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厚颜无耻
今日原先请的单单是陆家两位能主事的,但来的却只有陆夫人还有两个小辈。
若说陆显庭是当事人,来了便来了,也无人说什么。
但偏生带上个表妹,这不是在打她裴府的脸么?
她裴府的姑娘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介九品小官的姑娘?
没过一会儿,有丫鬟回来,见过礼后便退了出去,身后跟着柔美的女子进来。
正是三姑娘裴落姝。
裴落姝方才在门外便听见了说话声,前几日嫡姐特意找她过去细细说了此事。
想来今日便是来退婚的。
她心里头清楚了,提起裙摆跨过门槛,才至堂内,便感受到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如芒在刺。
她抬眼,便看见那看向她的两人中,先前见过一面的女子冲她一笑,眼底赤果果闪烁着恶意。
裴落姝攥紧了手指,步行至堂中央,盈盈福身,“姝儿见过祖母。”
“坐,三丫头,这是你的婚事,今日叫了陆家的人来便来商量着退婚,你可有何意见?“
听泠姐儿说了这三丫头的事儿,想来也不是门好婚事,趁她还活着,这些个小辈的事儿能解决就解决了。
罗氏把视线投下去,嗓音放轻了些许,对比着自家姑娘同那姑娘的仪态,对这平日里不怎么关注的孙女儿多了几分好感。
裴落姝眉眼低垂,柔柔的回,“姝儿全听祖母的。”
女子的嗓音轻轻柔柔的,宛若羽毛在心尖轻轻划过,极易勾起人的保护欲。
陆显庭也不例外,目光直白的落在裴落姝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遍,心内啧了声,这身段倒是不错,想了想,施恩般看向裴落姝,“裴三姑娘,前几日在酒楼筠儿多有得罪,今日在下替她给姑娘道个歉,我们的婚事是令尊生前便定下来的,如今裴将军去了,裴三姑娘便要取消婚事,恐怕会落人口舌吧?”
说这话时陆显庭微微抬高下巴,显出几分倨傲来,他自认这话已经算是给全了她面子,给了裴府往下的台阶。
可别再不知好歹。
裴落姝攥着衣摆的手收紧,终究没说什么。
话音落下,场面一度寂静,陆显庭原以为裴落姝无论是生气还是庆幸,都该说点什么,却没想,人家一句话不说,空气中他刚刚说的话仿佛还有回声,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
陆显庭脸皮薄,当下有些恼羞成怒,“裴三姑娘莫不是还记着仇呢?”
这话一出,老太太眉头瞬间紧皱。
善妒,记仇,对于未出阁的女子来说,都绝非好名声。
“嗨呀,你说说你,和个姑娘计较做什么,便是裴三姑娘记仇那也是你话说的不中听惹得,还不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赔礼道歉。”
陆夫人笑着缓和气氛,作势要打陆显庭,帕子挥了挥又收了回去。
裴落姝抿紧了唇,有些难堪,想出口的话在看向上首的老太太时又咽了回去。
祖母能帮她退婚已是不易,她此刻若是翻脸,倒是让祖母丢了脸。
门外,明惜看的着急,拎起裙子撒丫子就跑回了意泠院。
“姑娘,姑娘!”
院中,裴晏如听见声音,纤细素白的手执着花洒,漫不经心的的洒下水,淡声问,“怎么了?“
她今日穿了身浅粉上袄,袖边不是清一色的白,袖口用银线绣上了桃花,下搭着百花褶裙,三千青丝铅直落在身后,发间嵌着金镶珠玉花簪,暖和的光影打下,精致的容颜上柔和晕开,瓌姿艳逸,仪静体闲。
明惜看的有些痴了,但很快反应过来,憨憨的摇了摇头,跑过去,急忙道,“姑娘,那陆家郎君着实无耻了些,三姑娘的性子您也知道,闷不做声的,看的奴婢都急了。”
“祖母不是在?”
裴晏如眼睫轻颤了下,抬眼看向明惜。
她本意是亲自去看看的,毕竟前世便知晓了那陆家的无耻,但祖母尚在,她一未出阁的女子也不好出面处理妹妹退婚一事。
她倒是不惧外人流传什么,但让祖母担忧却是她不想的。
“老夫人....陆夫人插科打诨的厉害.....奴婢....”明惜不知该怎么说,她自是知晓自家姑娘这些日子以来对其他姑娘的上心,但老夫人的偏心是出了名的。
便是嫡出的二姑娘,也不见得老夫人平日里多问一句。
只有大姑娘,幼年时在老夫人膝下长大,老夫人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就是夫人还在时也不容骂上一句。
三姑娘平日里待下人都极好,她也极喜欢三姑娘温温柔柔的性子,这般想着,明惜越发纠结了,“姑娘,这下可怎么是好?”
若是自家姑娘豁出脸面去和陆家夫人撕起来,那也是极不好的。
想到这,明惜又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去看那么一眼了。
若是她不多嘴说上那么一句,那也不至于让大姑娘陷入这般两难的境界。
裴晏如自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轻叹了口气,“罢了,你去前院通知祖母,便说我病倒了,再把府内的大夫唤来——”
现如今若退不了婚倒是也不急,待来日找个机会她自有法子让陆家乖乖退掉这门婚事。
话音未落。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大姑娘安好。”元千由小厮领着进门,见了裴晏如,拱手,态度极好。
见是元千,裴晏如微顿了下,收了音,让小厮先下去,等人走了,适才开口,“元侍卫怎么来了?”
裴晏如下意识往后看,但没看见那道风姿卓越的身影。
元千抿了下唇,“大人事务缠身未能前来,让属下带来了几样东西给姑娘。”
说罢,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叠的纸张和一枚玉佩递给裴晏如,补了句,“大人听闻了裴三姑娘的事儿,想来姑娘您是会担忧的,这才特地命属下来一趟。”
元千特意加重了特地一词,等说完,又偷摸摸看一眼,见裴晏如若有所思的模样,暗想着这般说裴姑娘应该能明白大人的心意吧?
他看的话本子可多了,什么误会啥的,可别在自家大人身上发生,那他岂不是白看了?
裴晏如低头,还未细看那纸上内容,便听到那样的话,想起来狩猎会时元千带着名为元安的侍卫来找她时也说过类似的话,唇角微扬。
以他的性子,便是做了也很少会主动邀功的。
不过她也不说破,接受他的好意,“嗯,替我谢谢你家大人。”
闻言,元千想了会儿,又道,“姑娘不必客气,大人暂时还是属下家的大人,但日后定是裴姑娘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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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污蔑?
旁边,明惜捂嘴偷笑。
“那无事的话属下先走啦,噢对,大人还说了,若是陆家实在厚颜无耻,他的名头随意拿去用,震慑一番也是好的。”说到这儿,元千咧嘴一笑,“这可是大人原话哦!”
裴晏如指尖攥着纸张,微垂着眉眼,温声开口,“好,麻烦你跑一趟了。”
“不麻烦不麻烦。”
元千麻溜的溜了,满眼闪着光,找大人领赏去咯。
前厅。
陆夫人见裴落姝默不作声,眼底极快划过一抹不屑,待抬眼时又以笑容掩饰过去。
就这般的软柿子,也想污了她儿子的名声?
怕是做梦!
这般想着,陆夫人看一眼并不怎么说话的老太太,目光转向裴落姝,“三姑娘,这手信可还喜欢?这是庭儿特意选来送你的,挑了足足半日呢。”
“是啊,这可是我陪表哥一起挑的,表哥说我手腕白细,不适合这般的镯子,但三姑娘想来是极为合适的。”林惠筠娇笑着拿手帕微捂嘴,掩下疯狂上扬的唇角。
就是她不要的东西才会拿来送你!
闻言,裴落姝哪里听不出来这话中的意思,心中难受,却忍不住低眸看向那放在小厮手里的盒子,里面放着一枚玉质算不得很好的镯子。
她虽庶出,但府里吃喝用的东西却是不差。
这所谓挑了足足半日的手信便是如此敷衍?
过往的甜言蜜语在脑海中一一闪过,那时他总温柔笑着唤她,静怡,平日里极少人会喊的字自他口中说出来,那时总觉得格外温暖。
温暖的回忆被现实片片粉碎,裴落姝禁不住抬眼去看那满眼都已经没有她的男子,或许说,这个人眼里,也许从来就没有过她。
那些动听的话都不过是哄着她骗着她答应这门婚事的。
高攀时尽是柔情蜜意,现在看来,当真是可笑至极。
裴落姝攥紧了手指,指尖掐进掌心,轻微的疼痛让她回神,符合礼仪的道谢,“承蒙惠赠,多谢陆郎君。”
上首,罗氏看的心烦,觉着这三丫头性子过分怯弱了些,没有半分她将军府女郎的气势。
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门外一道清瘦的身影款款而来。
人未到,声先至。
“林姑娘这话说错了,我裴府的姑娘打小锦衣玉食,还真未见过这般劣质的手信,劳烦陆郎君挑了这半日,在街边小贩上随手买得手信便送上我将军府。”
褶裙掠过门槛,女子绝美的容颜现于人面。
张扬美艳的容颜逆着光而来,明眸善睐,但唇角却勾着嘲讽。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陆显庭脸色微变,却在看向女子时,眼底的光猛的颤动,心跳的飞快。
老太太听见这声音的瞬间心下微动,抬起浑浊的眸子去看,见着是自个儿的乖孙女儿,眉心皱了下,暗想是哪个不知礼数的丫鬟去通知的。
竟叫她的泠姐儿来掺和这麻烦事儿来。
但既然都来了,老太太也不好驳了孙女儿的颜面,吩咐一旁的嬷嬷,“泠姐儿来了,看座。”
见着裴晏如,林惠筠咬紧了后槽牙,顿时想起之前挨的那一脚,狠狠揪紧了手帕,原本的好心情顿时散了个干净,忍不住开口,“裴大姑娘这是何意?这镯子虽不珍贵,但也是表兄的一番心意,便是裴大姑娘出身高贵,所见皆非凡品,但也不能将表兄的心意踩在脚底下吧?”
这话落下,陆夫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下来,堪堪维持着假笑。
心意?
裴晏如眼底浮现玩味,看的林惠筠心头猛跳了下。
莫不是......
不可能的。
林惠筠强自冷静下来,放在双腿上的手紧紧攥着帕子,压下心底的心虚。
裴晏如看出来女子的心虚,懒得虚与委蛇,讥笑,“我裴府世代簪缨,陆郎君便拿这街头小贩的小玩意儿充当心意,可是当我裴府无人,好欺负不成?还是贵府已落魄至此,连件像样的上门手信都拿不出手了?”
“裴姑娘好生不知礼数!”
陆夫人猛的拍桌,站起身来,保养尚好的脸上染上薄怒,双眸似能喷出火来。
自打嫁入陆府之后,她还不曾被人这般当面侮辱过!
话音落下的瞬间。
“陆夫人,你以为你在同谁说话?这是我将军府!”老太太眉眼顿沉,浑身凌厉气势磅礴。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女人,哪怕老了那也是一身铮铮铁骨,气势如虹。
陆夫人心头微骇,宛若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登时清醒下来。
她怎么忘了。
裴府老太君乃是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有诰命在身,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
“老太君,臣妇失言,只是裴姑娘这话说的确实莫名。”
陆夫人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眼下不是能撕破脸的时候。
老太太轻哼了声。
她宠着的孙女儿,便是无礼些那又如何,更何况这陆府本就没安什么好心,真当她年老昏花看不明白了?
