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唤沈夫人
是沈于渊点燃了烛火。
昏暗的烛光摇曳。
“这里除了这个昏死的宫女,没有旁人。”沈于渊俯下身子,探了下春月的气息,复又站起身子,开口道。
“昏死?”
裴晏如顺着看过去,走过去,却见春月确实没死,只是昏迷着。
饿晕的。
她失笑,但眼下没有东西可以吃,她站起身,道,“我去趟小厨房,这是清乐身边的贴身宫女,想来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
她记得清乐这丫头贪吃,在宫内是有个小厨房的。
沈于渊跟过去,寸步不离。
就在裴晏如踏入厨房之时,“嘭!”一声。
瓷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谁?”
裴晏如看了眼挡在面前的身影,心中微暖,朝着厨房内开口。
“......”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但没过多久,裴晏如就看见一道蓬头垢面好不狼狈的女子从灶台后面站起来,见了她,宛若见到了亲人,“哇!三皇嫂,快救救我!”
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裴晏如眼皮跳了跳。
说实话,她一开始还以为是清乐来着。
没想到,公主倒还是公主,只是从乖巧可爱的清乐公主变成了娇纵蛮横的清娴公主。
清娴这会儿哪里还管同裴晏如熟不熟了,上来就想抱住人,在这里藏了那么久,她一个熟人都没有见到。
时不时听到惨叫声,可谓是吓破了胆,花了妆容,好不狼狈。
她自然是没能抱到,毕竟,沈于渊可不是摆设。
他轻轻一推,就把清娴推到了一边去了,面色不虞。
“你谁啊?!”清娴下意识斥道,抬眼时恰好撞进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压,她身躯一颤,灰头土脸的看向裴晏如,“三皇嫂,呜呜呜....”
“你可有看见清乐?”
裴晏如开口,嗓音淡淡。
闻言,清娴摇头,左右看了看,触及那些尸体,身子颤了颤,往后挪了挪,“没,我一开始藏在我自己宫里头,秋儿为了救我被杀了,我躲在衣柜里勉强躲过去,后来饿了整整一天,实在是受不住了这才从我宫里跑到清乐宫里头来的。”
她知道清乐这里定然有很多好吃的,没想到好吃的是有很多,只是好多都不能吃了。
她只得抱着馒头啃了两天,勉强没饿死。
见她不似撒谎,裴晏如抬脚进了厨房,点上了烛火,看清那一片狼藉后,嘴角抽了抽,看了眼能用的东西,原本新鲜的食材放了两日有些蔫儿了,不过秋日里气温低,倒是存放的住,就是当日做起来的烧鸡烧鹅等熟食是不能吃了的。
看着那变质的烧鸡烧鹅,又看了眼地上还放着的被啃了一大半的白面馒头,她回头看了眼。目光在清娴那脏兮兮的小脸上扫过,轻啧了声。
也难为她看着烧鸡烧鹅啃馒头活命了。
裴晏如开锅,想了想,回头看向杵在那明显没有要帮忙意思的某人,故意吩咐,“沈侍卫,快帮我生个火。”
闻言,沈于渊挑眉,眼底露出丝丝危险来。
裴晏如却是不惧的,“快些。”
“原来他只是个侍卫吗?”清娴呢喃了句,看着那浑身矜贵的男人,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经历生死之后,清娴收敛了从前乖张的性子,把这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便不说话了。
沈于渊无法,只得过去,面无表情道,“是,娘娘。”
最后那娘娘二字,他咬的很重。
裴晏如抿唇,强压下要疯狂上扬的嘴角。
看他吃瘪,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头那么开心??
清娴作为废材,站在一边看着,裴晏如没做什么复杂的菜,只打了鸡蛋,煮了米饭,等米饭熟了,炒了一大锅蛋炒饭,撒了点葱花儿,随后又将另一锅煮出来的粥倒在碗里。
片刻后,香味四溢。
“三皇嫂...好香啊....”清娴挪着小碎步一步步靠近,嗅了嗅,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只是从小的教养让她没直接留下口水来,就是那眼神,像是钉在了蛋炒饭上。
她难得亲手做饭,裴晏如第一碗先给了某位黑脸“侍卫”,笑道,“沈侍卫,快尝尝。”
“欸?”
清娴急了,虽然刚刚有些害怕沈于渊的气势,但这会儿,碍于肚子热,又好几天没吃过一口热的了,哪里能看着热乎乎的蛋炒饭进了别人的嘴,也顾不得公主颜面了,同侍卫夺食就同侍卫夺食吧。
不管了,有的吃就行!
沈于渊原本只是想半推半就的接过来,没想到从中冒出个程咬金来,他长臂一伸,在女孩儿扑上来的前一秒从裴晏如手上端过米饭。
“啊!”
清娴扑的太猛,眼前着就要一头磕在灶台上,好在一只手眼疾手快的提留住了他的后衣领,避免她成为历史上第一个为了蛋炒饭一头撞死的公主。
“呼。”
裴晏如默了下,待人站稳后松了手,“锅里的都是你的,急什么?”
只是第一碗,要先给功臣。
沈于渊吃相优雅,但速度很快,在清娴艰难的把饭铲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随后很不道德的把女孩儿手里的碗夺过来。
这一操作,不止清娴差一点崩溃,就是裴晏如也一头雾水。
清娴好不容易把米饭全部盛出来,锅里头可是连一粒米都没了,眼见着就要吃上了,突然横空伸出来一只手,“??”
沈于渊轻咳了声,全然没有欺负小女孩的自觉,“换个称呼叫她,我便给你。”
清娴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是谁。
“我不唤她三皇嫂唤她什么?”清娴眨着眼,直勾勾盯着男人手里的饭。
暗想这人绝对不只是一个侍卫那么简单。
“她和你皇兄已经和离了,往后是我沈某人的妻子,你唤她沈夫人。”
沈于渊俊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本正经的道。
话音落下。
裴晏如唇角弯了弯,这人,好在她饭里没有加醋。
清娴傻眼了一会儿,没能喊出口,就见沈于渊作势要把碗扔了,手往上一抻,没能够到,很没骨气的喊,“沈夫人。”
她听过和离,只要和离了,那男女双方就没有关系了,三皇嫂愿意嫁给谁就嫁给谁,与她没关系,她有的饭吃就行。
第二百五十八章:落在他手上
见她识相,沈于渊没再多说什么,把饭碗递过去,旋即跟着裴晏如回了寝殿。
裴晏如将春月扶起来,将小米粥递到人嘴边,似是感受到了食物,春月没睁开眼,本能让她咕嘟咕嘟把一碗温热的粥都咽了下去。
恢复些气力后,春月慢慢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清丽容颜,目光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正要起身行礼,却被裴晏如拦住了,如玉击般清冷的声音响起,“不用多礼,现在我已经不是三皇子妃了。”
话音刚落,就见春月转身,扑通一声,便是跪在了她面前,嗓音含了哭腔惊慌,“娘娘,求您救救清乐公主!”
见状,裴晏如心头微动,询问,“清乐公主现在在哪儿?”
“公主让上官公子带走了,奴婢也不知道上官公子把公主带去哪儿了。”春月低眸,眼睫上沾了眼泪,都是她没有保护好公主。
被上官兰若带走了?
裴晏如侧眸看了眼沈于渊,上官兰若是他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沈于渊俊脸一半隐藏在黑暗中,见她回头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不开口,裴晏如也不好当着春月的面问,待安抚好春月,出宁清宫的时候,裴晏如才把问题问出口。
“上官兰若是你的人吧?”
话问出口,裴晏如方注意到他的情绪似乎同平日里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嗯,算是,不过他有自己的想法。”沈于渊回,嗓音很淡。
月色朦胧,落在庭院中的桂花树上,如洒下一层银霜。
裴晏如秀眉微蹙,“什么意思?”
清乐公主性子单纯,又是那般的喜欢上官兰若....不等她放下心,就听到低沉的声音,“你听说赢国吗,七八年前覆灭的国家。”
沈于渊淡声说着,眼底漆黑一片。
赢国?
裴晏如微抬眼,凝着他淡漠的眸,思索了片刻,道,“我听说过一些,不过知道的不算多,只知道那是被大兴国灭国的。”
一瞬间,裴晏如感觉脑海中闪过什么,但一下子又没有抓住。
“我、云九鹤、还有上官兰若,都是赢国残留下来的人。”
低缓悦耳的声音缓缓飘散在夜色里,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却宛若巨石投入湖中,一下掀起惊涛骇浪。
裴晏如浑身一震。
倒不是她对赢国有太多了解,只是赢国覆灭的太过惨无人道,上至皇室下至平民百姓,几乎是被屠杀殆尽。
听人说起过,那一夜,火光漫天,赢国皇都,说是尸山血海都不为过。
昔日的繁华都城,一夕之间成了历史上血红的一笔。
见她怔愣,沈于渊抬手轻抚过她的鬓发,动作温柔,缓缓道,“比起我,上官兰若更恨,他家中上上下下百余口人,全部被杀,连他未出生的弟弟都未曾幸免,而那时候,屠杀他家的正是大兴帝。”
沈于渊语调平静,到了马车边,他先上了马车,随后握住裴晏如的手,将人拉上来。
裴晏如久久没能回过神。
她一直以为她背负了很多,却没想过,原来,他所背负的,一点都不比她少。
“那清乐....”
裴晏如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替人求情的话来,换了是她,要她嫁给敌人的儿子是万万不可能的。
见她这般模样,沈于渊唇角带出浅浅一个笑,将她拉入怀中,“她身为大兴的公主,享受了荣华富贵,自然也要承担繁华落尽的后果,上官杀不杀她,那是她的命数。”
如果上官不把她带走,现在那位公主也早就成了刀下亡魂,更别提在上官手下还有一丝生机。
裴晏如没再多言,车内的氛围一下寂静下来。
此刻,上官府。
上官兰若染着一身血腥回来,刻意去了关押清乐在的屋子。
清乐在被送到上官府就被扔到了屋子里,门外有人看守,她没办法逃走,一天下来,也没人给她送饭,她饿着饿着就睡过去了。
这会儿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清乐勉强撑开眼皮,入目是男子修长的身躯,看清男子的模样,往日里看到来人满目的欣喜化作惊恐,清乐往床里头缩了缩。
那一袭暖白锦袍上,血色宛若红梅,晕染开来。
“你,你别过来,我是公主,你不能那么放肆!”
她娇喝道。
闻言,上官兰若却是哂笑,“是,你是公主,不过你父皇已经死了,母后也死了,你想要谁给你撑腰?”
这话无疑是在清乐心上狠狠戳了一刀。
女孩儿小脸刷的一下惨白,这两日来她都以为这一切就是个梦,她只是来上官哥哥家里住上那么两日,然后母后定然会十分生气的派人把她接回去,罚她禁足,训斥她没有半分公主的样子。
上官兰若眼底冰冷一片。
他不是不知道清乐与那一切都没有关系,但那又如何。
那时候他又是何其无辜!他的爹娘父兄又是何其无辜,为什么他们要死,为什么要让他眼睁睁看着爹娘父兄死在他面前!
