趟也算是了解了进度,裴晏如敛眸,指尖轻掸了掸裙摆,侧脸清冷,说出的话却带着温度,“谢谢你了。”
狩猎会后她一直没时间关注铺子的事,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他的人在看着。
傅定仪眉头挑了下,正欲说什么调侃下,却见门开了。
裴晏如听见动静,下意识转头,便看见那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口,对上她的视线,冷锐的眉眼温和下来,极为自然的开口,“走吧。”
傅定仪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最后笑了下,“裴姑娘和太傅大人慢走。”
裴晏如没再多说什么,把之前觉得闷摘下来的锥帽重新戴起来,和沈于渊并肩往楼下走。
虽然心里清楚这没什么。
但和个男人一起来逛花楼?
这怎么想怎么古怪。
裴晏如觉着好笑,眉眼舒缓下来,正下楼梯。
一个走神,脚下踩了空,失重感传来,裴晏如神色顿时一僵,手下意识往旁边一抓,用力一拽!
一片寂静中,只听到一道拉扯声。
“阿泠!”
沈于渊反应极快,猛地伸出手。
裴晏如没能借到力,身子不稳,惊呼了声,脚下飞快转变步伐,提气,正准备跳下去稳住身子,却不料——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臂,脚下步伐顿乱,提着的气散了,惊呼,“我去!”
她飞扑着跌到男人怀里,裙裾翻转又落下,贴着那温热的胸膛,强烈的心跳声在耳边震着,皙白的脸升腾起热意,她眸光颤动,尚未稳下心来,登时又僵住了。
她……
裴晏如呆愣的低头,看着手上拿着的......他束腰的革带。
上面织刻着鸟兽,镶嵌着金边,彰显着佩戴之人尊贵的地位。
裴晏如惊怔着转头,机械般看着那敞开的衣领子,她抓的力道极大,以至于他外袍散开,露出里头的白色底衣来。
“阿泠儿,这下可是要对本官负责了。”耳边传来一声低笑,暗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他应是低了头,气息离得她很近。
裴晏如手心发烫,把革带塞到他手里,轻咳了声退到一边,语速飞快,“你快些穿好,负责一事,再议,再议。”
说罢,她扭过头,提起裙子,脚步匆匆往楼下走,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好在不是大庭广众的,不然她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心都有了。
身后,沈于渊垂眸,手心残存着温热,忽而心情愉悦起来,将衣服拢好,抬脚跟上去。
出了红云楼,已经快到未时,天越发热了。
裴晏如轻拍了拍脸,呼出去一口气,冷静下来。
一抬头,却对上两双乌黑的大眼睛。
裴晏如淡定的很,“你们大人在后面,我先走了。”
元安拱了拱手:“姑娘不等等大人吗?”
一旁,元千抿唇,见着人出来也没反应过来,脑海中一遍遍重复着不久前说出去的话,勾起往事,各种思绪缠绕在一起,乱的一批,不多时,俊朗的脸如煮熟的螃蟹似的,半句话说不出来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那看着是个男人,于是我就去抓他,没想到,力气用的大了,竟然把.....把他衣服扯破了,然后.....”
他难以启齿,但元安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他,“然后咧,是个女人?”
“嗯,然后我一个走神,差点被她....”
“然后咧,被她杀掉?”元安单纯的问。
他心底升腾起羞耻,双拳紧握,毫不犹豫的点头,“没错,所以我不愿意告诉你们的理由就是这个,想我好歹是暗卫之首,怎么能险败在一个女人手里!”
“切,小伙砸你长点心吧。”听完他的故事,元安不走心的敷衍了一句。
元千抿着唇不说话了,那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长得那般美的女子,见他已经发现,她也没再伪装,趁着他走神的功夫,她反客为主,把他压到墙上,指尖缠绕着秀发,在他脸上轻轻拂过,那时候她离得他很近,伤药的味道掩盖了那若有若无的香味。
他那时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心砰砰乱跳着,但却没想,她朝他一笑,然后毫不客气的打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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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质疑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身边乱七八糟堆着一大堆姑娘,娇笑着,扇着手帕,胭脂水粉气息极重,他跟个乱入的毛孩子似的,好不容易冲出人群,也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裴晏如没注意到元千的异样,见元安这般问,“不了,我还有事。”
听着身后逐渐走近的脚步声,裴晏如越过两人,没入人群。
今日正好出来了,便去看看铺子好了。
见女子的身影消失,元安迎上自家大人,没了刚刚的散漫,恭恭敬敬道,“大人。”
沈于渊目光落在不远处,知晓她的去向,收回视线,淡声问,“嗯,事情可解决了?”
闻言,元安神色肃穆,“回大人的话,金玉楼的密探已经抓住了。”
沈于渊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金玉楼。
一大早,元千便收到了消息,大兴国密探从某位大人手里拿到了王城布防图,正准备假扮寻常百姓离城。
但正好到了晌午,今日太阳出的大,密探以为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便充当顾客进了金玉楼用膳。
沈于渊带着一些人埋伏在此,逮了个正着。
“嗯,严加看管,别让人死了。”沈于渊眉眼淡漠下来,抬脚往前走。
“是。”
元千回过神来,跟着应了声,看着鱼龙混杂的街道,眼底划过一抹疑惑,问了句,“大人不回府吗?”
按照往常来说,事情解决了,大人又不喜晒太阳,通常都是回府里批阅公文。
沈于渊淡眸瞥过去,元千顿时噤声。
他傻了。
裴姑娘都在外头呢。
大人回去干什么。
元安还是难得能跟在大人身边,和元千并肩走在一起,感觉挺新奇的,四下去望,时不时和元千说下话,见着个摊子上卖的,来了兴趣,“对了,那是什么东西呀,好多姑娘围着哦?”
元千顺着视线看过去,翻了个白眼,“那是香包,看样子就知道了啊,你眼睛白长了?”
“不是啊,我只是想知道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香,好不好闻嘛。”
元安只是顺嘴一提。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
元千眸子微动了下,侧眸去看,心下呢喃,香包……
他现在都快忘了那个女刺客身上的香味了,不过他相信,只要让他再闻到,他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几人步行至北街,中途元千买了把伞,替沈于渊遮着,打发元安回府审问,耳根子才清净下来,两人刚刚走到一处新起来的建筑物面前,看着围在那的人群,元千心头微跳。
那不是裴姑娘的地方?
这周围的铺子都拆干净了,整合在一起新起来了一家铺子,但那其中有些铺子还是他亲手收来的,哪能不知道。
人群之中,剑拔弩张。
“我告诉你!就算你拿着契约也没用,这块地本殿看上了就是本殿的东西,没有本殿的允许,谁也不能在这块地上动土!”
身着复杂纹样华服的男子颐指气使,略显肥胖的脸上堆积着横肉,挤压成一条线的眼睛瞪着,瞧着有几分滑稽,短肉手指指着裴晏如,叫嚣道。
正是当朝十皇子,萧永阳。
而他旁边,站着过分削瘦的男子,穿着交领蓝袍,宽大的袖子套在扁平身躯上,像是久卧病榻,是十二皇子萧景阳,萧景阳还算俊逸的脸上浮现为难,“皇兄,这是这位公子的铺子,我等身为皇室,切不能做以权压人之事。”
话虽这么说着,但男子脸上却没几分愧色,眼底透着属于皇族的倨傲。
裴晏如身前站着红云楼的小厮,见状,小厮正想开口却被裴晏如拦住了,她扫过面前两人,不缓不急地开了口,“两位皇子殿下,便是京城,也有京城的规矩,在下循规蹈矩的盖商铺从商,确实不知原还有土地私占一事。”
墨国皇室权力虽大,但下还分六部,土地归户部管理。
买卖交易,银钱两讫,便是告到皇帝那里,理也在她这里。
萧永阳一拂袖,摆出蛮不讲理的架势,“放肆,本殿乃皇室中人,这片地多少钱,你且说个数,本殿用十倍价格买下你这破铺子。”
说着,萧永阳微抬高双下巴,眯缝眼瞧人,“算是便宜你了。”
裴晏如嘴角轻扯,“哦?殿下所言当真?”
闻言,旁边红云楼的小厮神色微变,“公子.....”
主子吩咐了,无论怎么样都要护住这里,虽然这位公子是这个铺子的主人,但主子那里他不好交代啊!
裴晏如轻斥了声,让小厮闭了嘴,抬眼看向愣住的两位皇子。
萧景阳率先反应过来,病态白皙的脸上露出抹自以为善意的笑来,“公子且放心,我等身为皇室中人,自然一言九鼎,断没有临时变卦的道理。”
说完,萧景阳控制不住咳嗽几声,连带着身躯都跟着微微颤抖。
隔着面纱,裴晏如看不清萧景阳的脸色,但听这咳嗽声,似乎命不久矣?
萧永阳回过神来,扶着皇弟,低声关心了几句,见萧景阳朝自己摇头,这才抬头看向裴晏如,自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威慑力,心下洋洋自得,开口道,“算你识相,本殿自然说话算数,你且报个数来。”
看这遮遮掩掩的样子,应该不是京城人士,没见识的乡下佬想来也不会报出多高的价格来。
他的私库里应该能拿的出来。
裴晏如嘴角浮现笑容,昂首看了眼还未完全竣工的铺子,眉梢微挑了下,缓缓开口,“这乃是木匠之首程严先生亲手所建,价值自是不必我多说,加上安公子的亲手设计,看在皇子殿下的身份上,只用五百万两银子,十倍的话便是五千万两?”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这....五百万两已是昂贵极了,五千万两,真金白银!便是国库短时间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吧?”
“那程严我听说过,这几年都不曾出手,他的手艺有价无市,但那安公子又是谁?”
有人疑惑不解。
程严名声在外,听说过的人数不胜数,在场也有名流富商,比之有所耳闻的普通民众,他们都曾见过程严真面目。
人群之中,有人轻呵了声,站出来,目露嘲讽,“这位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程老早已放话,此生再不碰木工,这建筑从外看来,构造确实精妙,但依在下看来,比之程老的手艺还差些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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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不如来打个赌
有人认出来说话的人,惊讶的睁大了眼,低呼出声,“喻腾,首富家的公子!”
既是首富,那自然见多识广,不少人都相信了他说的话。
不少人看向裴晏如的眼神变了味,“这公子听声音年纪轻轻,却不想狮子大开口,连皇子殿下都敢坑不成?”
“是啊,喻公子见多识广,想来是真正见过程老手艺,他说不是,那肯定不是了。”
“还是说以为无人识得程老的手艺,大放厥词之后狠赚一把离开京城?”
“这下打脸了哈哈哈,这铺子开不成许是还要被抓进去呢。”
听着周边传来的吹捧,喻腾睨了眼那依旧站的笔直的青衣之人,眼底闪过不屑,轻摇了摇头,“许是这位公子受人蒙蔽,误以为请来了程老罢了,但这番开价也属实过分了些。”
裴晏如瞥过去一眼。
啧,倒是有趣。
萧永阳眼神古怪的看了眼出头的喻腾,肥胖的脸上眼珠子转了转,正要开口,却被萧景阳扯了下袖子,他低头,听得人低语几句,眼睛一亮,清了清嗓子,操着大嗓门喊,“大胆贱民,竟敢胡乱抬价,该当何罪!”
