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不会勉强
金彩园,一出游园刚刚落幕。
“公子,又有人来了。”后台,小厮敲了门进去,开口道。
闻言,少年眉头皱了皱,“告诉他,让我仔细想想。”
“不是那位的人,来的是个姑娘,说是来送东西的。”小厮收了银子,这会儿眉开眼笑。
这戏班子不挣钱,也亏得这位主儿一直不走才勉勉强强撑着。
这两日不知怎的,贵人来了好几位,一出手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就前两日那赏银,他可多久没瞧见那么多的银子了。
一袋子呢。
看着就极有分量的。
想到这,小厮嗓音里带了些殷切,“公子不如去见见那姑娘吧,兴许是哪个贵人派来的。”
少年无动于衷,卸了浓妆的脸白净,唇红齿白,唯有眉间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好吧,你去请那姑娘过来吧,我一会儿就要登台了,没那么多时间。”
“哎,好嘞,小的这就去。”
小厮麻溜的出门,毕恭毕敬的将顾颜请进来。
顾颜戴了锥帽,透过帽纱看了眼。
后台不算很亮堂,跨过门槛,跨过门槛,便进入到一个不算很大的屋子,窸窣的声音传来,顾颜抬眼看过去,就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蓝白的戏服穿在他身上,长发没有束起来,用发带松松垮垮的系着,翩翩公子如玉。
“姑娘。”余期转过声,目光在那倩影上一扫而过,开口道。
顾颜顿了下,“公子,有人托我送这个东西给你,说是你看了就知道了。”
她也不知晏儿在里头放了什么,但看面前的少年应该就是这个金彩园的台柱子了,曾经少年成名的名角儿,现在屈居在这小小后台。
她虽对听戏没多少兴趣,但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这样的人留在这里,称得上一句暴殄天物。
出乎顾颜意外的,少年并没有来接,眉目冷清,纤长的睫毛打下一层浅影,“若是使姑娘来的主儿想要为我赎身是大可不必的,在下留在这并不是被压迫的。”
显然,余期将那信封里的物件当作了银票。
也不怪他多想,这些年有不少名门少妇都提出过为他赎身,将他接进府里,单单为某一户人家唱戏。
顾颜挑了挑眉,虽然她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还真是误会了。
就薄薄的一张纸,怎么想也不可能是银票吧?
“公子误会了,我朋友并没有要为公子赎身的意思,只是托我将这个信封交给公子,想来公子看了就明白了。”
顾颜解释了一句,再次将信封递过去。
不是银票么....
余期眸光闪了闪,脑海中忽然闪过上午突然出现在这的人....他掩下眼底的思绪,抬手接过来。
顾颜盯着那双手,修长,骨节分明,哪怕是在昏暗的环境中也显得分外漂亮。
这手,生的真是不错。
不过她留下来不是为了看这个少年的,是存了几分好奇想看看这信封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见女子没有要走的意思,余期倒是没有不悦,将信封拆开,在看到其中之物时,手指微顿,俊脸染上几分愠色,转过头,对着顾颜道,”姑娘,方才我便已经说过了,你明确说了这其中不是银票,那这个又是什么?“
顾颜走过去几步,顺着视线看去,”......“
呃.....还真是一张银票。
顾颜抿唇,她之前听明惜提起过,晏儿来这个梨园听了一下午的戏,难不成真的看上了这个戏子,准备带回去给老太太祝寿用?
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裴家老太君的寿辰可还有足足几月呢,现在准备起来,还只是一个日渐没落的戏台子,属实没有必要,也不像是晏儿的作风。
顾颜还在思考是不是在来的途中信封被人掉包了,眼角余光忽然瞟见那银票之下露出边边角,她忙开口,“公子莫急,你看,那银票后面还有东西!我朋友绝非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意思!”
还能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游说他的书信罢了。
余期心底顿时生出几分厌恶来,冷冷道,“我劝你朋友还是死了那个心,这信我是不会看的,还有这张银票你也拿回去吧,我余期,不会走。”
“.......”
“你确定不看?”顾颜暗暗捏了捏拳,似在思索着什么,抬头认真询问。
“不看!“余期将银票同信封里的其他东西一并递还给顾颜,直接下逐客令,“我这里不欢迎姑娘,还请姑娘离开,以后也莫要再来了!”
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人,他这辈子都不想接触。
“哎。”
顾颜轻叹了口气,这脾气还挺倔的呀。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看,我也不会勉强你.....”
听见这话,余期目光冷冷,心底却是松了口气,看来这回的人家不是那般难缠的人。
他这个念头还没有落下,就见面前的女子突的出手。
“!!!”
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戏子自然不是身为顶级暗卫的顾颜的对手,余期盯着面前面无表情将自己捆的死死的人,咬牙切齿,”姑娘你这是准备强抢民男不成?!“
”我可没有强抢民男的癖好,不过我这人吧,既然朋友给了我任务,那我是一定要完成的,我给过你机会了,你说你要是刚刚自己乖乖看了,那现在也不用我这么麻烦了,算了,你不看就不看,我也不勉强你,那我就辛苦一点,勉勉强强念给你听吧。“
顾颜拍了拍手,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抄起刚刚绑人的时候顺手放到桌上的信纸,清了清嗓子,“余公子.....”
余期因被绑起来愤愤不已,白皙面皮涨红,却随着顾颜所念的内容,俊脸渐渐白下来。
他还以为,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的....
顾颜念完信,又瞅了眼垂着头像是被人锤了一记重拳似的少年,不是吧?
身体这么虚的?
绑一下就这样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顾颜心中难得生起几分同情来,给余期解开发带,哦对,刚刚用来捆手的就是少年头上的发带。
”那什么,你现在应该也明白了,到底要怎么选择你自己知道,方才多有得罪,这个,算是补偿。”
顾颜在腰包里掏了掏,摸出一物,拍在桌上。
第二百八十八章:做贼心虚
顾颜唇角勾起坏笑。
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逗那十七少年郎玩儿。
瞧着那桌上明晃晃的雪白银子,若是多倒是没什么,可偏偏就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躺在那,打发要饭的呢!
余期气的脸更红了,“你……”
不等他骂,顾颜手朝后甩了甩,走的潇洒,唇角弧度加深。
这少年看起来清清秀秀的,逗起来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倒是有趣的紧。
“恶劣,太恶劣了。”余期甩了甩被绑的酸疼的手,睨着手腕上那一圈红痕,脑海中却萦绕着女子的笑和清朗明媚的声音,久久不散,他手顿了顿,倏地攥紧了。
他定是着了魔了!
出了金彩园,长街之上,来往间叫卖声不绝,云舒霞卷。
自人群中出来一个杀猪屠夫,正推着摊子从这院门口路过,眼角的疤痕显出几分凶相,在即将与顾颜擦肩而过时,嘴唇动了动。
顾颜脚步一定,身形一闪,顿时消失在院门口。
屠夫只脚步缓了缓就继续往前走了。
就在两人走后不久,只见巷子里走出两道人影。
毕恭毕敬的声音传出,“公子,苏公子差了人过来,请您过府一叙呢。”
“可有说什么事儿?”男子不耐的拂袖,暗道倒霉。
“不曾说,只说您过去了就晓得了。”小厮跟在男子身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回。
这会儿公子正因输了钱不高兴呢,若是说错了什么话,可得挨好一顿毒打。
“知道了,你去牵马车过来吧。”
极不耐的声音落下,小厮哪敢耽误,屁颠儿屁颠儿就跑去牵马车了。
没过一会儿,小厮驾着马车过来,自觉的从马车上跳下来,跪在地上匍匐着。
很快,背后传来整理衣摆的窸窣声,下一刻,背上重重挨了一脚,小厮脸色变了变,但没敢表现出来,麻溜的爬上马车,扬起马鞭,“驾!”
屋檐上,顾颜屈膝以半跪的姿态蹲着,指尖抵在下巴上,舌尖绕着牙转了圈,见着马车驶远,美眸眯了眯,刚刚那不是……
她身形一跃,只见屋檐上一道敏捷的身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
苏府。
“公子,现在外头的谣言传的愈发厉害了,听闻今日早朝时连陛下都过问了,大人那儿请您晚些过去呢。”
想起父亲身边的小厮前不久来说的,苏羽双手背负在身后,来回踱步面上浮现焦急之色。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通报声,“傅公子到了。”
听得这话,苏羽忙开了门把人迎进来,随后打发了侍卫,做贼心虚似的把房门牢牢关上,回过头看向傅坤。
屋子里没燃熏香,又长时间没开窗子,有几分冷闷。
傅坤眉心皱了皱,暗讽就这点胆子,难怪成不了气候,面上却是端起笑,“苏兄这般急着请我过来可是有要紧事?”
“坤兄,这招真的有用吗?”
苏羽小心的观望了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开口。
倒不是他胆子真的小,只是谁能想到裴大姑娘与太傅大人的婚期定的这般匆忙,这恰好撞上了。
以太傅大人的脾性……苏羽脊背爬上一层冷意,打了个颤,怂了胆。
如今可如何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啊!
“坤兄,如若不然,找几个替罪羊出去,免得太傅大人找上我们,到时候可是杀身之祸啊!”苏羽低垂着眸,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来回踱步着,忽的停了脚步,扭头看向稳坐在一边的傅坤。
见人依旧老神在在的,狐疑的眯了眯眼,“莫非,坤兄是有了什么解决的法子?”
“苏兄莫急,这事到如今是没有回头路的,你还能去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不成,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安安心心的等待事态发酵。”
傅坤瞥过去一眼,示意苏羽冷静下来。
苏羽半信半疑的坐到傅坤旁边,“那事态发酵之后呢?”
裴锦月那贱人的名声就算毁了,又不能阻止裴家大姑娘同太傅大人的婚事。
往后裴家姑娘就是太傅夫人,照样把他们苏家拿捏的死死的。
“你慌什么,裴晏如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介女子,你是苏家的大公子,苏家是将军府,她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羽脸色难看下来。
他爹素来不喜他惹是生非,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再加上那件事本来就是……
苏羽打了个颤,但见傅坤显然没有要善罢甘休的样子,又想到傅家的权势,稳了稳心态,试探着道,“坤兄,你确定事情不会败露吧?”
“你就放心吧,这事儿我交给靠谱的人做的,就算太傅大人查到他们头上,也绝对不会泄露半分的。”
罗里吧嗦。
傅坤没了耐心,拂了拂袖,站起身,视线瞥向苏羽,“我还有要紧事,就先告辞了,替我问苏将军好。”
话音才落,就听见门外有小厮的声音传进来,“大公子,将军回来了,叫您去前厅呢。”
“我马上去。”苏羽应了声,他一回头,就见傅坤已经到身旁,眼神闪烁了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那就有劳坤兄了。”
傅坤颔首,等在门外的小厮瞧见了,拱手道,“傅公子。”
傅坤随意点了下头,抬脚离开。
等人走了,小厮看向自家公子,“公子您怎么和……”
不等他开口,苏羽立刻打断了,端起架子来,清了清嗓子道,“这些日子紫萧那丫头做什么去了?”
话题突转,小厮顿了下,不明所以,往傅坤离开的背影看过去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回道,“姑娘去参加颜家姑娘举办的赏花宴了。”
苏羽迈开步子朝主厅走,本就只是岔开话题,闻言没多说什么,临到主厅时脚步顿了顿,偏过头去,“父亲找我来,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不曾。”小厮垂眸恭敬的回。
“……”
苏羽稳了稳心态,心中猜测父亲今日寻他来是如往常一样说些朝堂上发生的事。
却不想,刚刚一进门,就见母亲跪在地上,而一旁,苏将军一脸怒容,苏羽大惊,下意识以为事情败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爹!娘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百八十九章:念旧情?