胸腔内挤压了数年的恨一下子倾泻而出,上官兰若通红着脸,大步上前,径直将人按倒,掐着那雪白的脖子,嗓音冷的能溅出冰渣子,“你是不是觉得你无辜?你知不知道,你父皇杀了我全家,连带我还未来得及出世的弟弟都死在你父皇的剑下,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他力道加重,清乐呼吸不上来,眼泪一个劲的掉,“我,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父皇做了那么十恶不赦的事。
手上温热的触感让上官兰若意识恢复了些许,看着女孩儿满脸通红,猛地松了手,冷冷拂袖,再不发一言,大步离去。
“咳咳咳。”
清乐猛咳出声,劫后余生般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本以为他这般走了,定然是不会想起来她一日未进食了,却不想,没过多久,就送来了一碗小米粥,粥熬的很稀很稀,里面也没有什么好吃的配料。
清乐哪里吃过这样的东西,但眼下饿的不行,只能把粥一饮而尽。
一碗粥吃完是不饱腹的,但却没有什么东西送进来了,清乐饿着饿着,就又睡过去了。
书房中,灯火通明。
上官兰若敛眸看着手中的书,听着侍卫来回报,很冷的应了声,“以后的一个星期,都给她吃这个。”
“公子,现在宫内三殿下还在...”
侍卫没忍住提醒道。
往后是不是三殿下称帝还说不好,但同为皇室,清乐公主迟早是要回去的,那时候秋后算账的话....
侍卫的言外之意上官兰若自然听得懂,眼神更冷了几分,“她有没有命回去还说不定呢。”
闻言,侍卫默了下。
公子若真的想让人死,那干脆放任不管就好了,何必把人带回来还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公子嘴上不说,他们做属下的,可不能真的把那位公主当作阶下囚来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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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看雪
月升月落,转眼五日过去,朝阳初升,琉璃瓦角在金辉中熠熠生辉。
宫门前的白玉石阶上,身着深蓝袄子下搭着百花褶裙的女子正立于石阶上,漂亮的眸似有流光,她发间别着蝴蝶兰簪,两颊边的鬓发被风一吹,在那张瓷白莹白的容颜上添上些许凌乱的美感,她唇角挂着淡笑。
身旁,裴锦月正挽着她的手臂,眼底露出丝丝思念来,这么久时间没回去,祖母定然极为想念她们的吧。
“好快啊,今儿都立冬了,这雪下的真好。”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立冬,说来,立冬可是要吃些好吃的。
“等父亲的身子好些了我们就回去。”裴晏如摸了摸女子的发,目光落在面前一片白皑皑的雪地上,昨儿落了第一场雪,是在夜很深的时候。
她本困得厉害,却硬生生被某人叫起来去看了这场初雪。
说来,她从前未曾见过北方的雪,南方的京城也下雪,但很少,没过多久就融化了,不似北方的雪,洋洋洒洒的,像是棉花糖似的,摸在手里,软绵绵的。
而地面上堆积起来的雪,若是起得早,那时一脚踩进去,可谓是留下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个脚印子。
“对了,你在边境可有遇上什么事?”想起什么,裴晏如轻声询问。
往日里她这妹妹每过十日便会寄来一封信,话家常也罢,说些边境趣事也好,大抵都是有的,只是想想,近段日子以来,倒是没收到过了。
她只当是云回归了家,便忘了,前两日听云回说,是从边境直接赶过来的?
闻言,裴锦月抿了抿唇,一想起那件事,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但不好的事就没有必要和阿姐说啦。
裴锦月笑了下,“没呢,我可是帅司,哪儿能碰上什么事呢,说来能和阿姐两人来看这初雪感觉真不错。”
闻言,裴晏如微敛眸,却是没再说什么。
赏了会儿朝阳,便有人来寻了。
是明惜。
明惜绕过拐角,便看到了站在那儿的自家姑娘,秀气的小眉头皱了皱,想起太傅大人的吩咐,忙迎上去,将暖手炉递到裴晏如手里,“姑娘,外头冷着呢,里头烧了地龙,暖和着呢。”
“还有二姑娘也是,这般冷的天应当在屋子里头保暖才是。”
明惜一板一眼的说道。
见状,裴锦月同裴晏如对视一眼,随即还是裴锦月笑出了声,“你这小丫头,过了年便及笄了吧?”
突然岔开话题,明惜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试图挽回来话题,“是呢,姑娘们,快回屋子里去吧。”
这若是姑娘身子挨了冻,着了风寒,明惜都能想象到太傅大人嗖嗖冷的眼神。
于是乎,她劝的卖力,但裴锦月却不是个安分的性子,闻言只笑道,“明明是个还没及笄的毛丫头,这说话啊,我还当是哪个小老太婆呢。”
“欸!”明惜瘪嘴,看向裴晏如,“姑娘您看二姑娘,又嘲笑奴婢。”
她可太难了啊。
太傅大人可是吩咐了,平日里要给姑娘注意好保暖,还特意写了一长串的注意事项给她呢,哦豁,饶是她识字,也叫那密密麻麻的字迹迷了眼,她可是足足看了好几日,还不能一一记下来呢。
见她当着自己的面跟阿姐告状,裴锦月嘿了声,作势要去打,“你这丫头倒是胆大,想来都是阿姐惯的,今儿非得揍你一顿。”
“才没有呢!”明惜狡辩,却是叫裴锦月这玩笑开的脚下生风,一转眼溜了个没影。
待女孩儿的身影消失后,裴锦月才朝着裴晏如摊了摊手,眼底划过狡黠,“诺,阿姐可得感谢我,我可是帮你把明惜那小丫头赶回去了。”
裴晏如:我谢谢你。
她扯了扯唇,知晓云回就是这么个性子,在熟人面前不着调的很,她起身往回走,“回去了,对了,忘了和你说,这雪,昨日便开始下了。”
“阿?那昨晚阿姐你怎的不同我说?”裴锦月一呆,回过神来便是追上裴晏如的身影,嗔怪道。
“阿姐是不是同他一起看去了,哼哼,重色轻妹。”
听着耳边的哼哼声,裴晏如唇角的弧度加深,“雪有什么好看的,早看晚看不都一样?”
“哪里一样,平日里阿姐心细如发,这会子怎的这般迟钝了,阿姐可听过那个传言没有,说是一起看初雪的一对爱人能相守到老哦!”裴锦月转过头,从一开始疑惑不解到后面的染上憧憬,一本正经道。
相守到老吗?
裴晏如心间微颤了下,所以他是听过这个传言,哪怕她拒绝了,也非要拉起她来看?
这个念头落下,在朱红墙角下,旁边是光秃秃的枝干,金色琉璃瓦下,那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那,墨色锦袍修衬的他清贵如水墨画走出来让人一眼惊艳的贵公子,乌发由玉冠束着,玉质金相。
只是眉梢微皱着,显然有些不悦。
裴锦月也看到了来人,很识相和裴晏如说了先回去,溜得飞快。
一时间,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不知何时,阳光被云层覆盖,雪又飘下来了。
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眸,裴晏如轻笑了下,走过去,一把抱住人。
忽地被抱了个满怀,沈于渊酝酿了一早上的怒气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眉梢舒缓开来,勾勒出无奈来,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怀中的人儿抬起了头,她的眼睛很漂亮,眼波流转间,不自觉惑了人心,他喉结滚了滚。
下一刻,心跳的忽地快了快,唇角抑制不住的勾起。
只见面前的人儿眉梢带笑,那粉唇一张一合间,说出这世间最动听的情话,“沈于渊,我好喜欢你。”
好喜欢他....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来这句话。
无数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滚,但最后,化作浅浅的一个吻,落在她的眉心。
退开,他启唇,笑道,“嗯。”
反应这般平淡?
裴晏如眸光动了动,手心传来温热,他牵着她,往回走。
裴晏如顿了下,望着那落下来的雪,唇角弯了弯,似乎这样也挺好的。
宫道上,洋洋洒洒的雪又停了,在地面积了薄薄的一层,望过去,是深浅不一的并肩走着的脚印。
第二百六十章:作数
另一边,裴锦月说是回去,实际上则是飞上了屋檐看雪,她单腿屈着,手上还拿着一个酒坛子,旁边还放着一坛。
找人找了一圈没找到,结果一个抬头就发现人就在自己的屋檐上,云九鹤沉默了,默默飞身上来,在女子身旁落下。
他眉梢微挑,“你怎么了?裴大姑娘没陪你一起看雪?”
“看了,但似乎又没看。”裴锦月回。
云九鹤:“???”
这啥意思?
看了就是看了,没看就是没看。”
这怎么还能整出来似是而非的答案来??
“昨儿就下雪了,所以她的初雪是和太傅大人一起看的,不是同我看的。“裴锦月闷闷道。
虽然那个传说是关于爱情的,但是那又什么关系,只要她心够诚,放在家人身上效果也是一样的嘛!
说到这个,云九鹤默了下。
似乎看出来他的无语,裴锦月瞅他,“干嘛这副表情,虽然没和你看,但你也别难过呀,这每年都下雪,等来年咱在来看就是了呗!”
“你还记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云九鹤扶额。
昨晚发生了什么?
裴锦月努力回想,脑海中闪过一些支零破碎的画面,试探着问。“你说的咱俩昨晚一起喝酒?酒后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因为前几日担心她爹的手,裴锦月按捺了好几日,直到听裴晏如说她爹的手暂时稳下来了,裴锦月这才开始放纵起来。
这家人团聚的好日子,她爹不能喝酒,但她可以把她爹的份儿一起喝了呀。
于是乎。
她叫上云九鹤,犹豫了下,在她自己屋子喝酒定然是不行的,虽然宫殿大,但是万一阿姐过来寻她,岂不是又要挨一顿训?索性去了云九鹤临时住的屋子里。
她记得,那时候屋子里烧了地龙,屋里头是暖的,酒是烫过的,喝下去也是暖融融的,所以没过多久她就把大氅脱下来了,随后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酒一壶一壶的喝下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忘了个干净。
云九鹤忽地起了逗弄的心思,一本正经道,“你昨晚轻薄了我。”
本以为这么说,面前的女子怎么说也会脸红,再不济也是惊讶。
事实上,裴锦月惊讶是惊讶的,但很快,目光灼灼的盯着云九鹤,直白的问,“说说,我怎么轻薄你了啊?应该没做到最后吧?我怎么都没什么感觉??”
一早上起来,她除了有些头疼,身上到底没什么,除了脖子那边红了点。
可能是被蚊子咬的。
云九鹤被那亮晶晶的眼睛看傻眼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别过头去,先红了脸,轻咳了声掩饰尴尬,“你个女儿家,怎的能说出这般的话来,害不害臊。”
“嗯?方才不是你先说起这话的,那你不要我负责就算咯。”裴锦月露出了八颗牙齿,妥妥的渣女发言。
云九鹤脸更红了,这回是气的,想也不想道,“你亲了我,还....还摸我。”
本来是想说勾、引他的,但这话云九鹤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只能勉勉强强陈述事实。
闻言,裴锦月上下打量了下云九鹤的身板,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手指修剪的很干净,虽然没有其他几个姐妹那般滑嫩,但她自己觉着是长得不错的。
不过这双手真的干了那么离谱的事儿?
裴锦月盯着盯着,突然冒出一句,“干得漂亮啊!”
云九鹤眼瞳微怔:“???”
见他这般表情,裴锦月敛了敛笑容,没压住,翘着嘴角拍了拍男人的胸膛,“哎呀,你是男儿,叫我摸一摸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儿,放心,等回了墨国,我一定给你一个名分。”
许是她的笑容太像是秦楼楚馆里头的女票客,云九鹤黑了脸,却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说他不想要名份吧?他是想要的,但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了会儿,见裴锦月又开始喝了,云九鹤微皱眉,伸手接过来那酒坛子,“你这喝酒没个节制的毛病可得改改,姑娘家的,还是喝些暖汤....”
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见女子歪了歪头,勾出一个笑来,“你不是就喜欢我这个样子吗?”