见气氛剑拔弩张起来,一旁,裴落姝轻轻扯了扯裴晏如的衣裳,嗓音极低,“嫡姐……”
裴晏如微偏头,按上女子冰冷的手,嗓音不算轻,“姝儿,你是我将军府的三姑娘,便是出嫁,那也必是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个如意郎君,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迎娶的。”
这话,既是说给裴落姝听的,也是说给某些人听的。
裴落姝心尖儿微颤,越发愧对裴晏如,只低声呢喃,“姝儿不配的……”
陆夫人压不下这口气,但当着老太君的面却不能发作,阴沉着脸,“裴大姑娘,你空口白牙便说我儿这镯子是街边摊贩上所买,可有证据?可不能平白诬陷了我儿。”
“姑母你可不知,裴大姑娘上回还对筠儿动手呢!”
林惠筠趁机告状,心下高兴。
现在好了,这婚是退定了!
裴晏如淡淡瞥人一眼,殷红的唇微启,“明惜。”
紧接着,伴随着一道催促声响起,“快进去!”
一道佝偻着背的男人被推进来。
林惠筠原先还想着这京城那么大,东南西北四条街,卖首饰的多如牛毛,她怎么能知道她在哪儿买的。
但在看清进来的男人之时,脸色煞白。
她竟然真的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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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搬花
裴晏如扯了扯唇,敛下眼底的轻蔑,“说说吧。”
来人本只是北街上的普通首饰摊贩,听见这话双腿抖了下,战战兢兢的抬眼,连忙解释,“回裴大姑娘的话,这,这镯子确实是林姑娘同陆公子在小的这里买的,卖的时候小的只当陆公子买回去赏给府里头的丫鬟婆子呢,万万没有别的意思啊!”
小贩心内暴汗,他就一老老实实的商户,哪敢对裴府不敬呐!
被自称是裴府的人找上的时候可吓了他一大跳,还以为他卖个镯子惹出什么祸事了,现在看来,还真是。
想起来那黑衣服的小哥凶巴巴的揪着他的衣领,冷着脸跟他说他胆敢对裴府不敬,小贩现在心头还在跳。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墨国最重门第规矩,陆显庭这般,便是忘了尊卑,实属不敬!
裴晏如眼皮微掀,“我可未曾冤枉两位,我将军府当属正一品之家,不知陆郎君存的什么心?”
陆夫人脸色铁青,飞快扫了眼心虚的儿子和侄女,哪里还不清楚真相,但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裴大姑娘,俗话说的好,礼轻情意重啊,这手信虽价值不高,但也是庭儿细心挑选来的,这般咄咄逼人岂不是伤了两家和气?”
“裴姑娘见谅,此次登门实在匆忙,在下没来得及准备贵重之物,但婚约一事,关乎着两家,在下同三姑娘自幼相识,许是许久未见生了嫌隙,待成婚后在下定好好弥补。”
说到这儿,陆显庭忽地站起身,朝着老太君拱手,极尽真诚,“还请老太君能给小辈一个机会。”
闻言,林惠筠不可置信的瞪大眸子,脱口而出,“表兄!”
为什么!
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应该直接一拍两散,退婚么?
明明来之前就已经答应了她的啊!
她话未脱口,就见心心念念的表兄回头,那双素来对她温柔的眸子仿佛一下子变得她不认识了,刚刚.......表兄的眼神......是厌恶她了?
林惠筠心底微疼,顿时说不出话来,眼眶瞬间红了,见她这般表情,表兄依旧无动于衷,林惠筠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跑出去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她们再执意退婚,倒是有些出尔反尔,以权压人了。
老太君脸色不太好看,看向站在下首的孙女儿,用眼神示意,“这下该怎么办?要不要干脆撕破脸面?”
泠姐儿这般铁了心的要给三丫头退婚,她这老婆子说什么也要给自家孙女儿撑腰。
裴晏如感受到视线,微摇了摇头,侧眸看向那眉眼恢复温润的男子,轻嗤了声。
沈于渊交到她手里的东西,可不只有那么一件。
见她摇头,老太君也不强求,只看了眼那默不作声的三丫头,轻叹了口气,“今日也累了,几位就先回去吧,婚约的事以后再谈。”
左右还有一年时间,若实在退不了婚,届时悔婚也来得及。
见老太君松口,陆夫人心头松了口气,也不想再待下去,“老太君好生休息,臣妇先走了。”
陆显庭跟着母亲往外走,路过那道倩影时,心头微动,没忍住看过去。
之前酒楼没细看,如今细细看来,这裴大姑娘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天人之姿,顾盼生辉,当真是令人神魂颠倒。
陆显庭有些沉醉,这般又飒又美的女子,若是能成为他的妻子.....
对上那双含着柔情的眸子,裴晏如莫名心底一阵恶寒。
好不容易等人走了,老太太这才垮下来,扶了扶额,见状,裴晏如立刻迎上去,扶住了老人的手,嗓音里含上担忧,“祖母。”
指尖把上老人的脉搏。
没过一会儿,裴晏如眉眼稍松,脉象呈现平稳之势,好在没什么事。
“我没事儿,就是累了,扶我去歇歇吧。”
罗氏心累的很,若是儿子媳妇都还在,哪由得这些人这般欺上门来。
现如今偌大的裴府支零破碎,大厦倾塌,她也不得不看清事实了。
院中,梨花落了一地。
过了几日,南街,云澜阁。
阁楼之上,青色身影执扇而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啪的打开扇子,轻扇了扇,打趣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太傅府中桃花开,渊兄打算何时迎人家姑娘过门呐?”
云九鹤侧眸去看那浑身矜贵的男人,眼底浮现趣味。
他回来这些日子,可没少听元千念叨,他这渊兄对人家姑娘多好多好。
但这光对人家好有什么用,可不得给个名分?
沈于渊手腕微抬,轻抿了口茶,慢条斯理的回,“我倒是想。”
“噗,那难不成.....”还没追到?
一句话正要脱口而出,云九鹤俊脸笑容还没咧开,就迎上了那死亡视线,“........“
好嘛,不敢讲。
不能打趣太傅大人,云九鹤闲着无聊,视线转向阁楼外,往下看,忽然眸光微顿,腾的站起来,也顾不得颜面了,朝着楼下大喊,“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这花儿还没开呢!
元千摆了摆手,淡定的吩咐其他暗卫,“没事儿,继续搬。”
闻言,其他暗卫默默给云公子点了根蜡烛,然后继续干活,一盆盆剪裁雅致的盆栽被搬走装上车。
云九鹤眯了眯眼,看清那淡定指挥的是元千,猛地转回头,“渊兄这是何意?”
他刚不就打趣一下,这人不至于小气到找人把他的花儿都搬走吧?
他此生唯爱的东西有二,其一为扇,其二为花,咳咳,那是以前,现在多了一样,不过这不是重点。
拿走哪一样,都等同于要了他的命!!
云九鹤偶像包袱差点挂不住,啪的一声合起骨扇,怒瞪着那神色淡然的人。
沈于渊放下茶杯,“阿泠喜欢你那花,我答应了送她,上回我不是送了你扇子,这回算是还我了。”
云九鹤一噎,“上回你也没说有条件啊?”
沈于渊微抬眼,风轻云淡的,“现在说也不迟。”
云九鹤:“!!!!”
云九鹤气的俊脸都红了,但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拿人手短啊!
他只能委曲求全,“那好歹给我留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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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见你,心生欢喜
闻言,沈于渊略颔首,“嗯。”
见人点头,云九鹤一喜,连忙趴在栏杆往下看,只见原本堆放的茂密的花坛边只剩下一盆略显寒碜的花盆孤零零的待在原地。
可谓是凄凄惨惨戚戚。
枝叶光秃秃的,似寒霜打过的花苞蔫儿吧吧的垂着,一阵风随时都能刮跑的模样。
“大人吩咐了,要留一盆,我看就这个吧,好了,马车出发吧!”
清脆利落的声音传来,云九鹤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勉强挤出一抹干笑来,“你这属下倒是听话的很啊。”
“这般心疼做什么,除了蔷薇,你不是还有许多?”
沈于渊看人一眼,启唇。
闻言,云九鹤机械着扭头,深吸了口气,忍不了,猛地转身,宽袖翻飞间,走回去,双手按在桌上,气冲冲的,“你懂啥,那些都是我从别国特意托运来的,听说开出来的花儿各个个头饱满,美不胜收,花开时宛若置身仙境,我还没能看上一眼呢!”
祁明站在一旁,略带惶恐。
公子怎么敢这般同太傅大人说话,好想溜。
沈于渊稳坐着,分外漂亮的手轻敲桌面,睫羽轻颤,嗓音不轻不重,“你手中的骨扇,乃是曾经的赢国至宝。”
“.........”
话音落下,云九鹤一顿,火气顿时没了大半,坐回去,小心翼翼的看一眼骨扇,想到自己平时那般摆弄,顿时心疼了,清了清嗓子,嗓音弱下来,“嗐,渊兄,咱俩谁跟谁啊,这些花可还够,我这阁中还有不少呢,渊兄喜欢搬多少就搬多少,千万别客气啊。”
沈于渊懒懒瞥人一眼,轻嗯了声,“有消息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
却让云九鹤神色严肃起来,想到自己得来的消息,只想仰头看天,沉默了会儿,这才缓缓开口,“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渊兄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
沈于渊神色极淡。
听见这话,云九鹤神色又是一僵,眼底浮现痛色,“赢国皇室几乎无人生还。”
这么多年来,打着替墨国巡视的名号,他奉命暗中调查赢国在十年前那场虐杀过后的现状,在各地留下眼线,直到最近才收到消息。
全军覆没,除了鲜血和火光滔天,什么都没有。
话音落下,久久没有得到回复。
云九鹤微抬头,对上那双冷然麻木的眸子,心内喟叹。
他还收到消息,听闻当时宫中有妃子逃出去,但逃到半路就被人发现了,哪怕怀着孕,也被残忍杀害。
什么都没有留下。
罢了,这个消息就不说了,徒增伤悲。
“嗯,不必查了,再过几日我记得是你母亲的忌日了吧?”
低沉的声音缓缓落下,沈于渊站起身,立于栏杆前,颀长的身躯笔直的站着,望着远处出神。
阁楼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连呼吸都觉得压抑。
云九鹤趴在桌上,神色颓然,慢吞吞道,“嗯,我到时候回去,对了,渊兄你还要不要听好消息啊。”
“你说。”
“有传闻说云神医当年途经皇宫,临走前带走了一人,我寻思着,有没有可能会是皇室中人。”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
云九鹤托腮,嗓音越发低了。
不知何时,阳光穿过云层,落下一片光影。
过了会儿,云九鹤忽地抬眼,唤了声,“渊兄。”
沈于渊微转头,抿唇,眸底淡然一片,显然没有要闲聊的心情。
见状,云九鹤手抵在下颚轻咳了声,用眼神示意沈于渊往阁楼下看。
云澜阁分为两层,以走廊连贯,四周布着各种各样的花栽,像是花海阁楼。
此刻楼下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其中不乏名门闺秀。
沈于渊顺着视线看去,一眼看到人群中那道纤细的身影,眼底的阴霾散尽。
云九鹤暗戳戳瞅了一眼,暗道刚刚还乌云密布呢,现在就拨开云雾见天光了,啧啧,不愧是爱情的力量。
见人心情好了,云九鹤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品茶边懒懒的往下看,目光突然定住,心内小鹿乱蹦,她,她也来了!