不等裴晏如说话,萧景阳跟着开口,说话带着病弱之人会有的气短,嗓音虽温柔却断断续续,“想来这位公子如同喻公子所言也是受人蒙骗,咳咳,这样,只要开出合理价格,皇兄你便不要同人计较了。”
这话从表面听来似乎是为她说话,但......
想趁机压低价格?
裴晏如淡淡扫了眼三人,有一瞬间怀疑这三人是不是勾结在一块儿。
一唱一和的,搭台子唱戏呢?
她轻笑了声,“程老确实封手已久。”
这话落下,喻腾嗤笑了声,看向众人,扬声道,“各位,家父乃京城首富喻山,我喻府府邸曾有幸请来程先生指导建造而成,在这里,我可以很肯定的说,这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建筑绝非出自程老之手!”
众人大笑,看向裴晏如的眼神多多少少带了点不屑一顾,“这下承认了吧?”
“这一看就是外乡人,以为拿着程老的名头就能为所欲为?”
“当真是闹了个大笑话,现在跪地求饶应该还来得及吧!”
铺天盖地的嘲讽席卷而来。
不远处,听着传出的声音,元千气不过,抬脚就要冲出去,却被沈于渊拉住了,不解的侧眸,“大人?”
瞧着自家大人黑沉的脸色,元千更纳闷了。
明明大人比他还生气,为什么不出面?
以大人的权势地位,就算是皇子那也得给爷爬。
沈于渊心内喟叹一声,眼底幽深一片,却没解释。
人群中。
裴晏如神色自若,面朝向喻腾,缓缓开了口,“喻公子既然这般有自信,那不如和在下打个赌?”
喻腾五官生的平平,但眉眼间满是自信,“你说?”
“若在下这铺子不是程老亲手建造,那这铺子,在下分文不取送给二位皇子殿下。”
裴晏如视线转向三人,漫不经心的道,见三人看过来,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若是,那喻公子在小店开业当天亲口道歉,再赔偿二百五十两银子作为补偿,可敢答应?”
若是她没猜错,三人虽不是同伙。
但这喻公子这番出面,想来也是存了讨好皇室的心思。
她不介意“成全”。
二百五十两?喻腾狐疑的盯着面前青衣飘飘的少年,暗笑,还真是年少轻狂。
就算不是出自程老之手,那建造所费的经费也绝对超出了那么多钱。
“我答应,只是公子如何证明?”喻腾自动忽略那所谓的道歉,带着绝对的倨傲,眼神落在裴晏如身上,上下打量了眼,啧了声。
他绝对不会输。
前段日子他还听父亲提起过,说是程老不见踪影许久,派人到多地去寻,还在城中挂下了高价聘书,但程老都没能来。
想来是彻底淡出这一行了。
以这小子的年纪,想来也不可能认识程老这样的人物。
裴晏如转身看向铺子,忽而觉得有趣,嗓音带了玩味,“程老,这听了半天,可有什么话想说?”
这当着本人的面说着自己手艺不如自己,这感觉应该挺与众不同的吧?
话音落下,众人皆一愣,目光顺着裴晏如的视线看去,却见从铺子里走出来一位身穿深灰色长袍的老人。
这,难不成真是传说中的程老?
程严双手背在身后,慢吞吞走出来,对上众人审视的目光:“...........”
我不如我自己?
年轻人不讲武德!
寻常百姓自是没见过,但喻腾却是真真切切见过程严的真面目的。
当下傻眼了。
裴晏如掩下的唇微勾,明知故问,“喻公子,你看看,这可是程先生?”
喻腾:“.........”
喻腾都不用细看,只远远看上一眼,便知道那就是货真价实的程老,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真能请到程老?!
对上周围人的视线,喻腾感觉像是被一巴掌狠狠呼在脸上,脸色涨的通红,朝着程严拱手作揖,“程老先生,小人眼拙,竟没能看出是程老先生之作,惭愧。”
程严淡淡扫过去一眼。
没见识的小子。
他才懒得搭理。
这般想着,程严收回视线,很淡的点了下头,算是给了回应。
裴晏如眼眸微转,轻笑出声,“喻公子,之前的赌约可还作数?”
虽隔着锥帽,但从纱下传出的声音却极为动听,如珠玉敲击,带上些许笑意,落在在场一些女子耳中,忍不住红了脸,小鹿乱跳。
忍不住去想。
那面纱下的容颜该是何等的绝色。
反转来的太快,众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愣愣的看着几人。
有人看看喻腾通红的脸色,又看看气质不凡的青衣少年,眸光闪烁着激动,“程老出品,必是精品!这铺子我来定了!”
议论声传开。
“这位公子是何方神圣?竟然真的请来了程老?”
“不对,难道就我好奇这铺子到底是卖什么的吗?看样子好古怪,同寻常的铺子可谓是天壤之别。”
“看样子过几天便能知晓了吧?待过两日我们再来看看呗。”
“说的有道理。”
听见四周的议论声,萧永阳低头看了眼萧景阳,见人摇头,清了清嗓子,“罢了,你这店小,容不下本殿下,这铺子,你开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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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
你们来填
第六十四章:陷入绝境
裴晏如垂眸,嗓音浅淡,“在下恭送两位殿下。”
见两位皇子都走了,喻腾留着也不是,也不想多丢脸,拂袖离去。
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
不远处。
元千深深叹了口气。
大人又错过了在裴姑娘面前表现的好机会。
人群散去,裴晏如轻轻撩起锥帽,正松出去一口气,却在抬眼的瞬间,微愣。
她倒是没想到沈于渊会站在这。
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伞下的男人,他着一袭墨色锦袍,交领上衣织着鹤纹,袖边以银线绣着,浑身透着矜贵,玉冠束发,有风吹来,发丝飞舞,油纸伞下那张出色的容颜俊逸出尘,宛若画中走出来的美男子,那双眸,似乎只有她一人。
带着柔情和温润。
裴晏如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个颜狗,但这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一句话,这美色,她可以!
咳咳。
既然人都在跟前了,那自然没有视若无睹的道理,她抬脚走过去。
不等她开口,程严慢吞吞的声音传来,“这是谁?你男人?”
裴晏如脚步一顿,偏听见的不只有她。
裴晏如脑海中当机了一秒,正想说什么,沈于渊自然的走过来,牵住她的手,看向程严的眼神讳莫如深,缓缓开腔,“程公子,介绍一下,这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娘子……
一旁,元千嘴角疯狂上扬,不愧是大人!
裴晏如:“……”
程严:“……”
程严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忽而敛下眸往回走了。
他不和当官的认识。
裴晏如虽不知程严为何对当官的这么厌恶,但她尊重他的选择,只回头看向沈于渊,“等开业那天,请你来看。”
沈于渊对铺子开张并不感兴趣,但对小姑娘开的还有几分兴趣,闻言略点了点头,“是做什么的?”
裴晏如弯唇一笑,“秘密。”
夜幕降临,幽蓝色的天空上点缀着繁星,本是静静的夜,但却格外不平静。
有皇宫侍卫从大街穿过,举着火把,一张张冷漠的脸上带着禁卫惯有的麻木不仁。
裴府灯火通明,明惜着急的在门口来回踱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双手紧扣着。
裴家三位姑娘都在,裴锦月寒着脸,眉宇间宛若结了寒霜,猛地攥拳,抬脚就要出去。
见状,云九鹤一惊,忙把人拦下来,“锦月姑娘,不可!”
“不可什么不可,我祖母被带走,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看着祖母去死不成!”
着急之下,裴锦月也懒得管什么尊卑礼仪,朝着人大吼。
她自认从没有做过对不起墨国的事,她爹娘都死在战场,裴府满门为墨国做的难道还不多么!
裴锦月沉下脸,眼底漆黑一片,带着血腥和狠厉。
自战场上磨练下的血气瞬间爆发,气势逼人。
云九鹤心头微震,却说不出话来。
他虽不是墨国人,却在墨国生活了很多年,听说过很多关于裴将军府的故事。
老太君原育有三子,除了嫡长子一系生的都是女儿,另外两脉都是男儿,但裴家老二,老三,以及裴府所有男眷,几乎都死在了战场之上!
边境洒满了裴府男眷的鲜血,但他们的死换来的却是皇帝的质疑和赶尽杀绝。
裴锦月忽地笑了,笑得眼睛泛着水光,奔溃又绝望,“爹娘死了,堂哥们也都死了,年仅十四岁的堂弟.....他还那么小就残了双腿,终身成为废人,这些!”
说到这里,裴锦月仰头看着云九鹤,双眸通红,撕扯着声音,“这些我不恨,我们生在墨国,生在将门,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责任,可凭什么....凭什么啊.....!”
凭什么要这么对她们。
裴锦月捂住脸,她刻意去忘掉的画面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她就站在那。
亲眼看着堂哥们的鲜血染红了那片暗红的土地,他们的头颅被当作战利品在敌国将领手中,被当作炫耀的资本,肆意凌辱,他们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每当午夜梦回,她都做噩梦,怕出一身冷汗。
她怕孤单一人,怕什么都没了,怕有一天她苟延残喘的活着,但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座座亲人的坟墓!
她不傻,这番皇帝叫祖母进宫,便不是她们裴府的错,但凡说不清楚,那随随便便关上几天,以祖母的身子怎么熬得过去!
裴锦月脑海中的弦崩断,蹲下身子把头埋在臂弯里,眼泪不住的滚落。
裴允禾跟着落泪,跑过去抱住裴锦月,颤着声音,小脸上满是不知所措,“二姐姐,没事的,嫡姐一定有办法的,对,一定有办法的。”
她不懂为什么祖母会被抓走,但素来坚强的二姐姐竟然都哭了。
那定然是事情很严重。
裴落姝红了眼眶,微垂眸,眼泪自眼中掉落。
邵昱珩站在裴落姝身后,眼底划过一抹心疼,抬了抬手,又放下手,欲言又止。
裴晏如回府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身子僵住。
所有人面色凝重,而坚强活泼的锦月、神经大条的允禾、柔弱却心性稳重的姝儿都落了泪。
见她回来,明惜立刻冲过来,急忙道,“姑娘,老夫人被带走了,说是陆府一纸御状告到了陛下面前,林家人在宫门外以死相逼,说是,说是姑娘您害死了林姑娘!”
裴晏如抿唇,“好了,别急。”
她早猜到会有那么一出,但却未曾想过,府里会闹成这样。
云九鹤见着裴晏如,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之色。
在云澜阁一事他事后找人去查了,在那间房的床底下找到了快饿昏过去的侍卫,此事是宋家人布的局没错,但也是这裴大姑娘故意将计就计,这才闹了那么一出。
目的应是为了三姑娘的婚约一事,现在婚约解除了,却让裴府陷入更大的绝境。
不可谓不鲁莽!
便是他都知道,现在裴府如履薄冰,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裴锦月也看见了回来的裴晏如,站起身脚步慌乱着走过去,双手搭上裴晏如的手臂,带上了哭腔,“阿姐,现在怎么办?祖母被带走了,你能不能.....”去求求太傅大人。
她瞳孔微震,收了音,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
她不能说那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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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无话可说
裴晏如抚了抚妹妹的发,轻声安抚,“祖母一事,我早有安排,放心,祖母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当真?”裴锦月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见裴晏如神色淡定,心也跟着静下来,猛地扑进裴晏如的怀抱,更咽下来,“阿姐,我好怕....”