云九鹤心口微滞,面前女子两颊酡红,醉眼迷离,明显有些醉了。
喉咙发干,身体发热。
明明他没喝多少酒来着,云九鹤抿了抿唇,“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闻言,裴锦月却是浑然不在意,“我没醉,没什么时候比我现在更清醒了,云九鹤,你敢说不是因为我同旁的女子不一样才喜欢我的?若是我也学着她们一样做做女工刺刺绣,你才不会看上我呢。”
那是以前。
云九鹤在心里默默说道,见裴锦月没有要起来的样子,他索性把人打横抱起来,“说什么胡话,哪怕你现在突发奇想要去刺绣作画了我都喜欢你,裴锦月,你记住,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长情,只要你不离开,我便永远不会离开你。”
“啧,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才不信你呢。”
“你这人——”
云九鹤正要反驳,想了想就收了音,这话本就不是在嘴上说说的,信不信由她,左右他用行为来证明。
待回到宫殿里的时候,明英在外头候着,手上还备着一个暖手炉,但这会儿见着被云公子抱在怀中的自家姑娘,想了想,把炉子往自己怀里捂了捂。
姑娘不需要了,她需要。
“你下去煮点蜂蜜水。”跨进门槛,云九鹤顿了下,回头吩咐。
闻言,明英应了声,“是,二姑爷。”
“你这小丫头倒是机灵,等我空出手来,定赏你些银子去买糖。”云九鹤心情愉悦起来,打发走明英之后,低眸看了眼怀中睡得娇憨的人儿,唇角也跟着扬了扬。
其实,比起她剑拔弩张的嚣张模样,他倒是更喜欢她现在这样乖巧的样子,如小猫儿收起了利爪,招人疼。
他把人放到床榻上,没立刻走,站在床侧,目光落在那张艳丽容颜上,眼底满是笑意。
谁说她没看到初雪的,明明昨晚上,就同他一起看过了,只是这丫头给忘了。
但他没忘,那便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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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想念
北方是洋洋洒洒的雪,南方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裴府之中,安宁堂里寂静一片,雨点落在青瓦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又顺着屋檐的缝隙中滴落在地,有落在水缸里的,在水面划开波澜。
“老夫人。”身后,冯嬷嬷自屋子里走出来,浑浊的眸子落在那驻立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便走过去,轻声唤道,将新拿出来的手炉放到老太太手心里。
递过去时碰到那手,却是凉的很。
冯嬷嬷皱了皱眉,自是知道老太太这般是在思念孙女儿了,如今儿子儿媳生死未卜,两个嫡亲的孙女儿又相继离开身边,能如何能不想念了,但此事却又是急不来的,只得劝道,“老太太宽下心来,兴许过段日子二姑娘便安然回来了呢。”
这段日子以来,二姑娘都没往家里头捎信,但也许是路途遥远,送信人耽误了脚程,这才迟迟没能把信送到老太太手里。
托去询问的人回来都说不清楚,那原先同着二姑娘一起前去边境的苏家公子倒是回来了,只是被人抬回来的,说是断了一条腿。
这一同去的,回来的人受了伤,这叫老太太又如何放得下心呢。
“另外两个丫头近来在做些什么?”罗氏轻叹了声,手心传来温度,心却是放不下来,只得岔开了话题。
听到这话,冯嬷嬷忙不迭回,“三姑娘性子你也知道,一直在院里头,老奴曾去看过,三姑娘的画,画的实在是好。”
她有意说裴落姝的好话,倒不是收了什么好处,只心中明白着,三姑娘不争不抢的,与寻常后院里头的庶女不同,没什么心计,也不算计,只安安分分的偏安一隅,这倒是让人生了几分怜惜来。
她偶尔路过时,透过那扇花窗,瞥见那清瘦妍丽身姿正半倾着,墨发顺着她的脖子落在身前,浑身透出一股子大家小姐的气质。
“哦?”老太太略感兴趣的掀了掀眼皮,随后道,“我记着再过三月开了春,盛京城会举办一场春画逑诗的赛事,届时也让那两个丫头去热闹热闹好了。”
闻言,冯嬷嬷眼神亮了亮,很快应下,发自内心为两个庶姑娘开心。
往年也举行赛事,只是裴府从未参与过,连带着三姑娘的才华也无从展示。
说来,大姑娘的诗词歌赋也是了得的。
想到异国他乡的大姑娘,冯嬷嬷敛下眼皮,没提起。
不知何时,雨渐渐停歇,入了夜,漆黑的夜空中竟隐隐飘起雪来,雪不大,像是盐巴自天空中撒下来。
夜里提着灯笼的丫鬟起初还没注意,直到低头一看,微弱的光晕下,雪白的雪点缓缓坠落,当即压低了声音同身边的姐妹惊呼,“下雪啦!”
风和院中,明渝正拿了披风轻搭在裴落姝肩上,轻声道,“姑娘,夜深了风冷,还是关了窗罢。”
这刺骨的寒风一吹,姑娘夜里头怕是得冻得睡不好了。
“无事的,渝儿你回去歇息吧,我独自待会儿便就寝了。”轻轻柔柔的声音浸润了温柔,在凛冽寒风中格外动听。
明渝是拿自家姑娘没半点辙子的,闻言只得又叨叨了两句,这才一步三回头的退出了房间。
如今府里头的守卫都加强了,姑娘的安危倒是不必那般担忧了。
门被很轻的阖上,裴落姝细细看着空中飘落的雪,秀眉笼罩了淡淡的忧愁。
也不知如今大姐姐同二姐姐可还安好?
这是盛京下的第一场雪。
屋檐上,一身黑衣裹着那劲瘦的身躯,青年动作很轻的落在瓦片上,随后落座,单腿抬起,身子微微往后倾了些,黑眸同样落在飘飘洒洒的雪上,只是心境同屋檐之下的少女完全不同。
少女心中惦念在外的亲人,又遇落雪,自是没了赏雪的心思,只倒是寻常的天气现象罢了。
但青年却是不同,他看了会儿,没忍住翻开瓦片瞧了眼那茕茕孑立的少女,目光在那单薄的身躯上扫过,墨眉轻皱。
这般冷的天却也是不知如何照顾好自己?
若是冻着了该如何。
这个念头落下,邵昱珩再是待不住,纵身落下。
从屋檐上忽然落下一人,还是大半夜的,换了谁谁不慌?
裴落姝一惊,将思绪尽数敛下,正欲关窗,却一下看清了青年的容颜,手一顿,没了动作。
说来,自打上回毒害祖母的丫鬟被抓出来之后,她总瞧见邵侍卫有事没事都在她这儿溜达。
一如她晨起时浇花的时候,他便从庭院内那颗老槐树下跳下来,说是昨晚正好轮到替她守夜。
再比如,她用膳,便是瞧见他送来一盅暖汤,说是渝儿那丫头有了别的事儿要忙,这才托他送过来的。
再再比如,她夜深了睡不着,打发了明渝去歇息后,独自坐在庭院里赏月,他便靠在那颗老槐树上,说着,正好巡逻的有些累了,在这颗树上歇会儿,说是定然不会打扰到她,但一个人待着同两个人待着的感觉总是不同的,她再多的愁绪也没了,只得回了屋子里去。
如复一日,倒是她还总记得那晚他搂过她的腰肢,见了他有些脸热,可这人却是没有半分变化,依旧冷着一张脸,严肃的紧。
可见都是她想多了,他兴许只是奉了大姐姐的命令来守护裴府中人的安全,她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只是很巧,她院中的老槐树独得了他的喜欢,这才经常留在这儿。
想到自己的胡思乱想,裴落姝微微红了脸。
见面前的少女依旧在发呆,邵昱珩清了清嗓子,想也没想道,“三姑娘,夜深了,属下替您关窗。”
说罢,他把面前的窗子拉过来,紧紧关上,似乎生怕外头的风会透进来。
屋内本就清冷,这会儿窗子一关,愈发是与世隔绝了,裴落姝愣了会儿,难掩心中失望,果然,他今晚来,不是要同她一起赏雪,只是见她一人站着,怕她染了风寒不好同大姐姐交代罢了。
她轻呼出去一口气,将到嘴的那句“要不要一同赏雪”咽下去,转过身往屋内走。
第二百六十二章:鹬蚌相争
窗外,风雪交加。
青年脚步未曾挪过半寸,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素来稳重成熟的青年忽地懊恼的锤了下自己的脑袋,低低骂了句。
他可真是蠢了。
方才三姑娘脸上如抹了淡淡的胭脂色,显而易见的脸红了,是不是对他也有点意思的?
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到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青年耳根烧红一片,今晚一下雪他就知道,记起来曾经听过的传言,他脚不沾地的运起轻功来了风和院,要说的话尚未来得及脱口,却是叫他自己葬送在了这面窗子上。
邵昱珩现在马上拆了这面窗子的心都有了,又低头恨恨的盯了眼自己的手,叫你关!叫你关!
现在没戏了吧!
他愁了眉,却是没走,只默默在屋檐下待立了一晚上,自我安慰,三姑娘在里头睡着,他在外头待着,雪一直在下,算是见证了他们。
——
转眼,两月过去,二月的春风似剪刀,寒风吹来,冷的人瑟瑟发抖。
邺都皇宫之中,一片寂静。
烧了地龙的宫殿之中,一方棋盘摆在两人中央,棋面上,黑子将白子团团包围,却又不将白子全部吃完,留了那么些许,倒不让人心生感激,只觉黑棋是故意而为之,如猫抓老鼠似的,困着白子,坐看白子困兽之斗,待到了时机,便收网将其一网打尽。
“这便是你未能破的残局?”裴晏如扫过那“心机深沉”的黑子,余光瞥见男子微笑颔首的模样,嘴角抽了抽。
若她是这白子棋手,想来这会儿定恨不能蹦起来给对面之人头顶来一酒瓶。
对弈博得是心,她的心境倒是平静,淡淡取过他手中黑子,落子,结束僵局。
感受到他的视线,裴晏如微抬眼,对上那双漆黑的眸,轻笑道,“借力打力,不也是一朝妙计?”
这两月中,大兴国大臣没安分,曾投到贵妃一派的大臣集结了人马,暗戳戳准备再度攻入宫中夺回皇权。
上一回只是宫变加敌袭来的太过突然,这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如今皇帝死了,皇位可不能叫一介小国夺取。
说来也巧,折返回来的太子人马也是如此想法,贵妃的人同太子的人自是看不对眼,还没到宫中两方就打了个死去活来。
当然,他们也不是傻子,没打多久太子战少翎就站出来,让两方暂时先一致对外,自家的仇怨到时候自己再清算。
贵妃方以尚书为首,而太子一方,为首的便是右相孟大人。
是了。
右相是太子一方的人。
而孟家人却并非全然是。
在细细筹谋两月之余,终于两方人马在大雪过后的第二日便举兵攻打皇宫。
裴锦月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庭院中练剑,明英自垂花门外赶来,将宫中情况一一道来后喘了口气,道,“大姑娘说,让咱们收拾收拾东西快走,别同她们打。”
为何不打?
裴锦月瞪圆了眼睛,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说起来还是趁乱偷了这狗皇帝的家,现在卷铺盖走人是不是也太怂了些!
她心中有些不愿,但到底——还是跑了。
谁爱打谁打,左右这本来就不是他们的。
一时之间,墨国的军队撤了个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出现过。
宫中四处乱窜的各方势力的暗卫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在太子同贵妃人马攻进来之时,看着空空荡荡的宫殿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理。
墨国的人就那么走了?