恰在此时,颜家。
一场属于上流圈子的宴会正在进行中,衣香鬓影,浮翠流丹,好不热闹。
每年入了春大多高门大户都会举办赏花宴,春日宴诸如此类的宴会。
烫金的名帖挨家挨户的送,今年以颜家打头。
颜夫人高坐在上首,旁边坐着不少名门少妇,有傅家傅夫人,容家容夫人……
颜夫人年过三十,面容保养良好,瞧着容光焕发,她唇边挂着优雅的笑容,紫蓝黑玉簪别在发间,着一袭紫罗兰色长裙,双手交付着,姿态极尽高门礼仪。
有丫鬟行至颜夫人身边,低声开口,“夫人,苏夫人托人来说今日家中有事,今日便不能来了。”
颜夫人眉心微皱,到底是没说什么,摆摆手让丫鬟下去了。
曲水流觞,名花点缀,作为主人家,颜馨儿坐在下首同几个身份差不多的姑娘坐在一起,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大姐姐,你为啥要来呀。”裴家也在邀请之列,裴晏如带着裴允禾一同来了。
裴允禾用公筷夹了一个丸子,放到碗里,又换了自己的筷子,这才放进嘴里,吃完一个丸子,瞧着不远处颜馨儿面色不虞,轻声询问。
从前大姐姐待颜家姑娘好的她们几个私底下都羡慕的很,如今大姐姐不同那颜家姑娘来往了,她们,咳咳,其实挺高兴的。
裴允禾吃完一个丸子继续吃另一个丸子,想了想,用公筷夹了一个放到裴晏如碗里,瞧见裴晏如淡然的神色,心底那点不安顿时散了。
大姐姐虽念旧,但也不是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旧都念的。
她心中思绪千回百转,落在裴晏如眼里,自家妹妹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
“允禾。”她轻声唤了句。
裴允禾顿时收了心思,忽的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顺着视线望过去,就见坐在不远处的少妇群中似乎有人在看她……
错觉吧!
裴允禾看过去的时候女子就收回了视线,以至于她没看到什么,只当是自己多想,又低下头去吃着。
裴晏如吃过了才来的,微耷着眼皮,显出几分漫不经心来。
今日这场宴会请了大半个盛京名流,今后裴府既然要恢复往日的昌盛,自然不能闭门不出,把所有人都得罪死了。
颜馨儿目光时不时落在裴晏如身上,攥着筷子的手用力攥紧了,眼底迸射出嫉妒来。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下堂妇都能嫁给他!
不清不白的贱女人,看她怎么收拾她!
注意到女儿神色的变化,颜夫人面上微笑着,目光顺着女儿的视线看过去,很快捕捉到那清冷的身姿。
女子单单只是坐在那,身后摆着几盆素冠荷鼎,颜色素雅却不失雍容华贵,原是极好的颜色,此刻正午的阳光倾泻下来,穿过窗棂照亮了女子莹白的脸,惊艳绝伦,纵然兰若荷花,却不及女子半分娇艳。
这幅容貌,当真鲜少有男子不动心的。
其他几位夫人自是瞧见了,笑着打趣,“再过几日,那位姑娘可就要坐在我们上首去了呢。”
正一品的太傅夫人,何等的风光。
届时她们还得给那年纪轻轻的姑娘行礼问安呢。
听的这话,在场的几位夫人都笑了笑,但心底是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裴大姑娘,我家姑娘请您过院子里赏花呢。”
就在裴晏如起身的空挡,从外面进来一个丫鬟打扮的侍女,矮了身子越过竹帘,行至裴晏如跟前,眼观鼻鼻观心,不卑不亢道。
这是颜馨儿身边的贴身侍女,名唤小思。
裴允禾叫其他姑娘叫走了,一个回头,就见裴晏如跟着个眼熟的侍女走了,“哎”了声。
见状,旁边有姑娘笑道,“四姑娘怕什么,再过两日你嫡姐姐便是太傅夫人了,哪儿有人敢这时候对你嫡姐不利呀,把你的心收回肚子里去吧。”
“可那个侍女我瞧着眼熟的紧……”裴允禾正欲再说些什么,旁边的几个姑娘已经说起了其他的话题,她多看了几眼,见裴晏如朝她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些什么,“?”
大姐姐刚刚好像要和她说什么……
“听说莲瓣兰开花了……”
“是啊是啊。”
耳边全是杂音,愣是听不清,眼见着裴晏如就要走了,她急着想过去,却叫其他姑娘拉着走不动,“你们先放开我……”
“哎呀,快些走了,听闻颜府后花园可是不逊于御花园呢!”
从前玩的好的姑娘笑着打断她的话,同其他几个姑娘对视了眼,你一言我一语的,裴允禾只得收回了视线,把目光放到那些花儿上。
想来大姐姐是想说让她等会儿回来等吧。
裴晏如跟着小思往后院走,绕过亭子,穿过垂花门,远远的便瞧见了坐在院子里的身影。
正是颜馨儿。
小思把人带到,福了福身,“姑娘,裴姑娘到了。”
在裴晏如进来的那一刻颜馨儿就注意到了,压下胸腔内怦怦乱跳的心,裙摆拂过石桌站起身来,头上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扬起弧度,她弯了弯唇,“裴姐姐来了快来看看,这是莲瓣兰,原来是五月才开,这是从偏北的地方运过来的,开了好几朵,这和莲藕似的,想着你喜欢兰,特意叫你过来看看呢。”她语气亲昵,像是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好姐妹。
小思默默退下去,院子里一时之间只剩下两人。
裴晏如眉梢微挑,嘴角翘了翘,瞧着面前惺惺作态的女子,啧了声,“颜姑娘,你请我来若是为了来看你的表演,那表演看完了,我也该走了。”
裴晏如迤迤然转身,交领宽袖微拂,精致裙摆掠过,作势要走。
“哎,你别走!”颜馨儿一急,忙伸手去扯裴晏如的衣袖,心中暗恨。
裴晏如不着痕迹的避开颜馨儿的手,冷冷淡淡的站在距离人两步开外,“说事。”
颜馨儿:“……”
她垂眸,放低了声音,“那日游船之事是我对不住你,是我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回去以后细细回想,从前我们关系那般好,实在不该因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坏了感情。”
颜馨儿说着,眼眶微微红了,似是回想起了什么美好,唇角又缓缓的弯起来,笑颜夹杂着眼泪,惹人怜惜的模样。
见状,裴晏如目光微动,眉间似有动容之色。
颜馨儿趁热打铁,忙往裴晏如这边贴过来,泪眼朦胧的环住裴晏如的胳膊,将小脸靠过去,夹着哭腔道,“裴姐姐,我们能不能像以前一样,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现在跟在我身边的都只是忌惮我家的权势罢了,压根没有真心的....”
说着,颜馨儿眼底翻滚起恶意,动作极轻的拿出袖中的东西,淬了毒的银针在阳光下泛出冷光,她眼神一狠,手下一个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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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子们晚安~
第二百九十章:动手
“我劝你别动。”
凉凉的声音忽地在耳侧敲响,颜馨儿浑身一僵,略低头,银光一闪,眼底明晃晃的倒映出横在脖颈上的匕首。
她竟.....!
裴晏如扯了扯唇,单手扣上少女的后脖颈,眼皮微垂,瞧着那泛着毒光的银针,轻啧了声,“手段不错。”
“不过可惜,你高估了自己在我心中的份量。”裴晏如轻声说着,眼波流转间魅惑人心,唇角微勾了下,贴近那一动不敢动的少女,吐气如兰,“叫我姐姐,你配么?”
颜馨儿浑身颤抖,怒不可遏,“你耍我?”
闻言,裴晏如忽地伸出手,狠狠把人推出去。
“啊!”
颜馨儿跌在地上,银针擦过手掌落在地上,眼底登时浮现惊恐。
裴晏如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儿,余光轻瞥过那渗出些许血迹的手心,轻笑起来,“是啊,就是耍你,你能奈我何?”
她本没想和颜馨儿过不去,但既然人犯我,那也没有不收拾的道理。
“贱人!”
颜馨儿气的发狂,体内毒素发作的很快,原本白皙的脸色慢慢转红,她尖叫出声,再顾不得什么,见裴晏如就要走,忙从地上爬起来,但腿软的厉害,让石头一拌,“啪唧”一声狠狠摔在青石砖上,狼狈的抬头,鬓发凌乱,“你别走,求求你别走!”
她挣扎着去扯裴晏如的裙摆,却没能抓住,只能仰着头看着那张令她厌恶至极的脸,祈求,“帮我找个大夫过来,求求你了。”
“哧。”
见状,裴晏如弯下身子,单手挑起颜馨儿的下巴,瞧着眼底那明晃晃的厌恶,“你以为我是什么善人不成?”
她笑的讽刺,“你意图害我不成,现在反过来求我?”
“别,你别走.....”颜馨儿趁着裴晏如蹲下来的功夫,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拽住裴晏如的手腕,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颜馨儿脸色越来越红,眼神迷离起来。
裴晏如掰开颜馨儿的手,面上的笑意褪去,眼底耐心尽失,“好啊,我可以答应你。”
“真的吗!”颜馨儿仅存的理智在听到这话时清醒了一分,下意识问出口。
裴晏如起身离开。
没过多久,当她走出颜家大门时,还能听见混乱的声音。
“不好了,颜姑娘发疯了!”
“啊,快去请大夫!”
“我的女儿啊,这是发生了什么....快来人啊!”
颜馨儿陷入昏迷,被人抬着进了房间,不少少妇都看见了堂堂颜家嫡女当众发疯脱衣,脸面尽失。
大夫,姗姗来迟。
门外裴府的马车在门口等着,车夫见了裴晏如,顺着视线往女子后面看了眼,疑惑的问,“大姑娘,四姑娘还没出来吗?”
允禾?
裴晏如眉心一跳,“她还没出来?”
她被颜馨儿的丫鬟叫走之时她便示意允禾可以一个人先出来了,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出来?
“哎,大姑娘——”
车夫说完话一个抬头的功夫,就见自家大姑娘又往回走了。
现在颜府正混乱着,不少家丁出动,若是不能早点找到允禾,到时候颜府闭府之后就很难了。
这般想着,裴晏如加快了脚步,颜府家丁自然认得她,伸手欲拦,“裴姑娘?”
裴晏如脚步顿了顿,不动声色道,“我有重要物件落在了府内,现在要去取。”
闻言,两个家丁相互对视了一眼,碍于裴晏如的威压,“裴大姑娘请。”
由于府内出了事,宴会自然就散了,门口原本停了不少的马车,这会儿也走的差不多了。
裴晏如径直去了流水宴会,放眼望去,空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她眼睛眯了眯,允禾这丫头虽然爱玩,但经过上次的教训现在已经不敢独自乱跑了,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忽地,从不远处传来声音,“你说咱大姑娘今日为何无端的发了疯啊,你是不知道,夫人的脸色都铁青了。”
“这谁知道呢,但现场那么多名门贵妇,大姑娘的名声算是毁的彻底了,往后说亲都不容易。”
“闭嘴,谁给你们的胆子议论主人家!”
这道粗犷的声音落下,议论声顿熄。
伴随着脚步声逐渐逼近,裴晏如抿唇,身形紧贴在一扇门后,透过缝隙看着巡逻的家丁离开之后,转身正欲走,忽地听见求救声。
裴晏如脚步一顿,旋即身形微动——
“有没有人啊,救命!”裴允禾跌倒在地,看着不断朝自己靠近的人,白着小脸,双手撑着地往后退,“你别过来!我可是裴府的四姑娘!”
闻言,身着家丁服的男子狞笑了下,掂量了下怀里的银子,看着地上惶恐的少女,猛地扑过去,一把扯住少女的头发,一只手蒙住少女的嘴,拖着人往旁边的角落走,“给老子过来吧!本来要找的是你姐姐,但你姐姐跑的倒是挺快,那就只能由你来享福了哈哈哈!”
“唔唔——”
裴允禾被蒙着嘴,眼泪迸出来,忽地用力一咬。
“啪!贱人你敢咬我!”