本来他只是想给渊兄一个惊喜,没成想倒是有意外之喜。
楼下。
“阿姐,今日怎么突然来这儿了,我看这边都是些花花草草的,没啥有趣的呀。”
裴锦月左瞅瞅,右瞅瞅,愣是没看出哪里好玩。
又没鸡腿也没美酒。
还不如去逛花楼呢,还有美人陪着。
话虽这么说着,但裴锦月依旧挽着裴晏如的手不放,偏今日又穿了交领上衣,这会儿有些热了,只得以手作扇。
近来天气越发暖和了,裴晏如今日穿了浅青的衣裙,细腰以云带束着,上身搭了条淡色薄薄的袄子,身姿修长,踩着绣花鞋缓缓走着,步伐轻盈,行走间衣衫环佩作响。
她今日挽了流云髻,髻间插着几朵珠花,饰了件流苏钗,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许是阳光有些暖,如玉的肌肤透出几分绯红,月眉星眼,却透出几分泠然,琼姿花貌,闻言淡笑不语。
身后,裴允禾挽着裴落姝也在四下望,圆而亮的杏眸亮晶晶的,“三姐姐,今天好热闹呀。”
小姑娘扎着双丫髻,绑了粉色的发带,走路时发带随风飘动,桃花玉面,两腮似打上了腮红。
裴落姝看一眼走在前面的两道身影,淑女窈窕,略点了点头。
裴府四女,人比花娇,妍姿艳质,惹人频频望去。
“裴府姑娘生的当真是美貌,我瞧着这次的选美大赛,前四名当是被裴府承包了。”
“所言甚是,我定要为裴大姑娘投上一票。”
“我也是,我也是!”
不远处,宋扬灵气的攥紧了指尖,转头,“看见了没有,这贱人惯会使用美色。”
自打上回春日宴之后,她爹大怒,罚她跪了整整三日祠堂,闭门思过到现在,陆家也同她退了婚。
都是那贱人害的!
林惠筠敛眸,胸腔内恨意滋生,却又有些迷茫,“宋姐姐,你说该怎么办呀。”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若是陆显庭不娶她,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时间转回几天以前。
林惠筠从裴府跑出去,失魂落魄的冲到大路上,险些撞上宋府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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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选美大赛
林惠筠跌坐在地,巨大的冲击加上心底的酸涩,顿时忍不住,抱膝痛哭起来。
马车上,原本就是瞒着爹爹出门的宋扬灵心头一紧,看清那坐着的人是谁,眼眸微转,让丫鬟去把人扶上来。
起初林惠筠并不愿意,但听见是宋府姑娘,这才擦了眼泪上了马车。
“林姑娘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宋扬灵耐下性子询问,吩咐车夫把马车驶到一边的巷子里。
林惠筠乃是陆家的表姑娘,打好关系也没什么不好的。
宋扬灵拿出自己的帕子,给人擦眼泪,安抚道,“见姑娘是从裴府的方向出来的,宋府与陆家自来交好,我长你一岁,你唤我声姐姐也是使得的,妹妹可否与姐姐讲讲?”
一句话,便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林惠筠眼睫轻颤,看着搭在自己手上的手,心下微暖,“宋姐姐......”
“嗯。”宋扬灵暗道这招果然有用,面上笑得更是温柔,也不嫌弃,将人搂进怀里,轻拍了拍女子的背,“有什么话都可以和姐姐说的。“
林惠筠微微犹豫,便将在裴府发生的事连同之前在酒楼发生的事和盘托出,“宋姐姐,这下该怎么办,显庭他不要我了....“
宋扬灵没想到这内里还有这层复杂的关系,微微咂舌,转念一想。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妹妹有所不知,陆大公子同我退婚也是这般,想来定是那裴大姑娘用了什么令人不齿的手段,妹妹莫要伤心,等来日我们定能揭穿那贱人的真面目!”
“姐姐也是如此?”
这下换林惠筠惊讶了。
她听陆显庭偶尔提起过,说是他大哥和宋府姑娘退婚了,但也没说详细的,她也没细问。
宋扬灵脸上的笑容淡下来,垂下眸,黯然神伤的模样,压下眼底浓郁的恨意,“春日宴上,那贱人同我未婚夫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但奈何太傅偏帮,倒是让我受了罚,这些日子才好全呢。”
她被打的鲜血淋漓拖回宋府,没等来安慰,反而等来劈头盖脸一顿骂,她伤还没好就罚她跪了祠堂,关了她禁闭。
叫她怎能不恨?!
“太傅?”
林惠筠心头微惊,“太傅大人帮着裴府?”
传闻中冷酷无情却惊才绝艳的太傅大人竟然会帮着裴府??
宋扬灵本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但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眸光忽闪,“妹妹,再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选美大赛,今年在云澜阁举行.....“
“妹妹,之前说的,你可准备好了?”宋扬灵回过神,看向旁边的人,压低了声音询问。
“嗯。”林惠筠点头,唤来自己贴身丫鬟,低语了几句,看着人走远,悄然攥紧了手指。
阁楼上。
云九鹤收回视线,谦虚求教,“渊兄,你说怎么追姑娘?”
看情况,渊兄的情况应该比他这好一点。
沈于渊垂下眼皮,敷衍道,“用心。”
用心?
他难不成还能把心掏出来给她瞧瞧黑的红的?
云九鹤纳闷了,又问,“具体呢?比如做点啥能让她喜欢我?”
“投其所好。”略作一寻思,沈于渊如实道。
阿泠喜欢花,那他便送花。
“这样啊.....”云九鹤单手撑在下颚,白皙的俊脸上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模样。
那女土匪.....呸,锦月...嘶,这名儿可真好听。
以后唤锦儿好还是唤月儿好呢.....真难选择呀。
“嘿嘿~”这般想着,云九鹤痴笑出声。
沈于渊神色倒是淡定,跟在一旁的祁明好想捂脸,这绝逼不是他家风光霁月的公子!!
“不对,我还不知道锦月的小字呢。”
想到什么,云九鹤顿然回神,双眸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渊兄可知?”
沈于渊眼神极淡,“不知。”
之前倒是听阿泠提起过,忘了。
“呀,你竟然不知?大姑娘没在你面前唤过?我听说小字都是在亲近之人面前唤的,啧啧,看来......”
云九鹤唏嘘出声,尾音微微拖长,欲言又止。
沈于渊剑眉微皱,冷冷瞥人一眼,半晌,吐出两个字来,“云回。”
成功忽悠来小字的云九鹤心情愉悦,连带着眉梢飞扬,叭叭的道,“我就说,渊兄与裴大姑娘最是般配了,裴姑娘定是心悦于你的。”
闻言,沈于渊神色没什么变化,但眉眼却明显缓和下来。
“公子,选美大赛要开始了,您要不要下去看看?”从拐角处上来一道人影,见着两人,拱手恭敬道。
闻言,云九鹤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渊兄可与我一起?”
沈于渊没动,“你去罢。”
云九鹤也没强求,渊兄一向对这类事不感兴趣,大手一挥,“来人,给太傅大人多上点水果茶点。”
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地盘,不能磕碜了。
“是。”没过一会儿,就有丫鬟端上来许多水果,摆了满满一桌。
墨国民间每年会举办一年一度的选美大赛,每次举办都能轰动一时。
在前院围了一圈的人,以画像作为选美标准,正热闹着,吵吵嚷嚷的。
云九鹤在后院,看着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的画卷,吩咐,“把裴家那几位姑娘的画像找出来。”
去年的京城十大美人,裴大姑娘排第一,他看过了,美则美矣,但少了几分灵气。
小厮早就准备好了,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来,“这是今年的画像。”
云九鹤正欲去拿,想了想,又道,“你去把大姑娘的画像挑出来送楼上去。”
话罢,等小厮拿去了一张,这才低头去看,待看清画中女子,胸腔内莫名涌起热血来。
只见画上。
女子鲜衣怒马,红衣张扬,长发高高束起,眉眼间尽显英气,素手执剑,宛若要破空而来,英姿飒爽极了。
砰砰,心也仿佛要跳出来似的,云九鹤无意识的把画贴近了胸口。
“公子?公子?”旁边站着的祁明抬手扶额,很快放下来,也不敢去拿画,见自家主子愣愣的,唤了两声。
这旁边不是没人啊公子!
“作甚?”
云九鹤回神,护着画,怒瞪着属下,“不是还有其他的画?先拿去,这个要压轴!!”
祁明缓缓往楼上看一眼:“........”确定压轴的不是太傅家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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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找来的托儿
此刻,前院的万花楼里,人头攒动,时不时有议论声响起。
“这是哪家姑娘,生的也太普通了些,竟也来比美,脸皮倒是厚。”
“哈哈哈,我瞧着那不是林家姑娘么,陆家的表姑娘呢!”
“原来竟是她,比起裴三姑娘那可是差了远了。”
“……”
有人唏嘘,有人捧高踩低,也有收了钱来当托儿的,嚷嚷着,“宋府姑娘年方十六,生的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呀!”
楼中间的位置坐的大部分是京城中品位不高的公子姑娘,也有专程来投票的,这个日子外头的平民百姓也能进来一观,投上一票,偌大的场地,人声鼎沸。
参赛的都是自愿参选的姑娘,得到榜首除了声名大噪,还能获得举办方给予的桂冠。
二楼的位置,小厮来送茶,一开门就对上四双美眸,心都漏了四拍,拘谨着问好,“四……四位姑娘,小的来送茶,可,可还要些水果点心?”
裴允禾不喜喝茶,拧眉想了下,抬起那双水灵灵的杏眸,“嗯,能给我送一些葡萄瓜子吗?”
“自是可以的。”小厮连忙应了,暗想,你们几位可都是府里的贵客呀。
裴锦月轻咳了声,状似不经意开口,“那我要美酒和鸡腿。”
小厮心下疑惑,有点难以想象美人吃鸡腿的样子。
不过还是应了,“是。”
裴晏如纤细的手指拿起茶杯,微抿了口,“再来份桂花糕和栗子糕吧。”
“哎,好。”
闻言,裴锦月和裴落姝眸光皆是一动。
小厮抬眼看向裴落姝,试探着询问,“三姑娘可要些什么?”
“不用了。”裴落姝往裴晏如那边看过去一眼,又垂下眸去,轻声道。
几个丫鬟在一旁伺候。
待小厮关上门出去,裴锦月露出笑容,抱住裴晏如的手臂撒娇,“阿姐待云回最好了~”
原是舞刀弄枪的人儿做出这番小姑娘家的娇态。
裴允禾目瞪口呆,只觉得头顶乌鸦飞过,留下六个点。
二姐姐怎的比她还会撒娇。
“哧。”裴落姝没忍住轻笑出声,见几人看过来,又觉不妥,忙捂住了嘴,盈盈秋水眸露出几分不安。
意识到什么,裴锦月收回手,素手抵在下颚,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二姐姐~”裴允禾胆从天边生,眼珠子转溜几圈,托腮,娇软的声音拖长,咧嘴笑。
嘿嘿,笑话二姐姐的好机会!
裴锦月瞥眼,“咳咳,瞎叫唤什么,喝茶喝茶。”
说罢,她左右看一眼,飞快拿起小姑娘面前那杯茶,姐俩好的搭上那圆润的肩膀,笑的和善极了,“来,二姐姐喂你~”
“唔——”裴允禾一张口,略带苦涩的茶入口,顿时皱起秀气的眉。
裴锦月撒开手,拿起自己那杯小小酌了口,像模像样的品,“此茶入口微苦,回味余甘,好茶好茶。”
裴允禾吐了吐舌头,“二姐姐真坏。”
裴晏如静静坐在一旁,笑着看着几人玩闹。
柔和的光自窗外打进来,满院各色花开,竟比不上女子半分。
底下,已然到了最后阶段,不少人喊着,“还有没!”
“是不是少了几位姑娘??”
主持的是云澜阁的管事,名唤玉娘,生的婀娜多姿,闻言掩唇一笑,风情万种的媚眼如丝,“好了,将那四副画取上来吧。”
话音落下,陆陆续续有小厮取过画来,在中间排开列四人,随着一声“放。”
四张画同时落下。
只见中间那画中人微侧着身,着青色衣裙,墨发绾了流云髻,鬓间穿着翠色珠钗,淡色的眼瞳仿佛透过画朝着人群看来,眼底泠然,如云端月,妍姿玉质,不可高攀。
众人看的眼睛发直,有人情不自禁出声,“这,裴大姑娘可谓是仙人之姿,当真是美极了……”
“我瞧着那二姑娘也不错,英姿飒爽,鲜衣怒马,朝气蓬勃呀。”
祈明混在人群中,面无表情的复述着自家主子交代自己的话。
“三姑娘……三姑娘也甚美。”
轻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祁明回头去看。
这是哪家派来的不会说话的傻小子。
这能排上榜的姑娘哪个是不美的,只是美得与众不同,他们这些托儿,怎么样也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才行吧?