众人立在金殿之中,战少翎目光掠过那盘龙金座,眼底流露出对皇位的志在必得,却很快敛下,回头瞥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孟大人。
孟大人读懂眼色,站出一步道,“尚书大人,如今墨国军队已撤,先皇驾崩,国不可一日无主,太子殿下尚在,身为臣子,我等应扶持太子殿下上位。”
尚书:“此言差矣,先帝并未留下只言片语言明立太子为帝,依我大兴国规定,凡能力超群者方可继承皇位,若真的论起来,三皇子殿下可比太子殿下能力出众多了。”
左右三皇子殿下也是贵妃娘娘的儿子,眼下的场景提八皇子确实不合适,那扶持三皇子上位也是一样的!
被蒙在鼓里的尚书大人天真的想着。
“放肆,孤乃太子。”见尚书等人执迷不悟,战少翎黑了脸。
按理来说,自是太子继承帝位,但如今情势不同以往,且大兴国崇尚武力,大多大兴国人能者居之的思想根深蒂固。
太子稍逊于三皇子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如今有了选择,只要有一人提出,自然就会有多人附和。
一时之间,争执不下,皇宫内再度沦为战场。
而宫外,听闻宫内发生混乱的贵妃眸色微动了动。
两月前她顺利逃出来了,只得带着战辰躲藏在一处偏僻的小院子里住着,眼下情势却是又变了。
她使意欢出去打探,没过多久便传来了消息,太子人马节节败退,眼见着就要获胜,她心中激动。
忙赶在太子被围攻金殿之时进了宫,此刻站在诸臣面前,指尖微微攥紧,难掩眼底激动。
筹谋了这么多年,总算没有白费。
按理说,孟大人手握兵权,他站在太子身后,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些文官能应对的了的。
但好在她提前做好了部署,囤养了私兵,当初宫变折损了不少,但好在兵不贵在人多贵在精。
太子此刻有些狼狈,眼底阴驽的看着出现在大殿之上的人,“贵妃娘娘,莫非你要数典忘祖,罔顾纲常不成?孤乃太子,自然是这大兴国未来的皇!”
事到临头,太子索性也懒得再装。
程贵妃却是不惧的,面上端上了如往常一般的笑容,看向太子,“太子殿下严重了,本宫从未说过什么,只是尚书大人等诸多大人认为太子殿下德不配位,为了大兴国的未来,自然要找一个能够担当大任的皇子才对。”
“是啊!”
话音落下,顿时响起来不少呼应声。
贵妃眉梢轻佻,压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太子没死又如何,她细细筹谋那么多年,也早就聊到了会有今日这么一天。
“尔等怎敢!尔等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若是父皇在天有灵,定然不会放过你们!”太子气急了,俊脸扭曲着怒喝道。
第二百六十三章:渔翁得利
左相中立,目前仍未站出来说话,以孟大人为首的太子一派显然不是程贵妃的对手,局势向一边倒。
“来人,送太子殿下回宫。”程贵妃轻扫过身后的侍卫,吩咐。
战少翎脚步顿在那,眼底的光明灭不定。
众人都心知肚明。
今日,若是他踏出这道门槛,来日,便只能屈居人后。
“啊!孤跟你拼了,给孤杀!”
就在他即将踏出门时,忽地回头,眼底隐隐染上嗜血之色,大手一挥,顿时,大殿之上,厮杀声渐起。
程贵妃在暗卫的护持之下,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着,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局势,掌心出了汗。
这是她所剩的所有力量,今日一战,便是决战!
这回她也学聪明了,派人守在了宫门口,免得那墨国军队再次突袭,只要太子死了,那皇位就是她儿子的了!
程贵妃目光灼灼的盯着,太子武功不差,但双拳难敌四脚,很快那道华服上便出现了不少血痕,嘴角隐隐渗出血来,男子紧咬着牙,带着极致恨意的眸剜向程贵妃,不等他冲过来,就被一剑贯穿了心脏。
“啊!”
男子身躯微微前倾着,剧烈痛苦让他面目狰狞,踉跄几步跪倒在地,再也没了生息。
“殿下!!”
在人群中混战的孟四郎目眦欲裂,暴冲过来,却忽略了身旁的人,就在他快要到太子身边之时,一阵剧痛袭来,他停住了脚步,看着从前胸漫出来的冰冷剑尖,瞳孔扩大,扑通一声跪在了太子面前,“殿下....”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完,两眼一翻,死在了太子身边。
孟大人眼见着儿子死去,老眼通红,却不敢放松警惕,看着身前越来越吃力的侍卫,压着丧子之痛,“走!”
太子没了,死扛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程贵妃有意放了他,眼风扫过去,暗卫手下放水,孟府侍卫连忙护着孟大人出去。
短短一刻钟时间,太子一党几乎被绞杀干净。
鲜血淌了一地,将名贵玫红瑞鹤绒毯染成了暗红色。
眼见着大殿之内都是自己人,程贵妃眼底的喜色几乎要溢出来,唤来意欢,“去,把八皇子接过来。”
面前,身着朴素衣裙的女子缓缓抬眼,程贵妃脸色一变,不等她回过神来,面前的脸忽然靠近,鬓发扫过她的耳朵,腹部传来剧烈疼痛,程贵妃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意欢你....为何要背叛本宫?”
闻言,意欢笑了下,在其他暗卫反应过来之前,将刀横在脖颈前,看着贵妃,笑意凉凉,“贵妃娘娘可能不知道,我本名不唤意欢,而是赵锦欢,是死在你手下的赵氏遗孤!不过您也不必怕孤单,奴婢已经送八皇子先去了地狱,贵妃娘娘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你!”
贵妃捂着腹部,鲜血不断从她指缝间露出,她脸色愈发惨白,再也说不出话来,死不瞑目。
“娘娘!”
伴随着惊呼声,大殿内混乱一片。
暗处,有人悄悄离开。
宫外,装潢简朴的府邸中,棋子落盘发出清脆的声音。
裴晏如轻笑了声,“我赢了。”
对面,男子身着藏蓝锦袍,腰间系着佩玉,好看的眸扫过棋局,唇角弯了弯,“嗯,阿泠最厉害了。”
低缓悦耳的动听缓缓传来,如酝酿了多年的美酒,闻之沉醉。
裴晏如本身便是声控,自己会多种声音,自然也对声音格外注意,他的音色是极好的,她心跳的快了快,主动越过棋盘,搂上他的脖子,坐在人怀里,唇角染上笑,“我可不好娶回家的,你太傅府可准备好了彩礼?”
“早在半年前就准备好了。”沈于渊幽幽道。
裴晏如:“........”
见她沉默,沈于渊在那细腰上捏了把,继续道,“当时忙了半个月才将库房清点好,现在倒是好,又进了库房。”
“所以,那段时间你没来找我,是在准备彩礼?”裴晏如福至心灵。
难怪呢,她记着他有段时间没出现,原来是准备彩礼去了,她那时还以为他是忙公务呢。
“结果倒好,你转头嫁给了别人去了。”
语气里沾酸粘醋的。
裴晏如没多思考,如蜻蜓点水般的吻掠过他唇畔,笑意晏晏,“还生气吗?”
“嗯。”
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裴晏如微愣,感觉到什么,忙想起身,却晚了。
沈于渊径直把人打横抱起来,大步往床榻走,自喉间溢出来笑,“说起来,之前那本小册子里的姿势我们是不是还没用完?”
裴晏如:“!!!!”
一室旖旎。
待她再醒来时,身旁的人正侧卧着,面朝着她,修长指尖缠绕着她的乌发,“醒了?”
裴晏如很不想睁眼,只闷闷的应了声。
简直太过分了!
她现在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想起什么,只得睁眼看他,嗓子很干,“现在局势如何了?”
闻言,沈于渊指尖微顿了下,深深看了面前人儿一眼,到底还是开了口,“太子和贵妃都死了,我们的人已经占领了皇宫,再过段日子就让那人接手。”
他说的那人,自然是三皇子战卿。
裴晏如略颔首,如她所料,太子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她记得最后贵妃是死在了一名宫女手里,只是不知姓名,但想来同太子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皇室之中的关系素来复杂,贵妃可以在太子身边安插眼线,太子也能。
只是看谁藏得厉害。
裴晏如抿唇,她倒是对这两人的死没多大感觉,只看着说到交权之时男人微微黯淡的眸,启唇,“你介意我说把皇位让给他吗?”
依照现在的局势,就是沈于渊想要在大兴国称帝也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战卿帮她良多,哪怕是到最后,也没有逼迫她做她不愿意的事,她自是不愿亏欠了他。
闻言,沈于渊低眸,望进那双隐含担忧的眸,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埋进她的颈窝,嗓音平和,“傻泠儿,我们的家都在墨国,我怎么可能留在这呢。”
哪怕是泼天的权势,若是没有阿泠,于他而言,便是囚笼。
我们的家....
裴晏如眸光剧颤了下,旋即缓缓笑了,“嗯呢,我们的家,在墨国。”
那是拥有他们诸多记忆的地方,换了是她,她也舍不得。
“我记得你很喜欢孩子?”
忽地,耳边传来声音,裴晏如身躯一颤,“不,其实我不是很想的——”
“不,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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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打压?
大兴国局势彻底平定,墨国军队撤离,交权给了战卿。
在战卿登基为皇的那日,裴晏如一行人离开了大兴国,没有告别,自然就没有挽留,一如来时。
转眼,时至三月,草长莺飞,乌蒙小雨洇湿了地面。
湖畔桥边,身着长裙轻袄的姑娘们打了油纸伞,美眸流转间,巧笑嫣然,远山青绿,飘渺雨丝,湖面上似笼罩一层薄纱,勾勒出烟雨江南的朦胧美感。
一众人群中,那道烟青色身影格外出挑,细看,外衫是浅绿色的,内搭着交领抹胸,下搭了件烟青色长裙,一颦一动间尽是优雅。
“怎的那般偏爱绿色,嗯?”
身侧,男子一袭藏青色锦袍,腰间系着暖白玉,袖边、衣领上没有过多繁复的花纹,两道身影走在一起,一衬一映,倒是相配的很。
裴晏如抬眼看着面前熟悉的画面,听到身旁的声音,没回头,轻声道,“你不觉着这很应景吗?”
她眼梢带了笑,恰在此时,面前一对闹脾气的情侣经过,男方正拿着纸鸢,好声好气的哄着,“我的好秀儿,大不了我赔你十个纸鸢便是,你快回来,别淋着雨了!”
“我才不要!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女子气呼呼的从裴晏如身侧经过,像是注意到什么,抬起头来看了眼,眼底很快划过一丝惊艳,愣住了脚步。
见状,男子马上追上来,轻拽住女子的胳膊,同裴晏如道歉,“对不住姑娘,可撞上了?”
裴晏如扫过两人的脸,很是陌生,想来是不相识的,她微摇了摇头,“未曾。”
说罢,就在裴晏如准备走时,女子忽地开口,“我认得你,你是允禾的姐姐对不对?”
允禾?
裴晏如略低头,说起来这女子同允禾一般年纪,十四五岁的模样,用粉色丝带扎着双丫髻,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瞧着很是水灵。
应是哪家的姑娘,她略颔首,如玉击般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我是,姑娘是?”
“我是...哎呀,无足挂齿的啦。”女孩儿挠了挠后脑勺,暗暗有些紧张。
许久之前允禾曾给她看过裴大姑娘的画像,说是在云澜阁评选出十大美人之首的那张,她一眼惊艳,一下就给记住了。
只是她父亲只是芝麻小官,她也不好上门去拜访的,却不想,今日竟是遇上了。
“哦对了裴大姑娘,今儿在千画阁举办春花秋诗的比赛呢,您是不是要去参加呀?我可以带您去!”女孩儿拘谨的攥紧了手,语速很快,小脸也有些红。
她以前听允禾说自家阿姐多美多美,她还没有这般直观的感受,现在一看,她好像明白了话本子说的,何为倾国倾城,何为清丽出尘。
烟雨朦胧,乍一看,好似坠落人间的仙女呢。
千画阁?