家丁猛地甩出去一巴掌,龇牙咧嘴的看着冒血的手,吃人的心思都有了,不解气的一脚踹过去,“臭娘们,谁让你姐姐得罪了人,别挣扎了,就算你喊破了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
裴允禾吃疼,后背冒出冷汗,没了挣扎的力气,眼睁睁看着那咸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闭了闭眼。
千钧一发之时——
“啊!”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
鲜血迸溅,男子眼瞳登时放大,时间仿佛一下子被拖慢了,但实际上只有几秒。
裴允禾心尖儿一颤,正要睁眼,一双略带凉意的手就捂住了她的眼,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别看,脏。”
裴晏如将妹妹拉起来,正要过去再补一刀,就见从不远处的墙上跳下来一人,一身黑衣,动作利落,见了她,拱手道,“裴大姑娘安好。”
“元千你来的正好,帮我把这个人处理掉。”
裴晏如看了眼昏死过去的家丁,她原来还想着怎么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这毕竟是颜府,若是留下这人,她几乎都能预料到后面的倒打一耙。
此人绝对不能留。
------题外话------
晏姐霸气护妹~
第二百九十一章:出嫁前夕
元千原本是来替自家大人送东西的,现在东西送完了,路过颜府的时候听到动静,感觉声音有点耳熟,就翻进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的让他赶了个巧儿。
元千没有犹豫,立刻应下,“是,不过裴大姑娘要不要从这人嘴里问出点什么,属下可以带回府里头去好生问问。”
这话算是讨好裴晏如了。
这人胆敢冒犯未来夫人的妹妹,若是就那么让人死了,那岂不是太便宜了?
闻言,裴晏如多看了眼元千,他身边的人察言观色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好,那人就交给你了。”
“得嘞,您放心。”元千弯下身子,把重伤昏迷的人扛起来,运起轻功跃出墙,停在屋檐上时,笑了下,“裴大姑娘,大人他可想您了!”
大人说不出口的话,他来说!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几日不见,大人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三秋了,面上虽没表现出来什么,但身为贴身侍卫他还能不知道,好在这段日子忙着准备迎亲事宜,大人没那么空挑他们的毛病。
裴晏如顿了顿,耳根微红了下,清了清嗓子,“胡说八道。”
裴允禾被吓得不轻,但这会儿听到这话,心底羡慕,一时间忘了恐惧,咧开嘴笑,“大姐姐,等你嫁入了太傅府,以后的日子定然十分开心的!”
听到这话,裴晏如回头,扫过衣衫不整的裴允禾,抬手摸了摸,“你受了惊讶,早些回去歇息吧。”
虽然不知允禾缘何招惹上那家丁,但现在都不是问的时候。
裴晏如带着人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颜府大门时,颜夫人正在吩咐人闭门谢客,一回头就见到两人,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色冷了冷,在两人即将踏出门槛之时,冷不丁开口,”裴大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闻言,裴晏如脚步停了停,侧眸含笑道,“颜夫人,今日多有叨扰,我这便告辞了,允禾,同颜夫人告辞。”
裴允禾拥着裴晏如的披风,闻言福了福身,“颜夫人,这便告辞了。”
见状,颜夫人眼神直直的盯着那双含笑的凤眸,试图想从里面看到什么,但很快,女子便收回了视线,侧脸勾勒出清冷来。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颜府大人,颜夫人身边的嬷嬷走近,低声道,“夫人,明明就是这个裴大姑娘害了大姑娘,您为什么就那么轻易放人走了?”
“事实到底如何做娘的心底还能不清楚不成?那丫头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我若是在扣着人不放,保不齐惹出祸事来,我不能拿颜府开玩笑,此事以后不许在府里提起,要还是有嘴碎的,直接发卖出去。”
颜夫人冷下脸,命令道。
前有陆府为鉴,颜府绝对不能步陆府后尘。
话音落下,嬷嬷顿时没了话,只在扶着颜夫人往回走时,忍不住开口,“那大姑娘今后的婚事.....”
今日来的可都是盛京上流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大家族的夫人,当着府中家丁的面大姑娘做出那般行为,往后便是想去做正室夫人怕是难了。
颜夫人眼神闪烁了下,缓声道,“馨儿心中有执念,我自会替她达成。”
“夫人您的意思是......”嬷嬷眼神微微扩大,只见女人微颔首,没有要多说的意思。
转眼,明日便是大婚之日。
裴府中丫鬟忙忙碌碌着在小径中来回穿梭着。
“明日要用的花烛可准备好了?明惜端着嫁衣往意泠院中走时,沿路碰上一些拿着其他物件的丫鬟,随口问道。
听到问话,那小丫鬟停下脚步,福了福身,“明惜姐姐,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那就好,还有库房里....罢了,那个让我来。”
“对了,傅公子送来贺礼,门房的杨伯不知要不要收,特让我来问问姑娘的意见。”
“好,我现在回去问问姑娘。”
同那丫鬟分开之后,明惜穿过一条小径便到了意泠院外,穿过垂花门,瞧见在院子里外头徘徊的明心,迎过去,“明心你在这做什么,姑娘呢?这都什么点了,该去叫姑娘起来了。”
明惜说着,小脸上浮现笑意,低头看了眼艳红的嫁衣,“今年特意新做了一套新的衣裳,姑娘还没试过呢。”
说罢,明惜抬脚欲往里走,这时,明心转过头,小脸上难得的显出几分慌张。
“明惜姐姐,姑娘不见了!”
“什、什么?!”明惜脸上笑容一僵,不可思议的看向明心,“姑娘去哪儿了,可有说过,顾姑娘呢?顾姑娘定然知道的。”
“顾姑娘也不在,我找遍了整个院子,没有找到人,这个节骨眼上姑娘怎么还能去哪儿呢!”
明惜急得额上汗都冒出来了。
还不等两人想出法子,就见冯嬷嬷的声音由外传来,“你们俩个丫头还傻站在这做什么,还不伺候你们姑娘试一试新衣裳?”
这时间虽有些赶,但好在去年就已经准备过一次,现在再准备起来倒是轻车熟路了。
听到这道声音,明惜一个激灵,看向明心,表情快要哭了,但脑子还算清醒,朝人摇了摇头。
绝对不能让冯嬷嬷知道姑娘不见了。
明心往四周望了望,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你去拖住冯嬷嬷,千万别让人进来,我回屋子里去。”
姑娘定然是有要紧事,她们作为贴身丫鬟,可不能给姑娘拖了后腿。
冯嬷嬷走近,笑着开口,“老夫人让我来瞧瞧,姑娘的嫁衣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说着,冯嬷嬷就要往屋子里走。
明惜哪里能让人进屋,忙拉过冯嬷嬷走到一边去,余光注意着明心已经关好的房门,心下松了口气,忽地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悄咪咪开口,“嬷嬷,您先等一等,我有些话想同您说。”
“等什么等?你这丫头高兴傻了吧?”冯嬷嬷不明所以,只当明惜是因为大姑娘出嫁太高兴又有些失落。
冯嬷嬷抬手摸了摸明惜的头,笑容和蔼,“没事的,你们将来就是大姑娘的陪嫁丫鬟,到了太傅府里头不照样伺候大姑娘呢吗,我啊,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这转眼四十年过去了,熬成了老婆子咯。”
第二百九十二章:屈打成招
明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啊,我这心里头啊,就是忐忑,姑娘这两日也睡不好呢,时常同奴婢说起这些年在府里头的事,对了嬷嬷,姑娘说等出嫁了就吃不上您做的糯米鸡了,虽然姑娘没有明说,但嬷嬷您能不能做一份,让我给姑娘送去,权当了却姑娘的一份心愿,等过了今天,明日要想在吃上就不容易了。”
说到这,明惜叹了口气,面上笼罩上几分忧愁。
闻言,冯嬷嬷眼底浮现动容,“大姑娘原来还记着呢.....怎的也不提前几日差人来同我说,大姑娘想吃,什么时候我都能做。”
“就知道冯嬷嬷您最好了,现在正好快到午膳时候了,不如您去做一份,我陪您一起去,到时候给姑娘一个惊喜。”
明惜不由分说,拉着冯嬷嬷就往外头走。
“哎,这倒是不急的,做一份糯米鸡用不了多久,不如先去看一眼姑娘嫁衣是否合身....”
冯嬷嬷扭过脖子去看。
只见窗子上隐隐倒映出一道窈窕的身影。
明惜吓了一跳,生怕暴露,也跟着回头去看,在看到那道身影时愣了一下,旋即补了句,“哎呀,嫁衣我方才才拿过来,明心在屋子里伺候姑娘梳洗更衣还要段时候呢,嬷嬷您现在进去怕是也不合适,还是先去做糯米**,糯米鸡糯米鸡,姑娘最是爱吃了!”
在明惜不停糯米鸡糯米鸡糯米鸡的念叨下,冯嬷嬷脑海中被糯米鸡缠绕着,一时忘了来的目的,只得跟着人去了厨房。
刚进门,明惜一眼瞧见了放在门口的糯米,眼神亮了下,嘴上却是道,“嬷嬷,我记着糯米在那边那个架子下面!”
闻言,冯嬷嬷依言过去。
见状,在冯嬷嬷一个不注意之时,明惜手快的拿过一个扁篮放在袋子上,完美遮住了糯米,这才跟着过去,“哎呀,没找到吗,可是我明明记着放在这的,定要好好找一番才是。”
冯嬷嬷不疑有他,翻着袋子,边问,“糯米装在哪个样子的袋子里?”
“就寻常的麻袋呀。”
“用什么颜色的绳子束着?”
“就普通的绳子。”
“.......”
此刻,明心将剪好的人偶从烛台后面拿下来,呼出去一口气,忽地一眼瞧见梳妆台上的纸条,她手一顿,忙走过去,熟悉的簪花小体映入眼帘。
明心眼神动了下,心底的不安散去,她就知道,姑娘一定不会不和她们说一声就一个人离开的!
只见字条上一行清秀的字,清秀中带着笔力,少了锋锐之感,却不失凌然。
“帮我拖延些时间,日落前我一定回来。”
城北的巷子里,“哐”一声,一个麻袋被无情的扔下。
元千办事麻利,掸了掸手上的灰尘,看向站在一边的两人,“大人,裴姑娘,人带来了。”
裴晏如双手环胸,“把人放出来吧。”
“得嘞。”元千弯下身子,不等他解开袋子,里头传出嚣张的骂声。
“谁敢绑本公子!知不知道我是谁!”
哟呵。
还挺牛的。
元千一脚踹过去,伴随着一声惨叫,里头的人登时老实了。
元千没把袋子全部解开,只让两人冒出头来,看起来像是福袋开了口,冒出两个脑袋。
阳光照不进的深巷,一道颀长的身影同纤细身影并肩而立。
傅坤睁开眼,一眼对上那双寒潭似的深邃眸子,像是万年雪封,没有一丝温度,原本叫嚣的火苗登时被掐灭,面上浮现惶恐。
“太傅大人,您,您找在下可是有什么事?”
苏羽在看到两人时脸色一下变了,双手被捆着动弹不得,面如金纸,颤抖着声音道,“见过太,太傅大人。”
闻言,沈于渊眸色未变,开腔,“元千。”
“是。”
元千放下环着的双臂,摩肩擦掌的过去,等到了两人跟前,见人抖如筛糠,嗤笑了声,拍了拍苏羽的脸,捡着软柿子捏,“说吧,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这话,他用的是肯定语气而不是疑问。
苏羽刚想转头去看傅坤——两人背对背绑着。
就感觉腰上被用力拧了下,苏羽疼的龇牙,咬紧牙关没表现出来,战战兢兢的回,“元侍卫什么意思,在下怎么没听懂……”
“嘭!”
“啊!”
傅坤哀嚎出声,额上冷汗登时冒了出来。
苏羽在看到元千抬腿的时候就紧紧闭上了眼,做好了挨踹的准备,却不想,耳边忽然传来毛骨悚然的惨叫。
砰砰。
他眼皮紧张的直跳,眯开眼,就见面前的黑衣少年收回了腿,笑眯眯的,“苏公子,你答错一句,我便踹傅公子一脚,好心提醒你一下,若是傅公子死了,和苏公子你可脱不了关系哦。”
恶魔。
他是恶魔!
