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野果子里的商机
第二天一早,荷花跟着老祝头下地,总是有意无意地王祝老四那边凑合,四叔长四叔短的叫得那叫一个甜。
祝老四哪里看不出她的那点儿小心思,但是故意装不知道,待到几垄地薅过,他到地头蹲下抽烟休息,见荷花忙不迭地过来帮自己点烟,实在好笑地问:“你到底想干啥?不去找你爹娘说偏来找我,肯定不是啥好事儿,先说来给我听听,要是太离谱我可不管你,不然出什么事儿你爹还不抽死我。”
“四叔你放心,这事儿我爹知道,他说让我来求你的!”荷花赶紧保证道,“其实也没啥大事儿,就是想让四叔帮我去弄俩野蜂窝。”
“我还当是什么事儿,还值得你溜须了一上午,不过是两个蜂窝,容易得很,今晚就去整。”祝老四听说就是蜂窝,只当是荷花馋蜂蜜了,压根儿就没当回事儿,他从不到十岁就跟村儿里的小子们去弄蜂窝,早就摸熟了那些野蜂的性子,弄个蜂窝简直易如反掌。
“四叔,那、那也带我去呗?”荷花试探着问。
“你今个儿没睡醒啊?”祝老四把烟袋磕打干净,然后起身儿拍拍荷花的脸蛋儿说,“你这细皮嫩肉的,要是有个闪失,你爹娘还不揭了我的皮!而且要大晚上的去,你们小孩子家老实在家睡觉就是了,等明早起来就有蜂蜜水喝了!”
祝老四还真是没有托大,第二天一早荷花起床的时候,就闻到了蜂蜜香甜的味道,喜得顾不得套外衣就跳下炕,看见祝老四正在院里收拾一个足有水桶大小的蜂巢,脚下还搁着一个稍稍小点儿的。
这会儿蜂蜜都已经甩到了一旁的脸盆里,祝老四正在往外弄蜂蛹,说是那东西好吃极了。
荷花看着那白花花的虫子样的什物实在提不起食欲,只叮嘱道:“四叔,一会儿这空的蜂巢可别扔,能卖钱呢!”
方氏正端着早饭进屋,听见这话不禁嗔道:“你说你,大半夜的折腾你四叔去给你掏蜂窝,咋就这么馋死你了!”
“嘿,四叔疼我咧!”荷花冲她笑笑,然后就去看前一日采的甸枣子,忽然想起自个儿挖回来的苗儿,大叫不好,那天回来竟然闹得忘了个一干二净,这会儿怕是已经得枯死了。
冲到房后背阴处去看背筐,却发现本应在最上头搁着的苗儿已经不见了,身后传来博荣的声音,“早给你种下去了,等着你还不都干死了?”
荷花闻言放下心来,转头对博荣笑得跟朵花儿一样,“还是大哥最疼我了!”
“还没吃蜂蜜这嘴就跟抹了蜜似的?”茉莉伸手敲她一下道,“就大哥疼你是吧,以后有事儿可别指使我。”
“才没有,大姐对我最最最好了!”荷花闻言赶紧松开博荣,过来哄着茉莉,今个儿的计划可是得要茉莉帮忙才行,怎么能这会儿得罪了她。
茉莉被她腻得没法子,只好讨饶道:“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赶紧吃饭去吧!”
早饭后,博荣去学堂念书,方氏去收拾菜园子,祝永鑫扛着锄头下地干活,荷花一把扯住要出去玩儿的博宁道:“天天就知道玩儿,在家干活。”然后拉着他去把后院儿的甸枣子抬过来,又拿了两个木盆,拉着茉莉一起把甸枣子择干净,这甸枣子不能水洗,好在如今的东西都是纯天然的,没有污染和农药,三个人手下利索,很快就捡着好的择出两大盆来,荷花拿了两个洗干净又用热水烫过的凿子道:“姐,你把这盆甸枣子都捣碎,另外一盆放着不动。”
“你又要整啥幺蛾子!”茉莉瞥她一眼,但还是接过凿子开始干活,还要小心翼翼地不让汁水溅到衣服上,这甸枣子的汁儿可不是闹着玩的,染上就洗不掉了。
荷花找方氏要了两个大坛子,把锅里添水,两个罐子都洗刷干净放进去,加柴烧开消毒,然后拿出来自然晾着,把捣碎的甸枣子装进其中一个坛子,又把都是囫囵个儿的倒进另一个坛子,之后叫方氏把那两个坛子再抱回锅里,隔水加热,待里面的气泡都冒的差不多,这才搁着稍微冷却之后,加入祝老四昨晚弄回来的蜂蜜,搅匀后又把坛口处倒上厚厚一层蜂蜜来隔绝空气,然后在坛口上面倒扣上一个大碗,用蜡油封死防止细菌进入,这才大功告成地松了口气,擦擦脸上的汗水道:“好了,大姐,帮我拿挂篮子吊在井里去呗?”
“你弄这些到底是要干啥,虽说都不是花钱的东西,但也不能就随着性子糟践啊!”茉莉一边被指使着干活一边还忍不住要咕哝几句。
“不会的,你就等着吃吧!”荷花笑着说,当初自己已经做过不知多少次,虽说这儿没有什么保鲜盒和冰箱,但是水井的深处基本是常年带冰的,是个十分完美的天然冰箱,“我保证肯定好吃得很。”
之后隔了几日,家里人早都把这件事忘得干净,祝大姐过来道:“博荣,荷花,我明个儿去城里买东西,你俩不是说要一起去?”
荷花这才想起自己做的东西,赶紧让茉莉从井里提上来,小心地拆开一个封口,一股凉沁沁的酸甜味道就溢了出来,她找个筷子挑了一点儿塞进嘴里,只觉得果肉和粘稠的果汁在嘴里蔓延开来,美得她眯起眼睛,味道比自个儿以前做的还要好,毕竟蜂蜜和甸枣子都是纯野生的。
她找个干净没有水的勺子舀了一小碗出来,依旧用碗把坛口盖好,然后端进屋道:“大姑,你尝尝这个。”
祝大姐尝了一口就惊讶地说:“这味道还怪好的,很是像我以前在城里吃过的鲜果酪子。”
“大姑,你说弄一碗冰花,然后浇上两勺这个,能不能卖钱?”荷花见她也说好吃,这才放下心来问道。
“呦,咱家荷花小小的年纪,难为你脑子恁灵活的。”祝大姐细细一琢磨道,“咱如果自家去买冰酪其实也麻烦得紧,光是说这冰都不知道上哪儿去弄,买了冰还要存下,还得有人看着卖,所以倒不如去城里联系个卖冰酪的店铺,他们若是要,就卖给他们便是,咱们倒也省力。”
荷花忙点头道:“那就都烦劳大姑了!”
方氏见能卖钱也凑过来,听到荷花这么说,她忙对祝大姐客气道:“大姐,你看这孩子不懂事,我开始以为她自己嘴馋鼓捣着玩儿,谁知还要麻烦你,这可是过意不去。”
“弟妹这话说得外道,咱都是一家人,荷花是我正经嫡亲的侄女儿,哪里就是麻烦我,看她小小年纪就知道为家里分忧,我心里高兴着呢!”祝大姐说罢转头问荷花,“你做了多少?”
荷花领着她到灶间看看那两个坛子,然后说:“若是当真能卖出去,我们继续上山去采就是了,大哥知道一个地方这东西多得是。”
“行,这回先抱去城里问问看,若是当真能卖出去,也给你加添了不少进项。”祝大姐跟方氏又寒暄了几句,说定转天一早来接两个孩子才走。
方氏回身抱起荷花朝她脸上亲了一口道:“咱家荷花咋恁能干的,先前咋不说。”
“我先前也不知道这法儿行不行呢。”荷花见祝大姐肯定了自己做的东西也很是高兴,“大姑是见过世面的人,她说能卖钱估计是错不了的。”
“是啊,你大姑恁本事的,荷花以后多去学着点儿,以后跟你大姑一样干练才好,别跟娘似的,就会围着锅台子转。”
第二天一早,方氏给荷花换了干净体面的衣裳,扎了两个小包髻,不但扎了五彩的丝带,还挂了个带着银铃铛的束发圈儿,弄得荷花有些不自在的晃晃脑袋道:“娘,我原本的头发不是挺好,干啥弄得这么复杂的,搞得我都不敢随便乱动,人家知道的是你怕我素面朝天的给大姑丢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我打扮一新拿去城里卖掉呢!”
“呸,净瞎说!”方氏朝地上啐了一口,又抬头看着女儿,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并没有因为日晒风吹的变得粗糙,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都是笑意,红菱角似的小嘴唇,边儿上还挂着一对儿梨涡,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帮她正正发髻上的丝线道:“你若是生在个好人家,如今也是个有人伺候的大小姐,就凭这模样和聪明劲儿,以后肯定能寻个好夫婿,可惜偏生投在咱们这穷山沟子里,白白的可惜了这样的人品。”
“娘,你这是说啥咧!”荷花朝她吐吐舌头道,“我就稀罕下地跑林子,那种学规矩比吃饭还多的大小姐,我可做不来,天天不是跑就是跳的,还不得被那教规矩的嬷嬷打死!”
“就你那嘴会说!”方氏笑着捏捏她的鼻子道,“赶紧下地吃饭,别让你大姑等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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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荷花被抢【PK四千加更】求粉红!!
进城的路上荷花就黏着祝大姐将大城市的事儿,装作小孩子嘴馋地问:“大姑,听人说那些个人多的城里,晚上还有夜市咧,有好多好多的好吃的是不是?”
“那倒是呢,城里的晚上外头热闹着呢,什么酒馆儿、包子铺、肉饼铺、茶食店,都要开到夜里咧!夜市儿上也好多买吃食的,如今是伏天,像什么细粉素签、沙糖冰雪丸子、水晶皂儿、生淹水木瓜、绿豆干草冰雪凉水,荔枝膏、香糖果子多得很呢!”
荷花见她说得样数繁多,又问都是什么味道,如何做得,会不会常有新鲜吃食出来等等。
祝大姐对孩子都十分耐心,见她问题那么多也不恼,一一把自己吃过的、知道的都细说给荷花听,然后又道,“每年可都有新鲜的吃食出来,城里的那些个小贩,每日里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多新鲜的想法儿,时不时地就弄出个没人见过的吃食,然后就有很多人都去尝个新鲜。”
荷花这下心里慢慢有了底,看来这个时候的人,对于吃食的接受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劈啪响,虽说自个儿并不讨厌种地,但是在这个时候,除了大量的买地做地主,光靠自家土里刨食的靠天吃饭,终究还是没什么大发展的,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把一部分精力放在山里各种东西的深加工上,也许会是个不错的发展方向。
心里想明白了很多事儿,荷花的兴致就越发的高涨起来,到了城里之后,博荣提议他去卖药材,让祝大姐带着荷花。
荷花本来就想看他搞什么猫腻,听他想甩开自己更是觉得有问题,坚决抓着他不肯松手道:“我也要去,我要去看小秀姐姐。”
博荣着实拿她没有办法,只好跟祝大姐说好,她先去采买自己要的物件,然后自己领着荷花去卖草药,之后还是在以往汇合的老地方见面。三个人分开后,博荣驾轻就熟地领着荷花转过几个小胡同,七拐八拐地来到那医馆门口,荷花上回心急也没细看过,如今才见到门口的匾额上写着“济春堂”三个大字。
“郑大夫!”博荣迈步进屋就直接招呼道。
“哦,博荣来了啊!”郑大夫似乎对博荣的到来已经习惯,并没有惊讶,捋着胡子问,“这回带什么药材来了?”
“也没啥稀罕的,就是些细参、还有两个新鲜的野蜂巢。”博荣把背上的背筐搁在屋里地上。
“哈哈,这野蜂巢送来的巧,正好有个病人要用,家里的都是陈的,我正想着去哪里淘换呢!”那郑大夫闻言就过来在背筐里翻找,看样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一边往外拿蜂巢一边朝后面喊,“在后头干啥咧,没瞧见来客人了啊,茶也不知道端出来,真是懒得欠抽了是不是?”
他的话音未落,后面的门帘子一掀,小秀端着茶盘出来细声细气地说:“爹,你瞎嚷嚷啥,那泡茶还不得有个功夫,说端来就端来啊?”
郑大夫对自个儿姑娘没脾气,笑着道:“是是,你说的对,是我太心急了。”
小秀抿嘴笑着,端着盘子到桌前放下茶盏道:“博荣大哥吃茶。”又抱着茶盘蹲下来问荷花,“荷花今个儿咋也跟来了,还记得姐姐吗?跟姐姐进去给你拿果子吃好不好?”
郑大夫跟博荣在外头验货给钱,荷花就随着小秀到后间去,上回来一直呆在东边儿隔出来的病房里,这会儿是直接被小秀拉进她的屋里,吃着她翻出来的果子,荷花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她。十二三岁的年纪,刚刚开始拔高发育的身量,上身儿是宽袖圆领的对襟儿褂子,下头是靠色的长裙,腰间束着水红撒花的围裳,整个人挺秀的像是一株亭亭玉立的嫩柳。
小秀给荷花舀了一碗沁凉的杏仁酪,见她大眼睛骨碌碌的看着自个儿,不禁笑问道:“瞅啥咧?眼睛都不眨的。”
“瞅你生的好看呢!”荷花摇晃着脚歪着头说。
小秀的脸颊一红,把杏仁酪搁在桌上嗔道:“你才几岁,知道啥是好看!”