裴晏如垂下的睫羽轻颤了下,“不用了,我知道如何去,多谢你了,改日可以来家里同允禾一起玩。”
“欸,可以吗?”闻言,女孩儿一下抬起了头,那双圆溜溜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好半晌,忽然想起来裴晏如现在是公主,面上划过慌乱,匆匆忙忙的行礼,“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裴晏如:“......”
其实她挺好奇的,正常人看见她不应该很惊讶,作为和亲公主突然出现在都城,不应该感到惊慌么?
但面前的女孩儿明显没有这样的反应,反而看向她的眼神隐隐带着崇拜。
裴晏如偏头看了眼面色自若的沈于渊,微挑了下眉,将女孩扶起来,“不必多礼。”
站在女孩儿旁边的少年身躯一直紧绷着,直到自家对象点明裴晏如的身份,目光登时转向站在自己旁边的男人,嘴唇颤了颤。
那这个姑娘是裴大姑娘,那能站在裴大姑娘身边的就是...就是....!!
少年一下激动了,也顾不得地湿,正要跪,却被那轻飘飘的一眼止住了,颤巍巍道,“草民参见太傅大人,安和公主。”
沈于渊略摆手,看自家小姑娘不好赶人,淡漠道,“你们回去吧,本官还要事同裴大姑娘要去办。”
他说的冠冕堂皇,言下之意很明显,你们快走吧。
少年愣了下,随即扯了少女匆匆的就走了,这时候两人也不闹矛盾了,相携而去。
裴晏如目光往前看,千画阁,似乎离这里有些远,她本意是要先回府里看看祖母的,只是到了城外,坐马车坐的太久有些闷,想着爹娘回去就足够祖母乐上一阵子的了,她晚些回去也不打紧,这便下了马车,同沈于渊一道走到这湖边。
带着冷意的风将人心头的躁闷吹去,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这会儿倒是还算舒服。
忽地手心一热。
裴晏如侧眸,入目是男子流畅的下颚线,喉骨上一块凸出,藏青色衬得他眉眼愈发清隽。
“大人!姑娘!!”
就在这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裴晏如转过头看去。
一辆低调简朴的马车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驾车的青年一身黑衣,黝黑面容上带着笑意,可不就是元安。
裴晏如唇角勾了下,轻声道,“你早就知道了?”
闻言,只听见低沉磁性的声音,嗓音里夹杂着无奈,“本来是想带你去了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被那突然冒出来的女子破坏了。”
裴晏如唇畔的弧度加深了些,没再多言。
两人上了马车,元安本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但这会儿却是按捺不住,巴拉巴拉的说着近日来墨国内发生的事儿,面上、眼底满是欣喜。
现在好了,不用赶漫漫长路去看裴大姑娘了。
可真好啊!
元安打心底里高兴,想着冷冷清清的太傅府里也终于要出现女主人了,他回去得让元弦多准备一些未来夫人要用的东西。
一时之间像是忽然有了许多要忙的事情,但这事情虽多,他却一点都不嫌烦,雀跃的很。
“大人,最近陛下行事愈发荒唐,本已经暂停了的工程在水患结束之后陛下复在朝会时重新提起,听宋大人的意思,陛下是非要建不可了。”
“还有,听说陛下找了不少宫外术士进宫说是要炼丹,不少反对的大臣都被陛下革职了,其中有一部分是追随大人的大臣,属下觉着,会不会有可能是陛下故意借着这点来打压您的势力?”
第二百六十五章:羞辱
马车行驶在无人的路段,元安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刚刚好容马车内的两人听见。
等到了有人的路段,元安自觉的闭了嘴。
这段日子元千不在,他作为副首领自然是要顶替元安的任务,探查朝堂局势,他惯会隐藏,倒是让他知道了不少事。
马车内,熏香袅袅。
裴晏如眉头轻皱,修建容云宫的事情她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陛下现在独宠一位女子,想来是要为这个女子修建一处行宫。
说来,历代君王似乎都有修建行宫的惯例,大多劳民伤财,结局大多不好。
“此事,你如何看?”
蓦地,身侧传来声音。
闻言,裴晏如没立时回答,单手撑在下颚,另一手微微挑起帘子,看向窗外,这会儿雨竟是停了,路边的柳树飘出柳絮,一派的静谧祥和,她思索片刻,眸色清淡一片,“君王不仁,是万物为刍狗,早晚有一日,会有人推翻墨国皇室。”
“那你想做皇后吗?”
沈于渊顺着话道,漆黑的眸子落在那精致侧脸上,她生的很美,风吹进来时,鬓发微微飘起又落下,皙白如玉的容颜上没有丝毫瑕疵,睫毛如小扇子般很长,那双凤眸清冷一片。
似乎只有动情时,那双时时刻刻冷静的眸才会露出些可爱的情绪来。
听到他的话,裴晏如转头,忽的唇上一热。
带着炽热、缱绻。
她微一愣,慢慢回应他。
直到她呼吸有些不顺畅之时,他才松开,她软倒在他怀里,眼尾微微红了,轻喘了口气,却是道,“皇后不皇后的我不在意,我只希望家人安康,若是有能力,也希望能帮到更多的人,若是能让百姓也能安居乐业,那自然是最好的。”
她一直很喜欢那句话。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她力量小的时候,没办法也不会去帮助更多的人,但若是她有能力了,那自然义不容辞。
话音落下,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
“不愧是我的阿泠儿。”
沈于渊眼底溢满柔色,这便是他爱的人,像她这样的人,又怎么不招人爱呢。
裴晏如笑了笑,这有什么。
马车内趋于安静,忽的,她开口,“先去一趟千画阁里吧。”
“好。”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比赛场地,是在一大块空地上搭建了高台,下设了观众席,台上设了评委席。
议论声传进来。
“听闻裴家那两位庶女也来参赛了欸,今年倒是热闹,要是知道,往年裴家可是从来没有参赛过呢。”
“是啊,你看裴三姑娘那画,要我说,定然是要比苏家姑娘要好得多的,可惜了评委眼瞎,非给苏大姑娘高分,这样子下去,裴三姑娘肯定是要输了。”
说话的人话里有明显的叹息。
听到这话,另一人愤愤道,“是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孰好孰坏,想来这评委定然是偷偷拿了苏大姑娘好处了,可惜了这裴三姑娘才华虽然出众,但到底裴大姑娘同裴二姑娘都不在,也没个撑腰的人,输了比赛又是丢了裴府的脸,回去还不知裴老太君会不会怪罪呢。”
说到最后,那人深深叹了口气。
元安停下马车,他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不过马车里头的大人和裴姑娘都没有说话,他想了想,也憋着没有开口,暗暗有点期待,方才裴大姑娘可是……咳咳。
春画秋诗大赛,顾名思义,在春季和秋季都举办一次,往年裴府都是不参加的,今年裴落姝和裴允禾得了老太君的授意,这才来参赛寻寻乐子。
观众席里,裴允禾气的小脸通红,三姐姐画的有多好她自然是知道的,再看看那苏大姑娘,画的是什么鬼东西,根本就没办法同三姐姐相提并论。
那些评委竟然就当作睁眼瞎似的,给那一副四不像打了高分,用尽辞藻夸上了天,却对三姐姐的那副作品评头论足,多番挑刺。
就这样的人,也配做评委?
裴允禾气炸了,就要冲上去理论一番,手臂却被人拉住了,旁边一个女孩儿劝道,“四姑娘你别着急,那些评委乃是千画阁的长老,若是得罪了他们,往后你若是再想进千画阁买东西可就不容易了。”
人尽皆知,千画阁中陈列着不少珍贵的画,不少达官贵人送礼都会前来挑选,可想而知,千画阁的名声有多大。
闻言,裴允禾攥紧了拳头,看着台上那道清瘦的身躯,依稀还能瞧见三姐姐不可置信的表情,心下难受,“可是三姐姐明明画的那么好....”
为什么那么不公平啊。
台上,苏紫萧得意的朝裴落姝一笑,眼底划过阴沉,大哥在裴锦月那贱人手里吃了那么大的亏,她定要从裴家人身上找回来!
倒是没想到,机会那么快就来了。
往年都不来参加的裴家人竟然在今年出现了,她不狠狠磋磨一下那贱人的妹妹怎么行?
这个念头落下,苏紫萧讽刺道,“看来三姑娘确实没有多少画画的才能啊,要是我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被挑出那么多错误来,定恨不能跳湖自尽呢。”
裴落姝脸色有些苍白,看着那挂在那被评委数落的一文不值的画,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虽然猜到几分这其中内情,但到底脸皮薄,听着下面传过来的笑声,似乎都像是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她本就只是庶女,还妄想赢过苏家嫡女,这本就是痴心妄想的事啊。
见裴落姝脸色很差,苏紫萧别提多得意了,下巴倨傲的抬起,“今日,这场比赛魁首是本姑娘的了,麻烦三姑娘带着你那破烂走吧,兴许揉一揉还能当柴火烧呢。”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哄笑声。
裴落姝面露难堪,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到底是红了眼圈,强压着满腔的愤怒和泪意去取了自己的画,转身欲下台。
台下,裴允禾气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人群里,特意换了身新衣裳的邵昱珩脸色铁青,单手握紧了剑柄,目露杀气。
就在主持的男子要宣布这场比赛苏紫萧胜的时候,自人群外传来清冷的声音。
“慢着。”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众人都愣了下,旋即下意识回头。
裴落姝还站在台上,愣愣的抬头,正好对上那双带着安抚的眸子,她微张口,不由自主的唤出声,“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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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反转
“参见安和公主!”
“参加太傅大人!”
在短暂的无声后,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裴允禾在众人跪地之后才堪堪回过神来,眼底爆发出狂喜,像颗炮弹似的朝裴晏如冲过去,想也不想喊,“大姐姐!你回来啦!!!”
闻言,不少人都抬了抬头,这一介庶女怎的也敢那般称呼嫡女?
更遑论现在裴大姑娘还是陛下亲封的公主殿下,墨国唯一的成年公主。
那庶女也着实不得体了些。
似乎感觉到异样的目光,裴允禾脚步慢慢停下来,小脸上划过懊恼,指尖微微攥紧了裙子,挪着小碎步行至裴晏如身前,恭恭敬敬的福身,“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她太笨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怎么能唤大姐姐呢。
不等她弯下腰,却叫一双略带凉意的手握住了,她抬眼,撞进一双含笑的凤眸。
“娇娇不必多礼,如往常唤我姐姐便是了。”
裴晏如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在场的人几乎都能听见,一时之间,看向裴允禾的眼神大多都带上了艳羡。
能让公主殿下这般亲切的唤字,这得是多大的恩宠啊。
苏紫萧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看了眼还杵在台上的人,没忍住酸道,“看来三姑娘除了绘画不行,连同为庶女的妹妹都比不过啊。”
如今裴晏如有公主之名,她自是不敢得罪的,但裴落姝一个小小庶女,不足为惧,这般想着,苏紫萧又放下心。
苏紫萧扭过头,看向主持人,催促道,“还不宣布?”
闻言,刚刚收到消息还傻在那的主持人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评委席,又看了眼面前不言不语的裴三姑娘,一时之间摸不准那位的心思,只得走过去,拱手道,“公主殿下,太傅大人,您们要不要来评判?”
这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入石子,顿时掀起波澜,众人都看向台上。
难不成裴大姑娘要给裴三姑娘出头?