余光里注意到站在那一言不发的两人,苏羽咬紧了牙关。
都怪裴锦月那贱人,害他在床榻上躺了一月。
现在他不过只是给她一点教训,他没错!
元千啧啧了两声,又问了几个问题。
伴随着傅坤嚎的一声比一声惨,苏羽心里头直打鼓,冷汗涔涔落下,忽的背后一重。
苏羽僵硬着转头,就见男子口吐鲜血,陷入昏厥。
“坤兄……”
“哎,昏过去了,那接下来就……”元千唇角勾起笑,顺手拎过旁边早就放好的冰水,提起来——
“哗啦!”
“啊!”一桶冰水醍醐灌顶,冷的彻骨,傅坤一个激灵,浑身一颤,硬生生从昏迷中醒来,看着那笑容可掬的少年,咬了咬牙,“太傅大人,家父官至尚书,您无缘无故绑架在下,私下用刑,意图屈打成招,怕是难以服人吧!”
傅坤双眼通红。
言下之意,纵然你是当朝太傅,也不能以权压人,滥杀官宦之子!
元千停了手,眼底划过一抹讽刺,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闻言,沈于渊凉凉斜过去一眼,语调冰冷,“你是想尚书府给你陪葬?”
尚书府二房夺权,挤压嫡系一脉,本就受人诟病,只碍于权势才勉强压下。
其中藏污纳垢,外人不知,但身为受益者哪里能不清楚。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瞬间让傅坤身至地狱,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了。
迎上那冰冷的视线,傅坤心底爬上深深的恐惧。
他太清楚,面前的男人不只是说说,是真的能做到!
第二百九十三章:名门公子求娶
苏羽也被吓到,心如擂鼓,想起昨日父亲的话,眼底划过决绝,狠心道,“太傅大人,裴大姑娘,是傅坤找上的我,陷害裴二姑娘一事也是傅坤提出的,他的人散播的,与在下无关啊!
在下被猪油蒙了心,没能阻止,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他一定要保住在苏家的地位!
闻言,裴晏如侧眸,看了眼奴颜婢膝的男子,唇角轻扯了扯。
果然,大难临头各自飞呀。
她收回视线,看向挡在眼前的男人,睨着那舒缓的眉眼,心底无奈,又莫名生出点甜蜜来。
还真是。
此事她本想找邵昱珩做的,但莫名想到他,就特意去了趟太傅府。
“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感受到灼灼的视线,沈于渊微抬了抬下巴,吩咐了一句,旋即带着人出了巷子。
两人一同往外走,衣摆相挨,忽的,一只柔软的手穿过衣袖,将略带凉意的手放入他的掌心,十指相扣。
刹那间,沈于渊浑身一僵,丝丝缕缕的凉意登时席卷全身,在心底燃起火来。
男人喉结悄然滚了滚,用力攥紧了那只手,略带警告的看过去一眼。
见状,裴晏如唇角勾了勾,却没敢再作乱。
走出一段距离,视野开阔起来,越过荒草丛生的地平线上,夕阳缓缓西沉。
沈于渊微侧眸,眼底倒映出一副夕阳美人图,驱散了冷锐,棱角分明的脸柔和下来。
只见橙黄余辉中,女子着一袭绣着金鹧鸪的罗裙,头戴锥帽,春风吹过,掀起纱来,侧脸轮廓绝美,纤长的睫毛轻颤,浅瞳似镀上了温柔的色泽,回眸间,眼波流转,一时间惑了人心。
沈于渊眼底微暗,大手一个用力,将人扯进怀里。
裴晏如愣了下,旋即弯着唇,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浅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试婚服了,明日见。”
“.....好。”沈于渊敛眉,嗓音低哑。
这时候邵昱珩办完事回来,坐在马车上静静等着,见裴晏如过来,跳下马车,拱手道,“主子,事情办妥了,不过还需几日等待。”
闻言,裴晏如上马车的动作顿了顿,略颔首,眼底的柔光消散,折射出几分泠然来,朱唇微启,“回吧。”
“是。”
元千办事效率极高,几乎是在当晚。
一则消息以燎火野草般席卷整个盛京,彻底洗清了之前的谣言。
茶楼酒肆内,“没想到这竟然只是乌龙,傅坤也忒不要脸了些,竟然陷害裴二姑娘!”
“可不,你以为这事情那么简单呐,傅坤此人,小肚鸡肠的很,但若是仅仅为了报仇就去陷害裴二姑娘,那你可太天真了!”
听到这话,原本围在一边的一群吃瓜群众登时皱起了眉,“兄弟你此言何意?”
“诸位且听我细细分辨——”
作为幕后推手,太傅府内。
元千单膝跪在浑身矜贵的男人面前,“大人,事情都办妥了。”
古朴的太师椅上,沈于渊指尖把玩着念珠,姿态慵懒,发问,“苏家那边如何了?”
“属下谨遵大人命令,将此事全部扣到傅坤头上,苏家现在应该正在庆幸。”
元千恭敬的回,心下思索。
他去调查的时候发现傅坤同苏羽原先并不相熟,此番联手对裴家动手,归咎起来,单单因为一些赌资做出这等冒险之事,属实有些离谱,又不是三岁小儿,一点恩怨就动刀动枪的,也太无脑了些。
“大人,此事属下觉着应该还有些内情,不知您怎么看?”元千大着胆子问道。
“你倒是学聪明了。”
沈于渊把玩念珠的动作顿了下,看过去一眼,不缓不急地开了口,“此番所为,傅坤主要目的不在毁了裴二,而是,代表傅家向陛下投诚。”
傅家如今二房掌权,由傅坤之父在朝堂中担任尚书一职,作为二房嫡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傅家的颜面,自是不可能为了些小事大动干戈。
“啊这,那大人,我们此番不是正中了敌人下怀!”元千大惊。
现在闹得满城风雨的,裴二姑娘的清白是保住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是傅家人动的手,这事定然会传到陛下耳中,那岂不是.....
他这辛辛苦苦的成果反而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元千又急又怒,却是没开口,等着沈于渊的下文。
大人既然早就知道了傅坤的目的,那为何又让他……
元千抱着满肚子疑惑,低头瞅着地板发呆。
正在疑惑间,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传入耳,“前几日我向陛下妥协,傅家人也在场。”
此事不是秘密,朝堂之上,各个心怀鬼胎,傅家原先没有明确站队,一直处于尴尬境地,现在做出了选择。
他点到为止,元千却是豁然开朗。
元千飞快瞥了眼自家大人的神色,心定了定,暂且将此事放下,又问,“那为何不将苏家一块抖出去?”
苏家人也没啥值得大人手下留情的。
他暗戳戳的想着,没等到回复,只得悻悻的退下。
转眼,第二日,天朗气清。
长街上热闹非凡,议论纷纷。
“今日可是个大日子,太傅大人迎娶裴家大姑娘呢!”
“哎哟,我可瞧见了,那阵仗大着呢!”
“谁说不是呢,不过听说有一位红衣公子带着一些公子在裴府门口闹呢,胆子可真大!”
“快去瞧瞧热闹!”
不少人涌到了裴府门口,一时间裴府外门庭若市。
一抹红衣身影打头站着,只见那风流倜傥的男子朝着裴府管家拱手作揖,指着旁边带来的贺礼道,气定神闲的道,“劳烦老伯去通报一声,在下红云楼之主傅定仪,特备彩礼来迎娶裴大姑娘!”
一语落下,满场皆惊。
这这这,傅公子也着实太胆大包天了!
知不知道今日是谁娶亲!
敢在太傅头上动土,也不怕红云楼被一锅端喽!
胆之大,一锅炖不下,傅定仪给旁边站着的人使了个眼色。
登时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在下新科状元洛川南,久闻裴大姑娘之名,特备彩礼求娶裴大姑娘!”
“在下……求娶裴大姑娘!”
“……”
第二百九十四章:拦门
场面一度混乱,门口的杨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瞪着眼睛不知所措,这些人,是来捣乱的吧!
大姑娘何时认识这些人了!
墨国女子过了及笄之年便开始相看人家,不少名声好的姑娘到了出嫁那日,依旧会有不死心的少年郎上门来抢亲,只要结局不变,也无伤大雅。
来的都是有潜力有财力有实力的少年郎,这事儿一出,不少百姓乐的看热闹。
裴允禾本来是凑热闹躲在门后偷听,结果这不听没什么,一听不得了,登时提起裙子就往意泠院跑。
意泠院,早春时节,酒酽春浓,喜鹊啼叫。
“阿姐生的真真好看,若我为男儿身,定然也爱极了阿姐。”
裴锦月同裴落姝都陪在一侧,瞧着那镜中的美娇娘,眼底皆划过浓浓的惊艳之色。
裴锦月率先笑着道,将目光从铜镜中拔回来,又叫那实打实的美人吸引住。
裴晏如红唇微抿,斜过去一眼,打趣道,“等云公子来提亲,你捯饬一番自然也是美极的。”
“哎呀,阿姐你大好的日子提他做什么。”裴锦月红了脸,含羞敛眉。
裴落姝攥着帕子,轻轻笑出声,听的这话脑海中却是不自觉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大姐姐!大姐姐!”
忽地,从门外传来一道着急忙慌的女声。
几人分辨出来是裴允禾,裴锦月大刀阔斧的踏出门去,皱起了眉头,“大好的日子你慌里慌张的作甚?莫不是有人来抢亲了不成。”
她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面前的妹妹竟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裴锦月:“??”
顾颜来时便听到了这话,她挑起一边眉,有点意外,旋即眼底冒出兴奋来,“是哪个倒霉蛋?快说说。”
顾颜在府里也住了有一段日子了,府里头的几位姑娘都知晓有那么个人。
裴允禾咽了咽口水,艰难道,“是,是——”
“是谁?”
顾颜同裴锦月目光灼灼的盯着,谁胆子那么肥敢来抢太傅大人的亲,嫌自己活太久了?
裴晏如微偏过头去,眉心突突的跳,能干出这事的,答案呼之欲出。
“是红云楼的傅公子!”
裴允禾小脸跑的通红,喘了口气,说出来。
话音落下,顾颜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僵硬的扭过头看向裴晏如,“晏儿,你说那小子是不是脑子有点病?”
裴晏如深以为然的点头。
“不过,还挺好玩的哈哈,我有点想看他被太傅大人收拾怎么回事!不说了我得去看看热闹!”
顾颜眼底升腾起幸灾乐祸,脚下生风,一溜烟跑去了大门口。
吉时快到了。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满街红绸铺就了一片火红,乌压压一片的侍卫扛着珠玉宝匣紧随其后,而最令人注目的当属为首的男子,来人一袭大红喜袍,交领绣金,墨发由玉冠束着,身躯凛凛,眉目清朗,君子端方,皎皎如玉树。
听到动静,傅定仪不羁的回头。
元千跟在自家大人旁边,一眼看见那堆放着的贺礼,以及这一路来听到的传闻,嘴角抽了抽。
就这么点“彩礼”,敢来和大人抢亲?
怕是没睡醒哦。
按理来说府里头姑娘家出嫁门口是要有人拦门的,裴家没有公子,剩下的几个姑娘尚未出阁,也不好出来。
不少人都瞧着那傅公子拦在门口,硬生生阻拦了太傅大人的脚步。
元千跳下马,几步到了傅定仪跟前,拱了下手以示礼貌,“傅公子,说吧,怎么才能让?”
一句话,顿时让傅定仪从带人抢亲变成了带人拦门。
不少人笑出声。
傅定仪瞅了眼那高头大马上那矜贵的身影,暗暗龇了下牙。
这都被看出来了。
嘴上却是道,“元公子,在下是来抢亲的。”
闻言,元千眨了眨眼,没忍住打击他,“那傅公子的彩礼未免寒碜了些。”
这话,元千说的很小声,像是嘀咕似的,但偏偏一字不漏落在傅定仪耳朵里,差点嘴都气歪了。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
不等他反驳,就见裴府里头出来一个丫鬟,瞧着眼熟的紧。
哎嘿,这不是明惜呢吗!