别人都说,若是祖母没了,她们姊妹几个定然受人践踏....从前她不信,但现在...她又怕了,她还没有成亲,还没有吃很多很多好吃的,也没有给阿姐买很多很多漂亮的衣裳....
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温柔从容的声音缓缓在耳畔响起,“有阿姐在,不用担心。”
“阿姐……”不等裴锦月再说什么,从门口闯进来一对禁卫,公事公办的口吻,“裴大姑娘,陛下有请。”
裴锦月神经立刻紧绷起来,挡在裴晏如面前,“我能不能也跟着去?”
闻言,为首的禁卫冷漠的扫了眼,“裴二姑娘愿意,也请走吧。”
左右陛下的意思,是将裴府的人都带走。
裴锦月一喜,只要她去,说不定还能保护阿姐和祖母呢。
“胡闹!”一声轻斥。
裴晏如松开裴锦月的手,看向人群后的邵昱珩,见人点头,这才冷冷开口,“我没回来之前,今夜谁也不许离开裴府。”
“阿姐!”裴锦月急了。
擦身而过间,耳边传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嗓音透着温柔,“云回最乖了,替阿姐保护好妹妹们。”
她和祖母都不在,以皇帝的人品,派人来赶尽杀绝也不是不可能。
一语中的,裴锦月冷静下来,压下心头的不安,垂在一侧的手攥紧了,嗓音低下来,“阿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裴晏如颔首,跟着禁卫出门。
门口已经备好了马车,旁边站着不少侍卫,人群之中,有道视线自她出门以来一直落在她身上。
裴晏如眉心微拧,转头看去,目光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姜沉舟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以敌对的立场。
他沉默着没说话,看着手下人送她上了马车,翻身上马,一声令下,“回宫!”
裴晏如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姜沉舟,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她也不是什么人都要挟恩图报的。
一路上,原以为会不怎么顺利,但莫名的,一路平安抵达宫门口。
裴晏如掀开帘子,面前伸过来一只手,她抬眼看去,是姜沉舟。
男人穿着黑红侍卫服,腰间配剑,褪去了粗布麻衣,连带着气质也变了,他朝着她说,“裴姑娘,请。”
“.........”
裴晏如换了身浅蓝的衣裙,避开男人的手,跃下马车,没多大的情绪起伏,“不用了,多谢姜侍卫。”
她.....
姜沉舟垂眸,收回空落落的手,转身,嗓音里听不出情绪,“请。”
承乾宫内,正中央跪了一地的人,哭嚎声不绝。
一旁,陆夫人和陆大人站着,陆夫人用手帕抹了抹眼泪,“妹妹,都是我这做姐姐的失职,没能照顾好筠儿。”
跪在地上恸哭的正是林家夫妇。
闻言,其中跪着的妇人抬起头来,脸色说不上好,皮肤暗沉一片,脸颊上布满了泪痕,伤心欲绝,“求陛下为小女作主!”
林家势弱,但此番也是死磕到底了。
上首,萧长存正襟危坐着,抬了抬手,“你且细细说来,若是证据确凿,那朕自会秉公处理!”
说罢,萧长存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老太君,眼底微暗,安抚着道,“老太君你也莫忧心了,此事依朕看来,定是有什么误会。”
罗氏神色淡淡,“陛下说的是。”
见罗氏反应这般平静,萧长存心底涌上不悦,面上却是笑着,没再说什么。
区区一介老妪,当着他的面怎敢摆出这般表情。
正僵持着,从门外进来几道人影,为首的便是御前侍卫长姜沉舟,奉皇帝命去“请”裴晏如进宫。
林家夫妇顺着声音回头看去,见着由远及近的女子,看清女子长相,林夫人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朝着裴晏如冲过去,歇斯底里,“就是你!你害死了我女儿!还我女儿命来!”
裴晏如神色很淡,她脚步停了,就站在那。
就在林夫人要接近她的时候,身前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姜沉舟极为冷漠的扣住林夫人的手臂,嗓音里含了怒气,“放肆,御前失仪,该当何罪!”
林夫人拼命挣扎着要推开姜沉舟,满是怨恨的眸子死死盯着裴晏如,拔高音量,“放开我,我要这贱人偿命!”
裴晏如唇角扯了扯,看了眼哭的假惺惺的陆夫人,眉头挑了下,越过林夫人,行至正中央,微福了福身,“臣女见过陛下。”
萧长存双手放在膝上,往下看了眼,目光在见裴晏如脸上扫过,忽然生了几分耐心,“你为何不行大礼?”
寻常人第一次面圣皆是行跪拜礼,很少有人敢这般随意。
本以为他这么说了之后,底下的人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跪地行礼,萧长存身子微往后靠,摆出几分上位者的架子来。
却不想,依旧是清清淡淡的声音。
“臣女有幸得先帝允诺,这偌大的皇宫,见谁都不必行跪礼。”裴晏如嗓音轻轻的,说的话也轻飘飘的,但听在萧长存耳里,却变了味儿,眸色顿沉。
如今这天下都是他的,怎么还受不得一个跪拜礼?
先帝先帝!
天天就知道拿先帝说事!
那不如朕送你们都去见先帝好了!
萧长存猛地拂袖,没了耐心,厉声,“裴晏如,林惠筠之死,你可有何话要说?”
“臣女无话可说。”裴晏如慢条斯理的回。
又不是她推的人,和她有什么关系。
“陛下,您看!她承认了!就是她杀了筠儿,是她!”
林夫人一下激动了,挣脱开姜沉舟的手臂,扑跪在地,原先打理好的头发因为动作散开,簪子斜斜的插着,宛若疯婆子一般哭喊着。
姜沉舟眉头微皱,看了人一眼。
她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萧长存眼瞳扩大,多看了眼裴晏如,又收回视线,他倒是没想到裴晏如会承认的这么痛快,神色微变,痛心道,“裴晏如,你出身将门,不仅没能继承你父亲的英勇,如今还犯下这般错事来,你要朕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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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指认
这话.....是要给她定罪?
裴晏如眼底划过抹玩味,扫了眼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陆家夫妇,偏过头去,状似好奇的询问,“陆夫人,我有一事不明,可否请陆夫人解惑?”
陆夫人放下帕子,嗓音有些哑了,显出几分疲惫来,像极了为侄女的死痛心至极的好姑姑,“裴姑娘有话直说便是。”
裴晏如转向老太君,又问了句,“祖母,那日在陆府,您可是确切听见林姑娘是在府里落得水?”
老太君不明所以,但配和自家孙女儿,“嗯,那日确实听见了陆家的下人惊慌失措的来说起。”
听见这番问话,陆夫人面色不改,嘁嘁切切的叹了口气,“老太君所言非虚,只是府里的池子底下连接着护城河,我命人打捞了多个时辰,也未能寻到筠儿的尸身。”
“陛下——”林夫人神色激动,张牙舞爪着,却被林大人拦住了。
眼见着自家夫人又要开始闹,林大人生怕惹恼了陛下,跪行了几步出来,结结实实磕了个头,“陛下,老臣老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家境虽清贫,但平日里也都是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生怕出点什么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俩夫妻也活不下去了。”
本就只是做个小官,本以为女儿去陆府是去享福的,没想却赔上了女儿的命。
林福神色间满是悔恨,俯在地上的手攥紧狠狠捶了下地,老泪纵横,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让女儿去投奔。
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找个好人家嫁了....现如今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死了还要受人诟病毁了清白。
女儿呐,是为父对不起你.....
他这番话明面上没什么,但却不可否认,是在以死相逼。
换了以前,萧长存自是厌恶,但现在,倒是乐见其成。
“林大人可是想知道真相?”
如玉石相击般清脆动听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响起。
裴晏如没了散漫,绝美的脸上清冷一片,林福闻声回头,眼底难掩恨意,“裴姑娘心机城府,老臣佩服,但小女因你而死,这是确凿的事实,你莫不是想颠倒黑白不成!”
年过半百的林福激动的面部肌肉都在颤抖,咬着牙根,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
裴晏如淡然开口,“诸位有所不知,林姑娘出事之前,早已有一月身孕,一个要做母亲的人,我想她是不会轻易选择轻生的吧?“
一月...身孕!
林家夫妇如遭雷劈,当场震在那。
怎么可能!
她们懂事乖巧的女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裴晏如扫了眼脸色微变的陆夫人,轻扯了扯唇,不等她继续说,就被人打断了。
陆夫人震惊有余又指着她,“裴姑娘,这话你可不要乱说,筠儿在陆府向来安安分分,至今尚未出阁,怎么可能同人苟合,现在筠儿已经死了,裴姑娘莫要信口开河,坏了她名声!”
候在大殿之上的宫女太监眼观鼻鼻观心。
姜沉舟手搭在剑上,目光却落在那道纤细的身影上,她一身素衣,立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上,却没有半分怯色。
闻言,裴晏如轻嗤,“那苟合之人是令郎,陆夫人自然缄口不言。”
陆府三位公子,除了陆三公子是庶出,听说生母只是个舞姬,在三公子出生后不满三岁就暴病身亡,另外两位公子都是嫡出。
林雁秋眸光猛的颤了下,脱口而出,“胡说八道!”
那晚的事情,知道的丫鬟侍卫,她都已经解决了。
话音刚落,裴晏如正想说什么,就见门口传来传叫声,“太傅大人到!”
裴晏如神色微顿,顺着视线回头。
总算来了。
听见太傅大人四个字,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萧长存抬眼看去,就见那道墨黑身影踩着暗纹靴而来,眉心突突的跳。
沈于渊一进来就对上了那双凤眸,心底生出几分愉悦来。
倒是不枉费他这番亲自赶来。
裴晏如眉梢微挑,看着人到了跟前,只听得那低沉好听的嗓音缓缓响起,“臣,见过陛下。”
萧长存随意摆摆手,压下心中的烦躁,“太傅今日怎的有空来了?”
他明明找人去堵截了他,没想还是赶来了。
沈于渊眉眼淡然,棱角分明,“臣素来不喜欢冤案,听说了此事,便赶来了。”
随着太傅大人的到来,气氛凝固。
陆夫人心头砰砰乱跳,但此事绝对没人能查出来,这般想着,她冷静下来,看着裴晏如开了口,“裴姑娘巧舌如簧,但做人,还是诚实些比较好。”
“是么?”裴晏如挑眉轻笑,也懒得多扯了,转头看向跟着沈于渊进来的“丫鬟”,“林姑娘,不如你来说?”
话落,“丫鬟”抬起头来,摘下了面纱,小脸略带苍白。
但不妨碍众人认出来,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林惠筠!
陆夫人瞳孔微缩,见鬼似的后退了几步,好在被陆大人扶住了这才没能跌倒。
林惠筠面若死灰,动作僵硬的福了一礼,“臣女见过陛下,见过太傅大人。”
过分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像是承受了巨大的打击。
林家夫妇惊怔了一瞬,随即喜极而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女儿奔过去,“筠儿!你还活着,太好了!”
林惠筠机械般低头看向自己的父母,怔愣了片刻,眼泪如决堤般汹涌而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爹,娘,筠儿对不起你们!”
是她鬼迷了心窍。
竟妄想他会对她一生一世的好。
却不知,这一切,不过都是个谎言!