苏紫萧却是不这么想,只当主持的人存了心思巴结太傅,心下恼恨,阴阳怪气道,“这结果都出来了,临时再添两名评委不合适吧?”
她没点明,但话里话外都是暗讽主持的人存了心去讨好权贵,听见这话,主持的人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说什么。
裴晏如自是听见了,却是道,“不用。”
话音落下,裴落姝抬眸,刹那间眼底的欣喜散了个一干二净,心底闷的厉害。
她倒是没什么不平的,允禾平日里便同嫡姐走的近,又与二姐姐关系好,多得些宠爱也是自然的。
她微微垂眸,听着耳边肆无忌惮的嘲笑声,指尖将画纸捏皱,提起裙摆往下走。
罢了,她在奢望些什么。
苏紫萧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她就说,一个小小庶女,有一个受宠的已经顶了天了,怎么可能都受宠呢。
人群一片寂静,但也不足为怪。
正常。
一个庶女,不得嫡姐喜欢的多了去了。
哪儿有个个都招嫡姐喜欢的道理。
看着那落寞的清瘦身躯,薄薄的浅衫衬的那身姿愈发如弱柳扶风,邵昱珩眼底泛起心疼,没忍住移到裴晏如身边,不等他开口。
“我妹妹的画,往后便全部挂在千画阁里。”裴晏如抬眼看向主持的人,吩咐道。
这话一出,人群哗然,不少人眼中都浮现些不满来,裴大姑娘虽是公主,但眼下这般颐指气使,实在令人不敢苟同。
“什、什么?”
裴允禾呆呆的问出口,杏眸有片刻的呆滞,一旁,邵昱珩未说出口的话忙咽了下去,假意看向别处。
裴晏如摸了下妹妹的头发,抬脚往台边走,直到停在那道清瘦身影面前,嗓音含笑,“不知姝儿可愿意将画作放在千画阁里展示?”
她说的是展示并非是出售,众人一时之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苏紫萧瞠目结舌,旋即脸皮涨红,要知道在比赛上胜出也堪堪能把画作在千画阁展示那么一两日罢了,若是有人买便出售,若是没人买便送回画手手里。
哪里能在千画阁中一直占着一处位置。
但眼下听裴晏如的意思,是要将裴落姝的画全部放在千画阁里展示?
她怎么配?
苏紫萧不服气,“公主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胜出的人是我,就算三姑娘是您的妹妹,但比赛素来讲究公平公正,您以权谋私恐怕有些不妥吧?”
就算是公主也不能这样光天化日之下以权逼迫吧!
她质问的掷地有声,却换来一声淡笑。
“以权谋私?苏姑娘怕是想错了,厉先生,不如你来告诉她,我是什么身份,又是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裴晏如淡淡扫了眼女子,视线落在站在旁边弓着身的主持人脸上,不缓不急地开了口。
闻言,被唤作厉先生的男子背后蹭的出了一身冷汗,顶着无数双好奇的目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大声道,“安和公主乃是千画阁现在的主人!”
刷!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都不敢置信的看向那浅绿身影,女子气质出尘,唇角始终挂着淡笑,没有被人质问而失态,只淡然的站在那,用事实狠狠的打脸,春风吹过,裙裾微扬,不少人看痴了。
原来,裴大姑娘竟是这般美,从前倒是他们瞎了眼,竟觉着这样一个从容优雅的人儿会是软弱可欺之人。
“主、主人?怎么可能!”苏紫萧只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兀自摇头。
不可能的,明明....
她怒瞪向厉先生,“你收了她多少银子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陪她演戏?”
一次便算了,再来一次,饶是厉先生脾气再好这会儿也有些不耐了,语气里没了恭敬,“苏姑娘慎言,在下不会拿饭碗开玩笑,现在说的话句句属实,若是有欺瞒各位的,在下愿主动请辞,往后再不踏入千画阁半步。”
不少人都知道,厉先生在千画阁待了半辈子,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定然不是开玩笑的。
看来真的是千画阁东家把铺子转让给了安和公主。
不等苏紫萧反应过来,那道轻轻浅浅的声音宛若惊雷,劈的她回不过神来。
“我宣布,今日这场比赛因内幕原因就此取消,为补偿参赛人员,每人可拿到五两银子。”
第二百六十七章:她是千画阁主人
苏紫萧目光怔然,她在乎的自然不是在千画阁中展示两日的机会,而是在千画阁比赛胜出,那便是对她画技的认可,往后攀上高门都是可以拿出来说的。
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
她花了那么多的银子才买通了那些评委....
苏紫萧面无死灰,“不,凭什么!”
她失控的喊出声,一时之间不少人看向苏紫萧的眼神都变了。
堂堂苏家嫡女,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态,很快这件事便成为人们的饭后谈资,流传在茶楼酒肆之间,供人嬉笑取乐。
裴晏如没在理会,又瞥了眼正想往她这边走的五位评委,唇上勾出一抹笑来。
评委们:“.........”
要是时间能够重来,他们一定不会选择收那笔钱说违心话啊!
可惜,不是凡事都可以重来的。
裴晏如一句话便注定了他们要为所作付出代价,“千画阁不需要没有眼光的人,诸位都请回吧。”
她没有点明这些人收受苏紫萧的银子,算是给他们留了一份面子,但失去了千画阁的差事,对于他们来说,比丢掉面子更为可怕。
有人还想求情,但对上那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眸子,到底是歇了心思。
裴大姑娘身后站的是谁,哪怕那位不说话,但就单单站在那,无形的压迫感袭来,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裴落姝站在那,看着替自己出气的女子,心底暖融融的,想了想,还是轻轻唤了声,“大姐姐。”
闻言,裴晏如收回视线,牵住少女的手,见自家那木头侍卫马上跟上来,挑了挑眉,也不知道她离开那么久,这俩人有没有什么进展。
沈于渊默默跟在后面,确实是默默的,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有些不安分的人准备嚷嚷给自家小姑娘添堵的时候扫过去一眼,顺利让人闭了嘴之后这才将视线转回到自家小姑娘身上。
有些事,她能自己解决的,他便也不必出手,静静看着她打脸别人的感觉也挺不错的。
裴晏如现在长了记性,自然不会再忽略某人,在将两个妹妹送上马车之后,自个儿回了来时的马车。
见她回来,元安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
看来这一趟大兴之行,大人在裴姑娘心中的份量重了不少啊。
从前他听元千说起过,说是裴姑娘偶尔光顾着家人把大人忘了。
裴晏如不懂这小子突然笑成这样是何缘由,但也没问,踩着矮凳上了马车,纤细素白的手拉开帘子,四目相对,她微微一笑,故意逗他,“我回来了,开不开心?”
沈于渊:“.........”怎么那么孩子气?
他单手撑在下巴,学着她神情懒懒的,启唇,“其实也就还好。”
裴晏如愣了下,旋即没忍住笑出声。
其实他慵懒懒的模样挺招人的。
她坐在他旁边,笑道,“我开心。”
“........”沈于渊瞧着面前女子言笑晏晏的模样,一双美眸似是缀满了星辰,璀璨夺目,又像是一束光,一下子就照进了他心间,自此,心房开满阳光。
他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在那粉唇上轻啄了口,“什么时候才能听你唤我一声夫君?嗯?”
他的尾音微微上挑,勾人的很,似乎又夹杂了几分委屈。
像是她是个将人吃干抹净还不肯给名分的渣女。
裴晏如语塞,一时之间像是有人在她心上不断捶着,砰砰,心跳如雷。
原来她不觉着那称呼有什么,但此刻那两个字在唇齿间流转了好半晌,却是叫不出口,她微微红了脸,“咳咳,日后总有机会的,你别急哈。”
她这般敷衍,沈于渊自是不依的,搂着人纠缠了好半晌,直到外面传来“到了”才松开手。
裴晏如下了马车,一转头,却是见元安脸红到了脖子,忽地想起什么,抿了抿唇,雪白耳朵顿时红了个透。
忘了马车没有隔音了。
元安那小子也不小了,虽然他们没有真的做什么,但还是有点祸害单身狗的感觉。
元·单身狗·安:“........”千哥,狗粮好香!
他们才回来,自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沈于渊没再多留,目送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方才开口,“回去吧。”
“得嘞。”元安缓了缓,调转马车。
此刻,堂屋内。
老太太宛若如梦初醒,摸着儿媳妇的手,老泪纵横,“你们没事就好啊,没事就好啊。”
奚云也颇有些感慨,凝着面前挂着的水墨画,四周熟悉的桌椅,什么都没变,但似乎又什么都变了,陌生又熟悉。
她轻声安慰着婆婆,“娘,您别哭啊,儿媳不是回来了呢吗,我们都好好的呢。”
“啊对了,泠姐儿呢,你们都回来了,泠姐儿呢?”罗氏忽地反应过来,透过两人身影往外看,浑浊的眸子还带着泪光,但在人群中找寻一番还是没有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一下慌了,扭头看向裴易,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混小子,你女儿不辞辛苦把你救回来,你怎的也不把她带回来,给我滚出去!”
在刚刚那会儿,奚云简单的同老人家说了他们在大兴国的遭遇,没说太多危险的事,避重就轻的讲了讲,顺嘴提了是裴晏如救出了他们。
眼下老太太激动的不得了,阿司站在一旁,好奇的望着裴易夫妇俩。
这就是晏姐姐的父母吗?
看起来就像是很好的人呢。
裴易被训了也不恼,只摸了摸后脑勺,另外一只手还不太好使,僵在一边,开口道,“娘您别急,儿子我是那种人吗?”
本以为这么说,老太太会改口,却不料,老太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冷哼了声,“你是,当初抛下这么一大家子的事儿我婆子我可还没忘了呢。”
若不是有泠姐儿苦苦撑着,现在他们就算回来了,还能不能见到他们还不一定呢!
提起当年,裴易看了眼奚云,自知理亏,说不出话了。
奚云轻声细语的,拍了拍老太太的背,忽地看见从门外进来的几道身影,笑道,“泠姐儿这不回来了呢吗。”
闻言,老太太目光登时越过夫妇俩看向门外。
春光明媚中,女子一袭青衫,携着清风而来,身后梨花盛开。
第二百六十八章:相看
老太太情绪一下绷不住了,抛开奚云,忙上前将孙女儿搂入怀里,如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似的,疼惜的不行,热泪滚下来,“泠姐儿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对了,这祖母给你求了平安符,快些带上。”
说着,老太太忙从怀里摸出来还带着温热的平安符,布满皱纹的手将红绳撑开,小心翼翼的给裴晏如戴上。
一旁,见着这一幕,冯嬷嬷没忍住抹了把泪,这是几月前老太太亲自去庙里求得,吃斋礼佛了足足三月,这才求回来的平安符,本欲想叫人带去大兴国,但又怕送不到大姑娘手里,便作罢了,只得日日盼着有朝一日大姑娘能回来,亲手给大姑娘带上。
现在好了,大姑娘终于回来了。
裴晏如一时无言,只抱紧了些老人瘦的只剩皮包骨的身躯。
裴允禾同裴落姝站在门外,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一起,都没有踏进去,两双眼一错不错的落在站在正堂内的几人。
爹娘回来了....
裴允禾感觉心跳的很快,扑通扑通的像是要跳出去。
她眼睛看的有些发直,但她不敢眨眼,怕一眨眼面前美好的景象就又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好半晌,似是确定了两人就是活生生站在眼前,她才慢慢平复下翻滚而起的情绪。
她早已经过了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短暂的发愣后便提起裙摆进屋,朝着两人盈盈福了一礼,垂眸道,“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裴落姝跟在后面,垂下的眉眼乖顺又温柔,她福了福身,嗓音很轻,“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听到声音,裴易抬眼看过去,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心中生出几分感慨来。
隔了两三年的光景,两个孩子长得愈发像她们的母亲了。
他笑了笑,“都起身吧,那么久没见,你俩出落的愈发水灵了,对了,今年过了年就都及笄了吧?”