人群一侧,少年着黑衣,漆黑的眼眸愣愣的看着那画,低声呢喃。
他从未见过如三姑娘这般温柔的女子,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一颦一笑仿佛都能牵动他的心。
“小公子,我看你骨骼清奇,不知是哪家的人,不如投到云澜阁来?”祁明上下打量一番,心头暗道这人绝对是个练武奇才,动了挖人的心思。
见有人同自己说话,邵昱珩勉强把眼珠子从画上收回来,态度淡下来,微拱手以示礼貌,“在下裴府家仆。”
家仆?
祁明眼底浮现惋惜,“我看你筋骨奇佳,若是肯来云澜阁,我家主子定以优渥条件聘下公子。”
邵昱珩微摇头,“在下已有主,先告辞了。”
语毕,也不等祁明再说什么,邵昱珩转身离开,往投票处走。
一人只能投一票,虽然大姑娘予他有知遇之恩,但于私,他还是想投给三姑娘。
见人走远,祁明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发现的人才,待训练些时日便能同他一般保护主子了。
多好的一个省力机会啊。
可惜咯。
祁明去投了票,顺带着把自己那票也投了,反正整个云澜阁的人也就只有一个选择。
一刻钟时间投票结束,管事命人送上投票箱,当场唱票。
二楼的包间里,宋扬灵听着那越来越多的票数,攥紧了手帕。
她花了大价钱请了不少的人,却比不上那个贱人的十分之一?!
林惠筠脸色难看,但目前却没心思关注这个,扯了扯宋扬灵的衣服,“宋姐姐,接下来该怎么做?”
宋扬灵转过头,眼底翻涌起恶意,很快敛下,起身往门口走,叮嘱,“我都安排好了,你且等着看吧,我先出去一趟,你先在这待着,这段时间别出去,听见了没有?”
“阿,好。”林惠筠失神的听着,目光无法焦距,脑内混沌一片,含糊的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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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太傅大人有请
另一边,裴锦月随手捏起块桂花糕,将另一盘栗子糕推到三妹妹面前,“三妹妹,你的栗子糕。”
裴落姝眼眸微敛,凝着那盘中的栗子糕,轻应了声。
在府中她不常吃,只有同姊妹一起用膳的时候,厨房才会送来,那时她便拿几块解解馋。
却是不知,嫡姐竟是记住了。
裴晏如对甜食不感兴趣,眼角余光注意到什么,眉梢微挑,抬眼瞥了眼站在角落的明惜。
接收到视线,明惜略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见状,裴晏如敛下眉眼,目光掠过茶水,轻笑了声。
雕虫小技。
“咳咳咳,水,水。”
裴锦月腻了喉,干咳着找水,自己跟前的酒壶已经空了,飞快端起裴晏如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满,一饮而尽,“呼,活过来了。”
裴晏如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僵硬了一秒又收了回去。
“这云澜阁的桂花糕好吃是好吃,就是过分甜腻了些,还是府里做的好。”
裴锦月把茶杯放下,对上裴晏如无奈的眸子,“阿姐,你咋啦,作什么这般瞧着我?难不成我桂花糕吃到脸上去了?”
这般想着,她抬手胡乱摸着嘴巴,又放下手来看,除了一点点茶渍,没有糕呀。
裴晏如抿唇,眼神复杂,“阿姐平日里不是教过你,不许喝旁人的东西?”
“嗐!”
裴锦月摆手,大大咧咧的,露出一抹笑来,“旁人的我还不要哩,阿姐是阿姐,怎能同旁人比。”
说着说着,裴锦月又觉着不对劲起来,脑袋耷拉下来,暗戳戳瞅着那茶壶,莫不是阿姐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不一样的茶?
喝起来没啥区别呀。
裴允禾想笑又不敢笑,只瞅着两个姐姐。
裴晏如心内喟叹了声,这丫头。
不等她开口,从门外传来敲门声,“进。”
随着话落,有小厮打扮的青年弓着腰拱手,恭敬道,“裴大姑娘,太傅大人有请。”
话音落下,屋内寂静了一瞬。
“太傅?”裴锦月揶揄一笑,“阿姐你且去罢。”
裴晏如扫过那小厮,这脸,陌生的很,身形干瘦,许是云澜阁里的人,她轻点了下头,启唇,“阿姐出去一趟,你们几个就待在这里,等阿姐回来,再一同回府,嗯?”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裴锦月摆手,信誓旦旦的点头。
裴晏如目光转向另外两个妹妹,见两人都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她走后没多久,又有小厮过来,是原先来送茶水的小厮。
“裴二姑娘,阁主邀您一同赏花,请随小的来。”
裴锦月视线在小厮身上转溜两圈,眉心微皱,盯着那小厮,果断拒绝,“本姑娘并不认识你们阁主。”
是哪个老大爷胆敢觊觎她美色?
闻言,小厮显然早已料到,态度恭敬的回,“阁主姓云,与姑娘有过几面之缘。”
姓云?
难不成是云九鹤?
裴锦月牙齿抵着唇,眸光忽闪,犹豫了,可是她方才才答应阿姐要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罢了。
去和那小子见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阿姐许是担心过头了。
思及此,裴锦月腾的站起来,“我先去一趟哈,你们老实呆着。”
裴允禾呆呆的抬头,下意识提醒,“二姐姐,嫡姐才走不久哦。”
“咳咳,我那是有人找,可不是我自己要走的,阿姐平日不是常说,要有礼貌,我这番是去赴约,不也是听阿姐的话了嘛。”
裴锦月一本正经的忽悠。
裴允禾被说的一愣一愣的,等看着二姐姐出了门,这才回头看着裴落姝,不知怎的,冒出一句,“三姐姐,又剩下我们相依为命了。”
裴落姝:“..........”
裴晏如跟着面前这干瘦小厮穿过游廊,直到了阁楼之上西面的一间房门外。
“姑娘请进,太傅大人在里头等您,小的先告退了。”小厮垂着头,教人看不清眼底神色,嗓音恭敬的说完,也不等裴晏如说什么,转身走了。
裴晏如扶额,看着面前的柱子,眼前已然出现了重影,身形踉跄几步。
她推开门进去,很快,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上锁。
去而复返的干瘦小厮抬眼,眼底闪过暗色,又匆匆垂下眸去,去了另一个房间。
“真的?你亲眼看着她进去了?”
听完,宋扬灵眸子瞪大,追问了一句,眼底的快意几乎压制不住。
之前上了那贱人的当,现在总算能让那贱人身败名裂!
她也不敢耽搁,指尖紧握成拳,压抑着兴奋吩咐,“你去,去唤太傅。”
她来的时候就看见太傅的车马停在云澜阁外,天助她也!
小厮应了声,推开门走了。
此刻,林惠筠等了许久,没等来宋扬灵,却等来丫鬟来说,“宋姑娘说让林姑娘去左手第二间房等她,说是有重要的东西给您看,她现在不方便回来。”
“你是?”林惠筠心中生起警惕,宋姐姐身边的丫鬟她见过,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丫鬟她瞧着面生的紧。
却不想,那丫鬟转身便走,冷冷丢下一句,“我是云澜阁的丫鬟,不过是来递个话的,若是林姑娘不信,那不去便是。”
“你——”
林惠筠欲再问几句,却见丫鬟打扮的女子阖上门走了,心中惊疑不定,在房中纠结片刻,也没个可以商量的人,又怕耽误了事儿,咬了咬牙,推开门出去。
若是假的,她再回来也不迟。
阁楼上多是房间,此刻房间都紧闭着,格外安静,绣花鞋踩在木制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林惠筠心生不安,生了打退堂鼓的怯意,但眼瞧着就要到了,硬着头皮过去。
她抬手,轻敲了敲门,小声询问,“是宋姐姐吗?”
话音落下,房门“嘎吱”一声开了一条缝,熟悉的声音传来,“嗯,进来说。”
听见这声音,林惠筠心下顿松了口气,打消了怀疑,抬腿进去,“宋姐姐可是有.....”
话音未落,后颈顿疼,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倒下去。
……
云澜阁房间众多,但身份尊贵之人通常安排在东厢。
干瘦小厮正低着头走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那愈来愈近的房间,心头砰砰乱跳,不等他去敲门,却见门突然开了,心中一紧,抬头一瞬又立刻低下头去,捏紧了拳头,强自冷静下来,继续面色自若的朝前面走着。
元千正奉命出来,瞧见那过来的小厮,擦身而过间一把扯住男人的胳膊,沉下嗓,“你是何人?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速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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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他真的来了
大人吩咐过,云澜阁的丫鬟小厮一律不得靠近他的房间。
干瘦小厮身子一颤,额上冒出细汗,战战兢兢的回,“小的名吕武,受裴大姑娘之命来寻太傅大人,还请元侍卫通融通融。”
闻言,元千眉头皱了皱,上下打量人两眼,受裴姑娘之命来的?
大人正巧让他去寻裴大姑娘呢。
这下倒是好了。
这一念头落下,元千扔下一句,“行吧,那你且等等,我去说。”
元千重新进入房中,屋内正焚着凝神香,窗户开着,屋内香味并不浓,行至男人面前,低声开口,“大人,外头来了个小厮,自称是云公子这里的人,说是受裴姑娘之命来寻您的,但属下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裴姑娘若是真的差人来,那不该是唤那个神经兮兮的丫头来么。
怎么差个陌生的小厮来,怎么想怎么古怪。
但如今在宫外,哪儿来的那么多阴谋诡计,许是他想多了。
闻言,沈于渊掀起眼皮,那双眼瞳黑沉深邃,仿佛笼罩在层层浓雾之后,教人看不真切,忽而云雾又散了,起身,淡声吩咐,“你去她原来的包间去寻,本官走这一趟。”
“大人不可,若是刺客……”元千吃一堑不长十智都觉得亏了,嗓音里带上了几分紧张。
混蛋,上回的教训他可还没忘呢,还想借裴大姑娘的名义,也不问问他答不答应!
“元安随我去,你且速去速回。”
沈于渊说完,打了个响指,藏在暗处的元安冒出来,朝元千咧嘴一笑,露出小虎牙来,“千哥你去吧,我会保护好大人的。”
元千默默捏拳,这小子。
一遇到这种好事就叫哥,生怕他不知道是在和他嘚瑟呢。
不过大人之命不可违,元千纵是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应了,“是。”
几人一同出去。
元千瞧了眼那低眉顺眼的小厮,冷哼了声,大步从人身边走过。
最好是真的,不然让大人白跑一趟,看他不削死他!
见元千气冲冲的,元安心情颇好,眉梢飞扬,一转头对上自家大人淡漠的表情,笑容收了收,跟上去。
吕武还是头一回见着传闻里的人物,只敢用眼尾去瞄。
男人着一袭墨色锦袍,袖边绣了蟒纹,身量颀长,极为出色的容颜上眸若寒冰,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太傅大人眼眸微往下,极冷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似能洞穿人心,吕武浑身一颤,再不敢偷看,小心翼翼的出声,“请这边来。”
西边的厢房外,宋扬灵远远见着过来的几人,立刻从拐角处出来,纤细的手搭上丫鬟的手,边朝几人走去,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音儿,你瞧那花,想不到这云澜阁中还有这般美丽的花儿。”
“主儿,那许是别国来的呢,听闻云澜阁阁主喜花……呀,那边怎么那么多人。”
名唤音儿的丫鬟正欲说什么,目光瞬间被一间房门外的人群吸引,惊呼出声。
“我们一同过去瞧瞧吧。”
见那间房间外围着一群人,宋扬灵指尖无意识用力,目光直勾勾盯着那边,眸光簇动着。
没想到会吸引那么多人来。
“听说裴姑娘与人苟合,真的假的呀?”