死而复生。
便是萧长存都惊了下,但看着殿上风轻云淡,从进来开始便从容淡定的女子,眉心皱的愈发紧了。
此女....不能留了。
林夫人失而复得,别提多高兴了,眼泪都顾不上擦,忙把女儿扶起来,“筠儿快起来,有什么事咱们回去说。”
林惠筠却没起身,眼底划过一抹决绝,“回陛下,臣女确实曾怀过陆二公子子嗣,但却被陆夫人痛下杀手,孩子已经没了,若非裴姑娘出手相救,想来臣女此刻尸身或许还找不着。”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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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撑腰
林惠筠一席话,彻底击碎林雁秋所有的自得,保养良好的脸僵在那。
好一会儿,众人才反应过来。
“你这个贱妇,竟然敢对我女儿动手!”
林夫人咬牙切齿的朝人扑过去,如发了疯的兽,只想着为自己的崽报仇。
陆夫人一个不留神,竟被人掐住了脖子,林夫人用的劲儿太大,导致她脸色通红,胡乱挣扎着,“来人,把这疯妇拉走,咳咳!”
萧长存脸色难看下来,浑浊的眸在缠打在一起的两个女人身上扫过,实在忍不住,腾地站起来,“放肆!还不快拉开!”
闻言,姜沉舟挥手,很快就有几个侍卫上前,将扭打成一团的两位夫人拉开。
不知什么时候被扯了发簪,陆夫人脸上多出挠痕,发丝散乱,全然没了平日里端庄雍容的模样,陆夫人心底恨极了,却不敢发作。
这疯妇,竟然敢在御前动手!
林惠筠就跪在那里没动,没上前劝架,掩下的眸子里布满红血丝,交织着疯狂的恨意。
她恨陆家!
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事实真相大白,萧长存没了理由拿裴府开罪,冷冷扫了眼那哭闹不止的林夫人,撒火,“来人!”
不等萧长存下令,沈于渊淡然出声,“陛下,林氏虽言行举止有失,但念在护女心切,不如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萧长存一口气更在喉咙里,灼灼发烫,胸腔内升腾起熊熊烈火,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攥紧,紧紧咬着后槽牙,才压住那想要拔剑的冲动!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封个太傅!
萧长存恨极了先帝的决定,让他宛若一个傀儡一般,连处置个九品小官都处置不得!
冰火碰撞,殿上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裴晏如看出来了皇帝的愤怒,微转头,却见沈于渊神色平静,似乎只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但就事论事,林夫人确实御前失仪,但也情有可原,他这般说没有任何问题。
只能说皇帝肚量小了些。
裴晏如淡淡收回视线,殿上安静了片刻,就在她以为皇帝会气炸了不管不顾的时候,听得上首传来冷静下来的声音,“太傅说的有理,朕也能理解,今日的事情就这样吧,既然没出人命,陆卿。”
萧长存挥了挥袖,重新坐回皇位上。
听见叫他,陆大人站出一步,后背已然被汗水湿透,“臣在。”
“此事是你的家事,朕也不多说什么,往后要整改家风,万不可再出现这类事来!”
一番话,将命案说成家事,轻飘飘带过陆夫人的罪行,萧长存说完,目光瞥过那依旧没什么神色变化的沈于渊身上,好态度的询问,“太傅觉着朕这决定可对?”
暗藏危机。
沈于渊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陛下是天子,做的决定自然无人敢质疑。”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懒得理你。
左右他来也只是给自家姑娘撑腰的。
萧长存说这番话,存了膈应沈于渊的意思,却不知,寒了多少人的心。
林家夫妇颓然的跪在地上,林福本只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当着小官贴补家用,却不想,他效忠的君主,会是这样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林福又扣了一个头,“老臣恳请,辞官回乡。”
这个芝麻小官,谁爱当谁当!他不当了!
话音落下,就如在浩瀚的水面投入一枚小小的石子,只掀起小小的波澜后归于平静。
萧长存随意摆手,算是同意了,手底下那么多臣子,他自然不在意一个小官。
夜逐渐深了。
从承乾殿出来的时候,林惠筠扶着林夫人,在看向裴晏如时,眼神微闪了下,走过去。
两人面对面站着。
裴晏如眉头微挑了下。
还要找她拼命?
这一念头刚刚落下,就见女子跪下了,裴晏如眸光微动,却没伸手去扶。
林惠筠垂眸,“之前是我误会你了,在这里给你道个歉,还有三姑娘,说实话,我之前很希望她不能嫁进陆府,现在想来,这念头也没错,这陆府的亏我吃够了,你看得清,替三姑娘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是我太傻了。”
她以为怀上了他的孩子就能高枕无忧,但没想过,一个那么轻易移情别恋的人,怎么可能只会钟情于她一人。
林惠筠说的平静,裴晏如听着颇觉不是滋味,俯身,将人拉起来,喟叹了声,“你身子还虚,地上凉,别跪着了。”
第一世时,据她所知,真正当上陆二夫人的并不是林惠筠,她没有去细细了解过她死在什么时候,但想来,是没有什么好结局的。
此番也算是叫林惠筠看清了这陆府之人的真面目。
林惠筠低眸看着那温热的手,她似乎也没有她原来想象的那般讨人厌,眼泪在眼眶打转,却忽然笑了,“裴大姑娘,你若是我的姐姐便好了。”
那她也不至于会落到这般境地。
现在细细想来,她还有些羡慕裴三姑娘呢。
林夫人就站在一边,听见女儿的话,心头酸涩,作势就要给裴晏如跪下。
“林夫人。”裴晏如及时出手,把人拉住,“我没你们想的那般高尚,我这么做也有我自己的目的,若说救命之恩,林姑娘已经谢过了,夜深天凉,还是趁早回去吧。”
裴晏如淡声说完,转身往台阶下走。
纤细的身影逐渐远去。
林惠筠深深看着,直到看不见了那道身影才收回视线,指尖缓缓收紧,不自觉回想起晡时.....
“你是觉得他会爱你一生一世吗?”青色身影慵懒的靠在门边,语速缓慢,话音里带了点儿嘲讽。
那时她正沉浸在丧子之痛,一心以为裴晏如是害死她孩子的凶手,不管不顾的朝着人发疯,“是!若不是你,我过段日子就会嫁进陆家,成为陆家的二少夫人!”
裴晏如那时只看她一眼,嘴角轻扯了下,“那穿的厚些,我带你去看看事实。”
听见这话,她惊讶但心想能不被关在这里,就能找到机会逃回陆府,于是她一口应下了。
她随着裴晏如上了马车,一直到秦楼楚馆那条街才停下,她掀开帘子看时只觉得被耍了,恼羞成怒,“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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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我只是去见小弟!
她问出口,但没有得来解释,直到站在房间门口——
“爷,听说您本来是要娶那位林姑娘的?”矫揉造作的娇媚嗓音自屋内传出,随后便传来一声嗤笑,独特的嗓音,“玩儿腻了,我娘怎么可能让我娶这么一个小官之女,说来也是蠢,要是没被人发现倒是还可以多活几年,啧啧。”
林惠筠被处理一事,陆显庭是后来才知道的,但只惊讶了下便明白过来,并不放在心上。
他之前对愿意对这个表妹好,不过是瞧着姿色尚可,也好哄,想着留在身边也没什么。
但他真正要娶回来的,身份地位自然不能低了。
门后,林惠筠浑身如坠冰窖,眼瞳里的光忽的暗了。
这声音,她便是死了也不会忘记。
那个对她总是眉眼温柔,与旁人的逢场作戏不同,他会在她面前表现出疲倦的一面,她一直以为....她在他心里,是不同的。
原来....都是假的。
里面细细碎碎传来其他声音,“她哪有你们美,来,给爷香一个。”
“嗯,这个葡萄好吃,你再喂一个给爷。”
扒下那层虚情假意的面孔,无耻下流的本性暴露无遗。
林惠筠苦笑出声,回过神来,望着那漆黑的夜幕,轻声呢喃,“娘,你说,为什么得到一份真心,那么难啊。”
林夫人不知怎么安慰,几人一路出了宫门,车夫已经等候多时了,林夫人带着女儿上车,“回去吧,咱们回扬城,再也不来了。”
这件事高高提起,又被轻轻放下,陆夫人回到府里的时候还有些胆战心惊。
陆家两位公子都在门口迎接,见着两人回来,迎上去,陆先庭扶住魂不守舍的陆夫人,“娘,您怎么了?陛下怎么说?”
陆显庭神色间露出几分急切来。
他可是看上了裴晏如的美貌,要是被处死了就可惜了。
林雁秋回过神来,看着着急的儿子,还以为是担心自己,心下微暖,拍了拍儿子的手,轻叹了口气,“没事,现在已经解决了。”
陆友臣却不觉得,自打上回春日宴过后,他总觉得裴姑娘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裴大姑娘被......”听见这话,陆显庭愣了下,做了个杀头的动作,试探着开口。
“闭嘴!”
陆正国沉下脸,看向林雁秋的眼神带上了不悦,低斥,“蠢东西,凡事但凡要做,那就要做的干净,现在被人釜底抽薪,往后在朝堂上我都抬不起头来!”
今日在承乾殿上,陛下虽然没有怪罪于陆府,那也等同于将陆府和太傅一派划成两派。
往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倒是安稳。
这如今同太傅大人站在对立面,以太傅党的嘴碎程度,往后的日子等着他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越想越糟心。
说罢,陆正国狠狠一挥袖,踏过门槛,含着威严的声音落下,“往后府里不许再提起此事!”
陆显庭一震,却不明白到底出了何事,只能将目光转向林雁秋,“娘?”
这一晚上跌宕起伏的,林雁秋心猛地跟着一颤,没有要解释的兴趣,摆摆手,“娘累了,没出什么事,你们回去吧,对了,那贱种这几日可还在府里?”
提起贱种两字,陆显庭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在呢,每天都待在他那小破院子里半死不活的躺着。”
要不是爹不允许,他早把那贱种除掉了。
林雁秋垂眸,状似不经意的开口,“有时间多去照看照看他。”
“照看照看”,没人比陆显庭更明白,他阴笑了声,“放心。”
翌日,铜镜前,明惜手下飞快的替自家姑娘弄发髻,后怕道,“大姑娘,昨晚可把奴婢吓死了,要是林姑娘倒打一耙,姑娘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裴晏如垂眸,指尖随意把玩着玉簪上的珠子,轻笑了声,“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了。”
明惜手指顿了下,心底生出佩服,“姑娘真厉害。”
等收拾好,裴晏如起身,步行至正厅,已经到了用早膳的时间。
饭桌上,人已经到齐了。
裴锦月见着那款款而来的身影,心头欢喜,“阿姐,早安。”
老太太起的早,原先和其他孙女儿说着话,见着大孙女儿来,眉眼间和蔼的笑意加深,斑白的发打理的很好,精神气比之以往要好很多。
裴晏如拉开椅子坐下,“早,泠儿给祖母问安。”
门外,院内的梨花又盛开来,满枝的雪白花朵星星点点。
用过早膳之后,裴锦月站起身,咧嘴一笑,“阿姐,今日我要出门一趟。”
裴锦月换了身明艳的衣裙,金色的纹案搭配在明黄色长衫上,显得格外和谐精致,脖项间挂着璎珞,不似以往长发高高竖起,而是绾了发髻,发髻间穿着蝴蝶小簪,添了几分女儿家的娇俏来。
“嗯?去哪?”裴晏如淡淡瞥过去一眼,昨晚上还哭的稀里哗啦不知所措的丫头睡一觉起来倒是精神头饱满,这番与往常不同的打扮,又是......