“那我哥知道啥是好看不?”荷花吃着又凉又甜的杏仁酪,含含糊糊地问。
“……”小秀的脸颊越发的红了,磕磕巴巴地说,“你、你哥说我啥咧?”
“你觉得他能说啥?”荷花反问回去。
“我、我哪里知道!”小秀上来收了荷花吃完的碗碟,眼帘微垂,睫毛微微闪动着说,“他是来跟我爹问医术的,哪里有心思说我。”
荷花听着这话有些酸溜溜的,但是她顾不得小秀是什么心思,奇怪地问:“啥?我哥来问医术?”
小秀点点头,有些惊讶地问荷花:“你不知道吗?你哥说如今家中地里的活儿忙,所以每月只能来一回,等忙完了秋收,就进城来跟我爹做学徒。”
荷花惊讶的嘴都合不拢,难道自个儿都想错了,博荣神神秘秘的往城里跑,难道不是因为看上了小秀,而是因为想来学医术?她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啥时候的事儿?”
“我也不太清楚,上回你哥病好了你们给接回去之后,转个月他自个儿又来了,带了些药材来卖,许是那次就求了,但是我爹没应,后来他每月都来,我爹见他心诚,就先给了他两本浅显的医书让他背,说若是个好苗子才肯收,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应了下来,所以你哥如今每个月都来,一则是来卖药材,二则是我爹要考校他背得如何,然后给他布置新的东西去背。”
接近晌午的时候,博荣才过来在院子里道:“荷花,咱该走了,不然大姑该等急了。”
出了济春堂,荷花一扫来时候的欢快,只闷头走路也不吭声。
博荣觉得奇怪,就弯腰把她抱起来问:“荷花咋了,饿了吗?”
荷花搂着他的脖子,叹了口气但还是问:“大哥,你真舍得不读书了?”
“……”博荣闻言脚步一顿,闷头走了几步才问,“小秀都告诉你了?”
荷花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这时候可跟后世不同,除非是家里世代行医有一定的名声和基业,否则在医馆做学徒并不是什么受人仰慕的好前途,学徒基本就等于是给人打杂干活,然后空闲的时候跟着一旁看着学本事,全靠自己的悟性和勤勉,几年下来即便能顺利的出师,以后若是自家开不起医馆,就也只能去别的医馆挂靠着干活,哪里就是那么容易能出头的。
博荣被她逗得笑了,“你才几岁,就天天唉声叹气的,有个啥可愁的!”但只笑了几声就也变成了苦笑,“你还小,这些事儿你不懂。”
“谁说我不懂,我都懂!”荷花急得搂着他脖子晃着道,“大哥,咱家如今是艰难点儿,但是只要熬到秋收,地里打了粮食就会好起来的,你看,咱俩这回弄的甸枣子也能卖钱,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的,这么些年,娘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要是说不肯念书了,她得多伤心?”
博荣的神色也有些伤感,伸手搂着荷花哑着嗓子道:“傻丫头,大哥知道你懂事儿,别人家孩子这个年纪最多帮家里架个火拾个柴就不错了,你天天又要下地干活又要琢磨着赚钱,大哥瞅着心疼。”他心里有自个儿的思量,如今在学里念书,基本没发帮家里干活,每月白吃着粮食不说,还要搭进去束修和笔墨纸张的钱,这里外里就给家里添了很大的担子,而且下面的弟弟妹妹多,就算是秋收后家里能吃饱饭,也还是攒不下去余钱的。但是如果自己到城里医馆来做学徒,管吃管住不说,还能学个本事,也算是个不错的出路。
荷花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喜欢下地干活,喜欢去山上捡东西,大哥好好念书,以后考出功名,咱家就会越来越好过起来的。”
博荣显然不想再跟荷花讨论这个问题,哄了她几句道:“这件事回去不许跟爹娘说,知道吗?”
“不行!”荷花斩钉截铁地道,“这事儿必须得跟爹娘说,这是全家人的大事儿,可不是大哥自己一个人的事儿!”
博荣闻言停住脚步,把荷花搁在地上,自己蹲下身来看着她道:“你若是跟娘说这件事,娘肯定会生气伤心的,荷花也不想娘掉眼泪对不对,所以这件事回去不能跟娘说。”
不过荷花可不是六岁的孩子,哪里会被他糊弄过去,依旧摇头不依道:“若是你不念书了,娘会更伤心的!”
“你这孩子咋不听话呢!”博荣有些挫败地抓抓头,这个妹子从小就鬼主意多,还硬是有个自个儿的坚持,这会儿软硬不吃,怎么说都不管用。
“你跟我保证你回去以后好生念书,以后不许再说什么去做学徒,那我就不告诉爹娘!”荷花跟他讨价还价道。
博荣见自个儿不管怎么说,荷花都还是坚持那句话,急得起身儿擦擦额头的汗珠,站着寻思该拿荷花怎么办。冷不丁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人,把他撞得摔在一旁,还没爬起身儿来,就见那人弯腰抱起荷花,脚下都不停顿的就跑远了。
第五十六章 活下去才能再见
今天家里有事,忙到晚上才回来,只能厚着脸皮说,欠下的更新一定会补的,但是这两天累得实在提不起力气,亲们容我缓一天吧,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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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毫无防备就被人扛上了肩头,远远地见博荣一边喊一边追了过来,刚想开口呼救,被人用个浸湿的帕子捂住了口鼻,眼皮一沉就失去了知觉。
博荣一口气追了好几条街,但是前头的人跑得又快又灵巧,扛着荷花在人群里东钻西窜的,他越落越远,最后连那人的身影都找不到了。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觉得胸口憋闷得发紧,一想到荷花被那些人抢走,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就更是觉得心窝子里像是被人戳了几十刀,疼得他几乎背过气去。
但是这会儿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得赶紧先找到祝大姐然后去官府报案,他抬头看看周围,发现已经追到了自己不认识的地方,找人问明了方向,一路跑着过去。
祝大姐这会儿已经采买完东西,在路边的小饭馆儿里喝茶,打算等博荣和荷花回来点两个小菜吃饭,然后去卖了东西回家。
她正跟跑堂的打听哪里有卖冰水的铺子,就见博荣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眼泪糊了一脸,嘴唇抖了几下道:“大姑,我、我把荷花丢了!”
祝大姐闻言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起身一把抓住博荣问:“你可找清楚了?是不是她贪玩走去路边看东西了?”
博荣一个劲儿地摇头,半晌才说出囫囵话来道:“荷、荷花就站在我面前说话,结果有个人过来撞倒了我,抢了荷花就跑,我、我看他似乎拿了帕子捂住荷花的口鼻,荷花就趴在他肩头睡了似的,我、我追出去好几条街也没追上,街上人太多就、就跟丢了……”
他说罢蹲下身子,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嚎啕大哭道:“这可咋整,我把妹妹给丢了,我回家咋见爹娘啊……”
祝大姐听说是被抢走的,这下连半分侥幸都没了,饶是她平素坚强干练,也都是牙齿打颤,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地只会重复说:“这可咋办,这可咋办才好?”
还是一旁跑堂的开口道:“这位大娘,赶紧去报官吧,许还能寻到。”
“哦,对对,报官,报官!”祝大姐这才回过魂儿来,颤抖着手从袖子里掏出铜板结账,然后拉着博荣出门叫了轿子直接赶到府衙报案。
在府衙打理各种事物的胥吏听了博荣的说法,又接了祝大姐递过去的五钱银子,这才捋捋胡子道:“按说你家丢了孩子是件祸事,但是常言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近日这伙抢孩子的盗贼在城里四处犯案,最近我们老爷正在全力追查,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敢顶风作案,你们且留下个联络的地方,若是有什么消息我们再去告诉你们。”
“联、联络啊……”祝大姐被问的一懵。
“水元巷的济春堂。”博荣插嘴道。
二人从府衙出来,祝大姐脚下发软,只能让博荣撑着才能勉强挪动步子,心里难受又不敢哭出声来,怕博荣心里难受。
博荣这会儿倒是比先前冷静多了,对祝大姐道:“大姑,你带着买的东西赶紧回家,我去济春堂先借宿着等信儿,咱俩都侯在这儿也没用,而且总得回去给家里送信儿才是。”
“那倒也是……”祝大姐觉得博荣说得有理,可心里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二弟和弟媳,但是这会儿也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她只好对博荣再三叮嘱,自个儿叫了车先把他送到济春堂,交代托付了几句,这才快马加鞭地赶回齐家村,还没到家就在地里看到祝永鑫,她忙叫停车,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下去,差点儿一个踉跄抢倒在地里。
祝永鑫眼明手快,上前一把扶住道:“大姐,你干啥急成这样?”
“老二,姐对不住你,姐没照看好你家荷花……”祝大姐一路上都靠一口气提着,这会儿见到祝永鑫,这气儿泄了出去,哭得瘫在地上起不来身儿。
“大姐,你说啥咧?荷花咋咧?”祝永鑫这才发现博荣和荷花都没跟着回来,他试探着问,“荷花受伤了还是病了?”
祝大姐一个劲儿地摇头,半天才把话憋出来道:“荷花被人抢走了,我……我已经去府衙报案,但是……”
祝永鑫一听这话,如同头顶炸了个响雷,一股寒气从脚底心直冲上来,整个人如一截木头似的呆呆地戳在地里,都忘了再追问几句。
呆立了半晌才忽然拔脚就往家跑,跑得太急在路边绊了个跟头,摔得整个人翻滚出去,也顾不得查看身上,翻身起来继续往家里跑。
方氏正在家里拾掇园子,听到有人踢里塔拉地跑进来,就从菜豆架子后头探头出来问:“谁啊,跑得恁……”话没说完就见祝永鑫双目通红,满身是土,衣裳似乎也蹭破了,手上还淌着血。
她吓得赶紧跑出去问:“咋了,这是咋了?跟谁打架了啊?”
祝永鑫伸手抓着她的肩头,一字一顿地说:“咱、咱家荷花在城里被人抱走了……”这几个字似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似的,说完之后就猛地放开方氏,自己蹲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臂之间,肩头压抑地耸动着。
方氏双脚一软,跪坐在地上,两眼发直地不知看向何处,半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来,许久之后才抓着祝永鑫的衣裳哭嚎道:“我的荷花啊……”
茉莉在屋里听到动静出来,见爹娘这样吓得不知所措,忙过来问是咋回事,祝永鑫还在埋头抽噎,方氏一把搂住茉莉嚎啕大哭,“荷花丢了,你以后再也见不到妹妹了……”
“……”茉莉虽然没弄明白到底是咋回事,但也大致听懂了,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祝大姐赶过来的时候,就见院儿里几个人哭做一团,屋里还传来栓子哇哇的哭声,她这会儿已经缓过神儿来,见状上前把祝永鑫和方氏扯起来道:“哭啥,赶紧把孩子搁在娘屋里,咱们还得回城里去,难道就靠着博荣自个儿在哪儿不成?”
祝永鑫和方氏这才回过神儿来,把家里收拾收拾,各自换了衣裳,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揣上,叮嘱茉莉不许跟老祝头和杨氏说荷花丢了,就只说是在城里病了,这才匆匆地锁了房门院门,把孩子搁在杨氏屋里,就跟着祝大姐坐车进城。
路上祝大姐把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了个清楚,到了济春堂之后,方氏上去就朝博荣身上打了两巴掌骂道:“让你带着妹妹,你到底是咋带的……”然后又把儿子搂进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祝永鑫蹲在地上抽烟,哑着嗓子问:“大姐,你说现在咋整?”
祝大姐在几个人里算是最有见识的一个,寻思了片刻,又出去找济春堂的掌柜说了会儿话,才回来道:“我跟掌柜的说好了,咱们赁他这一间屋子,暂且先住着,这事儿指不定要啥时候才有消息,我打听到了府衙里钱师爷的住处,我去找他的夫人拉拉关系,看能不能探得些个消息。”
如今谁也没有旁的主意,只能就听祝大姐的安排,傍晚时分她回来总算是带来个消息,说最近两个月城里到处都丢半大的孩子,男女都丢,许多都是在街上就被抢走的,今个上午好巧不巧的,除了抢了咱家荷花,还抢了官老爷的妻侄,这会儿城内城外的正死命的查呢!府衙里的人估摸着,那些人不过就是要把孩子卖去别处赚钱,四下的水路旱路都封了,总是能抓出来的,若是老天爷眷顾,说不定就能借着大老爷妻侄的这件事儿,把咱家荷花找回来。”
方氏听了这话并没有放松下来,只是问:“那、那咱们要做啥?”