“这门开了不就知道了?”
“听说云澜阁阁主是个厉害人物,最是厌恶旁人在他的楼里做这些腌臜事,若是真的……啧啧。”
“那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正议论的热闹,有人眼尖看见过来的两人,心下微惊,连忙跪地行礼,“草民参见太傅大人!”
想不到太傅大人都来了,那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听见这道声音,顿时所有人都转过头来,跪地,齐齐出声,“草民参见太傅大人!”
太傅大人真的来了!!
宋扬灵激动的心都快跳出去了。
音儿吃痛,看着手背被抓出血来,忍着疼不敢说话。
这般想着,宋扬灵快步上前,福了一礼,“臣女见过太傅大人。”
元安不经常跟在大人身边,颇为好奇的瞅了瞅面前的女子。
嗯,没裴姑娘生的好看。
沈于渊眼眸微冷,连个眼神都不屑给,启唇,“开门。”
果然!
宋扬灵低着头,嘴角忍不住上扬,心脏砰砰乱跳。
要是叫太傅大人亲眼所见……
元安不明所以,他来的时候听见那些人说……
呸呸呸,裴姑娘肯定不会那般做的。
但……
元安悄咪咪观察了下自家大人的神色,没看出什么来,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门里面没有上锁,一推就开了,隔着屏风,隐隐可见散了一地的衣服,有淡色的裙摆露出一角来。
“!!!”
这这这!裴姑娘平日便喜穿淡色的衣服!!
元安俊脸发白。
他不会要完蛋了吧?
早知道这事儿就应该元千来哇!!
他不知道怎么解决啊啊啊!
“啊!”宋扬灵捂住了嘴,美眸瞪大,极为震惊的模样,“不会吧?明明大人您对裴姑娘那般好……”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裴大姑娘尚未出阁,就做出这般事来,早知道刚刚那票就不投给她了,晦气。”
“伤风败俗!”
“真没想到裴姑娘竟会是这样的女子!”
元安眼瞅着自家大人脸色愈发黑沉,当下吼了一嗓子,“胡说什么,谁说里头的是裴姑娘了!”
虽然这么喊着,但他心里头发虚。
宋扬灵微顿了下,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可是有人亲眼见着裴姑娘进了这个房间,罢了,若是太傅大人不信,进去瞧瞧便是了。”
快点进去看!
宋扬灵在心中呐喊,恨不能直接冲进去,但她不能,只好按捺着激动的心站在原地,听着耳边的污言秽语,心底畅快的不得了。
今日过后,看那贱人还如何攀上太傅大人!
万众瞩目之时,只听见从一旁的游廊上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沈大人可是寻我?”
众人回眸,只见女子神色淡然,绝美的容颜上漾开浅浅的笑容,衣衫整齐,正朝这边过来,衣袖飘飘,风轻云淡的模样。
身后,元千默默跟着,若有所思。
宋扬灵表情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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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反转!
裴晏如神色自若,淡色的眸微微垂着,葱白指尖收拢半搭在脸颊一侧,眉如翠羽,如小扇般的睫毛轻颤着,端的是从容。
当真应了那句,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沈于渊眸色染上笑意。
他的阿泠儿这般美好,真想藏起来。
元安看的眼睛发直。
这,上一回没能细看,这,裴姑娘,也,也太美了吧!!
这般想着,元安视线下意识在自家大人和裴晏如身上打转,大着胆子想。
嗯,还好自家大人生的也好!
宋扬灵见鬼般的表情落在裴晏如眼底,她轻笑了声,挑眉去看,“宋姑娘是听何人说本姑娘进了这间房间的?无中生友可不好哦。”
听见这话,不少人把视线转向了最初说这话的宋扬灵,小小的议论声在人群中响起。
“这宋姑娘那话说的惹人误会,倒是叫我们误会了裴大姑娘。”
“是啊,这番说来,确实有点可疑,不知安的什么心......”
“你还不知道吗,一个半月前春日宴上......”
原本只想充当导火索,却没想成了罪魁祸首,宋扬灵瞠目结舌,愣愣的往房间里看。
不可能啊。
她下意识回头去找那小厮,吕武这时候哪敢做出反应,只沉默着。
这时候,因为外头的吵闹,屋内的人也醒了。
林惠筠一睁眼就看见躺在旁边的男人,整个人都呆住了,略低头,看清自己的穿着,还没反应过来,推了推旁边的人,“阿庭哥哥,快醒醒!”
陆显庭被吵醒,揉着后脑勺睁眼,随口骂道,“吵什么。”
听到里头传出来的声音,有好事者推开屏风。
顿时,两人衣衫不整的模样落入众人视野之中!
林惠筠!陆显庭!
“啊!”
一群人突然出现在门口,林惠筠瞳孔猛地一震,尖叫出声,手足无措的拿被子遮住自己!
陆显庭怔愣了几秒,意识到什么,捡起地上的衣服披上,朝门口吼,“滚出去!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门口围观的平民百姓,听见这一声吼,吓了一跳,退出去。
宋扬灵也听见了声音,怎么会.....怎么会是林惠筠和陆二公子!
她明明都安排好了的.....
对了,中药。
宋扬灵扭头去看,只见女子懒懒站在一边,小脸白皙透亮,哪儿有半点中药的痕迹。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那药她是神不知鬼不觉下到茶水里的啊!
裴晏如站在门口慢悠悠往里头瞧,面前突然一黑,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略带不爽的声音,“不许看。”
元安立刻把门关上,赶鸡似的,“散了散了。”
宋扬灵呆在原地,满脑子的问题交织着百思不得其解,却在对上那双泠然透彻的淡眸时顿时停滞,满脑空白。
她,她定是什么妖怪.....!
人群被赶走,但谣言会长脚。
不出一刻钟,偌大的云澜阁顿时传遍了。
陆府的表姑娘同陆府的公子苟合。
等陆家的人收到消息赶来接人的时候,林惠筠还是懵的。
“阿泠!”
刚刚踏进房间,裴晏如身子一歪,不等找到支撑物,就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身子被带进温热的怀抱。
沈于渊剑眉顿皱,扶着人到桌边坐下。
裴晏如眼睛微眨了眨,抬手抚上男人的脸,“你好好笑,有两个你的脸......”
清冷稳重散去,女子笑脸盈盈,显出几分天真来。
沈于渊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的她,微抿唇,转头。
猛地对上自家主子死亡视线的元千和元安对视一眼,麻溜的转头,你先出去,我后出去,然后“啪唧”一声,关好门。
裴晏如眼前模糊起来,倒在桌上,已然到了极致。
“是迷幻散?”
沈于渊轻声问,迷幻散不致死,但会让人把眼前人当作心上人,自然而然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来。
裴晏如有一瞬间的清醒,拿出银针扎在手上,恢复了三分理智,略点头,“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几个时辰便好了。”
“.......”沈于渊没动。
裴晏如秀眉微蹙,把自己埋在臂弯中,闭上眼。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沈于渊垂眸细细凝着女子的后脑勺,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即便自己一个人承受药力,也不愿把他当作心上人么.....
门外,元安靠在栏杆上,好奇的询问,“你是在哪里寻到裴姑娘的啊,刚刚吓我一跳,还以为.....”
他话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下,“你是猪么,裴姑娘这般聪慧的人怎么可能会中这么简单的伎俩!”
“我靠,你打我!”元安气的爆粗口,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打小一起进的太傅府,虽为上下属,但两人关系匪浅。
元千环胸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挑了下眉,稳稳拿捏,“你还要不要听了。”
“.........”元安挥舞着的拳头停在半空,看了看拳头又看了看元千那张欠揍的脸,最终都不及知道事实真相来的重要,他果断放下来,“听!你快说!”
元千瞥人一眼,也没再卖关子,“话说我奉大人命去裴姑娘的包间找,却听裴三姑娘说,有小厮提早一步来找,我一听,那不是坏了,赶忙追出去.....”
时间转回一个时辰以前。
林惠筠刚刚踏进房间,从门后伸出一只手,敲在她后脖颈上,顿时眼前一黑,身子倒下去。
裴晏如从门后出来,看着软倒在地上的女子,将人拉起来,手臂绕过肩膀背着,指尖触到女子的脉搏,感受到什么,啧了声。
等处理好,裴晏如推开门出去,明惜从拐角出来,手上还拿着那把大锁。
“锁上罢。”裴晏如轻声吩咐。
“是。”
明惜毫不客气给人锁上,待锁好这才担忧的看向自家姑娘,“姑娘您没事吧?要不要请个郎中瞧瞧。”
“不用,先别声张。”
裴晏如低声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卷布,摊开,细密的银针闪着银色的光。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正好迎上从她们原本包间出来的元千,裴晏如眸子微顿,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他真的来了?
裴晏如脑海中刚划过这个念头,就听见对面的少年开口了,“裴大姑娘可是让属下好找,大人请姑娘去呢。”
元千纳闷的盯着裴晏如扎在手上的针,裴姑娘怎么好端端的扎起自个儿来了?
自个儿不心疼,若是大人瞧见了,想来是要心疼了。
裴晏如不动声色的把银针收回去,“带我去吧。”
闻言,明惜神色一紧,轻唤出声,“姑娘……”
话还未来得及脱口,手背上覆上一只手,顿时收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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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我也喜欢你
就在裴晏如跟着元千往回走的时候,东厢的第一间房间里。
“公子,裴二姑娘到了。”端茶小厮轻敲了两声,等听到里面传出“进来”,方才推开门,恭恭敬敬的对裴锦月做了个“请”的动作。
一套一套的。
裴锦月眯了下眼,径直朝里面走,悄悄攥紧了拳头。
见状,端茶小厮做了个揖,转身离去了。
没什么异常的,裴锦月回头看着小厮走远,这才转回头,越过雕花屏风,看清那正坐在窗边的人,美眸微转,压下眼底的惊艳。
青年穿了身墨蓝的大袖衫,内搭着深蓝交领衣袍,骨节分明的手开了骨扇,正不紧不慢的扇着,垂在脸颊两侧的鬓发随着微弱的风轻轻拂动,好看的桃花眸正朝她这边看来,对上她的视线,绯色的唇微扬,礼貌却勾的人心痒痒的。
公子如玉。
裴锦月心跳的很快,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故作镇定,“你怎的不说话,不是来赏花?花呢?”
她眼神胡乱扫过四周,顿时目光被桌上满满的一桌鸡腿吸引,不对,不只是鸡腿。
还有鸭腿,烤羊腿,烤猪排......全是肉!
“姑娘笑颜如花绽,此番何尝不是赏花呢?”云九鹤单手撑在下颚上,眉眼弯弯,眸中星光点点,唇角带笑,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裴锦月头越发晕了,抬眼看着面前的笑颜,漂亮的眼眸带了点儿执着,“你这是夸我吗?”
长那么大,有人夸她生的好看,但也有人骂她没有半分女儿家的模样,行为放荡,粗鄙不堪。
久而久之,她就无所谓别人的看法了。
管她们怎么说,她又不会少块肉,只有庸人才会自扰。
但夸赞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似乎.....又格外动听。
错觉,定是错觉。
云九鹤把扇子放下,夹了个鸡腿放到她面前的青瓷碗里,开口道,“自然,快尝尝,我特意寻了名厨做的。”
他记得她曾说过喜欢美酒和鸡腿。
但单单鸡腿总觉得寒碜了些,于是乎,就有了那么一大桌。
裴锦月眨了眨眼,抬手捏了捏眉心,不等动筷,猛地反应过来,腾的站起来。
她还一口东西没吃呢。
怎么头都开始晕了??