傅定仪眼神亮了下,握拳抵在下颚轻咳了声。
快来磨一磨这男人的锐气!
却不想,小丫头开了口,“我家姑娘说,传音楼千画阁日进斗金,诸位公子可有她富有?”
脆生生的声音带着些得意,瞬间把傅定仪的自信彻底碾成了渣渣。
在场跟着傅定仪来闹的公子互视了眼,登时齐齐后退了一步。
傅定仪:“……”
这还没出门呢,就开始护夫了?!
气归气,但眼瞅着吉时就要到了。
“这样吧,太傅大人惊才绝艳,不如同在下比一比投壶,若在下输了,那在下便自动退出。”傅定仪故作大度道。
他说完,旁边就有一清秀少年郎搬了投壶用具来。
显然有备而来。
元千回头看向自家大人。
只见男人翻身下马,大红衣摆翻飞,龙章凤姿,风仪落落。
“可以。”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传来。
闻言,众人皆惊,平日里有玉面阎王之称的太傅大人今日看起来格外的好说话?
傅定仪轻啧了声,极为自信的拿过投壶的箭。
这可是他最拿手的一项,勉勉强强在最后的时候放个水吧。
想罢,傅定仪微偏头,旁边围了一群的好事的少年郎,悄悄起哄着,“傅兄加油啊!”
傅定仪鄙视的瞥过去一眼,有胆子喊出来。
他略转头看向沈于渊,客气道,“太傅大人,您先请吧。”
“不用,一起吧。”男人神色淡淡,像是根本不把这场比试放在眼里。
“嘿!好!不愧是沈大人!”
傅定仪心中掂量了下,取过箭矢,双目凝着箭筒,手臂微抬,身子微微往前倾,“哐当”一声。
“进了!”旁人有人呼叫。
傅定仪唇角弯起来,脱口而出,“到你——”
他头还没转过去,就听见“哐当”一声。
“哇!太傅大人太厉害了!”
“进了!太好了!”
“不愧是太傅大人!”
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一重接过一重。
傅定仪眉头挑起来一边,听听,都是些媚俗的声音!
第二百九十五章:大婚!千里红妆!
为了节省时间,箭矢一共十支,每人五支,傅定仪拿起另一支,弯身,“进了!”
很快,身旁传来“进了!”
傅定仪:“进了!”
旁边:“太傅大人进了!”
只剩下两支了。
傅定仪犹豫了下,他眯了眯眼,故意手颤了下,投掷出去——
箭矢歪在箭筒上,歪歪扭扭的晃悠几圈,伴随着“咚”一声,落在箭筒里,傅定仪目光一下顿住了。
不是吧。
这都能进?
他这是把今年的好运气都用上了??
周围传来善意的夸赞声。
“傅公子箭无虚发啊!”
傅定仪心拔凉拔凉的,只得在心底暗暗想着,看这人之前的实力,投进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的吧?
外头的消息传回意泠院。
裴晏如站起身,她着一袭青绿色婚服,绣满花枝的霞披垂下,百迭裙摆动间映出点点花纹,头顶华贵凤冠,微微垂眸,眼睫纤长,端庄风华。
听得门外正在进行的比试,裴晏如轻笑了声,“走吧。”
“欸,阿姐你都不担心太傅大人会输的吗?”裴锦月直愣愣的发问。
话音才落,就见几个丫头都不满的看着自己。
裴锦月摸了摸脑袋,反应过来,“呸呸呸,定会赢的,定会赢的。”
裴晏如轻笑了声。
她没记错的话,他从前在府里头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投中,如今都睁着眼了,哪里有输的份儿?
一边,裴落姝秀眉微微蹙起,看向明惜,轻声道,“明惜你去帮新姑爷引路,别耽误了时候。”
“哎!”明惜眼睛一亮,麻溜的应了,提起裙摆往外跑。
片刻后,由明心搀着,繁复发饰冗沉,裴晏如站的笔直,双手交握在身前,越过长廊,步入正厅。
主座上,奚云同裴易正襟危坐着,瞧着面前的一对壁人,眼眶红了红。
一旁,老太太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浑浊的眸底尽是不舍。
裴易接过来敬茶,轻啜了口,将茶杯放到一边,抬眼看向两人,慈祥道,“今后,要互敬互爱,如鼓琴瑟,永结同心,瓜瓞绵延。”
闻言,沈于渊微低头,“小婿知道了。”
裴晏如抿唇一笑,手执团扇,福了福身,“女儿知道了。”
裴易越看越满意,转头看了眼媳妇儿,又收回视线。
沈于渊端过丫鬟呈上来的茶,微俯身,“岳母,请吃茶。”
奚云温柔一笑,接过来,抿了口放到一边,看向女儿,“往后你遇事多与夫郎共谋共议,相亲相爱,携手并进。”
裴晏如福了福身,轻声道,“女儿知道了。”
“好了,出门吧。”裴易盯了会儿,心中不免感慨万分,到底是开了口。
伴随着一声,“新娘子出门了!”
裴晏如视线扫过一旁目光定在她身上的老太太,微抿了下唇,转身往门外走。
老太太起身的动作停了停,眼含热泪的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再是忍不住,喊出声,“泠姐儿——”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裴晏如脚步顿了顿,忽地腰间一紧,她侧眸,对上那双含了柔和的视线,回头望了眼,压下心底的情绪,收回视线往外走。
裴府外,傅定仪回想起刚刚那一幕。
就在最后一支箭时——
“哐!”一声,一支箭以势不可挡之势击落另一支箭,投进箭筒,取得了胜利。
“太傅大人进了!”周围传来喝彩声。
傅定仪定睛一看,心底松了口气,等再回过头来时,面上已经带上了笑,“在下技不如人,太傅大人请!”
他输得心服口服。
其实最后一支箭,他存了私心,是想要投进的。
只不过,没能成罢了。
他带着一群年轻少年郎伫立着,做足了排场,来时说是抢亲的彩礼赫然变成了贺礼。
见了新人出来,傅定仪忙将视线投过去,目光落在那道青绿身影上,心底微动。
有朝一日他竟然能看着她出嫁。
也挺好。
他笑了声,将心底的失落压下,招呼兄弟们,“走了,为新嫁娘护行!”
裴晏如上了马车,远远听见从后头传来的声音,心田划过暖流。
沈于渊重新骑上马,他自是也听见了后头的声音,微垂眸,眼底明灭不定。
队伍浩浩荡荡的前往太傅府,场面声势浩大,千里红妆,万人满巷。
不少未出阁的姑娘家羡慕的流下两行热泪。
繁琐流程下来,天已经黑了。
裴晏如坐在床榻边,身旁,明惜笑着道,“姑爷等会儿就来了,奴婢就先下去啦!”
闻言,裴晏如抬眼,“你这丫头,去吧。”
明惜麻溜的走了。
裴晏如等了片刻,便听到门被人从外推开,沉稳的脚步声朝她走近。
裴晏如无端生出几分紧张来,指尖攥紧了团扇柄,旋即失笑。
又不是头一回。
她紧张什么。
隔着团扇,模糊可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拿去了团扇,她抬眼,烛光氤氲下,那双眸温柔的仿若能溺出水来。
“凤冠重不重,取下来吧,吃些东西先。”沈于渊温声说着,俯身将冗沉的凤冠取下来放到桌上。
“好。”
裴晏如摸了摸额头,顶了一天的凤冠,感觉头都要扁了。
今日一大早便起来准备,只将就着应付了几口,现在确实有些饿了。
她起身坐到桌边,沈于渊递过来碧玉合卺杯,眉眼温和,“泠儿,愿往后余生,与卿携手,共白头。”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裴晏如唇角含笑,小脸染上薄红。
甜蜜蔓延开,沈于渊唇角弯了弯,心底像是被什么装满了,落了地。
饮完酒,裴晏如随意拿着糕点吃,余光感觉到一道灼灼的视线,她没转头,故作自然道,“你看着我作甚,不吃些东西?”
“我等会儿再吃。”
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也不知怎的,在心底掀起一阵悸动。
裴晏如抿了抿唇,“等会儿就歇息了。”
“嗯。”沈于渊单手拄着脑袋,瞧着面前容颜昳丽的人儿,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等了那么久,终于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娶回了家。
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裴晏如耳根红透,捻起一块桂花糕递过去,“这个糕点味道不错,尝尝?”
“好。”
沈于渊起身。
像是想到什么,裴晏如在男人过来的一瞬,登时将桂花糕放下,脚下微移,退开一点距离,她起了逗弄的心思,“今晚我有些累,不如你去书房睡?左右也不是没洞房过....”
看着女人离得自己远远的,沈于渊黑了脸,却没去追,兀自坐到床榻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缓了缓脸色,温声道,“过来。”
竟然没生气?
裴晏如将信将疑的看过去,只见男人侧着脸,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流畅,她挪过去,才刚刚挨到床榻边,手腕一紧。
她瞳孔微微扩大,颀长的身影忽地笼罩下来,她背贴着床榻,瞪着面前放大的俊脸,“你耍赖!”
“嗯哼?不然怎么骗你过来。”
沈于渊低笑,难得见面前的小女人显出几分娇憨,眼底暗了暗。
大手落在她腰间。
“哈哈哈,你别挠了。”
裴晏如笑出声,忙去抓他作乱的手,眼角笑出了眼泪,眼尾微红,沾上晶莹的泪珠,惹人怜惜却不自知,“我开玩笑的,我哪里舍得你走.....”
“唔——”
她话尚未说完,红唇被封住,她微顿,眼底浮现点点笑意,环住男人的脖子。
烛火摇曳中,纱帐飘动,一朝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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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大普奔!沈大人终于把心尖的小姑娘娶回家啦!
(老母亲→清九流下了鸡冻的泪水)
第二百九十六章:婚后
翌日,微光透过窗缝透进来,落在那张昳丽睡颜上。
卸去了淡妆,莹白的肌肤吹弹可破,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层阴影,唇瓣红润,没了清明时的冷清,多了几分娇软。
一旁,男子侧着身,单手撑着头,目光低垂着瞧着怀里熟睡的人儿,眼底尽是柔意。
没过多久,怀里的人儿翻了个身,似是感受到身旁有人,她将头埋在男人怀里,轻蹭了蹭,撒哑着声音,“要去上朝了?”
裴晏如没睁眼,手环抱住他的腰身,跟抱着个大型抱枕似的,怪舒服的。
沈于渊心底受用,手指拨开她凌乱的发,嗓音软的不成样子,“嗯,不过你若是不想我去,我便不去了。”
裴晏如:“.....”
她睁眼,见他嘴角噙着笑,涩里涩气的,彻底败下阵来,“去吧去吧,太傅大人,饶小女子一条命吧。”
什么包袱,在老命面前,啥也不是。
裴晏如刚刚只是转个身就感觉腿软腰酸了,再放任下去,估计今日就别想起来了。
好在上头也没个公婆伺候,想睡多久也没人管。
“叫声好哥哥来听听,我便去。”沈于渊歪头,笑得坏。
裴晏如:“得寸进尺。”
“嗯,确实。”
男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有一副得不到想要听得就不罢休的阵势,唇角的笑容却渐渐加深。
裴晏如松开人,把头埋在被子里,好半晌才闷出一句,“好哥哥....”
“嗯?你说什么,没听清。”
沈于渊单手把人儿捞回来,复又问了一遍。
瞅着某人那活像采补了的妖精似的脸色,裴晏如扯唇一笑,猛的给人一拳,“快走,不然我家暴!”
猝不及防挨了一拳的沈于渊:“??”
虽然力道不重,但也把他打蒙了。
好半晌才琢磨着那两字。
家暴?