裴锦月抿唇,瞅了眼祖母,又看了眼好奇看向自己的两个妹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去,云澜阁,听说那边花开了很多。”
说起花。
裴晏如倒是想起来另一件事,她那意泠院里前两日搬来了一大堆花苞还没开的蔷薇,她那时没空去管。
现在那些花大半都开了,她刚刚随意瞥一眼过去,半个院子都笼罩在粉色的蔷薇花中。
美如仙境。
她之前不过随便提起一句,他难不成真把云澜阁的花给她搬来了?
这般想着,她抬头,“云澜阁的主人是谁?”
裴锦月心头一紧,瞅过去一眼,见没什么异常的,这才开口,“云九鹤,是太傅大人底下的人。”
云九鹤?
这个名字裴晏如有点印象。
第一世的时候她曾听人提起过,只是没什么交集,名字和长相对不上。
“那,祖母,阿姐,我走咯?”裴锦月往外瞧了眼,已经过了辰时,阳光自树梢缝隙中洒落,枝头有鸟儿停着,叽叽喳喳的闹着。
又是难得的平静。
裴晏如素手倚在下颚,慵懒的打趣,“咱云回大了,是要去会情郎了?”
阳光落进来,她泛着淡淡莹光的皙白容颜上带出点儿笑意,惹得裴锦月红了脸,“才不是,我前阵子收了个小弟,我只是去见小弟罢了,才没有其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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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云回要去约会啦~
第六十九章:当小朋友哄
裴晏如没再调侃,待散了,这才同明惜漫步朝府外走。
等出了府,明惜粉面桃腮的脸上漾开姨母笑,“姑娘,奴婢还是头一回见二姑娘打扮的这么好看呢。”
寻常日子里见了,二姑娘大大咧咧的,也不似寻常女儿家打扮,活脱脱一个女汉子。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裴晏如踩着矮凳上了马车,轻应了声。
马车缓缓朝北街行驶。
此刻,太傅府,地牢,阴森血腥,昏暗的灯火照着,隐隐传出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声音和叫骂声。
“说不说!”
“元副首领,这探子嘴还挺硬,审问了那么久愣是没蹦出一个有用的字来。”暗卫甩了甩手,把布满倒刺的鞭子扔在一边,呸了声,朝着元安道。
一旁,黑衣少年坐在椅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听见这话,一个激灵,困眼朦胧的抬眼,说话的时候都打着哈欠,“那你泼盐水,多整点,大人交代了,别弄死就行。”
元安懒洋洋瞥了眼那被倒挂在刑架上的敌国探子,神色间难掩倦色,从昨日午后被赶回来审问后,他一刻不停的审问,一开始他还有劲儿,熬了一宿,愣是一点效果都没,人都快傻了。
暗卫听令,打了桶水来,当着探子的面,抓了一大把盐扔进去,随意搅了搅,抬起来便一桶泼上去,“快说!”
“啊!”中年男人原本垂着头,被盐水刺激的醒过来,痛呼出声,凌乱不堪的发丝黏在脸上,略显肥胖的脸上血痕已经干了,结了痂,狼狈极了。
元安瞥过去一眼,缓缓开口,“我劝你最好识相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免得多受皮肉之苦,这么和你说吧,这地牢之中,多的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刑具,你若是实在不识相,那我也只能拿出来了。”
“呸!下国之民!和你们那个夜郎自大的皇帝一样,不久的将来,我大兴国铁骑势必会踏破尔等下国王城!尔等皆为我大兴国奴仆!”
探子朝着元安吐了口口水,怒瞪着眼睛,猖狂道。
“嚯?”
元安也不是吓大的,闻言往后一靠,轻蔑的扫过去一眼,翘着二郎腿,“以后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你肯定是看不见了,来人,把家伙抬出来!”
以为这太傅府地牢没点厉害的家伙?
前院,粉嫩的桃花开了满院,桃花瓣落了一地。
两道一高一低的身影在游廊中漫步,沈于渊微偏着头,目光全部落在女子身上。
静谧又美好。
有风吹来,裴晏如轻扯了下旁边人的衣袍,在游廊上坐下,走心的夸赞,“你这院子布置的真好。”
她以前听过十里桃林,但却没想过还有人将桃树栽了满院。
等秋天时,岂不是结了一院子的桃子?
沈于渊自然的在一旁坐下,深邃的眸落在院子里,顺着话说,“嗯,我也觉得这桃花甚美。”
她喜欢的,便是他喜欢的。
裴晏如颔首,认真道,“那府里桃子应是不缺。”
原本要说出口的情话顿时卡住,沈于渊低笑扶额,许是真的觉得好笑,他笑得眉眼弯弯,身子跟着轻颤,又像是无奈极了。
“你笑什么?”裴晏如听见笑声,回头,他生的很好看,笑起来更是惊艳。
但有什么好笑的。
她美眸微动,又看出去,目光落在那开的繁盛的花上,细思,总不能都是不结果的桃树?
“便是十里桃林在我心底也比不上阿泠一人。”沈于渊好以整暇的看她一眼,将未说完的话说出来。
他身子斜斜的倚在栏杆上,墨发束起,眉眼间浮现淡笑。
裴晏如反应过来,原来是想撩她,不等她说什么,却见对面那道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呼吸微乱,眸光停滞,下意识出声,“你......”
意料中的场景并没有到来,一只略带冰凉的手从她头顶拂过,含着笑意的声音敲在心上,“阿泠在期待什么?”
沈于渊往后退了半步,又坐回位置上,分外好看的手上捻着一片落花,眼底闪烁着细碎笑意。
裴晏如:“...........”
她颇有些恼了,起身,“我这番来,便是来谢谢你昨日的帮忙,我先走了。”
明明前一秒还说着那般的情话,后一秒又突然凑近。
换做是谁都会想是……
裴晏如暗道自己也是昏了头了,放着铺子不去看,非要来他这闹心。
她正欲走,衣袖却被扯住了,不等她回头,不远处元千脚步匆匆的过来。
很快到了两人跟前,元千先是看了眼裴晏如,随后拱手行礼,“属下见过大人,见过裴大姑娘。”
“出什么事了?”沈于渊眼神凉凉的看着来打搅他们二人世界的下属。
元千哪能知道来的这么不巧,顶着那凉凉的视线,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大人,元安传来消息,说是那人死活不松口,快死了,问您要不要命元弦去治。”
元安那臭小子,事儿没审出来,人倒是快弄死了。
现在还得他背锅。
元千暗暗问候了元安几句。
话说出口,元千小心肝儿抖了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小心看了眼大人的脸色,在裴姑娘面前说这些,他会不会完蛋?
沈于渊倒是没想过在她面前隐瞒,但想到那时候她极为厌恶他的残忍和强势,眼底微暗。
气氛瞬间冷下来。
就在元千想着是哪种死法比较体面的时候,清淡的嗓音打破了死寂。
“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裴晏如凤眸扫过元千面若死灰的脸,在一个刚满十八的少年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着实有趣。
“阿泠,那地方脏,别去好不好?”
男人颀长的身子弯下来,轻哄道,眼刀飞出去。
元千一个激灵,后退好几米,飞快消失。
看大人这意思,估计那货死了也无所谓,反正这墨国多了去了,到时候再抓就是了。
“我哪有那么娇气,更何况......”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
后面一句话,裴晏如是在心里说的,面上却是不显,“兴许我有办法让他开口。”
这折磨人的法子出了皮肉之苦,可还有很多有意思的。
知她性子执拗,沈于渊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哄小朋友似的,“那看过了晚上不许害怕。”
裴晏如微顿,失笑。
她又不是什么小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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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不顺眼
穿过游廊,愈走,桃花所不及的地方,凄凉了许多,直到站在一处寻常的岩石后面。
大抵是府邸构造时便经过精心设计,寻常日子里,便是有人打这里经过,也绝不会察觉到任何异样。
裴晏如略回头看来时的路,这边应是荒废了的院子,地上很脏,不远处的亭柱红漆掉了,露出虫噬后的残木。
“阿泠?”听见轻唤声,裴晏如收回视线,看着已经面前的岩石被挪开,从她的视线看过去,里面是有一条乌漆嘛黑的楼梯直通底下。
一片漆黑之中,她正小心看着脚下的路,手被一只温热的手包裹,刚刚好够两人通行的路,让她和他并肩走着。
裴晏如眉心微动,想着是黑暗之中,抬眼去看他。
他的脸藏在黑暗里,叫人看不真切,轮廓棱角分明的很,但他牵着她的手的动作很温柔,颀长的身躯站在身侧,给人安心的感觉,忽地,她脑海中闪过曾看过的皮影戏,现在若有影子,那叫外人看去,想来也是甜蜜的一对。
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这段路不长,转眼便到了,沈于渊有些遗憾。
若是能一直牵着她的手便好了。
刚刚踏入地牢,血腥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尘封不见天日的沉闷。
裴晏如秀眉轻蹙,边往里面走,目光扫过四周,随口一问,“这地牢是你建的还是之前留下来的?”
据她所知,很多大臣私底下都有些见不得光的事,看着地牢修建的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有些地方又看着很新。
“之前便有了,我翻新了一下。”沈于渊侧眸去看,见裴晏如神色平静,解释了句。
裴晏如颔首,听着里头传出来的声音,又看了眼那浑身矜贵的人。
“元弦儿,人怎么样,不会死透了吧?”元千的声音传出来,细听,嗓音里还带着几分叹息。
元千能不叹息么。
抓人说的容易,实际上哪里有那么好抓。
这好不容易抓回来一个,啥都没套出来就死了,那他们这一趟不就白跑了?
于是乎,元千还是去揪来了元弦,给人治治,兴许还能吊回几口气。
元弦声音很独特,得天独厚的烟嗓,但年纪轻,这会儿许是太无语了,“我再晚来一点,估计就没得救了。”
“哎呀,这不是赶个巧了!”
里头,元千咧嘴一笑,有点欠揍,一个转头的功夫,忽然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两人,笑容一敛,几步走过去,拱手行礼,“属下参见大人,裴姑娘。”
元弦稍顿了下,随即快步走过来,稍次于元千半步,如出一辙的拱手,垂下眸,没什么感情的开口,“属下见过大人。”
她没叫裴姑娘。
元千敏锐的注意到,眼角瞥过去,当着大人的面不给裴姑娘问安,这是不想好了?
裴晏如倒是无所谓叫不叫的,目光自元弦脸上扫过,她记得这个人,狩猎会时应是这人给她看的伤。
沈于渊淡淡的看人一眼,嗓音淡漠,“本官旁边这位,是裴姑娘。”
听这语气,元千急了,小心的用胳膊肘捣了捣元弦。
这货之前不还好好的,这回脑子抽了?
元弦恍若未闻,只自顾自道,“回大人,探子的命已经吊住了,不过若是继续用刑,估计活不了几日了,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先告退了。”
说罢,她略弯身,拱手示意了下,转身离开,扎的高高的长发划开一抹弧度。
元千瞅一眼大人冷下来的脸色,求救的目光看向裴晏如。
元弦儿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裴晏如:“.............”