“喂,你这燃香了?”
她目光转向四周,见香炉里飘起袅袅香烟,原本的好感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大步走过去,一把掐住男人脖子,冷声质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云九鹤呆了下,顺着视线看过去,懵逼了,“就是凝神香啊,没有副作用的,我这云澜阁里每个房间都有啊。”
“不可能!”裴锦月斩钉截铁。
这一路过来她都没什么事,进来没一会儿她就开始头晕脑花了,还说他没做什么手脚!
云九鹤细细观察了下女子的脸色,见确实比寻常时候要红润些,心下微惊,“你先坐,我找个郎中来给你看看。”
哪个兔崽子敢在他的地盘儿搞这种事!还祸害到他心上人头上,活腻歪了么!
眼底的温润化作冷意,云九鹤拳头都硬了。
平白叫他背了这个锅!
见男人这般激动,裴锦月狐疑的瞅着人,“当真不是你搞的鬼?”
云九鹤苦了脸,“在下可是比窦娥还冤啊,姑娘稍等。”
“那你去吧,暂且信你一回。”裴锦月松了手,走到最远的位置落座,垂下的眼珠子转了转。
他都这般说了,就算是要做戏那也得出门,到时候她再趁机回去就好了。
“姑娘现在感觉如何,若是寻常的药物,在下这里有解药。”
云九鹤不放心,试探着询问。
他若是走了,要是被下药的那个兔崽子逮到机会......!
绝对不行。
见人不走,裴锦月心中警铃大作,虽说这人是太傅大人的手下,但难免也有心生歹念的时候。
到时候只要反咬一口,太傅指不定帮谁呢。
“我就头晕,其他还好。”裴锦月模棱两可道。
“头昏....这是个什么症状,姑娘身体可有发热?”云九鹤急得来回踱步,他也就知道几种啊!
若是春、药,他这里倒是有解药,像他这般貌美多才的男子,保不准会有人觊觎,这种药他时常备在身上呢。
裴锦月闭了闭眼,不说话。
本来是想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所以云九鹤特意吩咐了下人们没大事不要过来打扰他,现下倒是好了。
云九鹤皱着眉,手忙脚乱的在柜子里翻箱倒柜,摸出乱七八糟的一堆药瓶,放到裴锦月跟前,“姑娘看看,可有哪个有用?”
听见声音,裴锦月眼皮微掀,凝着那药瓶,无语凝噎。
“解春,解春,解春....”除了这就没别的了。
这家伙是有多自恋啊。
这般想着,她抬头,眼神迷蒙,目光忽然一顿,猛的抬手,抓住人的衣领,朝自己这个方向一拽,将人搂到怀里——
“沈于渊.....”
听见轻唤声,静站在一侧的男人眉梢微动,轻叹一声,俯下身去,“我在。”
裴晏如无意识呢喃出声,搂上男人的脖子,脑袋一偏,靠在他肩膀上,嘟喃着,“你以前为什么那么凶,你不知道呀,我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的......谁叫你那么凶!”
见状,知道药效彻底发作了,沈于渊把人抱起来,任由那手胡乱扯着他的头发,抬脚往床边走,边柔声说着,“那我现在不是温柔了嘛?”
裴晏如没了理智,任凭心意说着,双手托着男人的脸,啾了口,理不直气也壮,“那我不管,我慢热,你就要一直对我好,这样,我才会喜欢你!”
“好,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沈于渊轻笑出声,看着小姑娘像个喝醉了的小朋友似的,娇气的不行,但偏偏,他只想哄着,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阿泠.....”他俯身,将人放到床上,轻轻落下一吻。
迷幻散没有解药,但药效只有两个时辰,等过了时间就没事了。
他竟是不知,阿泠原还有这般可爱的模样。
裴晏如抬眼,看着就在眼前的俊美容颜,咽了咽口水,又冒出一句,“你是不是见色起意,喜欢我这张脸......”
话未脱口,“唔——”
裴晏如眸子微微睁大,很快又闭上眼,搂紧人的脖子,唇瓣擦过那温热的唇,贴近那泛红的耳朵,轻呼了口气,温吞着开口,“其实,我也喜欢你......”这张脸哦。
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唇瓣被攫住。
沈于渊心尖儿一颤,眼底泛起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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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那个男人是谁
不等沈于渊指尖探到那腰带,感受到什么,低头。
只见她脑袋歪在一边,睡颜恬静,“……”
“坏丫头。”沈于渊黑着脸起身,将被子盖到人身上,静静坐在一旁,眉眼忽而又柔和下来。
所幸,她卸下那习惯的坚强从容时,那份娇俏,只有他知道。
—
东面的房间里。
云九鹤还是头一回这般靠近一个女子,对上那愈发近的脸,近到他都能看清那根根分明的睫毛,心怦怦乱跳,欲拒还迎,“锦、锦月姑娘,你……”
“阿虎,我好想你啊!”
裴锦月一声大嚎,搂住男人的脖子,嗓音更咽下来。
阿,阿虎?!
云九鹤当场石化,怔愣着反应不过来,眸光有一瞬间的停滞,心跳像是空了一拍。
是……哪个男人?
云九鹤受不住重力,腰靠在桌上,硌得生疼,看着压在上首的女子,压下心底控制不住的失落,安抚着道,“没事啊,别哭,他在哪,我陪你一起去找好不好?”
他知道她很小就随父从军,裴府没有男嗣,她便拿起武器,冲锋在最前面,挣下显赫军功。
他打边陲小镇走过之时,听过最多的都是战场上有多血腥狰狞,条件有多艰辛困苦,那时他便在想,她一个姑娘家,是怎么身披盔甲,血染战场的。
敬佩有,震撼也有,但真正遇见她之后,似乎和传闻里的又不一样。
他抬眼,撞进那双泪眼朦胧的眸,心底抽疼,原来铁血女汉子也有这般脆弱的一面。
裴锦月双手死死搂着男人的脖子,忽而又觉得不对劲,抬手摸了摸那脑袋,打了个泪嗝儿,“不对,阿虎你脑袋怎么变小了……还有,你的布灵布灵大眼睛呢?我看看啊——”
裴锦月低头,双手撑在两侧的桌上,细细去看,“你的眼睛是不是进沙子了,我给你吹吹……呼呼……”
两人距离极近,近到呼吸可闻。
云九鹤心跳的很快,看着近在咫尺的唇,喉结滑动,“我,我不是阿虎,我是云九……”
“啵唧!”
温热的触感在额上一触即过,云九鹤脑袋瞬间一片空白,脑瓜子嗡嗡的,仿佛置身云里。
她,她亲,亲他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得女子欢快的声音传来,“多给你喂点草,吃饱饱跑得快,驾!”
云九鹤:“???”
啥玩意儿?
多吃草?跑得快?
意识到什么,云九鹤头顶挂下一排黑线,试探着问,“那个,阿虎是匹马?”
“那是我的汗血宝马,我十二岁那年爹爹送给我的生辰礼物……”
裴锦月有问必答,趴着懒洋洋的不动,时不时薅一把那乌黑的长发,脸颊靠着男人温热的胸膛,慢吞吞说着,“阿虎阿,你跟了我那么些年,我也没给你找个媳妇啥的,亏待了你,你泉下有知可不能怪我呀。”
云九鹤:“……”
“我还记得你最爱吃草原上的多汁牧草了,等来年你的忌日的时候我定会拔一把烧给你的,不对,打上一车。”
云九鹤:“……”
他的腰要断了。
不知过了多久,云九鹤嗓子说到发干,“我不会怪你的”这才把人哄睡着,等直起身,腰间发出“咯嘣”一声脆响,好看的眉疼的紧皱。
—
夜色降临,明朗月色初生,陆府却仿佛笼罩在乌云里,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
“到底怎么回事!”陆正国横眉冷竖,目光冷沉的盯着跪在堂上两人,胸膛气的上下起伏,猛的一拍桌,怒斥出声。
一个是自己儿子,一个是自己侄女!
竟然……竟然!
陆正国猛的一甩袖,“还不说清楚!”
打扮华贵的陆夫人坐在一旁,眉头微皱。
自打上回在裴府时她便觉得不对劲了。
庭儿那孩子同筠儿那丫头也过分亲近了些,但她原以为只是表兄妹平日里关系走的近,没敢多想。
却不料,会闹这么一出。
陆显庭眉头紧锁,但也知事情发展到了这般地步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孩儿心仪筠儿已久,方才铸下大错,求父亲惩罚!”
为今之计,只能娶了林惠筠,来日方长,他可从长计议。
闻言,林惠筠心中一喜,忙侧眸去看,目光落在男人俊逸的侧脸,心动不已,娇羞着开口,“求姑父姑母成全。”
“……”陆正国挑剔的目光落在林惠筠身上。
往日里瞧着乖顺的侄女,如今看来,哪哪儿都不顺眼。
论相貌,比不上裴家姑娘的花容月貌,论地位,林家不过是九品小官,于官场之上没有半分作用不说,兴许还要他提携。
这般想着,陆正国看着陆显庭的目光也冷淡下来,“随你们吧,此事到此为止。”
“爹……”听见这话,陆显庭猛的抬头,对上那满是失望的眸子,心下顿凉。
父亲这般眼神……
陆家三位公子,除了常年不露面的陆三公子,外人都传,继承家业的定会是陆大公子和陆二公子其中之一。
大哥如今同宋家退了婚,未来还说不准,但他若娶了筠儿,那便什么都没了。
“二弟,此番动静闹得太大,父亲正在气头上,你少说几句吧。”
陆友臣提醒道,带上自己的小厮走了。
陆夫人不知说什么,只轻叹了口气,将林惠筠扶起来,眉眼间浮现无奈,“你这孩子,有什么事不知先同姑母说嘛,现在闹的,罢了罢了,你进府后多陪陪我也好。”
这话算是说到林惠筠心坎儿里,心下感动,“谢谢姑母,姑母待筠儿最好了。”
陆夫人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抬手整理女子头上的发钗,动作温柔,“你是姑母看着长大的,姑母怎么能不疼呢,先去好好歇息吧,等来日姑母择个良辰吉日,你再风风光光嫁进来。”
“谢谢姑母。”林惠筠福了福身,心中喜悦,指尖轻抚上腹部,眼底浮现期待。
等嫁进门,她便能同阿庭哥哥一直生活在一起了。
陆显庭面若死灰。
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啊!
他收到信,说的是……
第五十七章:罪不至死
月上柳梢,银辉落在院内绽放的花瓣上,蒙上了朦胧梦幻的色泽。
裴晏如自梦中惊醒,一睁眼,男人分外漂亮的手轻抵着下巴,双眸微微阖着的模样印入眼帘,他另一只手边摊着一本书,宛若一张静好的画卷。
她放轻动作,正欲下床,却听得醇厚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我已派人去寻了老太君,此刻人应该到陆府了。”
裴晏如眸子微顿,“……”
闻言,沈于渊看她一眼,“元千备好了车,去罢。”
“好。”
裴晏如不敢耽搁,想到什么,回头,“那我三个妹妹……”
“我已经派人送她们回去了。”除了被某人叫走的那个。
沈于渊下意识皱眉,正想说,就见女子盈盈一笑,“谢谢。”
“嗯。”沈于渊神色自若的点头,想来那家伙不敢对阿泠的妹妹做什么。
马车一路行至陆府。
整座府邸灯火通明,正厅内。
“老太君……”陆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罗氏寒着脸,那双浑浊的眼眸闪过锐利,暗含威严,“陆大人,陆夫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势必要解决。”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差把话说明白了,你家儿子做出这般的事来,还不退婚莫不是想祸害我孙女儿。
此刻赶来退婚或许是有些落井下石,但错过了此次机会,便是难了。
罗氏收到消息的时候还闪过犹豫,但如今细细想来,这陆家人确实脸皮厚了些,不好摆脱。
也不知当初儿子是怎么看的上这家人。
陆正国赔笑着,“老太君,这退婚一事,也是两个孩子的事,我们做长辈的,是不是要问过孩子意见?”