“哧。”
沈于渊低笑出声,见人气鼓了脸,没敢再过分,起身下床,“你再睡会儿,下了朝我回来陪你用午膳。”
得到回应,沈于渊心情颇好的换好衣裳离开。
隔得远远的,似乎还能听到那传来的疏朗笑声,裴晏如轻哼了声,重新闭上眼。
日上枝头。
伴随着“嘎吱”一声,轻快的脚步声朝床榻而去,明惜掀开纱帐,瞧着那贪睡的人儿,轻推了推,“姑娘您快些起来啦,午膳已经备好了。”
“大人下朝了?”裴晏如没睁眼,随口问。
明惜招呼明心把盥洗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又去扶裴晏如起身。
边回道,“没呢,是元弦姑娘来了,在外头候着呢。”
元弦?
裴晏如坐起身,眼底恢复清明,依旧是懒懒的,“可说来做什么?”
她倒是还记得太傅暗卫中有那么个人。
之前看不惯她来着。
裴晏如站起身,展开双臂,明惜拿过湖蓝长衫为她披上,待换好衣裳,坐在梳妆台前,明惜挑了只金钗,穿在发间,手指灵活的梳了个龙蕊髻,看向铜镜,边回,“没说具体的,只说是姑爷让她来的,可要奴婢去唤她进来?”
“嗯,让她进来吧。”
裴晏如细细瞄着眉,轻声道。
明心福了福身,“我去吧。”
明惜又摸了只孔雀金钗,想了想低声说,“元弦姑娘人不坏的。”
虽然之前有点误会,但她感觉元弦姑娘不是坏人。
梳妆完,裴晏如起身,暗纹在行走间忽隐忽现,以湖蓝织锦的绸带轻轻束腰,愈发显得纤腰不堪盈盈一握。
元弦仰着头进来,压下心里头的别扭,看向珠帘后的女子,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女子一袭湖蓝长裙,肌肤如玉,黛眉下凤眸微敛,矜贵清冷,发间簪了两支金丝镂空孔雀簪,衔着白珍珠,既显得贵气又不张扬。
“元弦姑娘。”
略带沙哑的嗓音传来,元弦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拱手道,“属下见过夫人。”
裴晏如颔首,目光落在面前清秀小脸上,“我记得你是暗卫队里的医师吧。”
来找她做什么?
“是。”元弦回的极快,很快又道,“主子让我今后就跟着夫人,伺候夫人。”
裴晏如眉梢微挑,抬手挑开珠帘,行至女子面前,“我身边人够用,你若是不愿也不必勉强,我去同你主子说便是。”
见她不要自己,元弦心底暗恼自己之前的憨批行为,抬起眼,认真开口,“不,属下愿意的,能跟在夫人身边是属下的福气,还请夫人能留下属下。”
明惜满眼疑惑:“?”
之前这人不是还臭着脸,一脸看不惯自家姑娘的麽?
现在怎的变脸这么快!
裴晏如瞧着元弦一脸真诚,自是知道这人是为了什么想留在自己身边,倒是也无所谓,“那你留下吧。”
“啊,您再考虑——好!”元弦脑海中正在天人交战要不要再鞠个躬道个歉,忽的听到那么一句,眼底迸发出惊喜来。
之前她还觉着大户人家的闺秀虚伪做作,但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尽然。
几人正在说话间,听得从外面传来声音,“大人回来了!”
沈于渊刚踏入内院就瞧见女子从内屋里出来,脚步加快,眨眼功夫便到了女子跟前,“可是在等我?”
裴晏如脸不红心不跳的点头,“嗯。”
明惜同明心对视了眼,心有灵犀似的嘴角齐齐咧开笑把头转到一边去了。
沈于渊哪里有心思注意其他人,光是看面前的人儿一个都不够看的了,伸手揽过那细腰往屋子里走,头也不回吩咐左右,“传午膳。”
被忽略的元弦一点不恼,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上元千的脚步,“千哥,和你说个好消息!”
元千领了命令正准备去传膳,听见这话,偏过去瞅了眼兴冲冲的下属,“啥喜事给你乐成这样?”
元弦笑容明媚,双手挥舞着,眼底流光四溢,“夫人收我做贴身暗卫了!”
依着大人的意思,夫人身边少个贴身的暗卫,暗卫队里头只有她一个女子,这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她头上。
说起来,她还是头一回庆幸自己是个女儿身呢!
这事儿值得这么高兴?
元千挑眉看着手舞足蹈像是捡到了大便宜似的下属,被刺激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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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相拥
不过很快元弦就解了他心中的疑惑,只听见人兴奋的说,“上回,就去年泉城之事你还记得吧,我也是才知道,裴大姑娘,不是,夫人竟然是云神医的首席徒弟!”
“哦,然后呢。”绕过长廊,走下最后一层台阶,元千随口问。
连“您”都不用了,看出来很激动了。
“当然是跟着夫人学习医术呀!不过我想过了,云医谷的医术兴许不外传,但是没关系,我可以拜夫人为师,那这样算下来我就是云神医的徒孙!”
元弦越说越兴奋,像是看到了下一任医仙在向自己招手!
“........”元千默了下,旋即看白痴似的看了眼元弦,没忍心泼冷水。
就你之前那个态度,还收徒弟呢,没把你赶走都是看在大人面子上的了。
待传了午膳,风起阁。
梨木桌边,裴晏如捏着玉著,夹了白菜放到瓷碗里,忽而感觉到灼灼的视线,她抬眼,“看着我做什么,今日上朝,可发生了什么?”
“无事。”沈于渊不想多提朝堂上的污糟事,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玉著,夹了块肉放到裴晏如碗里,忽地想起一事来,“元弦可来找过你了?”
“嗯,她留在我这也没什么。”裴晏如敛眸,将碗里的肉放入口中,细嚼慢咽。
“她武功不错,留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沈于渊语调缓缓。
裴晏如看过去一眼,唇角弯了弯。
大抵这样两个人名正言顺的单独吃饭还是头一遭,心底总觉着暖暖的。
窗外桃花盛开,春意浓重,暖阳倾泻下来,洒在门前的走廊上,难得平静的午后。
待用过膳,裴晏如懒懒靠在贵妃椅上,手执一卷书,眼皮微微耷下,慵懒的像是猫儿。
沈于渊换下朝服,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眸光微晃。
桃花树下,漫天的桃雨纷飞,一袭湖蓝长裙曳地,女子莹白指尖捏着书卷一角,大半盖在身上,眉眼懒倦。
他幻想过很多次他们成婚后的样子,有相敬如宾的,有恶言相向的,但唯独没有眼前这般,安逸平和的令人心安,又让人觉着很不真实。
“泠儿,我们成婚了对不对。”他走过去,弯下腰顿在贵妃椅旁,大手覆上那雪白柔荑,近乎呢喃着开口。
裴晏如听力极好,闻言撑开眼皮瞥过去一眼,不期然撞进一双落寞眼眸,目光微顿,方才那一眼,蕴着无尽的孤独和恍惚,像是隔了太久的岁月。
当她再想细看时,那双眸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漆黑深邃,她张了张口,忽而起身,搂住男人脖子,柔声唤道,“嗯,夫君。”
一声夫君如重石落入一湾静水,登时掀起惊涛骇浪来。
沈于渊搂上那柔软腰肢,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眉梢带出笑来,“娘子。”
低沉磁性的嗓音传入耳蜗,流入心间,裴晏如心尖微颤了下,不自觉扬起笑容,“嗯。”
“欸?你做什么?”
裙裾翻飞间,裴晏如身子忽地腾空,她下意识搂住男人的脖子,美眸微顿,像是想到什么,娇躯颤了下,“现在还是白天呢!”
“白天怎么了?白天才出门逛啊。”沈于渊抬脚往外走,听见这话,好笑的低头,揶揄道。
出、出门逛?
裴晏如不动弹了,她还以为.....
“你要是不想逛也没关系,我们回去做点别的也不是不可以。”
男人含笑的嗓音在耳边敲响,裴晏如耳廓红了红,“不用,我要出门的,我要去梨园听戏!”
“又要去看那个小白脸?我不许。”
一提起梨园,沈于渊瞬间想到了那少年,登时黑了脸。
“???”
裴晏如语塞,都化成那个样子了,他怎么看得出来人是个小白脸?不对,长得好看的。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他长得好看的?!”
脑海中一下闪过了什么,裴晏如微微揪了揪男人的衣领,问道。
沈于渊不答反问,停住了脚步,黑眸直勾勾盯着她,语气阴恻恻的,“怎么,他有我好看?”
裴晏如:“........”
有沈于渊在,梨园自然是没去成的,不过——
马车一路行驶,足足过了两个时辰,眼前的路渐渐开阔起来。
群山环绕之中,一片青草地上野花盛开,远远的便能看见一幢木屋,木屋前的药田在精心培育之下,药苗茁壮成长。
“哎,这些都长起来了。”裴晏如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药田。
这是,秋猎之时他带她来看过的,说是留给未来娘子的。
她都快忘了,他竟然还记着。
裴晏如心头微动,转过头去,迎上那温柔的目光,吹面而来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她却感受不到冷,嗓音很轻很轻,“你送我这般珍贵的礼物,我都没什么能送给你的。”
她还记着他之前还送过她一只银色凤簪,除了昨日大婚的时候用上,现在还妥帖的放在梳妆盒里呢。
现在细细想来,她都没送过他什么正式的礼物。
“那有什么,你在我身边,就是上天赐予我最好的礼物。”沈于渊低笑,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心底充盈着柔情。
黄昏落下,黑夜将至,裴晏如心中感动,抬手捧着他的脸,微微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
他的唇温热,柔软。
谢谢,谢谢你这么喜欢我。
沈于渊身子只顿了一瞬,旋即眼底升腾起喜色,俯下身来,大手扣住她的腰身,加深了吻,缠绵悱恻。
春风瑟瑟中,一人一马,孤零零的立在不远处。
在夜色中看不清两人的容颜,只能看到一高一低相拥的身影。
元千打了个哆嗦,抱住了自己。
日子平静的过了几天,苏府之中。
苏羽这几日时常提心吊胆着,叫贴身小厮时不时去打探消息,确定无事发生,这才安下心来。
如今裴锦月的名声保住了,太傅大人也同裴大姑娘成了婚,想来应该不会再来找他的茬了。
苏羽心底松了口气,现在想起来虽有恨,但到底是比不上性命来得重要。
晌午,苏羽正在练字,从门外传来敲门声,他头微抬,“进来吧。”
见来人是父亲身边的长随小厮,苏羽站起身来,“文鸣,可是父亲寻我有事?”
平日里文鸣来,都是父亲下了朝寻他去谈论国事的,眼下应当也是,他没多想,随口说着,便是放下笔要起身。
闻言,文鸣拱手,垂着眼皮,“不是,是二姑娘寻你去,来的路上看到了我,所以托小的过来递个话。”
婉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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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送入宫
苏羽打心眼底是瞧不起这个捡回来的妹妹的,也不知父亲将人留在府里是为了什么,年少时还当是父亲外头小妾生的私生女,对这个妹妹更是不喜。
时常同紫萧一起捉弄她,有一次捉弄的狠了,父亲把他们二人唤到书房骂了一通,随后又告诉他们,苏婉意将来是要作为棋子送进宫的,要好生养着,将来才会回报苏家。
他这才打消了心中的怀疑,不过到底不是嫡亲的妹妹,自然生不出多少爱怜之意,平日里走动也不频繁,如今来找他作甚?
他不明所以,却也无事可做,索性应了,“那去看看吧。”
苏婉意名头上虽是苏家的二姑娘,住的院子却离主院极远,不至于简陋,但地偏人少,难免显得萧瑟寂寥。
伺候的丫鬟小厮也只有寥寥几人,同苏紫萧这个嫡女的配置是万万比不上的。
不过苏婉意从没觉着有什么,她这条命是苏将军捡回来的,能活着既然是幸事了,哪里还能奢望那么多呢。
苏羽来的时候就看见了紫藤花架前那道柔美的身影,女子一袭浅紫色交领袖花长裙,葱白指尖轻轻掠过盛开的花儿,美得不可方物。
心中不免一动,他与这个妹妹自七岁闹了一场之后鲜少见面,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孤女也已经出落的那么漂亮了。
苏羽眼底浮现垂涎之意,又想到父亲的话,心中不免惋惜。
皇帝的后宫有多少美人,就算苏婉意生的比之寻常的女子要美上几分,又能博得多少的恩宠,又能给苏家带来多少的利益。
还不如嫁给他勉勉强强做个妾室,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这般想着,苏羽的眼神上下打理着女子姣好的身躯,抬腿过去,唤道,“婉意妹妹,许久未见,寻哥哥来可有要紧事?”