“是。”两人一起应道。
“嗯,也是时候相看相看人家了。”裴易摸了摸下巴,嘀咕道。
大抵人老了都爱操心这事儿,裴易也不能免俗,这个念头落下,裴大将军转头对发妻道,“这俩孩子的婚事你帮着看看,再过段日子我便入宫去见陛下。”
想来假以时日,将军府定能恢复往日的辉煌。
“不可。”
不等奚云点头,裴晏如从祖母怀中探出头来,径直道。
“为何不可?”听到这话,裴易愣了一下,并没有被女儿否定的恼羞成怒,只睁圆了眼睛,问道。
他知道这个女儿向来有主意,再且说了,他娘还在呢,总得给女儿说话的余地。
罗氏适时松开心肝儿宝贝孙女,瞅了眼自个儿子,屏退所有伺候的下人,又让人把门关上了,待安静下来,这才开口,替孙女儿回答了,“你这憨子,你不在的时候陛下几次欲对裴家动手,索性都叫泠姐儿巧妙化解了,现在你主动现身,可不是如同羊入狼窟,自投罗网呀!”
说罢,老太太低下头去轻抚过孙女儿白嫩的手,又道,“你当皇家那般好,掏心掏肺的忠心于人家,可人家早就准备暗地里捅你一刀了,经过上次教训,你竟还不醒悟过来。”
裴易心中大骇,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武将出身,没念过很多的书,却知忠义二字,那日被擒之时他本以死明志,只云儿也被俘虏而去,他无可奈何,只得苟且偷生,只望来日能带着妻子逃出生天,这才有了今日,原以为哪怕那场战打输了,依他多年来建下的赫赫功勋,皇家待他裴家应当也不会太差,却不想....却不想....!!
裴易拳头一下硬了,眼底掠过阴驽,“儿子愚钝,竟不知其中缘故,母亲提点的是。”
见他能想明白,罗氏轻叹了口气,看向孙女儿,“如今,你准备怎么办?”
他们身处京城,纵是有心隐瞒,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早晚有一日会叫皇室知晓,那时又该掀起来何等的腥风血雨啊。
老太太心中忧愁,两鬓斑白,明明室外阳光明媚,室内如宛若数九隆冬,令人如坠冰窖。
一时间,气氛沉寂下来。
裴锦月一早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了,这会儿托着腮,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叫父亲一个武将去忖度谋臣那些弯弯肠子,也着实有些为难父亲了。
这么想着,裴锦月也跟着抬眼看向裴晏如,却没出声。
裴晏如神色淡定,“父亲的手暂时还不能动,正是需要疗养的时候,不如同母亲去庄外的庄子上住上一段日子,待事态平息下来再回来也不迟。”
她话音浅浅,奚云却是很快明白了。
难怪他们回来的时候泠姐儿让他们坐的是寻场商人用的马车,从小道回来,而泠姐儿同云回那孩子却是光明正大的从官道去,马车上写明了是裴府的马车,又有太傅府的人在城门口接应,声势浩大,把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去。
自然没人注意到还有另外一辆马车也在进城。
如此一来,便是他们再出府,也无人知晓他们曾经回来过。
每一件事,泠姐儿都算计好了,奚云看向站在那风轻云淡的女儿,说不怜惜是不可能的,过去捧书静读的女儿家现在要承担起那么多东西,从温厚纯良到如今勾心斗角的过日子,到底是他们做父母的没用。
但到底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此事暂且这么定下。
等到了夜里的时候,裴晏如去了韶光院。
门外原来伺候奚云的婆子这会儿正从里面出来,见了来人,福了福身,恭敬道,“老奴见过大姑娘,夫人同老爷都在里头呢。”
“嬷嬷下去休息吧,我有话要同父亲母亲说。”裴晏如轻声说完,抬脚往里走。
身侧,明惜提着灯笼照亮了地面的青石砖。
嬷嬷应了声,弓身退了下去,裴晏如踩着寒霜,上前轻扣了房门。
是奚云来开的,见了是她,眉眼柔和下来,拉过裴晏如的手腕,“早就晓得你会来,叫你父亲一同在这等着呢。”
闻言,裴晏如眸光微动,唇角弯了弯,“女儿是担心爹的伤势,特来看看。”
第二百六十九章:愁嫁妆
她爹的伤势自是不能叫城中的大夫看的,而府里头的大夫,自打她给祖母看好病之后来寻她说是要回老家乡下种地,她允了,毕竟府中人愈少,暴露的危险就少一分。
裴易正坐在太师椅上,见了越过帘子而来的妻女两人,也跟着笑了,烛光下,他锋锐的轮廓朦上柔和的光晕,少了几分戾气,“泠姐儿来了,坐。”
裴晏如搬了小椅子坐在裴易面前,细细的查看了伤势又把了把脉,“目前还算稳定,但凡事还是要小心着些,可别摔着碰着。”
“爹爹自是晓得的。”裴易还是难得见女儿这般老气横秋的,皱了眉,“泠姐儿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可是决定好了要嫁给太傅大人了?”
说到沈家,自打那小子出现在裴家的时候,就半句没提过家人,他记着那时候妻子还问过,但他这混脑袋是记不得了,于是只得转头看向奚云,“你可还记得沈太傅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那时候便是泠姐儿将人捡回来的,如今人又成了太傅,按理来说,出人头地了理应将父母兄弟接来一同享福才是,裴易愈想,愈觉着对沈于渊的了解知之甚少。
“我那时问过他,他好像说.....”奚云垂下眼,脑海中有些零碎的片段,犹豫着开口,到底是有些记不清了。
“他家人都已经没了,除了一个侄子尚且还在世。”裴晏如轻飘飘的一句话,解了两人的疑惑的同时,一时之间两人也陷入沉默。
裴易尴尬的拿起茶盏饮了口,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苦了那孩子了,不过这样也好,你嫁过去之后没有公婆要伺候,往后只用待他一人好便是,只要你们好好的,爹娘也就放心了。”
裴晏如颔首,又听得裴易问,“哦,对了,你说的他的侄子又是谁?可在京中?”
提到这个,裴晏如脸色未变,风轻云淡道,“那个侄子其实你们也见过。”
裴易:“???”
奚云若有所思。
他们自出了大兴国见过的男子不算多,瞥去车夫和下人不谈,年轻的男子....
裴晏如也不着急,行至另一边坐着。
裴易沉吟片刻,最后虎着脸,“不会是那日见过的云大人吧?”
看女儿这副表情,裴易不由得一下联想到又是年轻男子又是和自己女儿沾点关系的那个姓云的小子了。
说起来,那时候那小子还说啥来着,四品官?
裴家世代功勋承袭下来的将军府,也算是高门显赫,这小小的四品官,他的嫡姑娘,若是嫁过去,是有些下嫁了。
裴易摸着下巴思索。
裴晏如适时补刀,“爹,我们家如今只是空有虚衔。”
被门第之见禁锢住的裴易脸一黑,“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呢,你爹我还活着,等手好了到时候上战场还能打下一番事业来!”
裴晏如抿唇:“......”
“大兴国现在同墨国缔结了和平条约,四周的小国本就依附于墨国,请问爹,您要去和谁打?”
“.....”
别老拆他台!
裴易足足饮了好几盏茶才缓过来自己两个嫡出的女儿都要出嫁了的事实,松口道,“那改日叫上太傅大人同云大人一起来家中用膳吧。”
他只是嘴上那么一说,如今的境况冷静下来他又如何能不知晓。
如今的裴府还得靠沈太傅庇佑,方能在天子脚下能立足之地。
再且说了,他是那般棒打鸳鸯的人吗!
裴易虎着脸,把裴晏如打发走之后,这才愁了脸看向奚云,对上女人关切的目光,忧伤道,“从前风光的时候我便不曾收礼,哪怕是收了待下回也是择了贵重的送还回去,现在好了,我们离开了这三两年,家中用度定然十分拮据了,我们又如何一次性拿得出两个嫡姑娘的嫁妆?”
他的女儿出嫁,那定然是要风风光光的,大张旗鼓的,叫人羡慕的。
“如今可怎么是好啊......”裴易单手撑着额头,低头看着那茶碗,英雄也为五斗米折腰,他如今是为两个女儿的嫁妆不折腰也不行啊。
“我京中还有些友人,可信得过的,我即刻修书一封,问问他们可能借些过来...”
一旁,奚云低垂着眸,看着手腕上的镯子,思索片刻后,淡笑着将镯子褪下来,收进袖子里。
裴易心中担忧,她又如何不担忧,只看着每日的伙食不算差,这才没多想。
现在想想,夫君消失的消息传回来,陛下哪怕没有夺去将军府的名号,那也不会再给俸禄了,府里只有老太君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还能换的些许俸禄,供着那么一大家子人。
她不是没想到裴晏如受封公主时候皇家赏赐的东西,但那毕竟是皇家赏赐的东西,东西上那件件都是有皇家刻印的,拿一两件出去便罢了,若是整箱整箱的都是皇家赏赐的东西,难免让人看了笑话,说是将军府库房空虚,还得拿着女儿受封公主时候所得的赏赐分成两份当作两个女儿的嫁妆。
他们裴家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裴晏如不知父母为了她同裴锦月的嫁妆愁的都要变卖家当了,只回了意泠院。
明惜提着灯笼走在她稍后一点,偶尔低声提醒一句,“姑娘,小心台阶。”
越过垂花门,熟悉的院子印入眼帘,院中那颗桃花树又到了含苞欲放的季节,树梢上结满了粉色的花苞,月光洒落下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开出花儿来。
树下有一人比她还要早一些坐在这儿。
顾颜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一抬头,正好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啧了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朝裴晏如走过去,待到了跟前,忽地张开了怀抱,“欢迎回来。”
她没去正厅,一个人在这院中坐了一天。
裴晏如将人抱住,“错了,是欢迎回家,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既然说过要带她回家,那无论何时,她都是她的家人。
顾颜眸光微动下,那双清透的眸里似乎有流光在闪,好半晌才笑出声,“可不,我都陪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回了,要是临了一脚把我踹了,我不是亏死了。”
------题外话------
裴晏如:怎么办,我很有钱,但我爹娘不知道……
第二百七十章:勃然大怒
“哦对了,傅定仪那家伙消息灵通的很,听说你回来了,给我捎了信,说是要给你在红云楼里给你接风洗尘呢。”
想起什么,顾颜松开裴晏如,开口道。
“在红云楼给我接风洗尘?”裴晏如笑出声。
亏他想得出来,哪家正常人在花楼里面给人接风洗尘的。
不过这也确实符合他的性子,毕竟红云楼是他的,她在里面吃了多少都不用花钱。
“你也知道他的,就是奸商一个。”顾颜也想到了那层,笑骂了一句。
明惜站在一旁,看着熟悉的院子,篱笆围着的花儿都已经谢了,现在长满了草,粉面桃腮的女孩儿看着看着,想起从前的日子,不自觉红了眼眶。
回来真好啊。
能回来真好啊...