话音未落,罗氏冷笑了声,“陆大人这意思,是让老婆子的孙女儿来做小?”
她堂堂正一品将军府的姑娘,便是嫁人,那也是做正妻的!
老太太年纪虽大了,但气势不减,又有着诰命在身。
陆正国心头微骇,但只能压下不满,“不敢不敢,来人,去取婚书来。”
自古订婚便是两家签订婚书,两家家人孩子画押了才作数。
若要退婚,便是撕毁婚书,以示两方恩断义绝,自此再无瓜葛。
没过多久,便有丫鬟端了一木盒来,上头挂着锁。
当着众人的面开了,里面鲜红的婚书显现出来。
陆夫人伸手拿出来,摊开来,看清那字迹,心下又生出别的情绪来,感觉到投过来的视线,只好交出去。
罗氏接过来,扫了眼,将婚书交到身边嬷嬷手里,这才抬头,象征性说着客套话,“这本也是一门好的婚事,奈何两个孩子有缘无分,今日便作罢吧。”
旁边伺候的嬷嬷手上也拿着婚书。
“刺啦——”
不等她撕完,从外头突然传来尖叫,“夫人,出事了!!”
嬷嬷眉头一皱,见旁边有丫鬟想来拿,手疾眼快的撕成碎片,这才递过去。
那来接手的丫鬟:“……”
陆夫人目光注意到那婚书撕的粉碎,连拼接许是都拼接不好了,心情沉下去,目光看向那迟迟赶来的丫鬟,“老太君在此,瞎叫唤什么,还不退下去!”
谁知那丫鬟不仅没退出去反而扑通跪下来,满脸焦急,“夫人,求求您救救表姑娘,表姑娘想不开,投河自尽了!”
“什么!”
林雁秋震惊的瞪大双眸,“你胡说些什么,快带我去。”
一旁,嬷嬷心下松了口气,这陆家指不定要闹什么幺蛾子,所幸她把婚书撕的稀巴烂。
罗氏微垂眸,并不在意,“陆夫人快些去吧,老婆子年纪大了,便不去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对你家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木已沉舟,陆夫人也懒得再管,但还是做足了面子,“来人,送裴老太君回去。”
老太君神色淡下来,婉拒,“这倒是不必了,裴府的马车就在外头。”
说罢,也不等陆府之人再说些什么,罗氏抬脚往外走。
这一天天的,闹心事儿真多。
出了正厅,穿过游廊便是大门,嬷嬷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待上了车,知晓驾车的是自己人,方才开口,“老夫人,今日这事儿……”
罗氏瞥过去一眼,双手放在膝上,浑浊的眸子掠过疲惫,见状,嬷嬷立刻抬手,细心的替老太太揉着,又道,“原以为三姑娘这事儿不好解决,没想这机会来的这般快,倒是让人心生不安。”
“哪儿有什么天降机会,不过都是步步谋划罢了。”
老太太闭上眼,缓缓开腔。
活了这大半辈子,哪儿还相信什么奇迹。
不过不知泠姐儿何时有了这番深的心计。
这边马车缓缓远离,陆府内鸡飞狗跳一阵,很快沉寂下来。
黑暗之中,林惠筠感觉被人捞上来,正想咳出声,却突然被一只手蒙住了口鼻,“唔——”
她拼命挣扎,手脚乱颤,水珠飞甩出去,却没能成功,直到没了力气,纤细的指尖垂下。
“好了,拖去乱葬岗吧。”
对面,身着暗紫色华服的陆夫人沉着脸,哪还有半分之前温柔耐心的模样。
旁边的丫鬟看的心惊肉跳,却不敢说什么。
这宅院里,也就只有表姑娘这般天真。
坏了二公子的名声还想着嫁进陆府。
林雁秋冷冷落下一句,再不去看那尸首一眼,转身离去。
清冷的月辉照在水面上,暗黑的池水像是会吞噬人的怪物,正张大着嘴,引人跳入。
旁边躺着一道残存着余温的尸首,小厮搓了搓手,暗骂了句,正准备将人拖起来,后颈突然一疼,顿时失去了意识。
黑衣少年一手提溜起地上的尸首,一手抓起那侍卫扔进一旁的草丛里,啧了声,飞快往外跑。
陆府外的马车上。
元千坐在外头,边驾着车走,边问,“裴大姑娘,这姑娘死便死了,您这是何必呢?”
他这打听了一下午,也算是明白了,这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换做他,便是知道这事儿,虽不至于高兴,但管却是懒得管的。
车厢内,裴晏如眉眼极淡,指尖飞快的下针,“她罪不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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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做不到了
远方的天空破晓,夜里的寒霜化开,凝为露水滴落。
隐隐传来动静,“动作快些,把盥洗盆端来,香皂可准备好了?大姑娘要起来了。”
细细簌簌的声音在短时间内响了很多声,随着脚步声远去,又陷入了安静。
偏房内,林惠筠指尖轻颤,缓缓睁开眸子,入目是陌生的白色床帐,她没在陆府?
“来.....”不等她喊出声,忽而肺里涌上一股冲动,偏过头去猛咳出声,直咳的眼尾发红,眼泪立刻滚落下来。
似乎没人知道她的存在,不算很大的偏房内寂静一片。
这是哪儿?
林惠筠茫然的看着四周,想起来什么,立刻掀开被子,伸手抚上腹部,原先已经有些凸起的腹部平坦下去,下身传来不适,顿时慌了。
她的孩子......!
她也顾不上什么,撕扯着声音喊,“有没有人啊!”
“快来人,救救我的孩子啊.....”
林惠筠抹着眼泪,嗓子如火灼般生疼,却死命喊着,“有没有人啊......”
没过多久,“嘎吱——”,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林惠筠眼含着泪,顾不上颜面,张口就要求救,却在看清进来之人的容貌时,浑身一僵,颤抖着要往后退,“你,你别过来....“
“怎么?”裴晏如今日穿了一袭青色长裙,凤眸微抬,全然漫不经心的模样。
林惠筠忙拿被子遮住自己,仿佛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似的,不停的念叨着,“不要过来,那不是我的主意....不是我做的....”
裴晏如眉梢微动,淡声开口,把人的理智拉回来,“你昨日落水了,可还记得?”
话音刚落,就见女子从被子探出头来,神色状若疯癫,忽然成跪状,朝着裴晏如的方向便重重磕了个头,“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都是我的错,只要你能救我的孩子,我...我给你和三姑娘下跪道歉,我保证,我保证再也不和她抢了,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明明前几日见时才嚣张的不可一世,才短短几天便成了这般模样。
裴晏如轻啧了声,走近,嗓音很轻,“你的孩子已经没有了,落水后本来还可以救的,但你窒息时孩子便留不住了。”
虽说这林惠筠讨人厌了些,但到底没做出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她还没那么心胸狭隘到连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孩子.....孩子.....”林惠筠呢喃出声,漆黑的瞳孔失去了焦距,忽而又恸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她的孩子....
神经紧绷在一条弦上,林惠筠猛地跳起来,冲向裴晏如,发了狠似的尖叫,“都怪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我的孩子就不会有事!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门口的位置,明惜瞳孔微缩,惊呼,“姑娘!”
裴晏如轻而易举抓住女人的手臂,把人按在床上,眉眼凝上寒霜,轻讽,“林惠筠,说你没脑子,你还真没脑子,你该找那个推你下水后又想将你活生生捂死的人发疯!”
“不可能...不可能的,陆府的人不可能对我动手的,你在骗我,一定是在骗我....”
林惠筠摇着头,抱着脑袋,蓬头垢面的,眼泪不住的掉下来,打湿了床单。
“自欺欺人。”
裴晏如松开手,冷冷丢下一句,起身,想到什么,没回头,“没我的吩咐,不许让林姑娘出去,把这几天京城中的消息一句句念给她听。”
明惜看了眼失魂落魄神色痛苦的林惠筠,心生不忍,“姑娘.....”
裴晏如拂袖,斜过去一眼,明惜顿时噤若寒蝉。
等她离开,明惜把偏房的门锁好,这才拘谨着跟在裴晏如身后。
裴晏如没说什么,走在游廊上,迎面遇上过来的冯嬷嬷。
冯捷行了一礼,垂下眼皮,恭敬道,“老奴见过大姑娘,老夫人请姑娘过去呢。”
“好,我这便去。”
裴晏如颔首,几人一路穿过游廊,踏过垂花门,行至安宁堂外,已经不似从前那般能闻到浓烈的药味了,院中的梨花落了一地,老太太正坐在树下,盘好的发鬓间穿着一根翡翠玉簪,穿着暗红对襟,绣着花纹的宽袖落下来,内搭着黑红交加衣袍,尽显贵气。
裴晏如眸光微闪,这都是祖母几年前的衣裳了,自打缠绵病榻之上,便很少看见这般精神的祖母了。
“来了,坐吧,同祖母唠唠。”
罗氏抬头,见着过来的孙女儿,招了招手,和蔼道。
闻言,裴晏如走过去,在老人家旁边落座,“给祖母问安。”
见状,冯嬷嬷默默退出去。
院内只剩两人,暖阳初升,落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泠姐儿可有什么话要同祖母说吗?”罗氏浑浊的眸子落在对面容颜昳丽的孙女儿身上,微微敛眸,说不出的感慨。
她一手带大的姑娘,不知何时,竟然变得连她都不认识了。
春日宴上的事她听人说了,狩猎会的事府里虽瞒的好,但世上便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不放心,命底下人去查了,昨日陆府一事,这一桩桩一件件.....心思紧密,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哪怕行差踏错一步,那便是满盘皆输。
但事情却总朝着利于裴府的方向发展,她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她这孙女儿布的局。
可,这些哪会是她那个心性善良的泠姐儿做的。
裴晏如敛眸,沉默。
“……”
她的沉默让老太太最后一丝幻想破灭,叹了口气,“泠姐儿,是祖母无用,护不住你们姐儿几个....”
“祖母哪里的话,泠儿已经长大了,如今母亲不在了,长姐如母,我自然要护佑好几个妹妹。”
裴晏如轻声说着,从椅子上起来,跪在地上,眼睫轻颤,嗓音却坚定,“对不起祖母,曾答应过爹爹的话,在祖宗面前起过的誓,泠儿做不到了,祖母要打要罚,泠儿都绝无怨言。”
爹爹在世时曾教导过她们,出身将门,那便要心胸坦荡,做事光明磊落,绝不行小人之行。
但身处绝境,她不吝于堕入地狱,哪怕手上沾满血,以罪恶之身,谋得平安顺遂,她也绝不后悔!
话落,裴晏如抿紧了唇,阖上了眸。
或许祖母会怪她.....吧。
------题外话------
裴晏如:我不是什么好人,快,给我投票!
第五十九章:这是要去哪儿
“傻孩子,祖母怎么舍得怪你呢。”
饱满心疼的嗓音落下,温热的手掌搭上她的手,将她拉起来。
裴晏如抬眸,对上那双慈祥的脸,心中一动,轻唤出声,“祖母......”
“泠姐儿答应祖母,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伤害无辜,可能做到?”罗氏低垂着眸,手掌轻轻拂过这双葱白纤细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自然。”
裴晏如知道老太太在担心什么,第一世时,她花了一辈子,就学会了小心,若那个时候能如现在这般,祖母的担心自是有道理的。
但现在,她又不是真的十七岁的小姑娘了。
善恶是非,她早就明白了。
“那陆府一事......”罗氏欲言又止,眸中浮现担忧。
“我自有应对之策,祖母莫要担忧。”
裴晏如眉眼微垂,掩下眼底的暗色,缓缓道。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谣言飞散在京城茶楼酒肆。
一群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你们听说了吗,昨日云澜阁之事的后续来啦!”