“咱还能做啥,在这儿住下等着信儿吧!”祝大姐说罢扭头道。“老二,你套车把博荣送回去,我跟弟妹今晚睡在这儿就是了。你明早再来,带两套换洗的衣裳过来,银子什么的我带了些来,你们暂不用管,先把人救出来才是最要紧的。”
这么一等,竟然就等了四日,方氏着急上火,嘴边起了一圈儿的燎泡,眼睛的红肿从来就没消下去过,茶饭都难下咽,一端起饭碗眼泪就扑簌簌往下落,“荷花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儿,可是吃了饭没有,孩子家的不经饿,这几天再饿出个好歹来……”
祝永鑫每日不是蹲在外头抽烟,就是蹲在屋里揪头发,晚上一宿一宿的睡不着,不过才两三天的功夫,原本宽厚的脸庞就消瘦下去,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连腮帮子都有些干瘪下去,平时总是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如今也冒出了泛青茬儿的胡子。
小秀做好了饭菜端过来劝道:“叔、婶儿,你们好歹先吃点儿饭,不然这还没等到荷花回来,你俩就先把身子熬坏了。”
祝永鑫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示意小秀端进屋里,方氏坐在炕边儿摆弄着一件儿给荷花做的新衣服,铺开、叠好、再铺开,见小秀进去,忽然问:“秀儿,你看这衣裳好看不,这玫红的色儿,可配我家荷花那白净的小脸儿了,这衣料是先前举人家夫人送的,我做好都还没给她上过身儿,她看到的时候肯定可高兴了。”
小秀放下手里的托盘,用手捂着嘴强忍着眼泪,但是最后终于是没忍住,蹲在方氏面前把头埋在方氏的腿上哭道:“婶子,你别这样,荷花那么乖巧,老天爷有眼肯定会让她回来的。”
祝永鑫和方氏这边愁云惨雾的,荷花此时坐在一处破房子的墙角处,正咬着牙努力地啃着手中有些发馊的饽饽,那饽饽是蜀黍面儿还搀着糠皮儿的,又干又涩咬在嘴里跟吃了一口沙子,但她知道只有先活下去,才能有再跟家人团聚的一天。
第五十七章 百名童男童女祭神
遁走继续写,争取今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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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那天一睁开眼睛,人就已经呆在这个破屋子里,地上只随便丢了些干草,屋角放着个带盖子的破马桶,整个屋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屋里全部都是跟她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儿,一些比她来的早的,大部分都已经认命了似的,不哭不闹的,但是也有些新来的止不住要哭,可是一哭就要被打,也渐渐的都不敢哭了,偶尔偷着抹几个眼泪。
荷花从头到尾都没有哭过,因为知道哭也没用,观察了几日也没看出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见他们只是每日送两餐饭进来,也时不时地会送一个孩子进来。好在只要乖乖的听话,这些人倒还算是客气,她问了几个比她进来早的孩子,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种不知道危险何时袭来的日子,过得也着实煎熬。
荷花想尽一切办法希望能得知外头的情况,但是那门又厚又沉,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只有趁着每次来送饭送水,或者是有新的孩子塞进来的时候才能稍稍瞥见外面,但是那些人都用黑巾蒙面,每每开门的时候都互不交谈,而且门外总有几个人手按腰间交错地站着,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警惕。
她心里盘算着,自个儿送进来以后,头上的银饰都还在,看来那些人似乎不太像是求财,而且似乎有组织有记录也不像是普通的人贩子,着实猜不出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一日又送进来个女孩儿,瞧着比荷花年纪长些,衣料什么都是上好的,头上的首饰也都好端端地戴着,进来之后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抬手掩住了鼻子,厚重的大门在她身后嘭地一声关了个严实。
她站在门口环顾了一圈,拎着裙角走到荷花身边坐下道:“你倒是跟别人都不同些……”
荷花也四下看看,周围的孩子都是脸上手上脏兮兮的,只有自己每日省着点儿喝水,稍稍用一点儿擦擦手脸,似乎看上去是稍微干净些,就也冲她无奈地一笑,轻声说:“我也不过就是有些个臭毛病,也是他们给的水还算充裕,不然若是喝都不够,哪里还顾得上洗脸。”
那女孩儿神色复杂的一笑,似乎对荷花的回答并不是很满意,她抬手指着远处墙角的马桶道:“你如果只是爱干净的臭毛病,肯定会挤到离着那马桶最远的地方,但是你却是坐在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因为你呆的位置,能够在开门的时候最大限度的看到外面的情况,又在保证这个前提的情况下尽量地远离了马桶,刚才我被那些人塞进来的时候,我就瞧见你正朝外面打量,不知那些小姑娘们茫然惊慌的眼神,而是一种焦急中带着探究的神色,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荷花被她一番话惊得不行,在她说话的时候心里转了几百个念头,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来跟自己说这番话,而且能在这种处境下还能瞬间冷静地分析出这么多的信息,当真不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能够做到的。想到这儿荷花也勾起嘴角笑笑道:“姐姐说得什么我听不懂,我不过是觉得这里地上的草又厚实又干爽罢了。”荷花虽然面儿上装作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但是心里却不住地在思考,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要抓这么多的孩子过来,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那女孩儿闻言也没再追问,只是又轻声自言自语道:“这屋里都有四十八个人了啊,我进来的时候听见扛着我的那个人管另一个人叫师叔,还说什么如今只差两个了,再有一日就肯定够了。”
荷花被这话惊得心里一跳,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组织,还要凑齐五十个女孩儿,又究竟有什么目的呢?再有一日就够了,那岂不是说明后天就会出现变数,不管时好时坏,若是能脱离这个屋子,好歹还能想个什么法子脱身不是?
那女孩儿似乎看出了荷花的眼神变化,凑到荷花耳边轻声道:“放心吧,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虽然荷花不知道她为何会说得这样肯定,但是对她也产生了一些兴趣,扭头问道:“你都不觉得害怕吗?”
“呵呵……”那女孩儿轻笑出声,“到了明个儿,就该他们怕我了!”
荷花没太听懂她的意思,微微摇头道:“我都被抓来六日了,别说有人来救,连自个儿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你倒是个不知道愁的。”
“明个儿你就知道了!”那女孩儿冲荷花露出个神秘兮兮的笑容,“睡吧,我被抓进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这会儿怕是都入夜了。”
荷花双手抱膝蜷缩着靠在墙上,却是没有半分的睡意,也不知道这会儿家里都急成什么样子,有没有到处去找自己,大哥怕是要自责死了,肯定把自个儿被抢走的过错都揽在他自己身上,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们。
刚才那个小姑娘倒是心宽,也不顾自个儿精致簇新的衣裳,直接脱下外衣铺在干草上,倒头就睡,不一会儿竟然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不知是被她的镇静感染还是当真累得不轻,荷花也渐渐地靠着墙睡着了,直到被开门声惊醒,竟然都不知道自个儿睡了多久,来不及揉揉眼睛就听到门口的人嚷道:“都起来,起来!”鞭子声甩得噼啪响,“赶紧都起来!”
屋里的孩子们都乖乖地爬起身,也有些瘪着嘴想哭的,但看到鞭子也都硬生生地忍住了。那女孩儿也打着哈欠起身,揉揉眼睛一边披衣服一边问荷花:“什么时辰了?”
荷花见她脸上睡得很多红印子,唇边还有疑似口水的痕迹,衣裳睡得皱皱巴巴,哪里像是个什么大家小姐的模样,当真跟她这身儿衣裳不搭调,心里疑惑越多越不敢跟她乱说话,只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渐渐走到门口,就都闭口不再交谈,那女孩儿眼睛骨碌碌乱转,不住地往四下打量。被关了这么多日,荷花第一次走出那个屋子来到室外,只见天色尚早,天边还只是微微泛白,只听那女孩儿轻呼了声:“不好,怎么这样的早!”
荷花来不及去考虑她是什么意思,被那些面蒙黑巾的人带着朝东边儿走去,而她也看到,与自己出来的屋门旁边,另一个门也被人打开,里面陆续出来的都是些瞧着不满十岁的男孩子,她越发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又垂眸朝离自个儿不远处的那个蒙面人看去,那些人的衣裳都是统一的黑色,但是细看之下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衣裳镶边儿的纹饰颜色并不相同,有青色、蓝色、棕色、绛紫色等等不一,看起来似乎是区分等级身份的。她越看越是心惊,这些人越是专业对自己就越是不利,她脑子飞快地转着,怎么都想不到脱身之计。
所有的孩子都被带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屋子里,四周点着几支火把,但是并不足以照亮所有的空间,那些人指挥着孩子们排成了一个方阵,荷花打眼一看就数出来,竟然是五十男孩儿五十女孩儿,她脑中不知怎么的忽然冒出百名童男童女祭神这样的故事,难不成并不是老人瞎编来吓唬小孩儿的?竟然还真有其事不成?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个哆嗦,忽然间前面不远处的灯烛忽然间都亮了起来,一个穿着黑衣镶着红边儿也同样带着面巾的人站在一个高台上,周围摆着几个巨大的烛台,每只烛台上似乎都高低错落地插着几十支蜡烛,上面似乎还供着什么东西,而这人一露面,所有的黑衣人都单腿跪地,说了几句如梵文发音似的言语。
荷花身边的小姑娘急得有些冒汗,不住地偷看外面的天色,轻声嘟囔道:“咋还没亮天,得想法子拖延时间才好。”
“你是官府的人?”荷花冷不丁地低声问道,但是又觉得自己荒唐,哪里有官府的人会用个小姑娘来做卧底。
“你能帮我个忙吗,我得拖延住这些人的进度,不然咱们就当真要被祭天了,只要拖到日出就可以了。”那小姑娘居然并没有否认,反过来要荷花帮忙。
“我、我怎么帮你啊?”荷花见周围已经有人朝自己这边看来,越发地压低了声音,“你说祭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是番邦的邪教,五十童男五十童女祭神,是他们新旧教主接替时候的仪式,我们追查他们很久了。”
荷花用余光看看她,心道你才几岁,还追查很久了,难不成生下来就开始追不成。
那女孩儿似乎看出荷花的疑问,只飞快地说:“我只是瞧着像小孩子罢了!若是我们以前得到的消息没错,他们要的都是健康的孩子,你尽量帮我拖一下……”
荷花还没听懂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身旁的人就猛地一挺身子,双眼翻白口中吐着血沫子地翻倒在地,身子不住地抽搐着,吓得周围的孩子都四下逃开,她微微一怔,但马上就蹲下身子晃着她哭道:“安姐姐,你咋了,你别吓我啊,虽然你从小就有这毛病,但不是说平常不犯的吗?”
第五十八章 荷花获救
昨晚说写加更,结果抱着本子在床上睡着了,差点儿把本子都砸地上去了,今天爬起来继续写,好在同学聚会和送叔叔去机场什么的都忙完了,今天午饭也是叫的外卖,什么都不做就在家码字了,写多少更多少,尽量把先前欠大家的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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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个黑衣人围过来查看情况,其中一个拎住荷花的衣领想把她拉开,她却回身抓住那人的衣襟哭着哀求道:“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
那人似乎被荷花的举动弄得有些意外,竟然没有把她甩开,而是也俯身去查看那个小姑娘的情况,跟旁边那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操着生硬的官话问道:“你们认识?她这是什么病?”
荷花摇摇头道:“以前不认识,来到这儿以后才认识的,但是我听她说过,似乎是从小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儿,自幼就时常发作,后来吃药压着似乎不太常发了,今个儿可能是因为受了惊吓才又发了的。”
听到荷花说那人是娘胎里带来的病,那两个黑衣人明显的皱起了眉头,把荷花丢开不去理睬,自己起身儿向其他人去回报商议。
荷花半跪在那女孩儿的身边,看着她时不时还在抽搐的身子,当真分不出她是装得还是真的,只好扯下一块儿里衣帮她擦拭嘴角的血沫子,自己的手忽然被她抓住,然后就见她用极快的速度眨了眨眼睛,用口型说了句:“做得好!”
那些黑衣人似乎为了这件事争吵起来,但是荷花也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那个小女孩儿忽然扯扯荷花,依旧是用口型道:“等下有人冲进来,找个地方藏起来。”
荷花还没等细问,就已经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刚想伸手拖着那小女孩儿挪开些,不料她却是在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的瞬间,飞快地起身儿,拉着荷花躲进角落处的一个什么祭器的后面。
外面的人撞门进来,看衣裳似乎都是官差,虽然官差的数量明显多于那些黑衣人,但是那些人却都好似不要命似的,一时间倒是打得难解难分,孩子们都四下逃窜,荷花被那女孩儿护着躲在祭器的后面不敢动弹,一直等到官差把所有人杀的杀、抓得抓,开始清理现场的时候,那女孩儿采拉着荷花出去,对领头的那人笑着说:“都解决干净了吗?”
“师姐,该抓的都抓了,孩子们似乎有几个受伤的,但也都是自己乱跑的时候摔伤或者撞伤的。”带头的人虽说模样看着年轻,但也至少有二十多岁,居然开口就管这个小姑娘叫师姐,不由得让荷花愕然。
那小姑娘看荷花的模样,不由得笑着说:“我不过就是人长得小,可不是当真的小孩子,若是依着年纪,你叫我一声阿姨都不为过。不过你的胆色和反应可当真是不错,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本事,不知道你又没有兴趣来给我做徒弟啊?”
荷花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开玩笑,这种打打杀杀刀口舔血的日子,她可是没有半毛钱的兴趣。
那女的倒是也不勉强,对带头的男子道:“好生照顾这个小姑娘,若是没有她帮我,我还未必能拖到你们来呢!”
那男的低头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荷花!”荷花见其他孩子都被带出去,想必是会送还给各自的家人,可自己还得站在这儿跟这两个不认识的人说话,心里不免就有些焦急,这么多天了,家里会不会都以为自个儿死了或者是没救了?