他收起了露骨的眼神,语调平直。
不过一个孤女,他给几分颜色若是翘起尾巴来就不好了。
见了苏羽,苏婉意绞了绞手帕,泫然欲泣,“大哥哥,今儿小若回来同我说,今年开春的选秀,父亲便要将我送入宫,可是....”
可是她心中已有了心仪之人,怎么还能入宫呢。
她说不出口,父亲言之凿凿,苏家养育她多年,到了她回报的时候了,按理来说她当义无反顾的入宫的,可是那日惊鸿一瞥,少年郎鲜衣怒马的身影深深烙印在了她心底,再也挥之不去。
原先她是不在意的,可如今她心中生了贪念,生了不舍,自然是不愿入宫的。
美人哭的梨花带雨,柔弱娇美,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苏羽心中一动,手下意识搭上女子的肩膀,安抚着道,“你别怕,距离选秀还有一段日子,若是我去同父亲说,想来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真的吗?”苏婉意自小被灌输的便是要知恩图报,现下听了这话,眼泪顺着脸颊落下,瞧着却是愧疚万分。
苏羽心中明了,在父亲的教养下,婉意妹妹自然觉着如今生了这般的念头十分不该,但心底应当残存几分希冀。
果然,只听得她低声细语的说,“父亲自幼将我领回,供我吃住,待我如亲子,哪怕是叫我为了苏家豁出命去都是使得的,但....婉意心中有惦念。”
苏羽听得心猿意马,手掌摩挲着那薄薄的布料,像是抚摸着那光滑的肌肤似的,听了这话只当苏婉意惦念家中,不想嫁给老皇帝,也没多想,“我知道。”
苏婉意身子僵了下,下意识退了一步,“婉意失礼了,竟是忘了给大哥哥见礼。”
手中落空,苏羽心中跟着一空,但见女子惶恐不安的杏眸,难得多了几分耐心,“没事,你好生待着,我今日便去同父亲说。”
这样的美人,真入了宫伺候那老皇帝着实可惜了。
苏羽心中打着算盘,也没在苏婉意这边多留,安抚了几句便离开了。
等他走了,小若这才敢上前,小心翼翼道,“姑娘,奴婢怎么觉着大公子看您的眼神不太对劲....”
闻言,苏婉意轻斥了声,“别胡说,大哥哥能如何看我。”
话虽这么说,但苏婉意心中却是明了。
大哥哥的名声素来不好,前些日子因为轻薄裴二姑娘而被人打断了腿,这些日子蜗居在家像是忌讳着什么。
小若低着头没再多言。
苏婉意瞧着男子渐远的身影,眼底的澄明一点点散去,覆盖其上的是叫人看不清的神色。
春风拂面,吹来暖意,却吹不暖一颗冰凉的心。
苏婉意轻轻柔柔的笑了,看向小若,“小若,叫你去打听的你可打听到了?”
“打听到了,太傅夫人今日会在北街的千画阁。”
“嗯,那我们也该出发了。”
苏婉意迈开步子,身后,小若惶恐的攥紧了指尖,“姑娘您真的要去吗,这一去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苏家与裴家素来不和,若是叫将军知道了,姑娘的处境.....小若白了脸,不敢深想。
“那不也是你说,大哥哥看我的眼神不对吗。”苏婉意笑着道,一袭紫裙,随风飘扬。
闻言,小若扑通跪下来,“姑娘,是奴婢失言,您三思,苏将军对您恩重如山。”
“恩重如山?”
苏婉意慢慢品磨着,似是玩味,旋即道,“是啊,苏将军待我恩重如山。“
她三岁时家破人亡便被捡回来,养到这么大,苏将军可不是待她恩重如山?
小若劝告不成,只得去了马房,苏婉意平日里的出行不受限制。
兴许是苏将军自信一介小小孤女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该给银子给银子,该给马车就给马车。
马房那边很快就准备好了马车,马车渐渐驶离苏府。
北街,千画阁。
“嫡姐...”裴落姝眼睫轻颤,看着面前的女子,指尖微微攥紧了裙摆。
她原来以为嫡姐当时那般说只是为了给她解围,等风声过了再将铺子照常开起来。
却没想到,今日嫡姐回门后便是叫她出来,带她来了这千画阁。
裴晏如正在看着手下的人把画都摘下来,听见身后传来轻唤声,听出话音里的不安,她回过头,目光落在那张秀美的脸庞。
自小这妹妹便最是懂事守礼,半点不肯算计,至死在府中都是默默无闻的。
她抬手轻抚过少女的小脸,轻笑道,“姝儿之前的生辰阿姐没能赶上,如今这间铺子权当是阿姐送给姝儿的生辰礼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玉佩相赠
闻言,裴落姝眼瞳微微收缩,福了福身,忙道,“万万使不得的。”
怕裴晏如多想,裴落姝补充了句,“姝儿不善打理铺子,便是给了姝儿,也定然是要亏本的,届时辜负了嫡姐的一片心意。”
“这个啊。”裴晏如伸手拉过妹妹的手,带着人转身。
裴落姝视线下移,还不等她的目光从那皙白如玉的手上离开,就听见慢吞吞的声音,“三姑娘,以后千画阁,奴婢替您打理着。”
是了。
明惜还是准备赌一把。
毕竟是自家姑娘的铺子,肥水不流外人田!
“啊?”
裴落姝美眸中闪烁着疑惑。
裴晏如淡淡替人解惑,“明惜跟着我也有些时候了,打理铺子的事她也学着做了不少,千画阁她替你打理着,你便不必废这个心思,寻常若是有什么画作,让府里头的小厮送来挂上,若是你愿意,偶尔开一场拍卖会也不是不可。”
拍卖会?
嫡姐越说越不着边了。
裴落姝心底虽这般想着,心跳却是加快了些许,良久,才缓缓出声,“嫡姐就别取笑姝儿了。”
裴晏如虽是宠妹妹,但是也并非是盲目自信。
在现代时她曾去过几场名画展,看过的名画不少,名画各有千秋,但依着姝儿画作的品质,绝对算得上是上乘之作。
她微敛眸,闻言却是没多说,看着几个侍卫动作麻利的把画作摘下来,又指挥着人将裴落姝从前画的都挂上,这才回头,吩咐明惜,“若是有人来看,你不必收钱。”
“欸?”
明惜愣住了,钱包空空的恐惧登时支配了她,瘪了嘴,“姑娘……”
裴晏如轻点了下小丫头的脑袋,“你这丫头,我还能亏了你不成,听我的便是。”
“哦。”明惜吐了吐舌头,乖乖应了。
裴落姝站在一旁,大抵喜画的人有朝一日看着自己心爱的作品挂满了一副墙,心底都会生出与荣有焉之感吧。
与这一刻比起来,似乎曾经所受的所有指摘非难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她走几步,微倾身,抱住了女子的腰身,将脸轻轻埋在那温暖的背上,眉眼是一贯的温柔,声调清渺,“谢谢你嫡姐,能遇上嫡姐,想来定是姝儿几辈子修来的福果。”
门外,元千看着忽然握剑的自家大人,伸了伸手,劝道,“大人,冷静,那是夫人的妹妹。”
虽然不是亲的,但是瞧着比亲的还亲。
沈于渊瞧着自家娘子笑得比在他面前还开心,语气温柔的和什么似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妹妹什么的,从前没觉着什么,现在看起来,还不让人省心。
“你去,就说该回府用晚膳了。”
顶着那危险的视线,元千头皮发麻,小心翼翼道,“大人,您同夫人刚刚用过午膳才出来的.....”
自打裴大姑娘过门,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连带着大人上朝的次数都少了。
今日不是头疼,明日就是脑热。
皇帝怎么想咱是不知道了,但看大人这大有一副从此太傅不早朝的趋势啊!
沈于渊:“......”
看着闹心,男人索性回了马车,冷冰冰的开口,“你去同夫人说一声,本官还有公务要处理,让她早些回府。”
元千连忙哎了声,麻溜的跑到裴晏如面前,当那拆散姐妹情深的恶人。
裴晏如在看到元千来时就想到了某人可能到了临界点,果然。
只见面前的少年拱手道,“夫人,大人说他还有些公务要处理要先回府了,您若是处理完了也早些回去。”
“好。”
裴晏如颔首,见元千一脸欲言又止,心底明了,浅笑着道,“我很快回去。”
听见这话,元千悬在半空的心可算放下了,“是,您吩咐暗卫一声,马上会为您备好马车的。”
“嗯。”
打发走元千,裴晏如回头看向裴落姝,想起什么,抬手摸了摸少女的鬓角,“姝儿你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的,这个店往后便是你的,可以按照你喜欢的样式装潢,想要改什么同手下人说一声便是了,阿姐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晚些会有马车过来接你。”
“好。”
裴落姝低眸,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说,但张了张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应了声。
裴晏如没再耽搁,叫上明惜,“去梨园。”
不等她走出几步,迎面而来一个女子,裴晏如脚下微移,在女子撞过来之前移到了一边,眉眼冷淡下来。
见状,明惜很快反应过来,挡在裴晏如面前,轻斥道,“你是哪家的姑娘,你可知你险些冲撞了太傅夫人?”
“见过太傅夫人。”说话间,女子抬起脸来,面庞柔美,我见犹怜。
裴晏如却是没什么感觉。
苏婉意来的路上早打好了腹稿,但真正到了人跟前,面对眼前这张清美的容貌,女子单单站在那,隐隐带着上位者的气息,下意识让人屏息凝神。
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明惜上下打量了眼苏婉意,目光最后落在苏婉意腰间的玉佩上,上面赫然刻了一个苏字,登时没了好脸色,“你是苏家二姑娘吧?”
苏家大姑娘她见过,只有个二姑娘没见过,现在想来,面前的女子就是苏家的二姑娘了。
苏婉意颔首,“是,我今日来,是有一事想与夫人说。”
“何事?”
裴晏如语调淡淡。
她对苏家人没什么好感,哪怕知道面前的女子是个可怜人,但也生不出同情来。
苏婉意倒是不在意裴晏如的态度,只看了眼周围,低声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明惜心中瞬间生出警惕来,看向自家姑娘。
“上马车吧。”
裴晏如不想因为不相干的人士耽误了时间,索性在马车上说完就可以走了。
闻言,苏婉意松了口气,她还怕裴晏如连说话的机会都不肯给她呢。
待上了马车,明惜守在一边,边竖起耳朵听马车里头的动静。
马车内,裴晏如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女子,微垂眸,倒了杯茶,递过去一杯,“苏姑娘。”
看着递到面前的青玉瓷杯,苏婉意受宠若惊,抬手接过来,“多谢夫人,臣女今日来,是想要将这个送给夫人。”
第三百章:有事相求
她从怀里摸出一块品质不算上好的玉佩,放到梨木几上,“夫人见谅,臣女私下打听了夫人去过金彩园,心中猜到几分,这是那公子曾赠予我的,说是过世的母亲所赠,想来能派上一些用处。”
她当初也是因为这块玉佩才让苏将军将她带回府,只是滴血认亲后发现她并非是亲生的女儿,苏将军也曾问过她这块玉佩从何而来,她只道是路边捡来的。
彼时她年纪尚幼,旁人自是不会认为她说了谎。
是了,三岁时她同余期曾相依为命过一段日子。
苏将军要将她带走之时,她满心以为可以过上好日子,但当她跑去和余期说时,却换来了少年的冷脸,言明若是选择跟着那人走,那从今之后便恩断义绝。
为了生活不再饥寒交迫,她选择了离开。
如今也没有脸面去见他。
玉佩质地不算上乘,瞧着有些年头了。
不过许是苏婉意时常拿出的缘故,玉面磨得剔透。
裴晏如没有伸手去拿,却是抬眼看向面前的女子,嗓音清浅,“你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
她问的直白,倒是让苏婉意红了脸,低垂着眸子凝着手帕,良久才支吾着道,“我那日瞧见了,傅公子同夫人您关系好....”