她怎么觉着,那个叫元弦的,看她有点不顺眼?
见她不说话,元千略略有点失望,只好硬着头皮求情,“大人,元弦平日里不是这样的,许是今日心情不大好,这才失了分寸,望大人饶过她这一回。”
注意到元千眼底的失望,裴晏如眉眼淡薄,本想开口说些什么,顿时没了兴趣。
沈于渊冷冷拂袖,“如今倒是越发没了规矩。”
冷沉的嗓音落下,元千冷汗冒出,却不敢再说些什么,大人平日里护短,此番不惩罚便是仁慈了,诺诺出声,“大人,可要去看看探子?”
“可问出什么来了?”沈于渊偏眸,迈开长腿往里头走。
元千本以为严酷大刑之下,探子纵是再硬的骨头,也得吐出几个字来,却没想,那人竟真的咬碎了牙根也半个字不肯说。
也不知背后是何故,让人不敢说,或是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
几人往前走,探子已经被放下来,半死不活的躺在那。
浑身都是鲜血,触目惊心。
还不等裴晏如细看,眼前便被蒙住了,他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还不处理下。”
闻言,元千抿唇,找了块白布给人盖上,只露个脑袋出来,背着身,暗暗叹了口气。
裴晏如把人的手拉下来,“既然来了,若都不看,那我还来做什么?”
她早就不是那个看见杀鸡屠猪便害怕到睁眼到天亮的小姑娘了。
那时,她从不对外人言说,也不会娇气的寻人安慰,入了夜便静静的一个人睁着眼到天亮,但不知何时被他发现了,自那以后,她再也没看见过那些。
裴晏如心底忽而软下来,知道他的好意,只好转了话题,淡声问,“这探子从大兴国而来?”
“嗯,可惜没问出什么。”沈于渊扫过去一眼,已经半死不活了。
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了,他命人去查过,但此人的身份瞒的极好,便是真的消息传回来,那也得是半月过后了。
看着像是个富商的模样,生的鼻头大,浓眉大眼的,此刻被打成了猪头样,更显得胖了。
裴晏如细细打量,随口问,“大兴国主食吃什么?”
“回裴姑娘,据属下所知,大兴国以馒头为主食,膳食多为肉类。”
元千不明所以,但根据自己知道的说。
不过又有些疑惑,裴姑娘问这些做什么,但转念一想,又想通了。
定是好奇。
墨国偏居一隅,以文人居多,鲜少有闺阁女子会喜欢打听别国的风俗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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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不会倾慕大人吧?
但听到裴晏如接下来说的,元千瞬间瞪大了眸子。
沈于渊眉头轻挑,却没说话。
元千自己幻想了下,又犹豫的瞥了眼自家大人,用眼神询问,“这靠谱不?”
裴姑娘方才说,将人治好,关在一间什么都有的房间里,好生待着。
元千挠了挠后脑勺,是硬的不行来软的?
万一人自杀了怎么办?
裴晏如注意到元千的视线,敛眸,缓缓开口,“这位想来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这般残忍确实不妥。”
元千:“???”
对待敌国探子,他没一刀劈了这探子还是看在此人有点利用价值的份儿上了咧!
话音落下。
躺在那时不时呼出气的探子眼皮动了动。
见自家大人都不说话,元千虽疑惑,但想着左右也问不出来,那试试也没什么,找来几个暗卫把人抬走,这才跟着两人出去。
待出了地牢,沈于渊瞥了眼那满脑袋写满疑惑的属下,无奈的看向裴晏如,“阿泠,你是如何想的?”
听见这话,元千瞬间抬起头,目光灼灼。
见状,裴晏如唇角微勾了下,缓缓开了口,“虽好生待着,但每日只给人喝汤,吃些面食,我寻思着他总有受够的一天。”
每日喝汤吃面?那不是很好吗?
喜欢吃面食的元千歪了歪头,不懂。
裴晏如也没多解释,神神秘秘的搞得元千又纳闷又好奇。
沈于渊倒是想明白了,失笑。
挺损的。
待裴晏如离开过后,元千亲自去厨房提点了下,又见那探子目前没有自杀的倾向,这才窝在院子的石桌边,边看守,边发呆。
大人这般偏心,换了他倒是不觉得,但元弦到底是女儿家。
这般想着,却见对面坐下来一人,他抬头,见正是元弦,撑着脑袋看过去,看着看着,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吓得他一激灵,上下打量元弦好几眼,试探着问,“弦,你跟在大人身边的日子也不算短了,你不会倾慕大人吧?”
暗卫中就元弦一个女孩子,大人又不是什么大腹便便的老头子,又生的这般好,换了他是女孩,想来也会倾心不已,但他们身为暗卫,最忌讳的就是对主子有非分之想了!
要是元弦真有那般想法,别说是大人了,他作为暗卫之首,定然第一个将她赶出去!
免得日后惹了祸丢了命。
元千不易,元千叹气。
这一天天的,好不容易看着大人脸上出现点儿笑容,待他们也比往日宽容许多,这又闹什么幺蛾子呀。
对面,元弦脸色一僵,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随即“嘭”的一声拍桌,还算秀气的小脸气的通红。
“胡说八道什么,我对大人只有尊敬,没有半分其他不该有的念头!”
她只不过.....只不过是觉得...
像大人这般优秀的人,身边就应该站着同样优秀的女子,但裴姑娘,在她心底,是不配的。
大人喜欢那她自然没话说,但她自己过不去那道坎还不可以嘛。
元弦又坐回去,托腮,指尖玩着那茶杯,拨倒在手底下滚着,慢吞吞的问,“你觉得裴姑娘好在哪儿?我怎么半分没瞧出来?”
元千被那重重的一拍吓了一跳,心道该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
这又听见这话,顿时更住,艰难道,“你之前不是也跟去了狩猎会,裴姑娘智慧无双,哪儿是旁人可比的。”
“可是很弱啊,又摊着那么一大家子事儿。”元弦幽幽道。
“你.....个憨子。”
元千扶额,想说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蹦出几个字来。
“怎么,是觉得很闲?”冷不丁一道冷沉的声音自两人身后响起。
两人同款石化。
元千率先反应过来,腾的站起来,一板一眼道,“回大人,属下是在看守探子!”
元弦幽幽甩过去一个眼神,你倒是把我撇下的快啊。
不久前刚刚得罪大人,现在又被抓住闲聊,但元弦还想抢救一下自己,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人,“回大人,属下在同元首领商量要不要下点药给那探子.....”
元千:“..........”
对上大人凉凉的眼神,元千垂下眸,跪地,“属下不该议论大人私事,求大人责罚。”
见状,元弦也跟着跪下来,“求大人责罚。”
沈于渊眼皮掀了掀,“自去领罚。”
“是,大人。”元千应下,搭上元弦的胳膊,“走吧,憨弦。”
躲是躲不过去的,他们最多能皮一下。
元弦:“……”
转眼,夕阳洒下一片橘红。
裴晏如看过铺子后回府,坐在马车里,素手撑在下颚,视线落在帘子外面,眸色平静。
夜幕降临时分,画糖人的已经走了,有人架着马车往城外赶,而勾栏瓦肆正开张,不少浓妆艳抹的姑娘从阁楼内探出头来,又探回去,娇笑着朝着底下经过的书生公子轻轻。
多半人多是皱着眉离开,路边的人伢子叫骂着让手底下卖不出去的赔钱货赶紧走。
明惜坐在一旁,托腮,忍不住道,“姑娘,现在真好,安安稳稳的。”
听见声音,裴晏如轻笑着回,“你这小丫头懂什么。”
危险来临前总是安静的让人放松警惕。
明惜不懂,但有的吃有的穿,不用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她就觉得很好。
“姑娘,您看那边那个人——”
忽然看到什么,明惜眸子微微睁大,开口道。
此刻,云澜阁内。
“来,干!”裴锦月喝的两颊通红,举起酒杯,和人碰了下,随即一饮而尽。
她酒量好,但容易上头,不打紧,嗯,不打紧。
对面,云九鹤嘴角抽了下,掩袖去喝,低头看了眼那满满当当的酒,眉心突突的跳,小心翼翼的倒走,然后把酒杯放到嘴边,放下袖子,“锦月姑娘酒量真好,在下快不行了。”
他说着,边抬眼去看。
窗棂半开,有风吹进来,将她的发丝吹的凌乱,橘黄的夕阳余光打在那张泛红的脸上,英气的五官柔和下来,凤眸微朦胧,夕阳沦为了陪衬。
云九鹤红了脸,耳膜内传来扑通扑通强有力的心跳声,连带着呼吸跟着急促起来,“锦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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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撞见
“你怎么娘们唧唧的,还不快喝。”裴锦月斜坐着,膝盖屈起,手肘撑着,姿势洒脱又肆意,手上拿了酒坛子,这会儿喝的有些多了,懒懒看云九鹤一眼,一个抬手,酒液自嫣红的唇边沿着白皙的下巴落下来,她砸了咂嘴,笑了声,“好酒,好久没喝的这么畅快了。”
云九鹤起初还是实诚的喝,但深知自己几斤几两,偷摸着少喝漏喝几回后,原先喝的酒意本散了的,但这会儿,他直愣愣的看着对面的人,情难自抑,浑身跟着发热,竟是有些坐不住。
“锦月姑娘,我心......”他红了脸,耳根发烫,双手不知所措的捏紧又松开,松了又捏紧,没多时便出了一身的汗。
“哈?”裴锦月把酒坛子往旁边一放,没听清,身子微微前倾,腿放下去,双手枕在桌上,趴着,微微抬起脑袋看他。
她本就生的美,这会儿喝醉了,两颊酡红,今日又是闺阁女儿家的打扮,难掩动人之姿,云九鹤脑袋中像是烟花炸开,张了张口,脑海却宛若当机了一般,原先准备好的台词一下忘了个干净,支支吾吾的,“我....我说.....”
“嗯?你想说什么直说,别吞吞吐吐的,我又不会吃人。”裴锦月掀起眼皮瞅人一眼,又垂下头去,把头埋在臂弯里。
云九鹤顿了下,垂下眸,心底一遍遍重复那句话。
待再抬起头时,他鼓足了勇气,“锦月姑娘,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罢了,.我,我,心仪姑娘许久!”
云澜阁外,明惜紧张的双手攥紧,眸光微颤着开口,“姑娘,咱不去追好不好?”
裴晏如去看铺子多是换上男装以掩盖身份,这会儿已经换上了女装,她抬眼看着黑影消失在云澜阁内部,眉心微皱,“你且在巷子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目测了下墙的高度,不算很高,约摸两到三米之间,她后退几步,快步助跑,一个提气,几步翻上墙,一整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看的明惜胆战心惊。
大姑娘虽有功夫在身,但到底....很多年不练了。
这一蹦,万一摔着,明惜深深的叹了口气,老妈子似的喟叹,“那姑娘万事小心,奴婢去巷子里等。”
“嗯,去吧。”裴晏如往下瞥一眼,随口回了句,转身跳下去。
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落下,很快,传来“嘭”的一声,明惜心一提,不放心,悄悄靠近那墙,拿手指敲了敲,小心翼翼的开口,“姑娘您没事吧?有没有摔着?要是摔着了吱一声,奴婢马上从前门进去救您!”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明惜把耳朵贴的更近,想听到些动静,但不知是姑娘摔晕了还是走了,百抓挠心,左右看了看,这边是后门,隐蔽着,这会儿天又暗下来了,没什么行人经过。
明惜吩咐车夫把马车拉到旁边的巷子里,又折回来,把脑袋贴在那墙上,碎碎念着,“姑娘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姑娘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各路大神保佑……”
没过一会儿,一辆马车打这经过,驾车的人眼神随意的瞟着,忽然顿住,挑了下眉头。
元千“吁”了声,把马车停下,“喂,那边可是明姑娘?”