“原来你就是荷花,你家一天三遍的去府衙打听消息,这下可总算是盼到一家团聚了。”那男子似乎对荷花的名字很有印象,“你若是着急回家,我骑马送你过去好不好,比他们要快上很多。”
荷花想都不想就连连点头:“那就多谢你了,我也特别的想念家人,虽说我在里头吃了些苦头,但是他们在外头肯定比我还要煎熬。”
那男子把荷花抱上马背,自个儿也翻身上去,这个地方似乎是在山里,他纵马疾驰,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平地的官道,然后一路疾驰进城,虽说早晨的街上人已经不少,但是他却毫无顾忌地打着响鞭,一路把荷花送到济春堂门口。
正在卸门板准备开门的伙计看到他俩,惊讶的一时合不拢嘴,把手里的门板一丢就往后院儿跑,嘴里大声地喊道:“祝大姑,祝婶子,你家荷花回来了。”
荷花被那人从马上放下,还没站稳就见祝大姐和方氏跌跌撞撞地抢出门来,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似的,扑到荷花面前两三步的地方又顿住了脚步,直愣愣地盯着荷花,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好像一旦眨了眼睛,荷花就又会凭空消失似的。
不过荷花可管不了那么多,看见祝大姐和方氏都比先前足足瘦了一圈儿,心里早就酸楚得要满溢出来似的,扑上去搂住二人的脖子,脸贴着脸地叫:“大姑,娘,我、我回来了。”
方氏直到女儿冰冷的小脸儿贴在自个儿脸上,才像是忽然还了魂儿似的,双手捧住荷花的脸蛋儿端详了半天,又忙看身上可有伤还是什么。
“娘,我没受伤,你放心吧!”荷花抬手给方氏擦拭着脸颊的泪水,不过才几日的功夫,方氏就已经瘦得双眼深陷,原本圆润紧绷的皮肤也变得松垮,眼角额头满是细纹,似乎一天当一年那么过来似的,“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傻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只要你平安回来,就是用娘的命去换都行!”方氏这会儿终于相信女儿是当真地回来了,抱着荷花放声大哭起来。
祝大姐还算是比方氏镇定,见荷花没事,就忙从袖儿里掏出银子要赏给送荷花回来的官差,不过那人只是笑笑道:“这回能顺利的救人出来,也多亏你家姐儿机灵,我师姐特意嘱咐我给送回来的,哪里还敢要赏钱。你家姐儿的身上是没伤,不过在山里关了好几日,日日吃糠咽菜的,你们且略住两日,给她调养调养身子再回家吧!”
荷花闻言忙摇头道:“用不着,我身子好着呢,在城里多住一天就多花一天的银钱,回家养着也是一样的。而且我想爹和大哥、大姐、博宁和栓子也不知咋样了。”
那男子有些意外地瞥了荷花一眼,然后笑着说:“还是略住两日吧,府衙许是会有赏银,我尽量帮你们早些个送来,让你赶紧回家!”说罢一提马缰,就飞驰而去了。
祝大姐见那人离开,才略略地松了口气,神色似乎有些复杂,却也没多说什么,只对方氏道:“赶紧抱着荷花进去吧,别堵在人家铺子门口。”
方氏连声应是,抱着荷花进了后面,麻烦小秀烧热水过来,祝大姐在水里添了些柚子叶,二人给荷花清洗干净又换了新衣裳。
祝大姐有些哽咽地说:“回来就总算是好了,当初是我领你出来的,这些天我这心里,天天被蚂蚁咬似的,这会儿见到你没事,大姑这颗心总算是能安宁下来了,不然我以后哪儿还有脸面见你爹娘。”
荷花凑上去跟她贴贴脸道:“大姑,这次的事儿谁也怨不着,别说是咱家,那么多大户人家的孩子,出门前呼后拥的不还是被抢了去?”
方氏也道:“大姐,我早就说,孩子他爹跟我都不会怪你的,这事儿又不是谁想发生的,就算荷花救不回来,我们也还没糊涂到把这个责任推到大姐头上。”
“不说这些了,荷花回来就是天大的喜事,以前的霉运就都让它过去吧!”祝大姐连着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你陪着荷花再住两日,让大夫给荷花把脉瞧瞧身子,该吃什么调养别吝着钱,我这儿还有几两碎银子,你都先拿着,我今个儿就找个车回去,给家里报个平安,老二他们在家指不定怎么着急呢!”
方氏还没顾上推脱那些碎银子,祝大姐就已经急匆匆地走了,方氏领着荷花在济春堂又住了两日,那个官差还当真没有唬人,第三日的早晨就有官差来送了两锭银子,虽然只是十两的小锭,但也白花花的差点儿晃花了方氏和荷花的眼睛,压根儿就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赏银。
给了赏钱送走了官差,荷花抱着两锭银子都不想松手,见方氏回来笑得见眉不见眼地说:“娘,你说我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呸呸!”方氏忙啐道,“小孩子童言无忌,这种叫什么福气,咱宁可不要,只要人平平安安的才是最好!”
她见荷花还是搂着银子不放手,不由得取笑道:“娘以前咋没看出来,咱家荷花是个小财迷啊?”
荷花冲她吐吐舌头,心道,自个儿也不想这么财迷,但是如今自家的家境这样,这回找自己怕是也花了不少钱,有了这笔钱全家就不会在秋收前饿肚子,大哥也不用去医馆做学徒了,所以她在心里合计了一下道:“娘,这回在城里找我,都是大姑出的银钱吧?这个银子咱拿一锭去外头敲成碎银,除了还给大姑的,剩下的留着秋收前买粮吃,另外一锭留着给博宁做束修,他实在是该开蒙了,不然都要被村儿里的那起孩子带野了。”
第五十九章 贴秋膘【月票40加更】
今天下午登录不上来,结果跑去看小说《重生之珠光宝妻》,从来不看现代文的我,居然看得津津有味,看到完全忘记时间了,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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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抢的阴云并没有对荷花造成太大的困扰,对家里就只说是在城里生急病所以耽搁了些时日,至于城里那些事情最后是如何处置的,荷花半分都没放在心上。
但是自从那件事之后,方氏对家里的孩子越发的小心起来,尤其是两个半大不小的,从来都不许自个儿一个出去,博宁就很不幸的成了荷花的小跟班,每每都要跟着荷花去下地或是上山。
荷花唯一觉得欣慰的是,自个儿费心腌渍的甸枣子并没有浪费,虽然没人有心思去卖钱,但庄户人家思维中固有的节约观念,还是让她把两个坛子拉回家重新吊进了井里。进城去接方氏和荷花的时候,寻了处做沙糖冰水的店谈了价钱。荷花买了个青瓷小罐,单独留了一些出来,又用卖甸枣子的钱买了两块尺头并两盒蜜渍果子,准备拿回去给齐夫人还礼。这些都扣除之后还余下了四吊多钱儿,虽然祝大姐直说最热的天儿过去所以卖得太便宜了,但那掌柜说若是明年有他还要,所以荷花心里格外的满足。
回家后四吊钱被荷花分作两份,一份儿给了祝老四,另一份儿交给方氏好生收着。
博荣因为这回被拐的事儿,对荷花似乎有着满心的歉疚,接连几日那种不出声的照顾和讨好,让全家人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荷花没办法,只好寻了个他不去学堂的时候,拉着他上山去捡橡子,一路上又是劝解又是撒娇的,虽说还不能完全解开他的心结,至少不似先前那般小心翼翼,相信心里的疙瘩以后会慢慢的平复。
今年家里抓的两只小猪羔子,这会儿已经长成半大的猪了,天天吃的也渐渐多了起来,所以一旦地里没事做,家里的孩子就都去山上拾橡子,回来之后也不用拾掇,直接倒在院儿里的地上,平时就可以撮了去喂猪。
荷花家人多又都勤快,没多久院儿里就铺了厚厚的一层橡子,全家进进出出都踩在橡子上,一个没留神就滑个屁股墩儿,然后惹得全家哈哈大笑。
这天博宁跑回来道:“娘,咱家咋不磨橡子面儿吃?”
“傻小子,那橡子面儿涩得不行,除非是饿得没粮下锅,如今谁家还吃那个?”荷花正在院儿里拾掇她那几株打算留种用的蜀黍,听到博宁的话忍不住说他,“不信你咬开一个尝尝看。”
博宁还偏生就不信邪,从地上抓起一个剥了壳就啃,随即就丢开然后使劲儿地往外吐,又去舀水漱口,满脸不解地说:“还真是没法吃。”
方氏从屋里出来,往儿子嘴里塞了个圆枣子道:“虽说咱家日子紧巴,你们也算得上是没吃过苦的了,记得我小时候遇上荒年或是遭了灾,别说是橡子了,连什么草根儿、树皮,全都被人挖了去吃,连地里的田鼠啥的都不放过,好多人到处寻田鼠窝和山上的花鼠子窝,挖开找它们的存粮来填肚子……”
祝永鑫从外头回来吃饭,听到方氏讲这事儿,不由得打断道:“那都是啥时候的老黄历了,日子都是越过越好的,说那些干啥!今年夏天家里发生了不少事儿,明天就是立秋,你中午拾掇两个荤菜,给孩子们贴贴秋膘。”
“那还用得着你说,老早就想着呢!”方氏笑着指指院儿里的鸡道,“明天中午杀一只鸡,再去割一块儿肉不就是了。”
“娘,那鸡还留着下蛋咧!”荷花闻言不赞同道。
“知道你天天盯着攒钱,我抓只小公鸡杀就是了,咱家又不抱小鸡儿,用不着留着,大不了以后再抓一只回来。”正在下蛋的母鸡方氏自然也是不舍得动,那一个个实打实的鸡蛋,可比全家吃一顿鸡肉解馋来的实惠得多。
“正好家里还有去年晒的蘑菇,到时候炖它一锅,补了秋膘好有力气秋收干活!”因为荷花家的蜀黍苗儿育起来的早,所以如今已经开始抽穗儿,瞧着辛苦了几个月就要见到收获,祝永鑫的心情好得不行。
第二日一早,祝永鑫老早就把家里的秤杆子翻找了出来,这种是称较重的东西用的,竖起来一人多高的大秤杆,找个木棍穿过秤杆上头的金属环,一端搭在仓房上,另一端自己扛着,然后把孩子们都叫出来,挨个儿抓着秤勾子,双脚离地,方氏就赶紧地去拨秤砣。
几个孩子都挨个秤完之后,方氏皱眉道:“荷花才二十二斤,平时吃饭跟吃猫食儿似的,又整天地里山上的乱跑,结果光长个儿不长肉。”
“长那么多肉干啥,过年等着被宰啊?”荷花倒是对自己的身材很是满意,女孩子到开始发育之后,脂肪组织自然会增加,到时候说不定就要担心减肥的问题了。
博宁见荷花下来,就跟个猴子似的抓住勾子,方氏一看不禁又说:“瞧瞧,博宁还是弟弟呢,都三十七斤了,快比荷花重一倍了。”
荷花平时也没瞧出博宁胖,奇怪地上前伸手捏捏,笑着说:“这小子瞧着不胖,结果肉都是结结实实的,难怪这么沉。”
“今天贴秋膘,荷花得多吃点儿,博宁就吃青菜就是了!”方氏故意说着,然后往秤勾子上挂了个土篮子,先秤了斤两,再把栓子搁进去。
栓子如今已经十个月,自个儿已经能稳稳当当地站着,有人扶着还能稍微迈迈腿儿,对家里人也都会叫了,只不过有时候咬字不清,管哥哥叫刀刀,管奶奶叫那那,但是基本上认人儿和叫人已经不会出现管谁都叫爹的情况了。
午饭方氏准备的很是丰盛,小鸡儿炖蘑菇、红烧鲤鱼、五花扣肉,还有自家种的扁豆、茄子。
家中很久没有改善伙食,几个孩子都吃得油嘴马哈,只有荷花的筷子基本还是往素菜里伸,让方氏瞧着就觉得心里发酸,直接端起荷花的碗给她夹了一大块鱼肉,又盛了扣肉,最后还挑了个鸡翅根给她。
荷花见状直叫苦不迭:“娘,自家新鲜下来的菜多少好吃,非给我盛这么油腻腻的东西。”
“贴秋膘、贴秋膘,没有油水哪里来的膘儿?”方氏嗔道,“家里还不至于连一顿肉都给你们吃不起,今个儿都敞开儿了吃。”
荷花知道这是方氏的好意,就也不再推辞,笑眯眯的都吃了个干净。午饭过后依旧是往山上跟齐锦棠的老地方去,传纸条几乎成了二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一本农书也已经都讲解的七七八八,他时不时的会掺杂一些游记或者奇闻异事。
中午吃得太饱,所以荷花一路溜达着绕了个大圈子才往山上去,却意外地瞧见齐锦棠已经在树下,正捧着本书看得出神儿,直到荷花走进了才听到脚步声。
“怎么,你娘又回你外祖家了?”荷花歪头问道。
齐锦棠往旁边挪挪身子让荷花坐下道:“是,明个儿是我大舅的生辰,我娘提前一天回去帮着张罗张罗。”
“那你明天是不是也能出来?”荷花闻言眼镜亮晶晶地问,“我想找你借几本浅显的书看看。”
齐锦棠心里先是一喜,听到后面的话笑容中不免多了两分无奈,歪着头问:“你就没啥别的想跟我说?”
荷花眨巴着眼睛,很迷茫地看着他问:“说啥?”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双手一拍道,“对了,上回送给你娘的东西她喜欢吗?”