“姑娘,您一定饿了吧,奴婢去厨房准备些您与顾姑娘爱吃的吃食去。”
说话间,三人一同往里走,待入了房间,明心提前一些回来,这会儿已经点亮了屋子里的灯。
明黄灯光晕染下,不自觉让人心情平静下来,裴晏如微转过身,才见小丫头红了眼睛,又听见这话,轻笑着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发。
“这一路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吧,放你两天假,同明心去街上玩玩,这般晚了,也不必准备什么了。”
闻言,明惜抬眼,眼里还含着水雾,“那有银子吗?”
“哧。”顾颜不客气的笑出声。
裴晏如收回手,“有,一两够不够?”
“.....姑娘好小气。”
“那五十文?”
“别别别!姑娘最是善良美丽大方了!!”
裴晏如笑了笑,没再同明惜玩笑,打发两个小丫鬟都回去休息,这才回头看向顾颜。
她拉过顾颜的手腕,两人一同坐在桌边,“之前便见你有些心事,可与我说说?”
顾颜平日里默不作声的,她偶然间瞧见她神色同平时有异,那时不便相问,如今回了府里,倒是什么话都好说了。
“这都叫你瞧见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那段日子是我娘的祭日,没能赶上去祭拜罢了。”顾颜眼底划过一丝暗色,轻声道。
裴晏如微垂眸,目光落在顾颜捏紧的手,只道,“那择个好日子,一同去佛静寺为你娘亲上个牌位,好生祭拜一番。”
说来,裴晏如凝着顾颜妍丽的侧脸,顾颜同她一般年纪,早过了议亲的年纪,如今也没了陆府。
依着墨国的规矩,子女婚事,规矩流程繁多,但撇去这些不谈,若是没有个正正经经的名分,是无法嫁给好人家的。
“好,我有些累了,先去歇息了,明日便去给你打发了傅定仪那小子,要是给你接风洗尘,怎么说也得定在金玉楼才行。”
顾颜起身,眉眼弯弯,唇边带出一抹笑来,“你也早些睡吧。”
裴晏如颔首,目送人走远,低眸细细思索起这事来。
——
翌日,天还未亮,自裴府后门出去一辆马车,往城外的庄子上去。
同时一则消息散遍京城,在街头巷尾流传起来。
“听说裴家的大姑娘同太傅大人定了亲事。”
“还叫什么大姑娘呀,那可是当今陛下亲封的公主,公主同太傅大人定亲,那可是大事啊!”
“是啊,今日朝堂上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事儿来呢。”
朝堂之上。
高台上中年帝王比之去年要圆润了些,眼神无光了许多,眼袋很重,此刻听着底下叽叽喳喳的全是反驳他修建容云宫的,生出一股子烦躁来。
萧长存一把将面前的奏折摔在地上,怒容满面,“放肆,朕乃天子,这天下都是朕的,朕只是修建一座小小的宫殿,诸位便有这般反对,来日岂是要逼宫不成!”
这话一落,如同在忠臣心上狠狠剐了一刀,不少人诚惶诚恐的伏跪在地,齐呼,“臣等不敢!”
“你们不敢?”
萧长存腾地站起来,浑然没有帝王该有的样子,满身戾气,“朕看你们一个个的胆子都大得很!”
听的帝王发火,底下一下没了话,站着的人都垂了头,免得叫祸事蔓到自己身上。
萧长存看着那一派跪着的人中那道站得笔直的身影,眼底划过阴驽,又坐回去,“太傅也反对?”
其实他是明知故问,站出来说不同意的大半都是太傅的人。
闻言,沈于渊嗓音淡然,“陛下,修建行宫兹事体大,换了丰年,臣定然不说什么,只是今年遇上天灾,百姓遭殃,若是陛下执意要修建行宫,恐怕会失了民心,于墨国无益。”
他说的平静,萧长存却是怒火中烧。
这般的说辞这两月以来他几乎每日都能听见,再好的耐心都被磨没了。
他大手一挥,“既然此事没办法解决,但其他的事情也一并再议。”
说罢,皇帝转身就走,身旁的太监总管只得尖着嗓子喊,“退朝!”
碰了一鼻子的灰是云九鹤早就料到的,眼下面色正常,像是吃了顿早膳出来,身旁,宋照却是叹了口气,“你说咱们陛下还真是,宠爱什么不好,非得宠爱女人....”
云九鹤听的挑眉,“我觉得宠女人不是什么问题。”
“欸,哪里不是问题了,换了从前,陛下虽然在政事上没有什么杰出的成就,但好歹行事没有如今这般荒唐,看看沉迷女色之后,动辄发脾气甩奏折,不理朝政来威逼朝臣妥协,这还哪里是一朝君主该做的事。”
宋照分析的头头是道。
云九鹤默了下,难得起了议论的心思,“自古男主外女主内,夫君给予妻子宠爱是应该的,更遑论陛下是天子,坐拥三千后宫,但有一点你说的对,沉迷女色确实不对,荒废国政更是不应当。”
“我说的对吧?”
宋照洋洋得意。
“对了,你都这般年纪了,家中还没给你相看姑娘?”云九鹤瞄了眼宋照。
宋照同他不一样,家中还有亲人在。
在升官安置了府邸之后就将家里人都接过来了。
“早相看百八十个了,就是没相中,我也懒得去瞧,大理寺一堆事等着我忙呢,娶谁不是娶,我倒是不在意这个。”宋照满不在乎道。
“那是你没遇上喜欢的姑娘。”云九鹤给出总结。
两人边说,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宫门口,宋照一眼便看见了太傅府的马车,想了想,走过去,“下官见过太傅大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拒绝
说来也有好几月不曾见过大人了,前段日子说是在府中养病,后来好了又去了大兴国做使臣,今日朝议结束后他本欲找大人说会儿话的,但奈何大人走得快,没跟上。
马车内,低沉的声音传出,“嗯,有什么事去府里说。”
元千驾车,听见自家大人的话,扭头看向宋照,“宋大人,我家大人还有要紧事,便不奉陪了,宋大人走好。”
说罢,伴随着唷的一声,马车扬尘而去。
宋照回过头,“大人今日心情不好?”
云九鹤略颔首,“你还是别去找不痛快了。”
他自是看出沈于渊今日心情不佳,今日在朝堂之上大人本意是要提起裴大姑娘的事的,但没想到有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候又提起了修建行宫一事,惹的陛下发火离去,大人都没来得及提起。
说来,这事还真是怪让人郁闷的,若是换了寻常,堂堂太傅大人想娶哪家的姑娘娶不了,但偏偏到了裴大姑娘那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下总算是平定下来了,两家也议定好了婚事,但偏偏裴大姑娘身上又多了个皇室公主的身份,皇室公主出嫁,那就不是什么小事情,必须要通过皇帝点头同意方可。
这茬之前倒是没想到,如今有修建行宫之事在前,若是大人咬死这件事,那陛下死活不肯下赐婚的圣旨,那两人的姻缘又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光是想想,云九鹤头都大了,打心眼里的希望这事儿能尽快解决。
后宫之中。
萧长存下了朝便匆匆来了容云宫。
是了,除了要为这位昭仪在宫外建一座行宫,在宫内也重新修葺了宫殿,命名为容云宫,彰显对这位徐昭仪的宠爱。
皇后云氏自然知道此事,但这会儿也是无心去管,她原是大兴国洛皇后的表亲,云氏一族在大兴国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但眼下大兴国落在三皇子战卿手里,皇后被杀,云氏一族自然是夹紧了尾巴做人,连带着云皇后在后宫之中也没了多大的动静,每日只礼佛吃斋。
萧长存一踏进宫殿,娇媚如水的女子便拿着手帕迎上来,娇声唤道,“旻郎来了,快坐。”
萧长存的表字,旻。
闻言,萧长存积攒了一肚子的怒气顿时没了个干净,搂住女子柔软的腰肢往软榻上走,“你这小妖精,惯是会讨朕欢心。”
“可是何人惹了陛下不开心?可否于臣妾说说?”徐昭仪柔情蜜意的说完,微微挽起袖子替萧长存斟了一盏茶,递过去,“旻郎喝些水消消气。”
萧长存坐在一边,见状,叹出去一口气,接过水杯,又见徐昭仪从一旁的柜中拿出锦盒,打开,黄布上摆着两颗药丸子,她取出一颗,喂到萧长存嘴边,见人咽下去,这才继续道,“旻郎其实不必为了臣妾为难的,若是大臣们都不同意,那此事便作罢了,臣妾在皇宫中住的也很好,只是可惜了,还想着暑期同陛下一同去避暑呢....”
女子微垂眸,发丝垂下几缕鬓发,又生的柔美,这般作态,让人不自觉生出怜香惜玉之情来。
萧长存哪里忍得住,放下茶盏便将人搂入怀里,大步往榻上走,“容儿喜欢的,朕定然会为容儿达到,朕是天子,他们还能大过朕去?”
一晌沉沦,待萧长存离去后,徐昭仪单手倚在枕旁,面前帐子翻飞,一双美眸里多了些其他情绪,轻起朱唇,“来人。”
很快,便有贴身伺候的宫女进来,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娘娘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徐容翘唇角弯了弯,“本宫听闻太傅大人有一心爱的女子,你不妨去走一遭,让人进宫来一趟,本宫好奇的紧呢。”
到底是哪样的女子才能迷得堂堂墨国最是年轻的太傅非娶她不可?
“娘娘,这恐怕....”
“若素,本宫记得,她现在可是公主?公主进宫来一趟应当无可厚非吧,你且去吧,若是有人怪罪起来,本宫自是一力承担。”徐容翘没了耐心,挥了挥手,示意若素下去。
“是。”若素福身,抿紧了唇。
那位可是太傅大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如今虽同大兴国国君和离了,但难保还有情分在,便是陛下都不敢随意动的,娘娘可千万别是要做傻事呀。
昭仪娘娘的口令到裴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明惜经过大兴国的磨练,这会儿平静的敲了门,不似往常那般慌慌张张的了,见了裴晏如,福了福身,“姑娘,昭仪娘娘请您进宫去一趟呢。”
珠帘后面,裴晏如正在同顾颜对弈,闻言轻放下黑子,抬眼,如玉相击般的声音幽幽传出,“可说了是什么缘由?”
“说是昭仪娘娘新办置了许多的衣裳,要请姑娘去试试呢。”
明惜将门房那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在心里暗暗琢磨。
昭仪娘娘购置了新衣裳,找她们家姑娘做什么,平日里本就没有沾亲带故的关系,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姑娘,不如便说您舟车劳顿,近日来身子不适推了吧。”明惜试探着道。
来送茶的明心挑开珠帘,将茶放到裴晏如同顾颜面前,闻言轻声道,“姑娘,明心也同明惜姐姐想的一样,昭仪娘娘平日里便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如今这突然寻姑娘您前去,可别藏了什么坏心思。”
宫里头不比宫外,届时她们都进不去,后宫的寝殿也不是外男可以进的。
那时候若是姑娘遭遇了什么危险,可真真是叫天天不灵的。
裴晏如自然知晓这点,她本就没打算要去,指尖又捻起来一颗黑子,“你们两个倒是聪敏了不少,替我拒了吧。”
“哎,奴婢这就去。”明惜忙应了,转身出去。
“对了,明心你去把邵侍卫帮我叫来。”等明惜走了,裴晏如看了眼还站在一边伺候的明心,吩咐道。
闻言,明心福了福身,“是,奴婢这就去。”
“说来,你这侍卫好像挺有功夫的。”顾颜指尖还扣着一颗白子,手指屈起抵在下颚,目光扫过棋局,想起什么,随口道。
她进府的第一日便发现了,府里有不少暗卫,但其中最厉害的还是那个模样冷峻的少年,不似太傅大人那般容颜清隽,但胜在看起来老实。
“他身上可也背着很多事呢。”裴晏如下了一子,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