听见声儿,明惜吓得一激灵,头往墙上一撞,“哎哟!”
“噗哈哈哈——”元千不客气的笑出声,直男发言,“明姑娘你这是和墙过不去呢?”
明惜知那是打趣话,到底脸皮薄,气的小脸红了。
奈何天太暗,元千看不出来,回头看向车内,“大人,裴姑娘的丫鬟在这,想来裴姑娘也在,不过属下没瞧见。”
“去问问。”低沉磁性的声音自车内传出,在夜色里格外动听。
“好嘞。”
元千跳下马车,行至明惜跟前,“你家姑娘呢?天都黑了你总不能一人在这待着吧?”
明惜窜着火苗的小眼神盯了元千两眼,目光透过少年落在那马车,抿了下唇,才缓缓说出事实,“姑娘翻墙进去了,我听见好大一声嘭,不知道姑娘有没有事……叫好久了也没个声儿……”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动静,两人回头去看,随即目瞪口呆的看着从车内走出一道身影,颀长的身子凌空跃起,落入云澜阁内。
元千:“……”哦豁,大人又急了。
明惜:“哎嘿?”身手真好哇。
裴晏如落地后,抬眼去看,这会儿她已经看不见那道黑影了。
不过总觉着那身形她在哪见过。
她微敛眸,边往阁楼上走,看那黑影应是到了某个房间里。
穿过院子,她上次来过,印象还深,轻车熟路的往阁楼上走。
二楼房间众多,分东西两厢,东厢的房间里。
云九鹤额上冒出细汗,俊脸通红,双手撑在床榻两边,极缓极缓的俯下身去,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红唇,心跳如雷。
裴锦月正迷迷糊糊的,看着那通红的俊脸,笑了,“干嘛,不敢啊?”
云九鹤咬了下唇,哑了嗓,“怎么会,只是.....”
“嗯哼?”裴锦月挑眉轻笑。
豁出去了,云九鹤俯下身,覆上那红唇。
“锦月.......”裴晏如推开门,愣住了。
男子单腿跪在床榻之上,双手撑在两侧,而女子被挡着,只露出上半身来,脸颊通红,两人唇瓣相、贴,旖旎春色。
裴锦月懵了下,下一秒,猛地推开云九鹤,整理衣裳,胡乱拍了拍脸,做贼心虚的擦了把汗,朝着裴晏如走去,“阿姐你怎么来了?我.....我.....”
这下完蛋了。
她该怎么解释!!!
裴晏如小脸呆住,皙白如玉的脸上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来。
云回今年十六,确实过了及笄之年。
但......饱受九年义务教育的她总觉得没满十八都是未成年.......
见她这般面无表情,裴锦月心下打鼓,若是寻常事她撒撒娇便混过去了,但这回.....
云九鹤被推翻到床上,爬起来,正想开口解释什么,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三道身影,当场痴呆。
渊兄怎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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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两年之约
待裴晏如回过神,感觉到有道身影在身旁,侧眸去看,见是沈于渊,眼角余光又注意到里头的云九鹤,想到两人的关系,啧了声,“这位云公子倒是好本事。”
竟敢拐她妹妹上、床!!!
裴锦月:“!!!!”完了完了,阿姐要生气了!
对上那双冷然的眸子,云九鹤头皮发麻,但还是直视过去。
他与锦月两心相悦,没什么见不了人的。
元千跟在沈于渊旁边,见着屋里头的两人,饶是再迟钝都反应过来了。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
想到某种场景,元千红了脸,暗戳戳往后退了几步。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云九鹤走过来,站在裴锦月身边,“大人,裴大姑娘。”
沈于渊看他一眼,云九鹤接收到视线,心内纳闷,自然而然在脸上呈现。
裴锦月下意识开口,“阿姐你别误会,是我.....”
“你先出去,我有话同云公子说。”裴晏如把妹妹推出去,顺带着把沈于渊也推出去,“等会儿再和你说。”
她现在没空管这人怎么来的。
“嘭”一声,门在几人面上关上。
裴锦月愣了下,伸了伸手,又缩回去,转头看向也被赶出来的太傅大人,心揪紧了。
阿姐会说什么呢......
门后,云九鹤愣了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他们有过几面之缘,但说实在的,他对她的印象并不算很好,但她到底是锦月的姐姐,也是渊兄的心上人,他该给的尊重会给。
但若是执意不让他们在一起,那他.....
云九鹤垂眸,掩下眼底的黯色,他也无可奈何。
他自然看得出锦月对她的亲近和依赖,比起他,这个亲姐姐自然更重要。
裴晏如自进来便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眉眼间划过一抹冷意,冷声道,“云公子,我也不愿做棒打鸳鸯的事,但锦月年纪尚小,性子直率单纯,公子是怎么样的人我不了解,但若是依靠几句甜言蜜语几桌佳肴酒酿便哄得她心仪于你,做出那等事来,那我定不会让妹妹同你在一起。”
裴锦月眉眼凉薄,第一世时锦月离开的早,不曾出现过这样的事。
但原先确实同此人并无交集,想来认识时间不算长。
云九鹤长指收拢,看着面前素衣冷颜的女子,俊脸上的潮红尚未褪去,但眉眼间却满是认真,“裴大姑娘,我指天为誓,对锦月姑娘一片真心,若姑娘不信,我愿以我全部身家为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锦月姑娘为正妻。”
他这一生,从不曾对谁心动过,但认定了一人,便与一人终老。
裴晏如眼皮微掀,并不动容,“公子重诺,但你二人相识时间不长,若两年后,公子依旧是这份心思,那我定送上祝福,允锦月嫁于你。”
她也不是非卡着时间,但感情一事,她不敢拿妹妹的一生来赌。
两年……
云九鹤眸色一顿,“裴姑娘此言当真?那我这两年里……”
还可以见她吗?
这话云九鹤没敢问,他特意去了解过墨国的婚嫁习俗,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的父母…....
“……”
门口,凉风吹来,酒意散了一半,裴锦月来回踱步,忽地见着门开了,一顿,忙迎上去,目光落在房间里那道顿在那的身影,心下微动。
阿姐与他说了什么……会不会伤到他……
思及此,裴锦月锤了下脑袋,喝酒误事,早知便不喝那么多了。
那就不会失了分寸,如今倒是不好收场了。
裴晏如拉上裴锦月,目光落在站在一侧的人,“我……”
“天色晚了,先回去吧。”
沈于渊眉眼温和,那双漆黑的眸底浮现心疼,心内轻叹。
如今,她便如惊弓之鸟一般,生怕出了半点事。
“好。”
出了云澜阁,坐上马车,明惜小心翼翼的目光在两位姑娘身上扫过。
姑娘和二姑娘感觉不太对呀。
车上气氛诡异。
裴锦月到底耐不住,揪了揪裴晏如的衣袖,小小声,“阿姐....你别生气嘛,他没你想的那么坏的....”
“呵。”
裴晏如冷笑一声,转过头,“阿姐且问你,他哪里人士?他家中有何人?可娶妻?可有孩子?”
一连几问,问得裴锦月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口,却是回答不上来,身子顿住,羞愧的低下头,“不知,我只知道他家住在城东,他没提我便没问其他的....”
“.............”裴晏如扶额叹息,傻丫头。
裴锦月意识到错误,委屈巴巴的把头枕在裴晏如腿上,“阿姐,我头晕...”
裴晏如扫过去,到底是有些气,指尖轻戳了下裴锦月的额头,“成天喝酒不读书像什么样子,罚你以后不许再不许沾酒。”
不,不能喝酒!
裴锦月一呆,这下是真的委屈了,抓住那只纤细的手轻晃,撒娇,“阿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裴晏如瞥人一眼,轻哼了声,不予理会。
寻常事她可以纵着,但此事,不是儿戏。
裴锦月瘪嘴,见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眼看过去。
明惜胆战心惊,连忙收回视线,二姑娘又犯什么事儿了,竟惹得姑娘这般生气。
待回了府,便是裴晏如不说什么,裴锦月主动乖乖的往自己院子去。
待人的身影走远,裴晏如轻捏了捏眉头,两弯蛾眉皱着,见状,明惜抿了下唇,小心的问,“姑娘可是累了?”
“嗯。”裴晏如轻应一声,抬眼看了眼天。
夜空之中,挂着残月,周边布着零碎的星辰,在漆黑的夜幕上闪着微弱的光。
裴晏如收回视线,纤细的身影在浓重的夜幕中越发清冷。
意泠院,书房,烛光微闪。
“回主子,事情已经办妥了。”
邵昱珩站在案桌后面,拱手道,他穿一身夜行衣,面罩已经摘下来了,露出那张坚毅的脸。
闻言,裴晏如握笔的动作微顿,眼睫轻颤了下,烛光将她轮廓清晰的影子打在宣纸之上,她抬眼,淡声问,“嗯,可被人发现?”
“属下亲眼见着陆夫人拿走了。”邵昱珩严谨的回,顺便他还杀了个和他干同样事儿的,不过这就没必要说了。
裴晏如颔首,想到什么,放下笔,“对了,帮我查个人。”
“主子请说。”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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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生辰
“罢了,你先下去吧。”裴晏如正欲脱口,话到嘴边又顿了下,神色间浮现无奈,让人先离开。
邵昱珩没多问:“是。”
待书房内恢复安静,裴晏如这才单手撑在脸侧,望着窗棂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才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气声,纤细的身影站起来,往房间走,浅浅的自嘲声飘散在风中,“我还真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深夜,陆府,有的人却彻夜难眠。
“夫人?”冬嬷嬷是跟在林雁秋身边的老人了,算得上心腹,寻常一些无法交给丫鬟做的事都是她做的。
这会儿见着信中的内容,冬嬷嬷担忧出声。
冬嬷嬷五十有余,是国字脸,额角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不算很长,眼皮生的厚,眼珠子浑浊,下巴有层厚厚的双下巴,说起话来的时候总喜欢含胸弯背。
林雁秋盯着信纸,猛地拂袖,“贱人!她怎么敢!”
怎么敢算计她!算计陆府?!
“夫人何故动怒,老爷那边夫人多去哄哄便是了,老爷最是疼夫人了。”冬嬷嬷以为林雁秋是为今晚的事发火,弯腰捡起来飘落在地上的信纸,看清上面的内容,手指颤了下,“这是.....”
林雁秋嘴角浮现冷笑,“倒是没想到,此番倒是叫宋府摆了我们一道,我还想着那蠢丫头怎能想出这样的计划来,原都是宋府那贱丫头暗中出的馊主意,这是在怪我没能让她高攀进我陆府?”
因着春日宴一事,夫君担心会因此得罪太傅,便取消了两家的婚事。
却想到,现在倒是惹上祸事来!