“喜欢,那甸果弄得我也很喜欢吃。”齐锦棠觉得自个儿拿荷花实在没了法子,只能含蓄提醒地问道,“你给我娘买东西的钱哪里来的?”
荷花这才明白过来他要问的是什么,伸手推他一把道:“你这人,要问啥还不直说,咋也学会拐弯抹角的?”
“我也是听我爹说起才知道的,那起人在各地都经常犯案,上回抓到的那些人都已经处死了,虽说现在看见你好端端的,但是我一想到你当初被抢走了,就还是觉得后怕。”
“都过去的事儿了,提来干啥!”荷花不当回事儿地摆摆手道,“我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出事的。”
“我看你心里除了庄稼就没别的东西了吧?”齐锦棠笑着打趣她道。
“谁说的,当然有别的,有爹,娘,大哥,大姐,博宁,栓子,还有好多人呢!”荷花一边板着手指头数给他听,一边偷偷用余光去瞄他的神色,见他越听脸儿越垮下来,不禁哈哈笑出来道,“自然还有你。”
齐锦棠脸上装作不在意,但还是偏头说:“还算你有良心。”
他那种小孩子耍脾气的模样,把荷花逗得笑个不停,好不容易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道:“你喜欢吃那甸枣子,我家里还有后来自家做的呢,我明个儿给你带来一罐。”
齐锦棠闻言忙道:“不用了,家里的还没吃光呢,我娘见我爱吃,就都搁在我那边了,我每日当个玩意儿吃,哪里吃得多少,再盛来还不浪费了。”
“那倒也是,你若是吃没了就写条子找我要。”荷花没听出他那么急急地拒绝有什么不妥,却也没再坚持要给他带一罐来。
第六十章 入秋
每每回到天津似乎都会例行的感冒,这次回来一周无事正偷着乐呢,但是事实证明,乐极生悲的事儿常常发生……到底还是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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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一过,北方的天气就开始凉爽了下来,虽说中午的秋老虎还有些毒辣,但是早晚已经开始有了些许的寒意。荷花自来就怕冷,所以早晚进出都早早地套上了夹衣,只不过她身量纤瘦,倒是也瞧不出臃肿。
自那次被抢走的事儿之后,方氏对荷花似乎又比以往更多了一分怜爱,见她怕冷就早早地开始拢了个火盆儿,每晚端到炕上给荷花暖了炕席和被褥才拿下去。饶是这样,荷花早晨也都要比夏日里多赖一小会儿,等到露水差不多下去了才肯起来,茉莉笑话她就是个窝冬的猫儿,干脆给她寻个雪窝子冬眠算了。
刚刚入秋,荷花家提前育苗的几亩蜀黍就已经基本都开过花,进入了最关键的灌浆期,原本都支棱朝天的穗儿也渐渐低下了高昂的头。
因为灌浆期间需要许多的营养和光照,所以荷花早早就准备了积好的肥让祝永鑫都上到了地里,最近的天气艳阳高照的,光合作用不成问题。但是荷花扳着指头算算,似乎已经好多天没下过雨了,趴在炕沿儿上道:“爹,今个儿开渠放点儿水湿湿地吧,我算着好久没下雨了。”
“嗯,知道了!”祝永鑫应着,然后回头对方氏道,“我昨个儿听老四说,方庄子那家想让梅子秋后就嫁过去,你这几日抽空去问问娘,有啥要咱置办的,或者直接出钱也行。”
“你放心吧,这样大的事儿还用得着你嘱咐,我自然会去跟娘和大姐商议的。”方氏在围裙上擦擦手上的水,找个干净的包布裹了两个饼子,出去塞给祝永鑫道,“秋后的活儿忙,我去娘那边看看,商议个条条框框的出来以后就去地里帮你,咱家这回两批蜀黍间隔了不少时日,还算能稍微错开些。你干活悠着点儿,如今也都是快奔四十的人,一口气儿干得狠了当心累着。”
“你今个儿这是咋了,平常也没见你说这些!”祝永鑫被方氏突然间溢于言表的关心弄得有些抹不开。
“你这人真矫情,关系你一句还不成了?”方氏白他一眼道,“赶紧下地去吧!”
荷花这会儿也从被窝里钻出来,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被褥,跳下炕道:“娘,我跟你去奶那边。”
“商量你小姑的事儿你去干啥!”方氏把搁在锅里温着的粥和饽饽端出来,“先过来吃饭。”
“我跟去听个热闹呗,大姑嫁人我都没赶上呢!”荷花接过还温热的早饭,搁在桌上然后回身儿搂住方氏的脖子道,“娘,你最疼我了!”
方氏轻捏她的腮帮子道:“天天就会给我灌迷魂汤,你乐意去就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先去了,你自个儿吃好了来寻我。”
荷花狼吞虎咽地吃了早饭,把碗往桌上一推,努力咽着最后的一口饽饽,对炕上做针线的茉莉含含糊糊地说:“姐,你帮我收拾了,我赶紧走了。”
“火烧屁股啊?”茉莉嗔道。
“我去听个明白,等你要嫁人的时候说给你……”荷花话没说完,就觉得脑后劲风将近,忙一矮身子,绣花的鞋垫儿越过她的头顶砸在墙上,她朝后面做了个鬼脸儿,然后头也不回地朝老祝头那边院儿里跑去。
一进院儿就见芍药在厢房门口,手扶门框满眼羡艳地看着自己道:“荷花,看你跑的飞快真好。”
荷花的眼睛朝下一扫,见芍药已经穿上了小脚的弓鞋儿,不由得觉得自己双脚一阵发紧,又觉得她着实可怜,便开口安慰道:“只有乡下人才是我这般大脚满处乱跑呢,三婶儿盼着你以后享福,才给你裹脚咧!”
屋里传来刘氏的大嗓门:“刚过年的时候就说给我们盖房,到如今还是住在这院儿里,没地儿做饭只能自个儿在院儿里搭灶,我跟孩子爹商议着,既然爹妈指望不上了,还不如自家攒钱盖房,这会儿手里紧巴着呢,哪里有钱拿出来?”
祝老四似乎只要一跟刘氏说话,言语里就都带着火气:“三嫂你这话说得,两个月前爹娘说给你们起房子,是谁说天太热不好劳动乡亲们,这才商议着说挪到秋收忙完之后,趁着上冻之前就起来了,你如今这话说给谁听呢?你要是不信就问大姐,爹娘早把给你们盖房子的钱单独的搁着呢!”
听扯到了祝大姐身上,刘氏登时闭上了嘴,跟祝大姐一个院儿住着,她可是没少吃苦头。虽说祝大姐一门心思都扑在留哥儿身上,但是有大女儿的撑腰,杨氏比以前也硬气了几分,所以她也讨不去什么好处。
李氏见她碰了钉子,抿嘴一笑这才开口道:“娘,小妹的婚事就是咱全家的事儿,不管是出钱、出人还是出力,孩子爹又是老大,我家都绝不含糊的。不过咱家好久没办喜事儿,我也不知道最近外头各样事物的行情如何,所以娘且说个数儿出来咱们听听。”
杨氏见还没说道钱,两个媳妇就开始话中有话的,心里就有些个不太乐意,一样一样的数着道:“咱家也不跟外头谁家的有钱人比,只跟着俗令儿走,比照着当年给大姐儿置办的,再稍微添些个也就是了。拿多了咱家没那个钱,拿少了梅子嫁过去也寒酸,到时候丢的还不是老祝家的脸。”
方氏给杨氏满上杯中的水,柔声道:“娘,都需要啥你说就是了,都是自家的兄弟姊妹,谁也不会亏待梅子的。”
“夜净、子孙盆、长明灯自然是少不得的,合欢被褥、炕琴、炕柜、桌椅也都得置办,另外还有杯碗盆碟什么的也得备一套才好……”杨氏就把自个儿这些日子心里盘算着的一一给媳妇们念叨着。
还没说完就被李氏打断道:“娘,你就估摸个价儿,咱各家拿银子就是了,至于弄个啥样的,咱肯定都得可着梅子喜欢不是?要说如今这东西,那价儿可是一天一个样儿,想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那嫁妆也算是体面了,可也不过才五吊钱,可是前几日听我娘说,她娘家那边一个远房的侄孙女儿出嫁,家世就跟咱家相仿的,只按照乡例置办的,就花了足足十吊钱,可当真是没法比喽!”
杨氏原本是想说除了摆酒一共用十五吊,因为祝大姐说她也出一份,所以每家不过三吊钱,但是被李氏这话一堵,若是再说十五吊,肯定就会显得自己说的太高,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祝大姐坐在炕上逗弄着留哥儿,见状开口道:“那方家后生好歹是个读书人,若不是因为守孝,今年早就去考了秀才回来,人家不嫌弃咱家这实打实的庄户人家,咱家也不能太拿不上台面儿。我昨晚跟娘商议了,你们三家每家出三吊钱,娘说要拿出五吊钱给梅子做体己,这样就是十四吊,我寻思着大喜的事儿凑个整数比较好,所以我拿出六吊钱,正好是二十吊,你们觉得如何?”
李氏听说一共要二十吊钱,脸色顿时就有些阴沉,但是还算识趣没有开口说话,毕竟大头都是杨氏和祝大姐出的。
刘氏却已经“嗷”地一声跳起来嚷道:“娘,你十里八乡的去打听,谁家嫁闺女拿这许多的钱?咱家就是个普通种地的,图那么大的脸面做啥?”
“许多钱?哪里的许多钱?”祝大姐不悦道,“若是你们三家和娘每家拿三吊钱,那也不过才十二吊,嫁妆加上摆酒,你以为还宽裕不成?多出来的钱是娘和我给小妹的体己,如今已经分家也轮不到你管,我们若是私下偷着给你以为你会知道?不过是看在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办事儿也不喜欢藏着掖着,我给多少就是多少,你若是有意见,那咱们就二十吊钱,算上我一个五份儿平摊,怎么样啊?”
刘氏一听这样自个儿更要多拿钱出来,立刻死死地闭上了嘴。
“大姐说得有理,每家拿三吊钱的确不多,若是有啥要帮着做的,娘和大姐一定跟我们开口才是。”如今分家后地里庄稼长得好,荷花上回得了二十两赏银还剩十余两在家藏着,另外卖甸枣子的钱也足够家里买粮吃到秋收,所以方氏说话也比以往多了几分底气,上炕去跟祝大姐研究家具的样式。
李氏见如今方氏也不似以往的低眉顺目,祝大姐更是硬气,祝老四还没娶亲所以心里也偏向老娘和妹妹,自个儿就也懒得多话,毕竟三吊钱对她来说也不过就是个妆粉钱儿,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刘氏两口子本来就不是个会过日子的,大半年没攒下半个铜板不说,当初分家时候得的那些也基本都被祝老三输了个干净,所以脸上的神色就有些难看。
李氏见状故意挤兑她道:“呦,弟妹这是怎么了,沉着一张脸,是不舍得梅子嫁出去,还是不舍得出那三吊钱啊?若是手里不富裕,那我先借给你也没啥不行的。”
第六十一章 下霜了
这几天随着感冒的加重,小无只能放慢了更新的速度,主要是怕自己在鼻塞头晕的情况下写歪了东西,希望亲们能够体谅两天。查资料查入神了,一抬头居然都过了1点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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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姐也知道几个兄弟们家里的情况,也没急着催钱,只说自己先拿六吊钱出来用着,其余人的等秋收后再拿来就是了。
刘氏眼巴巴地瞧着祝大姐回了一趟屋,不大一会儿就拎着六吊钱回来,心里就跟猫爪子在挠似的,出门后跟方氏念闲秧地说:“你说大姐那箱子里,得有多少的银钱,拿几吊钱出来都不当回事儿似的,果然不是咱们能比得。”
方氏装作没有听到,直接就领着荷花往地里去帮祝永鑫干活。到了地头方氏一把扯住抬脚就要往水沟里踩进去的荷花,“想啥咧?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的。”
“我在想,小姑嫁人一共拿二十吊钱做嫁妆和摆酒,咱家得多赚钱,等大姐嫁人的时候,怎么也得比小姑的多一倍才好。”荷花骨碌着眼睛道。
“噗!”方氏闻言笑出声来,戳戳荷花的脑门子说,“那你说说,等你出嫁的时候,娘得给你陪送多少?”
“我……”荷花嘟起嘴,“我自个儿赚就是了,不用爹娘陪送。”
“好,你自己赚来的钱娘都给你攒着,上回卖甸枣子还花剩下两吊钱,给你单独收着呢!”方氏这回倒不是在玩笑,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其实官府的那二十两赏银,按说也应该分毫不动的给你留着的。”
荷花一看自己的话让方氏心里不得劲儿,赶紧道:“刚才是我说错话,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这会儿还小,攒啥个钱?”
“现在看着小,其实一转眼儿就变成大姑娘了。”方氏伸手摸着女儿的头顶道,“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梅子也不过才两三岁的年纪,如今这么一晃眼儿,就也到了要出嫁的时候,再晃这么几眼,茉莉和你也就都大了。”
荷花这会儿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虽然知道方氏不过是一时的感慨,但也觉得她话里有着许多的伤感。
幸好祝永鑫薅地过来给解了围,“你娘俩站在地头干啥咧?”