“是什么?”
“昨夜有消息传来,陆府的表姑娘投河自尽了!投的还是护城河,陆府的人打捞了一早上都没捞到尸首呢,许是随着河流飘远了也说不定。”
“真的假的啊,那可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听那陆府的小厮说啊,昨夜裴府的老太君连夜去退了婚,这速度也忒快了些,让人难保不想多啊,更巧的是,昨日裴姑娘也正巧在云澜阁里!”
“可是不是那林姑娘同陆二公子苟合,又正巧被裴大姑娘撞见了,退婚也属正常的吧?”有人插上一句。
“可是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这兴许林姑娘同陆二公子本只是兄妹之情,但裴姑娘设下了这个局,方才导致林姑娘清白被毁,受不了投河自尽的。”
“..........”
混在人群中听到这些话的明惜气的咬牙,回到包间便是吐槽。
“姑娘,这些人也太过分了,明明就是他们珠胎暗结,还扒拉着咱府不放,想祸害咱们三姑娘,如今连大姑娘的名声都不放过,这陆府,当真不要脸!”
“这有什么好气的,这消息本就是陆府放出去的,如今——”说到这儿,裴晏如忽地笑了下,“死无对证了,这不是嘴长她们身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可是姑娘!”
明惜气的小脸通红,“奴婢不明白。”
那林姑娘不是陆府的表姑娘吗,又是陆夫人的表亲,这番痛下杀手,不怕那林姑娘家人来寻麻烦?
闻言,裴晏如端起茶杯,微抿了口,对上小丫头困惑的小眼神,啧了声,“林府不过九品小官,怎么敢来找正三品朝廷命官的麻烦?活得不耐烦了?更何况,现在林府收到的消息,针对的可是我们。”
便是寻仇,那也是来找她的不是?
“哎呀,那不是白白担上了恶名,姑娘可真冤。”明惜嗓音弱下来,反应过来了。
“事情又没结束,急什么。”
裴晏如单手撑在下颚,从她这边看出去,阳光洒落,转眼都快四月底了。
明惜顺着视线看出去,瞅着那越来越暖和的天,在心里盘算着日子,忽地一拍手,“快到姑娘生辰了呢!”
裴晏如扶额,一惊一乍的,她侧眸轻笑,勾出几分漫不经心来,“怎么,有礼物要送姑娘我?”
明惜一愣,随即嘟嘴,扭捏着过来给她捶肩,嗔了句,“奴婢能送姑娘什么呀!”
“嗯.......”裴晏如手放下来,撑在下巴上,尾音缓缓拖长,状若思考,见状,明惜暗戳戳捂紧了钱包。
姑娘....姑娘不会真的要坑走她的小钱钱吧?呜呜呜不要啊!
裴晏如眼角余光注意到,笑容加深,正色道,“都说礼轻情意重,我瞧着不然,礼重了心意方显重,你身为我的贴身丫鬟,想来心意是不会轻的哦?”
明惜瘪嘴,心内委屈,却说不出什么来,偷瞄着姑娘的神色,见她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豁出去一口气,垂着眸小小声,“自然,姑娘在奴婢心里最是重要了。”
不过,哪家有姑娘让贴身丫鬟送礼的?
明惜纳了个大闷,像是受气小媳妇似的,又走到一边的小角落里,把荷包摘下来,仔细数着所剩不多的银子。
这些可都是她的月银!她自己可一分没舍得花呢!
裴晏如瞧着,觉着好笑,指尖轻点桌子,“这些东西点都点了,不如你吃了?”
她眉眼微垂,细细思索,自傅定仪那儿拿来的银子这些日子也快花干净了,铺子一事得加紧了。
明惜顿了下,看着桌上的菜,一想到自己的钱袋子都要空了,肉疼的坐下来,大块耳跺,“不能浪费粮食,姑娘不饿,那奴婢替姑娘吃了。”
裴晏如不予置否,视线微转,目光落在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倒是热闹的紧。
过了会儿。
裴晏如重新把视线转回来,睨着吃饱喝足摊在那儿的明惜,浅笑着开口,“可吃饱了?”
明惜一个激灵,抬头,对上自家姑娘和善的笑容,心底毛毛的,顶不住压力开口,“姑娘有事尽管吩咐。”
“嗯,把今日听到的话做个总结,送去给住在偏房的姑娘。”裴晏如轻声道,眼皮垂下,忽而觉着有趣起来。
“可是,要是她恨上姑娘怎么办?”明惜担忧着道,看那姑娘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哪知道姑娘的用心良苦,若是不理解,姑娘不是更冤了?
“那就让她恨吧。”
裴晏如站起身,衣袖轻拂,微侧眸,“你且先回去吧,姑娘我还有要紧事要去办。”
“欸?”
为啥不让她跟着!
明惜想跟上,但奈何肚子吃的太撑,走不动道,只能上半身转过去,“姑娘——”
裴晏如随手挥了挥,留下清冷的背影,“歇息会儿回去吧,晚膳时间我就回去了。”
眼睁睁看着自家姑娘走远,明惜圆溜溜的眼睛微瞪。
她怎么觉得姑娘是故意的!
就是不想带她去!!
房外,裴晏如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拐到另一个房间,才刚刚换好衣服,刚推开门,迎面撞上一堵人墙,男人低沉含笑的声音传来,“阿泠打扮成这般是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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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沈大人喜提男装裴姑娘一枚~
第六十章:醋坛子翻了
因是白天,红云楼还没正式营业,此刻里头的姑娘多在休息,只有唤意在,见着过来的两人,熟悉裴晏如的打扮,起身迎过来,“公子又来啦,今日也是来找主人的吗,这边请。”
不算浓郁的香扑鼻而来,裴晏如侧眸瞅了眼,见他神色平静,眼眸微转,略颔首。
走近了,认出来站在青衣公子旁边的是当朝太傅,唤意微惊,忙跪地行礼,“见过太傅大人。”
沈于渊抬手,浑身透着冷漠,“带路吧。”
“是。”唤意垂下眸,战战兢兢的走在前面。
元千和元安藏在暗处,见状,元安拧眉,忽的抬头看了眼牌匾,想到什么,胳膊肘子怼了怼旁边的人,眯着眼笑,“对了,你是不是进来过呀?”
闻言,少年机械的转头,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下一秒!
“喂,你打我干什么!!”
元安抱头乱跳,压着声音怒吼,“明明就是你上次傻乎乎的!”
元千阴森森的抓住人的后衣领,“再说一句试试,看小爷不打死你!”
“看谁打谁!”
元安挥舞起拳头,不甘示弱。
却不想,元千松了手,拔腿就走,“算了,反正没发生什么。”
他心虚什么。
元安整理好衣摆追上去,“你那时候到底看见什么了呀,没发生什么干嘛不能说?”
他现在还记得,之前大人派元千出任务,追人追到了红云楼里头,然后,人没抓住,但是红着脸回来了。
能在这小子脸上看到红脸,暗卫队里的人可别提有多好奇了,但无论怎么问,这家伙都死活不肯松口,半个字没透露。
元安也好奇的紧。
元千瞪人一眼,“算了,和你说也没什么,那个时候啊。”
“嗯嗯。”元安跃跃欲听,双眸燃烧着八卦之火。
两人随着唤意上了三楼,到了房门口,唤意轻敲了敲门,“主子,那位公子来了。”
唤意想着该怎么给自家主子透露太傅大人来了的信儿?
主人这做的也是正常买卖啊,不至于引来太傅大人的吧?
裴晏如盯着那门,指尖微微收紧,来的时候忘了,这才想起来,那家伙在自个儿地盘上可不会那么规规矩矩的,要是叫他看见.....
正想着,门“嘎吱”一声,开了。
傅定仪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的转身,“唤意你且下去吧。”
如此熟稔的态度....沈于渊眸子微暗,目光落在男人身上。
只见男人红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露出一小片光洁的胸膛,墨发没有束起来,随意披在身后。
裴晏如捉摸不透沈于渊怎么想的,但她来是有事的,这般想着,她抬脚要往里走。
沈于渊黑下脸,拽住女子的胳膊,“嘭!”
门在裴晏如关上,“???”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带着他来,结果她被关门外了?
这是个什么操作?
屋内。
傅定仪状若无骨似的往软榻上一靠,一只手搭在下巴上,宽大的袖子垂下来,露出雪白的小臂,微阖着眸,嗓音富有磁性,“晏儿,你那铺子我替你看着呢,说起来你找的那个木匠建的是真快,再过几天都快完工了估摸着。”
沈于渊:“..........”
傅定仪没等到裴晏如开口,也不在意,缓缓睁开眼,“对了,你同那太傅怎么回事儿?他要是站你这边,你干脆嫁给他算了,省时省力。”
傅定仪还不知道,就因为那么一句,顿时救了自己小命。
“靠!”
看清面前站着的人,傅定仪“嘭”一声摔在地上,目瞪口呆,顶着极具压迫的视线,拱了拱手,“草民见过太傅大人。”
太....太傅大人怎么来了!!
沈于渊掀袍,在对面落座,敛下眼底的戾气,启唇,“傅公子别来无恙。”
傅定仪爬起来,端坐在男人面前,眼角余光往门外瞟。
唤意说的应该是晏儿来了才对呀。
怎么把这尊大神给请来了。
还不和他报个信!
得罚!
虽这么想着,但傅定仪神色淡定,“太傅大人所来何事?在下经营的只是小本生意。”
小本生意?
沈于渊扫了眼四周金碧辉煌的装饰,轻啧了声。
若真是小本生意,他的阿泠哪里会上门来找。
这般想着,沈于渊那双幽深的眸望过去。
傅定仪脊背爬上凉意,想到什么,立马拿了披风给自己罩的老老实实,求生欲拉满,“放心,以后我一定穿戴整理再见晏....呸,见裴姑娘。”
见威慑到了,沈于渊轻嗯了声,“傅公子生意好好做。”
傅定仪擦了把汗:“哎是,是。”
还以为是来查铺子的,没想到是翻了醋坛子。
目送太傅大人矜贵的身影走远,傅定仪身子松懈下来,摊在软榻上,眉眼间浮现点儿笑意。
依晏儿这般的美貌智慧,以后可有的闹了。
不过,他有点幸灾乐祸是怎么回事?
裴晏如没有在门口等的兴趣,干脆在楼里逛逛,权当打发时间了。
“来人。”忽地,走过一间房间门口时,从里面传来极轻的一声。
裴晏如脚步微顿,这个时候在里面休息的应该都是楼里的姑娘吧。
略作思考,裴晏如推开门进去,红帘轻轻飘动,纤细白皙的手拉开帘子,入目一张极美的脸,不似寻常姑娘那般秀气,鼻梁挺拔,粉唇含朱,侧脸线条分明。
雾气氤氲,模糊了那张雌雄难辨的脸,玉色的肌肤仿佛泛着莹光。
裴晏如走近,淡声开口,“你需要什么?”
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动听嗓音自身后响起,却不是熟悉的声音,女子眸子微愣,眼底划过一抹冷意,抓起衣衫披上,一阵乒乓乱响中,迅速抓起置于盘底的暗器甩出!
裴晏如原只是好心,但存着六分警惕,身形微闪,躲过暗器,眉眼顿沉,浑身气场也跟着冷下来,“姑娘这是何意?本姑娘也不是什么恶人。”
闻言,陆衣敛下眸,身形藏在红柱之后,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身影,确定没见过,冷艳的脸上带上笑容,却是没走出去,“冒犯了姑娘,我一介小女子,在这花楼里卖艺不卖身,神经难免紧绷了些。”
裴晏如往墙边一靠,看着那轻纱裹着,前凸后翘的妙人儿,倒是没想太多,目光在那张脸上移开,敛下眸,“既然无须帮忙,那我便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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