“那这封信送的可是太巧合了些.....”冬嬷嬷正怀疑,却被林雁秋打断了,因着怒气嗓音多了几分不耐,“你这就不必多想了,是我让人去查这事的来龙去脉的。”
她本就怀疑这事,派了贴身的侍卫去查,想来,是那人带回来的消息。
林雁秋扫了眼信纸,指尖掐入掌心,烛光下,那张脸显得有几分阴森扭曲。
既然你宋府这般算计,那便别怪我心狠了。
冬嬷嬷还在琢磨,浑浊的眸子盯着那信,心头的疑虑没有打消,呢喃着道,“那为何钱侍卫不回来亲自禀告,留下个信就不知所踪呢?”
被丢在乱葬岗的钱侍卫:“.........”回来你们可能会吓着。
“你说什么?”林雁秋没听清,不耐的询问。
见她这般不耐,冬嬷嬷哪敢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垂下眼皮,“老奴说,时候不早了,夫人早些休息吧。”
转眼,步入五月,五月三日,天气暖和起来。
一天蒙蒙亮的时候,裴府上上下下就忙碌起来,一大早便有丫鬟婆子出门采购东西,来往间隐隐传来声音,“今日大姑娘生辰,老夫人吩咐了,得好好办呢。”
“哪一回大姑娘的生辰咱府里不是好好办的,你这丫头净说些傻话,快忙活吧,待几位姑娘起来可就有的忙了。”
天光大亮时,安宁堂。
冯嬷嬷双手轻轻搭在老太太肩头,看着镜子中老太太正仔细端详着自己,时不时拿手摆正发簪,笑得眼角的皱纹加深了不少,“老夫人,今儿大姑娘十八生辰,又不是出嫁,您这么隆重做什么?”
听见这话,老太太笑骂道,“胡诌什么,寻常日子不也是这副打扮?”
只不过今日稍稍多看了会儿镜子罢了。
老太太不承认,冯嬷嬷也没辙,只笑着哎了声,“是是,老夫人最是疼大姑娘了。”
“对了,泠姐儿可起来了?”想到什么,老太太略偏过头去问。
冯嬷嬷边拿了发簪,对着镜子比对了下,将其中一只换下来,又换上,回道,“还没呢,老奴刚从外回来的时候才撞见明惜那丫头端着舆洗盆往大姑娘那院子走呢。”
“那丫头,懒着呢。”老太太听了笑,又忍不住嗔了句。
莫名其妙背上懒锅的裴晏如正梳洗,讷讷的盯着镜子,还有些呆。
明心心细手巧,很快便绾好了那一头墨黑的长发,掩下眼底的惊艳,小声说着,“姑娘生的真美。”
明惜正把舆洗盆夹在腋下踏进门口呢,便听到那么一句,顿时笑了,打趣道,“心儿你才知道嘛,我便是天天瞧着姑娘,也觉着好看的紧呢,恨不能天天夸上一箩筐。”
裴晏如坐在梳妆台前,抹上唇脂,淡色的唇染上艳丽,眉眼如画,听着旁边传来的调侃声,唇角弯了弯,开了口,“贫嘴,就数你最油嘴滑舌了。”
明惜乐了,“哪有,婢子明明就是实话实说。”
明心默默瞅着,“..........”感觉学到了什么。
裴晏如起身,因是生辰,她本没想隆重打扮,但祖母那儿一大早便送来了衣裳,特意叮嘱了明惜让她换上,她没辙子,只能换上。
是一套水粉色的衣裙,许是知晓她的喜好,大袖衫上绣了大片的桃花瓣,便是下裙裙摆上亦然,白粉相加,少女感十足。
明心给她绾了髻发,选了粉白的珠花,穿在发间,几缕鬓发落在脸侧,昳丽的容颜上打了少许腮红,娇俏有之,偏气质生的清冷,美人如斯。
明惜本就是随口说说,但抬眼一瞧,眼珠子都看的发愣,好一会儿才酸溜溜的摸摸自己的小胖脸,“姑娘这美貌若是分婢子一丢丢就好咯,还愁什么人家嫁不了。”
“嗯?明惜想要嫁人了?”裴晏如往门口走着,听到这么一句,偏头问了句,嗓音含笑。
明惜放下手,和明心一左一右搀上裴晏如的手臂,嘿嘿笑了,“哪有,婢子随口说说的,才舍不得离开姑娘呢。”
才到门口,两道身影窜出来!
“啊!”
明惜胆子小,惊叫了声,往后弹跳了下。
裴晏如惊了下,看着那冲着她憨笑的两妹妹,又好气又好笑,“一大早便窝在一边等着吓唬阿姐呢?嗯?”
她尾音微微拖长,故意板起脸来。
裴锦月挠了挠头,一本正经道,“这不是给阿姐一个惊喜嘛。”
裴允禾本张牙舞爪着,这会儿放下手,乖乖站在那,圆润的小脸上眼珠子乱转,“祝嫡姐生辰快乐,福乐绵绵,越来越美~”
不等裴晏如说什么,院门口传来脚步声,来人匆匆的道,“姑娘,太傅大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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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他的祝福
前院。
虽是生辰,但老太太没有邀请其他人来,想着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吃顿饭便是了,但看着从外一箱一箱运进来的贺礼,陷入了沉默。
冯嬷嬷看着那手忙脚乱,清点礼物点到手软了的杨博,没忍住笑,边朝老太太开口,“太傅大人对姑娘是真的上心,这一大早各家的礼物都来了,但瞧着多数出自太傅府呢。”
也不知太傅大人是如何说的,光礼到人不到,倒是合了她们的心思。
往年裴府昌盛之时,来送礼的也多,但自打夫人将军走后,逢上过节的日子,裴府便关上门,不受礼,那便也不用回礼。
老太太揉了揉眉心,那小子在府里待过三年,与泠姐儿关系最是亲密,她原瞧着总觉着不妥,不让泠姐儿同人一起,私底下规劝多次。
却没想,现在裴府还得倚仗他。
这番若是见面,却是尴尬。
“不过太傅大人礼到了人却没来,可惜了,今日您给姑娘准备了那般漂亮的衣裳。”冯嬷嬷上前去问了杨博,听人说太傅大人只派了下属来送礼,但人没来,心下难掩失望,回来道。
门口,杨博数着数着精神抖擞,这太傅大人可真是财大气粗,一大早就来送了,他自寅时开始便被吵醒,到现在都没合过眼,也不敢合眼,生怕点错了得重来一遍。
那可是个大工程。
人没来?
听到这话,老太太眉头微皱,浑浊的眸子望着门口,莫不是....不愿意来?
到底三年前将人赶出去,折了他的面子.....
这般想着,却听门口传来,“太傅大人到!”
众人闻声去看,看清那跨进门之人的容貌,不少丫鬟眼底难掩惊艳之色,直愣愣的呆在那。
太傅大人……着实好看极了!
男子着暖白圆领袍,袖上以银线勾勒出栩栩如生的鹤,身量颀长,俊美无俦的脸上五官精致,棱角分明,踩着长靴往里头走。
很快,周围跪了一地的人,“奴婢参见太傅大人!”
“臣妇参见太傅大人。”老太君垂眸,俯身正欲行礼,面前伸过来一只手,虚扶了她一把,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老太君请起。”
元千站在自家大人身后,朝着老太太拱了下手以示敬意。
老太太站起身,沈于渊同老太太简单唠上两句,便抽身去了意泠院,徒留元千面对两个老人。
元千心内泪崩,面上带笑,“老太君,听闻您爱喝茶,大人特意命我带来了上好的云雾茶,色绿香浓,请老太君一品。”
他太难了。
老太太没动,看着元千捧在手里的茶,见少年神色不似作假,方才接过来,嗓音不轻不重的开口,“太傅大人有心了。”
元千摇头,叭叭的道,“应该的应该的。”
可不是,掏出府里头最好的茶,然后自个儿去见裴姑娘,把他扔下应付老太太,这份心,真重。
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都。
意泠院。
沈于渊跨过垂花门,一眼便看到那站在一处的几位姑娘中的自家姑娘,目光微顿。
她今日穿的粉粉嫩嫩的,多了些女儿家的俏丽,这会儿正偏头和妹妹们说着什么,唇角上扬,嵌着梨涡的浅笑,连带着神色都带着柔和极了。
旁边跟着小厮,那一声传唤,瞬间吸引来几位姑娘的注意。
对上那道深邃眼瞳,裴晏如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又想打人又有些想笑。
天蒙蒙亮时,她素来浅眠,感觉到床边熟悉的气息,睁开眼。
男人端坐在一侧,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帘子,俊脸在面前展现,他穿的整整齐齐,脸上挂着浅笑,俊美的晃花人眼。
裴晏如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下意识摸上他的脸,带着微凉,她捏了把,软的,有点热了,嗯,是真的。
她侧眸去看帘子外面,丫鬟们有些小动静,但没来吵她,想来是时候还早,她困得迷糊,但这会儿又有些精神了,“你这般早来做什么?”
这么一大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暗杀她的。
他身子微微往下倾,裴晏如心顿时不静了,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握住了,心生了几分紧张,“你做什么?”
这会儿丫鬟都已经起来了,若是屋子里传出什么动静,定会引来明惜她们。
她正胡思乱想着,温热的吻在额上落下,低沉动听的嗓音自头顶响起,带着他惯有的霸道,“阿泠,生辰快乐。”
她的生辰,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听到的第一声祝福,是他所说。
裴晏如回过神,眯起眼又看了人一眼,打了个哈欠。
害得她都没睡好。
虽这么想着,但到底是欢喜的,自他进府后第二年起她的生日他总会偷偷溜进来,又怕惊到她,弄出点动静来让她醒来,然后亲口对她说声生辰快乐才肯离去。
她不知道的是,因那时她的生辰身边总是围着许多人,无名无份的少年白日里根本没机会在她面前将话说出口,他却又不甘心,躲在墙角后暗戳戳盯着那些人,彻夜翻转,想出这么个办法来。
忽然衣袖被扯了扯,裴晏如回头,见裴锦月眉头一挑,朝她眨了眨眼,“............”
果然,下一秒,就听得清清朗朗的女声扬起,“允禾,咱先走,一大早还没去向祖母问安呢。”
话落,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互相挽着走远了。
其他跟着来的丫鬟也一下散了,明惜和明心很有眼力见的撤离屠狗现场。
偌大的院子里,一下只剩下了他们。
裴晏如行至石桌旁坐下,见沈于渊非常自然的掀袍坐下,托腮去看他,“你不是前阵子同我说要南下?怎么五月了还没启程?”
她本以为他那时和她说是即将启程,提前几天同她告知一声,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还在?
沈于渊细细瞧着小姑娘认真的神色,一副你怎么还没走的表情,若不是眼神里只是单纯的疑惑,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还如那时一般避他如蛇蝎。
不过——
“唔,你这是做什么??”裴晏如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小脸腾的红了,“快撒手,脸都给你捏红了。”
好端端的捏她脸做什么!换了旁人她自是要怒的,但他......她没由来的思绪跳转,他的指尖上略带薄茧,刮过皮肤时痒痒的,却并不难受,“……”
对面,沈于渊单手撑在下颚看着,漆黑的眼底浮现点儿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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