荷花叫了声爹,跳下田埂去看蜀黍,最先种下的几亩蜀黍已经变得饱满结实,在秋日的阳光下一天天羞红了脸,含羞带怯地低下了头,看着一个个沉甸甸的穗子,荷花眉开眼笑地说:“爹,咱家这几亩的蜀黍,趁着这几日天儿好,就赶紧的收了打出来吧!”
祝永鑫吧嗒了两口烟道:“嗯,我也是这么寻思的,不过当初若是都听你的,把所有的苗儿都提前育出来,这会儿怕是就都成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的想法也不过是书上看来的,行不行谁也不知道,爹这么做也算是双重保险起见,没啥好后悔的,而且我当初选种的时候,选的都是大而饱满的,所以这一半儿地的蜀黍,待打了粮食出来,估计是能占收成的六七分呢!”
荷花转身又去看另外几亩地的蜀黍,这会儿刚刚抽穗开花,有个别的已经开始进入灌浆期,她在心里掐算了一下天气,有些担心地说:“爹,我怕这庄稼还没成,就得先让霜打了。”
“所以我说当初真不如都育苗了。”祝永鑫显然也有这样的顾虑,皱着眉头下意识地看看天,“就看老天爷给不给庄户人活路了,今年除了开春儿晚,好歹还算是风调雨顺,但秋后这会儿是一天冷过一天,怕是当真要提早下霜,这些个还没成的庄稼,可就彻底的完了,只能撑过一日算一日了。”
荷花心里却并不赞同祝永鑫的话,作物灌浆的时候,那可当真是一天一个样儿,能多撑一日就能多打不少粮食,自家的地也不大,想要防霜冻并不是没有法子的,但是最麻烦的问题就是,自家没有温度计,她也不会人家那种老农民的经验,能看出天气的变化,只能日日都警醒地瞧着。
她让祝永鑫把开渠放水的时间改在了晚上,提高地里土壤的适度,也能很好的在降温时保护作物的根系。
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在要下霜的时候用烟熏发驱霜,所以荷花每日都半夜爬起来,偷偷溜出去感受一下外面的温度,生怕哪天就不声不响地偷偷降霜,弄得个措手不及。
祝永鑫和方氏这两天忙着在地里收蜀黍,茉莉在家做饭,中午送到地头上去吃饭,所以几个人晚上都累得不轻,谁也没发现荷花的小动作。
基本把所有的庄稼都收割干净,祝永鑫蹲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说:“明个儿让荷花和博宁去地里翻捡翻捡,看有没有落下的穗儿,我跟爹说好了咱家要用牲口,趁着天好赶紧的给打出来。”
“嗯,你说了算就是了。”方氏在炕上缝棉衣,把针在发鬓处抿两下问,“我这两天看着,咱家今年这个蜀黍穗儿可是比去年的沉甸,估计打出来应该不少。”
“还不都是荷花的功劳!”祝永鑫笑着看向女儿,见她在炕梢歪着昏昏欲睡的模样,有些担心地说,“我这几天怎么瞧着荷花一直都没精打采的,是不是病了?”
方氏忙也回头去看荷花,她这几日下地忙的回来一挨炕就睡了,还真没注意荷花是怎么回事,凑过去跟她贴贴额头道:“感觉也不烫啊!”
荷花被她的举动惊醒,忙道:“我没事,不过昨晚没睡好而已。”这会儿也没有个闹钟什么的,她生怕自己晚上起不来,只好强撑着直到半夜出去看过天气才睡,自然就是睡眠不足,白天能有精神才是奇怪。
她既然被吵醒了,就扭头问祝永鑫道:“爹,爷说没说啥时候下霜?”
“没说,不过我估摸着,也就这几日了!”一说起下霜,祝永鑫就又皱起了眉头,家里怕霜打的菜都已经收了,唯有那几亩地的蜀黍,让人心里揪着难受,虽然嘴上说熬一天算一天,被霜打了也没办法,但是那毕竟是辛苦了大半年的收成,哪里有动动嘴皮子那么容易。
“爹,我知道个法儿可能能驱霜,要不咱家试试?”荷花心道自己这么熬着也不是办法,还是让祝永鑫也知道,提前准备着总比到时候来不及要强。
“啥法子?”祝永鑫立刻就精神起来,烟锅子丢在一旁就过来问,“你咋不早说,害我着急上火了好几天。”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反正就是要下霜的日子,每晚子时过后,把干柴草或者是秸秆垛在上风处,点燃之后盖上湿草,这样就会烧出很多的烟,每亩地得堆五六个柴草堆,这样烧出来的烟就能把整片地都笼起来,霜就落不下来了,差不多得烧到天蒙蒙亮才行,虽说这法子不费什么钱,但是着实牵扯精力,大半夜都没得睡了。”荷花把自己记忆中的法子说出来给祝永鑫听。
“少睡几晚算个啥,那打出来的庄稼可都是银钱。”祝永鑫闻言心情大好,伸手刮了刮荷花的小鼻子道,“我去跟你爷他们商议一下,到时候若当真管用,爹给你扯花布做新衣裳。”说罢就一阵风儿似的跑了出去。
方氏咬断线头笑着说:“多久没见你爹这样了,愁了好几日总算是放下了心事,倒跟个孩子似的。”说罢见荷花那边没有动静,回头一瞧孩子已经又歪着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铺开了卷在炕里的被褥,把荷花抱过来让她睡得舒服点儿,这才又开始继续做自己手里的活计。
老祝头也是个万事等不及的性子,听了荷花的法子觉得可行,立刻就指使几个儿子按照各家的亩数堆好了柴草垛,并且分配了任务,几个儿子每晚轮换盯着,一旦下霜就赶紧把全家叫起来去熏烟。
祝永鑫和祝老四还把消息说给村儿里的乡邻,至于有人信有人不当回事儿的,他们觉得自己尽心了就也不再去管。
柴草堆堆上的第三日,正赶上祝老三晚上去看着,他灌了几口黄汤子就窝在一个草垛子后头睡得香甜。荷花前些天一直晚睡,一下子不用自己管了,反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大半夜的还是披着衣裳起来出门看看,一开门就觉得外头寒气逼人,心里就暗叫不好,蹲下往草叶子上一摸,更是凉沁沁地冰手,赶紧回屋叫醒祝永鑫道:“爹,你出去看看是不是要下霜了?”
祝永鑫睡得迷迷糊糊,一听下霜腾地就翻身起来,衣裳都没套就往外跑,他对于天气的经验比荷花丰富,也顾不得管祝老三怎么没来报信儿,回屋叫醒了几个孩子,让方氏给穿好衣裳,自个儿套上衣裤就赶紧往另外两个院子去叫人。
到地头寻了上风处点起早就堆好的柴草,又盖上了淋湿的干草,待烟雾笼罩了几亩地之后,荷花这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老祝头那边也忙活好了,让梅子和杨氏看着,他气哼哼的要打老三,祝永鑫哥几个都在拉架,荷花窝在方氏怀里,撇撇嘴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第六十二章 恶人须得用狠
这话被身后的芍药听了个正着,扭头扯着刘氏的衣襟问道:“娘,啥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刘氏正紧盯着老祝头那边,生怕自己男人吃亏,被芍药一扯才会过身儿来,抬腿就把芍药踹到一旁骂道:“哪里学的浑话就瞎说。”
芍药哇哇大哭起来:“我刚听荷花说的……”
刘氏气得也顾不得看自家男人那边,回身就要去找荷花的麻烦,见荷花被方氏抱在怀里似乎已经睡着,冲上去就掐住荷花的耳朵骂道:“你个小妮子,人小嘴倒是不饶人,风凉话说得挺顺溜啊?一看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在家里你爹妈没少教你怎么挤兑人吧?”
荷花本来已经进入了梦乡,忽然觉得耳朵一疼,醒过来就听到刘氏没头没脑的骂声,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
但是方氏却已经恼了,劈手朝刘氏脸上打去。
刘氏许是觉得平时方氏太好拿捏,压根儿就没有防备,被这一巴掌打了个正着,她顿时觉得被打得眼冒金星,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她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气得“嗷”地一声就要扑上来跟方氏撕扯。方氏护着荷花往后退了两步,梅子和祝大姐就已经拦在刘氏的身前。
祝大姐厉声道:“你干啥?想造反啊?”
刘氏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方氏嗷嗷地喊:“到底是谁要造反,她打我个耳刮子你们咋不说,我干啥都不对是不是?”
“呸!”祝大姐朝她啐了一口道,“你自己男人不争气,你不说平时在一旁劝导着他学好,反倒是助着瞒着的,如今要不是荷花半夜起身儿来,咱家这么大片的蜀黍就全都被霜打死了,你这会儿非但不说羞愧,还跟个孩子过不去,你怎么就那么腆着个脸?”
“我男人?我男人还不是你弟弟,还不是你们老祝家的儿子?”刘氏跳着脚骂,“你家地里长的苗歪,居然还怪薅地的?说到哪里去会有这样的道理?”
祝大姐被她气得浑身哆嗦,抬手指着她骂道:“这话说的越发的不像话起来,我弟弟再怎么不好,当初还不是你家上赶着来攀的这门亲事,如今这样你赖谁?也不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若不是在我家,随便换个人家早就把你打出门去了,你就打量着娘心肠软,妯娌们又都是本分人,越发把你惯的不像个样子了是吧?”
刘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道:“这日子没法过了,我给你们老祝家生儿育女,上敬老下养小,嫁过来这么多年连个自个儿的屋都没有,到头来还要被人欺负挤兑,我还不如投江死了去算了,也省得在家谁看我都碍眼……”
芍药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听了流失说要投江死了,吓得扑过来也抱着她哭:“娘……”
“我可怜的闺女啊,有人要把你娘往死路上逼,与其让你落在后娘的手里,娘还不如抱着你一起去了,咱娘俩在黄泉路上也能做个伴儿。”刘氏见芍药过来,更是来了劲头,搂着芍药哭得呼天抢地的。
荷花窝在方氏怀里,冷眼瞧着刘氏在那边撒泼打滚,低声嘟囔道:“真想寻死还不悄悄的去,哪里有敲锣打鼓连哭带嚎,生怕人不知道她要寻死的,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也亏她三天两头就闹一次也不腻烦。”
方氏正伸手给荷花揉着耳朵,听她这样说忙让她收声,这若是当真激得出了人命,那可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但是祝大姐很明显是跟荷花一个心思,上前抢过芍药塞进梅子的怀里,自个儿朝刘氏那边啐了一口骂道:“不要脸的下作玩意儿,你还有没有点儿别的手段?一吵架就要死要活的,你若是死了倒也干净,我自有钱给我三弟置办一房好的,到时候家里反倒能和睦几分!”
刘氏一听这话,顿时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冲过去把芍药抓回自己怀里,跟护着什么心肝宝贝儿似的道:“死什么死,我就算是为了我闺女不落在后娘的手里,我也得死撑地活着。”
荷花偷偷吐了吐舌头,瞧瞧对方氏道:“娘,看见没,对付三婶儿这样的人,就得有大姑的气势,只要你气势上压住了她,保管她老老实实、服服帖帖的。”
方氏见刘氏脸上哭得花里胡哨的,但已经没有了刚才那股子撒泼打滚的劲儿,反倒是帮着去拨弄柴草堆干活,也不禁觉得好笑,低头抵抵女儿的额头道:“你就古灵精怪吧!你以为你大姑那是个人就能学来的?”
“大姑自个儿有压箱底儿的银钱,到哪儿都腰杆子硬气,说话有底气,也不惧着谁。”荷花扭动身子搂紧了方氏的脖子,贴着她的脸道,“咱家一起努力几年,到时候娘的箱子里,管保比大姑的箱底儿还丰厚,到时候,让那些个平时瞧不起咱们的,都得看着娘的脸色说话,都上赶着来巴结娘。”
方氏闻言只当是小孩子玩笑,但也还是觉得很是贴心,笑着说:“咱自家日子过的好就是了,什么巴结看脸色的,娘都不稀罕。”
老祝头那边挥着锄头要打老三,几个儿子都上赶着拦着,老三又东藏西躲的,把他累得呼哧带喘的却连一下子都没打到老三身上,气得干脆拄着出头不动弹了,只嘴里骂道:“不争气的东西,以后少说是祝家的儿子,恁大个人了,还不如荷花一个小女娃子,你自个儿也不嫌臊得慌,天天除了赌钱就是灌黄汤子,我现在一看见你就来气。”说罢回头对杨氏道,“回家以后把盖房的钱拿给老三,趁早的让他盖好搬出去,我懒得跟他惹起,见不着他我还能多活几年。”
杨氏见老祝头正在气头上,自然也不会呛着他说话,不管他说什么都只应着说好,不过她自个儿心里却也觉得,还是早点儿的把老三一家分出去的好,如今祝大姐还没买房子和地,依旧跟梅子挤在一个屋住着,还带着个留哥儿,雇来带孩子的奶子在地上搭个铺暂且凑合着,在过阵子天儿凉了,总这样也不是个常事儿。
祝老三一听说要把盖房子的钱给自己,登时也顾不得老祝头刚才还满处追着打自个儿,赶紧地凑上去道:“娘,那你今个儿就给我呗?”
老祝头气得把手里的锄头朝他丢过去骂道:“你如今那眼里就只有钱,连老子娘都不搁在里头了,再过几年还不得把我和你娘这两把老骨头卖了去换钱?”