话说出口,苏婉意忽而意识到这话有歧义,忙摆了摆手,水眸浮现慌乱,“夫人莫要误会,我只是羡慕,没有旁的意思。”
说罢,女子复又垂下头去,裴晏如余光微扫,可见女子指尖紧紧攥着帕子,想来没有说谎。
“你父亲想把你送入宫。”裴晏如收回视线,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正视着面前的女子。
第一世时苏婉意入宫后被封了苏妃,因容貌出色和性格温婉颇得皇帝喜欢,后徐昭仪怀孕流产后,苏婉意风头更盛,一度宠冠后宫,给苏家带去了荣光。
其中苏婉意个人的想法,并没有人在意。
苏家人看重的,从始自终都只有苏家的利益。
不过这一世,她既然对苏家出手了,那自然没有再让人送苏婉意入宫的道理,只是她心中虽这么想着,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静等着苏婉意的回答。
苏婉意在听到入宫的字眼时,脸色白了白,勉强扯起笑容,“是。”
苏家人早早就决定好了的事情,或许说,这是她贪恋富贵应受到的报应。
“你为何不想入宫,以你的姿色,兴许有宠冠后宫的可能。”见苏婉意面如死灰,裴晏如捏起茶盏,嗓音无波无澜。
“扑通!”
苏婉意跪在裴晏如面前,掩面而泣,“宠冠后宫又如何,那并非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要活下去,想要衣食无忧....”
那年大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年纪虽小,却也知余期带着她生活不易,彼时他也才大她三岁。
那时她去了苏家后,回去找过他的,只是没能找到他。
忆及往事,苏婉意泣不成声,匍匐在地磕了个头,“臣女不求您能帮我摆脱入宫的命运,只求您让我再见傅公子一面。”
她不是没想过独自去红云楼去寻,只是她每每去了,他都不见她。
是啊,他或许都已经忘了曾救过她吧....
见傅定仪?
裴晏如捏着茶盏的手微顿,眼底掠过一抹不可思议,旋即失笑。
果然,美色误人。
她把玩着玉佩,“见傅定仪可以,现在就走吧。”
“啊?”惊喜来得太突然,苏婉意眼角还挂着泪珠,瞧着我见犹怜。
裴晏如递过去一条手绢。
她只是随意的一个举动,却在苏婉意心底掀起涟漪。
她听闻过很多关于这位太傅夫人的传言,好坏掺半,可她却觉着,面前有太傅夫人之尊的女子,是个厉害的人物。
面对和亲时的从容不迫,在大兴国宫变之后安然回国,哪怕是和离过一次也依旧是权倾朝野的太傅大人心尖尖上的人,三媒六礼,亲自迎娶的正妻。
无畏流言,霸气护妹。
大抵像这样的人儿,换了任何一个男子都甘愿如珠如宝待着吧。
裴晏如吩咐明惜驾车,马车碾过地面扬起飞尘。
她去梨园本就是为了最后一步,现在得了这个玉佩倒是不急了。
红云楼,金银堆砌起来的销金窟。
傅定仪听闻裴晏如来,忙让人空出一间上好的厢房来,在镜前好生拾掇了一番,这才前去。
待进了门,隔着山水花鸟屏风,远远的便可见那窈窕身姿,傅定仪清了清嗓子,他是随意惯了的,但现在横在两人之间的身份让他在屏风外伫立,“夫人今日寻小的可有要事?”
厢房中摆着景泰蓝花瓶,连饮茶的瓷盏也是上等的越窑青瓷。
裴晏如听着屏风后男子清朗的声线,不知为何,从他口中听到“小的”二字,莫名觉着有些喜感。
换了平时她定是要打趣上一番的,不过今日苏婉意在,她便打消了这个心思,抬眼看向明惜。
“你去门外看着。”
“是。”
明惜没有多话,临走前又看了眼坐在自家姑娘旁拘谨不安的女子。
此女可别是存了什么坏心思才好。
她可没忘记,苏家大姑娘欺负她家三姑娘呢!
听二姑娘说,之前还让二姑娘下不来台。
真真是可恨极了。
苏婉意在男子进来时便心慌意乱,哪里还有出门前的从容镇定,她目光灼灼的凝着屏风,目光灼热的似乎要将屏风烧出一个洞来。
可偏偏,被注视着人却在看着另一个人。
裴晏如绕过屏风,目光扫过面前的人,穿戴整齐,她掩唇轻笑,“难得啊。”
感受到她的视线,傅定仪轻咳了声,耳廓微红,加大了声音来掩盖心虚,“做什么,你还带了什么人来?不能出来一见?”
“她,你应当见过。”裴晏如闻言,往屏风后看了眼,苏婉意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思想又不比她这个在现代混了二十几年的人开放,现在拘谨坐着不敢出来呢。
“谁?”
傅定仪稳下心来,隔着屏风瞥了眼,身姿苗条,瞧着是个姑娘。
不过除了身边伺候的,他相熟的姑娘只有两个,一个是陆衣,还有一个,就是面前的人。
见了面,似乎又没了朦胧的感觉,聊了几句后傅定仪就开始暴露本性,往软榻上一摊,掀起招人的桃花眼瞅着裴晏如,“话说你还没谢谢我呢。”
“谢你什么。”
裴晏如随口问了句,又看了眼屏风后的人儿,不等傅定仪开口,继续道,“我今日来,是为了带她来见你。”
第三百零一章:少年中毒
傅定仪:“.....”
心头的火热登时被这一句话浇灭,傅定仪眼神冷淡下来,“那让她出来吧。”
裴晏如看向屏风后,“苏姑娘,出来吧。”
她转过身的功夫,没注意到男子的目光全然落在她的脸上,一刻不离,直到她回头时才故作不经意的收回视线。
苏婉意隔着屏风看的不真切,在听到这话时心跳猛地加快了几分,也不敢耽搁,她理了理裙摆,迈着莲步款款而出。
傅定仪懒懒的看过去。
面若娇花,身姿窈窕。
原来不可多得的美人,落在傅定仪眼中却是与旁人无异。
苏婉意福了福身,“见过傅公子。”
“我可曾见过你?”傅定仪瞧着,确实有几分眼熟。
细细一想,这可不就是泉城时那死皮赖脸粘着他的姑娘么。
他对此类看中他脸的姑娘不感兴趣,但看在是裴晏如带过来的人,态度勉勉强强好一些,“原来是苏姑娘。”
见他还记得自己,苏婉意眼中一喜,“当日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傅定仪:“不客气。”
态度敷衍的不能再敷衍。
裴晏如多看了两人几眼,傅定仪虽看着风流,但骨子里名门世家的傲气依旧,若是不喜欢,绝不会染指。
现在看来,妾有意郎无情。
她自是不会多说什么的,感情之事本就不可强求,带苏婉意过来,只是全了她一番心愿罢了。
她若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取舍。
并不是只有嫁人才是摆脱入宫的唯一途径。
见裴晏如来寻自己无事,傅定仪没有多留,借口有事要忙便离去了,偌大厢房空空荡荡下来。
苏婉意眼底的光也跟着黯淡下来,她福了福身,“多谢夫人全了我的心愿。”
自古两情相悦的人本就不多,她只是其中之一的可怜人罢了。
待出了红云楼,苏婉意恍恍惚惚的跟着上了车。
见状,裴晏如只看过去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一路无言。
片刻后,马车停在梨园外,一曲游园惊梦正在上演着,咿咿呀呀的唱调从门内传出。
苏婉意怔愣的目光忽地顿住,指尖不安的抓紧了手帕,那帕子早已被揉的皱巴,可女子却恍若未觉,她忽地抬首,面上浮现些许勉强的笑意,“劳烦夫人了,臣女便在此下了。”
裴晏如略颔首,看着苏婉意掀开帘子出去,她没跟着出去,纤细嫩白的手指挑开车帘一角,便是见那道紫色身影脚步轻飘飘的往巷子走。
“夫人,我们要下去吗?”明惜看了看消失不见的苏婉意,回头道。
她虽不明白从前没有听戏爱好的姑娘怎的突然喜欢上了看戏,但听戏也不是什么不雅之事,多听几回便能发现其中自有乐趣。
明惜自行洗脑了一阵,瞧着戏园子也觉着顺眼了许多呢。
裴晏如对听戏只存了三分兴趣,此刻靠着车壁,指尖捻起青玉瓷盏,微抿了口,眼底的光明灭不定,一盏茶落,方才缓缓开口,“暂且先不去。”
万事俱备,只差东风,她是有耐心的猎人。
梨园内,一曲唱罢。
余期去了后台,有小厮早备好了茶水,见了角儿下来,忙上前迎,“我的爷,您辛苦了,快快润润喉吧。”
今日只有那么一场,余期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后将茶杯放回去,“今日晚些我有要事要处理,班里的事就莫来寻我了。”
他是知道的,班主今日就安排了这么一场。
说来是今日宫里头的昭仪娘娘想听戏,陛下便去请了金城园整个戏班里去皇宫唱戏,一时间金城园风头无两,金彩园的班主气的一天没吃下饭,扬言散伙算了,但到底还是安排了一场贴补贴补班里用度。
小厮闻言诧异,这余期在园子里头待了足足十几年,大多时候都是一人待着,看书消遣,也未曾见有人来寻过....若这么说起来,那便是前几日来了好几个人。
小厮心下猜不着,却也无心探求旁人私事,便也不问了。
余期回了后台,将妆容卸干净,正欲换下戏服,忽觉有道视线自门外投来,他停下了动作,眉间生出厌色,来来回回还有完没完了。
他当即冷下脸,正要说话,瞳孔却是猛的一缩,双手捂住了喉咙。
灼烧的刺痛感登时让少年红透了脸,额上布满冷汗,他撑着身子往外走,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呃——”
来人,救命!
他想喊却是半个音节也是发不出。
“嘭!”他走的太急,带倒了一旁的椅子,椅子撞到地面发出沉重的响声。
躲在门后的人儿浑身颤了下,以为被发现了,脚步匆匆的就想离开。
待跑过一个拐角之时,忽的听到后面重物落地的声音,女子脚步一顿,猛的回头。
“余期!”
苏婉意一回头就看见那晕倒在地的少年,瞳孔一缩,脚步慌乱的跑过去,眼圈瞬间红了,“快来人啊!”
“救命!”
今日戏园子里就排了一出戏,戏一散场大多小厮和演配角的少年都跑出去玩了,此刻戏班里安静的可怕。
阳光照下来很暖和,苏婉意却如坠冰窖,她不假思索的俯下身,将少年的胳膊搭在自己身上,单薄的身躯走一步几乎就要颤抖一下,她却咬紧了牙关,目光坚定。
小时候总是你来保护我,现在换我来保护你了。
苏婉意扛着余期出了戏园,一眼便看见了还停在一侧的马车,眼底迸发出惊喜来,微偏头,“余期你别怕,夫人还在呢。”
虽然知道余期兴许不认识裴晏如,但苏婉意却是不管不顾的说着。
余期隐隐约约间听到声音,视线朦胧,喉间灼烧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鼻翼间传来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
这个香味.....他头一偏,再没了意识。
“夫人,苏姑娘又回来了!”明惜一眼便瞧见了背着少年步履艰难的女子,忙回头道,自顾自的便跳下了马车,朝着两人过去。
人命关天的事。
她自然不敢耽搁,到了苏婉意跟前,明惜伸出手去搭把手,边问,“苏姑娘,这位公子怎么了?”
裴晏如掀开帘子便看到了苏婉意背后脸色惨白的少年,心头微跳,原以为她做的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有人先一步动手了么?
不对,不应该的。
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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