祝老三也不顾老祝头还生气,腆着脸缠着杨氏要钱,杨氏磨不过他,就应下说等一会儿熏过了烟就回去给他拿,这才算是消停下来。
这一晚上风向一直很是稳定,荷花家就只看着东头的十几个火堆,不够的时候添些个柴草,见到火势要起来,就再压一些淋湿的干草,虽然说着轻松,但是也着实很是忙活,直到天光蒙蒙亮的时候,荷花站在祝永鑫的肩头朝地里远远地望去,看自家的整片地都已经在烟雾的笼罩之中了,下来道:“差不多了,咱们压灭了火回家睡觉吧!”
但是老祝头和祝永鑫他们哪里睡得着,心里对荷花的法子还有些个不放心,都蹲在地头抽烟,打算等天亮再看看情况。
荷花早就困得睁不开眼,被方氏抱回家去睡了个回笼觉,等再起身儿都已经快到晌午,她汗巾换上衣服朝地里跑,去看看熏烟除霜的效果咋样。
路边的草木经过霜打都有些蔫吧,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叶片也不复平时的葱翠,而是变得发黑萎顿。只跑到自家地头,见几亩蜀黍都还很有精气神儿地昂首挺立,荷花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去,刚要回家迎面遇上满脸沮丧地齐老五,便问:“齐五叔咋愁眉苦脸的?”
“荷花,你瞧,我家地里的洋芋蛋子都被霜打死了,这可怎么办啊!”齐老五见到荷花跟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赶紧拉着她往自家地里去。
荷花纳闷地问:“我前两日不就跟你说差不多该挖出来了?”
齐老五一脸的羞愧道:“我、我这不是觉得多拖几日可以再多长些嘛……”
“昨个儿的霜不算大,也不过只是打死了地上的茎叶罢了,你就照着我说的去都刨出来便是了,不过千万记得,那洋芋蛋子得搁在阴凉处存着,免得生芽儿,若是发现有生芽儿的,要把芽眼儿挖干净才能吃,不然那芽儿吃了可是要闹病儿的。”
齐老五听说洋芋蛋子没事,哪里还顾得上听荷花后头说了啥,急忙地就跑进地里去刨。
荷花见他这样知道是没听进心里,回家的路上就拐去齐老五家里,把这番话又跟他媳妇说了一遍,叮嘱再三,才放心地回家。
一进屋就见祝永鑫满脸笑容地说:“荷花过来瞧,这回你除霜的法子好用,你爷喜得跟什么似的,非拿钱让我给你扯了块儿尺头,说是给你做新衣裳用的。”
第六十三章 自个儿种的最好吃 求粉红!!【PK四千二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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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已经开始下霜,所以荷花也用不着每晚都起来盯着,祝家几个兄弟见烟熏的确有效,每晚都坚持着半夜去熏两个时辰,村里的村民也都跟着模仿,一时间每晚齐家村都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
齐老五家的洋芋蛋子全都挖了出来,一过秤倒是着实不少,把他喜得跟什么似的,他担去城里卖销路也不错,原来南边儿的这种吃食已经传到了城里,只不过周围都没人种,运来的全都是别处的,总归是不如他担去的新鲜,而且他担去的还都个大圆润,瞧着也比那些个歪瓜裂枣的顺眼,一时间竟卖得极好。
原本说好给荷花家一成的收成,他为了感谢荷花一直帮忙,另外又多给了两筐,齐老五的媳妇也特意到荷花家来,给方氏怂了一块儿尺头,让她冬天做罩衣用,一再地感谢说若不是祝家帮忙,她家今年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方氏说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哪里就有那么多客气,见到人有难不帮一把才是要遭天谴的,但是左右的实在推不出去,才只好收了尺头,两家的关系也越处越好。
博宁瞧见家里搬进来许多的洋芋蛋子,就开始磨着要做来尝尝,去年人家拿来的那点儿,被荷花看得跟金蛋子似的,哪里舍得拿出来吃,全部都做了种块,这会儿见收成了这许多,自然也是该吃个新鲜的时候。
方氏看着洋芋蛋子也犯愁,倒不是不舍得孩子吃,只是她自个儿都没吃过那东西,哪里知道该怎么做。
荷花蹲在院儿里正在挑拣洋芋蛋子,要留下明年做种块儿的,其余的才是留着家里吃的,听到博宁在屋里磨方氏,忍不住笑着扬声道:“博宁,你个馋猫儿托生的,见到啥都想吃,过来帮我挑洋芋蛋子,把明年的种儿留出来,其余的让你敞开了吃!”
荷花把那些芽眼儿多的单独挑出来留着来年育种,其余的根据大小分成几筐,让祝永鑫都搁进地窖里存着,把一些个小个儿的洋芋蛋子留了一小盆儿端进屋里道:“今天咱家就吃洋芋蛋子了,省得博宁馋得跟什么似的,蹲在外头挑的时候,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瞎说,谁馋了?谁流口水了?”博宁当即反驳道,“我还不是因为这是个稀罕事物,咱全家都没吃过,才催你的。”
“好,你不馋,那等会儿做好了你可别吃!”荷花朝他圆鼓鼓的腮帮子上掐了一把。
博宁闻言眼珠子一转道:“那可不行,这东西谁都没吃过,万一不好吃咋整,我先尝尝再给爹娘吃才对。”
他的话惹得全家哈哈大笑,栓子在炕上站着拍手道:“馋、馋!”
“看见没,小弟都知道你是个馋猫儿!”茉莉笑着从荷花手里接过盆子,顺手也在博宁脸上捏了一把,然后扭头问荷花,“这东西咋做?”
荷花着急想试试自己的伸手,追在茉莉身后往灶间去,“姐,今个儿我做,我来做……”
“你做个啥?不踩着板凳都够不着锅底的。”茉莉丝毫不给她面的地说,“你动动嘴巴,我来做就是了!”
荷花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道:“那咱就做洋芋炖扁豆,辣椒炒洋芋,然后炸个洋芋饼子,再弄个洋芋泥给栓子和留哥儿吃。”
果然是荷花动动口,方氏和茉莉就开始忙活,方氏刀工好,只听到“笃笃笃笃”的声响,米白色的洋芋丝就在刀下乖巧地流淌了出来,不一会儿就堆了上尖儿的一小盆儿,荷花舀了两瓢凉水进去稍微泡一下,这边叫茉莉把洋芋都切成滚刀块儿,挑了点儿大油到锅里,把择好的扁豆和洋芋都进去稍微一炒,搁两勺酱油下去添水,小火慢慢炖着,上面架上笼屉,把一些小土豆切成四瓣儿摆在上头蒸熟。
这边弄好又在对面的灶底架火,捞出一部分洋芋丝,加面、盐什么的和在一起,锅里加了些自家榨的豆油,把和了面的洋芋丝儿盛一勺子搁进热油里,用勺背儿按压两下,就成了个巴掌大小的饼子,两面一过油就成了金黄的颜色,看着就让人觉得很有食欲。炸好的洋芋饼子都搁在一旁的笸箩里,把切丝的干红辣椒和葱丝儿丢进去炝锅,待干辣椒的香气一爆出来,就赶紧起勺捞出来,再把洋芋丝倒进去翻炒到九分熟,将刚才炸得油亮红艳的辣椒丝倒进去再略一翻炒出锅。
方氏在这边炒菜,荷花已经让茉莉把蒸熟的小洋芋块儿都取了出来,洋芋和扁豆继续在锅里炖着,蒸熟的洋芋捣成泥,加了盐和立秋时候剩下的鸡汤,搅匀之后又放进锅里略一蒸热,这下四个菜就全都出锅了。
方氏用提篮每样菜都装了些,让博荣去给杨氏那边送去,回来之后自家才开饭,祝永鑫和方氏都喜欢辣椒炒洋芋丝和豆角炖扁豆,两个人基本吃了一大半,茉莉和博宁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儿,对炸的薯饼赞不绝口,吃得手上嘴上都是油汪汪的,栓子对加了鸡汤的土豆泥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居然乖巧的比平时多吃进去不少的饭菜。荷花自个儿也吃得很是香甜,虽说不是头一回吃,但是通过自个儿的努力种出来的,吃到嘴里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祝永鑫又夹了一筷子洋芋丝儿,扒了口饭道:“这东西还真怪好吃的,难怪齐老五说挑去城里,不一会儿就卖光了。咱家明年也多种些个。”
“爹,这东西不过就是吃个新鲜,又不当真是什么稀罕物,而且物贱又好种,咱们明年也就自家种几陇当个吃食也就算了,明年怕是得有不少家里都种这个了。”荷花对祝永鑫的乐观并不看好,“而且再怎么说也是个佐食,没人拿这个当正经粮食吃,我今年盯着地里留了上好的种子,咱家明年还是得以多打粮食为主,那才是根本的。而且我明年想试试看拾掇爷给咱家的那几亩荒地,若是那边能拾掇的好,就在那边种洋芋便是了,左右也不妨碍自家的庄稼,种好种孬的,收多少算多少,你觉得咋样?”
祝永鑫又扒了两口饭问:“那荒地还能拾掇出来?”
荷花这话也不是随口胡说的,她之前也去那荒地瞧过几回,发现主要是那边的泥土比较沙化,不管是蓄水还是积肥都留存不住,不等作物吸收就已经随着流失掉了。但是根据她的记忆,似乎这样的沙土地若是灌溉和施肥适当,其实是很适合种植洋芋的,因为沙土地虽然保水、保肥力最差,可是土质松软透气,很适合洋芋块茎的膨大和扩张,而且结出来的洋芋表皮光滑,也很容易收获。但是这些都是理论上的东西,能不能真的奏效,还得看明年的实际情况才知道。
不过祝永鑫还是丝毫没有犹豫地就答应道:“嗯,你自个儿觉得怎么弄就怎么弄吧,左右这些洋芋蛋子也都是因为你才收回来的,那块荒地也空着没用,大不了就多出点儿力气,是好是孬的也没啥。”
方氏揉揉荷花的脸颊,有些心疼地说:“你要做啥就使唤你爹和你大哥去给你弄,别啥都自个儿来,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累出点儿毛病来可怎么好?”
“娘,没事儿,爹小时候还不是干着农活长大的,不也是长得齐齐整整的,多干活才长得快咧!”说着回头冲祝永鑫笑着说,“爹,你说是吧?”
祝永鑫这回却没有应和荷花的话,反倒是搁下碗筷叹了口气道:“听你娘的话没错,小孩子家的累大劲儿了对长身子骨不好。”
荷花见他俩难得的同一阵线,就也只好点头答应,因为半夜还要出去熏烟驱霜,所以吃过晚饭全家早早的就都睡下了,半夜祝永鑫起身儿的时候,荷花被惊醒,就听见他一边穿衣裳一边跟方氏说:“都是咱家太穷,让那么点儿的孩子都跟着操心家事,我寻思着等秋收过后,我还是去城里干活,一直到过年能做好几个月呢,就像荷花说得,去学个木匠手艺,咱家这边满山都是木头,以后要收拾个啥自己弄又省钱又方便,你觉得咋样?”
方氏到底还是心疼自家男人,听了这话并没应下,而是叹了口气道:“你也累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农闲了还不歇歇,咱家那十几亩地和我们娘儿几个还都指望着你呢,你若是累个好歹,那我们可怎么活?”
“我恁的就那么娇贵?如今茉莉也大了能帮你干活,底下几个小的也都懂事,我出去学个啥的也放心,再说不过是去个店里干活,再咋累也没下地累不是?学个手艺可是一辈子的倚仗。”祝永鑫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再说老大过两年还要去考童生试,博宁也到了开蒙的年纪,难道你就忍心让他们哥俩谁不念书,以后还跟我似的在土里刨食一辈子不成?”
听到祝永鑫说起儿子,方氏顿时就没了话说,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若是这样说,我还有甚话可说的,现在说什么还早,等先忙过秋收这阵子再说吧!”
第六十四章 我娘要不行了! 求粉红!!【PK四千四加更】】
今天第三更到,亲们有粉红的都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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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五六日都用熏烟驱霜,成果还是比较显著的,荷花到地里掐开一个蜀黍壳看看,虽说算不上饱满,但也还算说得过去,这两日后半夜她也都起来瞧过,天气一天冷似一天,看地里的蜀黍叶尖也逐渐开始有冻伤的痕迹,回家跟祝永鑫商议道:“爹,这几日越来越冷,即便每晚都驱霜怕是也效果不明显了,趁早收了吧,等过几日开始下秋雨的话,说不定连脱壳都来不及,若是淋湿发霉了损失就更大了。”
祝永鑫虽说对灌浆的情况不是太满意,但是又觉得女儿说得也有道理,去跟老祝头一商议,那几家都不想这么快收割,说要再挺几日。他自个儿心里一合计,让博荣跟学里请了几日的假,领着荷花和博宁在场上看着牲口拉着碌碡给蜀黍脱粒,他跟方氏两个人在地里连着干了几日,把剩下的蜀黍全都收了上来,然后这边扬场那边晾晒,等先前收的蜀黍都脱粒分糠进了谷仓,正好开始收拾后收的蜀黍,免得到时候都在农忙还要跟别人家争牲口用。
第二批出来的蜀黍果然有些干瘪,但是称重后觉得产量还算是过得去,祝永鑫先把要交苛捐杂税的粮食都称量出来,剩余的干脆直接都磨成了粉,留着自家熬糊糊贴饼子吃。而今年里穗儿大杆儿挺的蜀黍,都被荷花单独的留了出来第二年做种用。
老祝头那边瞧着荷花家都已经颗粒归仓,也有些按捺不住,生怕拖的时间太久也来几日的连绵秋雨,到时候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而且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驱霜的法子也渐渐敌不过天气的变化,所以他也就招呼老四一起去把庄稼都收了回来,唯有李氏和刘氏一来是要等着牲口用,二来也是觉得能拖一日是一日,这灌浆时候的庄稼,晚收成一日就能多出不少的分量。
等到老祝家这边的蜀黍收割完毕,刚晒了两日,就开始有些要变天的预兆,他着急忙慌地赶着脱了壳,都来不及扬场就赶紧先都收归了谷仓内,打算等天好的时候再拿出来扬。
老大和老三家看到变天就开始抢收蜀黍,李氏拉着大儿子博凯下地,可是博凯自打出娘胎来,何曾做过这些个农活,满嘴抱怨不情不愿地去干活,不到半个时辰就砍伤了自个儿的腿,李氏又得给他请了郎中来瞧伤,包裹严实了送回家去,她自己也是个平日不下田的,跟着干了一日累得身上没有一寸地方不疼,晚上回家强撑着热了几个饼子全家吃过,祝老大还要贪黑去继续收割,她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也知道多拖一日就多一分的损失,本想回娘家找兄弟帮忙,可打发博源过去一问,娘家也正在赶着收割庄稼,只得咬牙跟着祝老大继续忙活。
连着抢了两日,祝老大家的蜀黍抢收得八九不离十,可是老三家的还差一大半,祝永鑫本想去搭把手,但是方氏的一听他说这个,脸色就阴沉着,家里几个孩子也都不乐意,他就只好当作瞧不见老三家的忙活,去杨氏那边帮着筛糠皮儿。
方氏领着茉莉在家准备要腌过冬吃的咸菜,荷花跟着里外忙活不住地提意见,最后终于在往年腌咸菜的基础上又增添了几种新花样儿,酱黄瓜、鬼子姜、干萝卜条、芥菜疙瘩、辣白菜,全都各自压在坛子里,搁在后院儿的阴凉地儿排成一溜儿。
荷花扎着手看着坛子,扭头对茉莉道:“今年冬天的伙食肯定比去年好得多!”
茉莉上来朝她脑门上轻轻一弹道:“就你那小脑瓜子里的鬼主意多,看腌出来不好吃的,到时候就都给你自个儿吃!”
荷花吐吐舌头道:“要是不好吃也是你腌的不对劲儿,可不是我说得不对。”
茉莉闻言上来就要咯吱她,两个人在后院儿屋檐下闹作一团,方氏在屋里忙得顾不得出去,只扬声道:“你俩别瞎闹,看不小心踢碎了坛子,可就白忙活了!”
但是这边两个小的已经闹作一团,荷花毕竟还是年纪小,被茉莉抓住哪里还逃得开,正被她咯吱得笑个不停,连个求饶的话都提不起力气来说。
茉莉一边咯吱一边道:“看你还敢不敢,看你以后还说不说了……”
“姐,我、我错了,饶、饶了我这回……”荷花断断续续地讨饶,忽然发觉茉莉猛地住了手,她赶紧挣脱跑到安全的地方,就觉得鼻尖儿一凉,抬头一看天上已经满布阴云,午饭吃过还不到一个时辰,天色已经阴沉得跟平日里点灯时分似的。雨点儿开始还矜持的缓慢优雅地落下,慢慢地就变得越发稠密起来,从开始的颗颗银珠儿,渐渐连成一条条银线。、
茉莉伸手把荷花扯进后门,“傻愣愣的站在外头瞅啥,没见过下雨啊?”
荷花伸手把额前打湿的碎发抿到耳后,“不知道三叔家的庄稼收起来没有。”
“管他家干啥,早就叫他收他不听,这会儿看她又赖谁,以后就得离他家远点儿,免得有事儿没事儿的都被牵连进去。”茉莉抓过毛巾给荷花擦拭头发,一时间似乎把荷花的脑袋当作了刘氏,使劲儿地揉搓了几下,听到荷花闷声的抗议才回过神儿来,再低头一看,荷花的两个小抓髻早就被她揉搓的乱了套,撅着嘴顶着个乱鸡窝似的脑袋,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把我头发弄成这样你还笑!”荷花白她一眼,自个儿把发髻扯开想要重新梳起来。
茉莉见状道:“左右刚才也打湿了,你都散开我烧水给你洗头吧,上回你按书上的方儿做的皂浆丸子还没用过呢!”
“你不过就是想拿我来试试看吧?”荷花冲她吐吐舌头,不过还是听话的散开了头发,躺到炕上只把头探出炕沿儿。荷花家里平时都是用淘米水洗头,不过她始终不太习惯,偶尔跟齐锦棠嘟囔过两句,他便记住了,不知道哪里搜罗来的几个洗头的方儿,荷花见这个最为方便,就去郎中那边买了白菖蒲末、槵子皮末、胡饼霜等物,回来后和了皂角浆,跟茉莉一起团了二十几颗皂浆丸子搁着,结果这阵子农忙就给抛到脑后去了,茉莉去烧了热水,兑到温度合适,取了一颗皂浆丸子,给荷花湿了头发之后,用那丸子往头上涂抹几下,那丸子沾水就化得粘稠如皂液,往头上涂抹倒也滑润,把头上都揉搓干净之后,又换了两盆水冲洗干净。
荷花自个儿挽着还有些滴水的头发,觉得入手柔顺,很是欢喜地说:“大姐,你躺下我也给你洗洗?”
姐妹二人互相洗了头发,用干毛巾拧去多余的水分,披散在身后等着晾干,栓子也凑趣地过来抓着荷花的头发把玩。茉莉一时兴起,说也给栓子洗洗,却被方氏拦下说家里还没架火,秋雨的时候最阴寒,小孩子洗头容易受风,于是只得作罢。
荷花头发没干只能在屋里呆着,就干脆抱着栓子教他说话,栓子如今已经马上要满周岁,发音比之前清晰了不少,不过还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蹦,说不出个整句的来。荷花抓着他的手点点茉莉教他说大姐,然后又点点自己说二姐。
栓子就也有样学样地,伸手指指茉莉说:“姐!”又回手指着荷花说,“二!”
“……”荷花满头黑线地结束了这个让他区分大姐二姐的艰巨教学,干脆又指着屋里的物件开始教他说:“炕琴、板凳……”
茉莉坐在炕沿儿上一边擦头发一边问方氏:“娘,再过几日就是栓子周岁,你跟爹商议了咋过不?”
方氏闻言先是一愣,嘴里念念叨叨地自个儿掐算着日子,然后一脸恍然地说:“还真是,再过八天咱们栓子就该度晬了,等晚上你爹回来咱好好合计合计,还得去请你姥娘他们过来,今年收成不错,咱们也好生热闹一回。”
她说罢过来抱住栓子亲了两下道:“你这小东西还真会挑日子生,找了这么个秋收后的闲日子,家里又有钱儿又有空的,都来给你热闹热闹。”
荷花一听说周岁,立刻道:“还得准备东西给栓子抓周!”
“咱们乡下人,抓什么周,又不是人家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方氏闻言反对道。
“虽说就公子哥儿才能抓周?栓子也是咱全家的心肝宝贝儿,不比人家公子哥儿缺胳膊少腿儿的,咱就抓周,到时候抓个大元宝,以后给赚大钱、做地主。”
方氏笑得朝荷花轻拍了一巴掌道:“人家都盼着以后有出息、做大官,瞧你那点儿的志气。”
“好,那以后咱家栓子做大官儿,我给爹娘赚钱做地主。”荷花笑着改口说。
娘们儿几个正在屋里说笑,议论着该拿什么东西出来抓周用,博源忽然一身雨水地跑进来,哭得上不来气儿地叫:“二婶儿……哇……”
方氏忙放下栓子,扯了个干手巾过去一边给他擦拭脸上的雨水一边问:“博源,咋了,有事儿慢慢儿说。”
“二婶儿,你、你快过去看看吧,我、我娘要不行了!”博源脸憋得通红,憋出这么一句把众人都惊得呆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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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上门讨债
方氏手里的手巾惊得掉到了地上,第一反应就是推了博源一把道:“小孩子家家的可不许瞎说,我晌午前还瞧见你娘咧,好的很,哪里就要不行了?”
博源放声大哭,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也不知道,我爹说、说我娘要不行,让我来叫、叫婶子去。”
听说是祝老大说得话,方氏这才当真害怕起来,把博源往茉莉那边一推道:“你看着弟弟,我去看看你大娘。”
荷花见状也跳下炕,抓起门后的桐油伞也跟了出去。
到了祝老大家门口,跟杨氏和祝大姐几乎前后脚地进了屋,也顾不得脚下有没有泥,都涌到里屋去问到底是咋回事儿。
李氏躺在炕上,脸色难看得很,尤其是那眸子都跟蒙了一层死灰似的,半分都瞧不出什么生气儿来,跟上午瞧见的时候判若两人。
几个人见状都唬了一跳,忙问祝老大这是咋回事儿,祝老大也一脸死期将至的模样,抱着头蹲在地上,被问了半晌才扯着她们到外屋道:“原本早晨还好端端的,上午抢着把地里最后的活儿忙完了,吃过晌午饭她说要歇会儿,结果没多大一会儿就说后腰疼,然后起来小解就有血,这、这还不是要完了?”
杨氏一听就慌了神儿,晃了晃身子就靠在了方氏怀里,还是祝大姐稍微冷静些,问:“不会是正赶上小日子吧?”
祝老大摇摇头道:“我也问她来着,她说不是,就这么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人就躺下起不来了。”
荷花在一旁也听得分明,李氏平时虽然自己说身子不好,但多数都是为了逃避干活,只在家里呆着惯了,突然间日夜的抢收了几日,若是引起血尿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她对这方面也没有经验,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去看病才是正经。
见几个大人都围绕着病情说来说去,她忍不住道:“咱家又没人懂这个,还不赶紧带大娘去城里看病,你们能商议出个啥来?”
祝大姐第一个回过神儿来,忙道:“荷花说得对,咱们几个都急糊涂了,不管咋的先送人去瞧大夫。”她麻利地吩咐道,“大哥你去李家把这件事儿跟你岳丈先通个气儿,然后把他家那个带车厢儿的牛车借来,我跟弟妹去屋里给她拾掇拾掇,荷花,去喊你爹过来,陪你大伯去城里。”
折腾了半晌,最后祝老大和祝永鑫轮换着赶车进城,祝大姐跟着去照顾李氏,家里两个孩子就暂时搁在杨氏那边住着。
因着李氏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老三家的庄稼收没收上来,就被大家抛诸脑后,雨接连下了几日才挺,又得等着场上晾干,又等了几天,这才把老大家的蜀黍翻出来晾晒,方氏这才想起来去问刘氏:“你家要不要用场晒粮食?”
刘氏在家憋了好几日的火气,见方氏来问顿时就发作出来,“你们谁眼里还有我家的人,我们就是在家里气死饿死了,你们怕是也得等那尸首臭了才能发觉,还假惺惺的来问个屁!”
方氏莫名其妙的就吃了顿排头,朝刘氏乱糟糟的头发上瞥了一眼,也没给她脸面地说:“我这会儿是帮大哥家晒蜀黍,不过好心来问你一句,你若是晒我们就给你腾挪出地方,你若是不晒便作罢,哪里来的那么多个死啊活啊的废话!”
“晒、晒个屁!”刘氏抓狂地嚷道,“庄稼都让雨水泡了,还晒个啥!”
方氏这会儿也瞧见了屋里炕上还堆着庄稼,想必是拿回来在炕上烘干来着,心里只觉得可惜了那些个蜀黍,对刘氏却没有半分同情地说:“我家老早就过来跟你说让收庄稼,是你家偏生不听,这下都泡在地里,难道还能怪谁不成?当初闹分家你闹得也是欢腾,如今一分了家就瞧出来,当初谁家干活多,谁家偷奸耍滑的了吧?如今咱们分锅分灶的自过自的,我家好心提点你们几句那是我家积德行善,若是半分都不管你们,也没人能说出我家一个不字儿来,所以你也少拿我当个软柿子来拿捏,平时不答理你是不想闹得家里不和,你也别太蹬鼻子上脸的。”
刘氏第一次见方氏这般样子,一时间连反驳都没回过神儿来,由着方氏把她数落了一顿转身儿离开,等想还嘴的时候人老早就走远了,她气得回屋想要寻别人的短儿,见祝老三不在家就问芍药:“你爹又死哪儿去了?”
芍药怯怯地摇摇头表示自个儿不知道,并且条件反射地朝墙角挪去,刘氏这副样子她见得多了,每次都意味着想要找人做出气筒,若是祝老三在家,俩人吵几句也就过去了,但这会儿祝老三不在,十有八九就是要着落在自己身上。
刘氏见芍药话也不说只往后躲,果然一腔子火儿都朝她去了,上前揪住她的耳朵骂道:“你躲什么躲?我是你亲娘,你躲着我?你个吃里爬外的下作坯子,想躲到哪儿去?去你二伯家吃香的喝辣的去?人家还有洋芋蛋子吃,上回那个洋芋吃得你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了,是不是恨不得自个儿是她家的?”
芍药一边哭一边道:“没有,娘,我没想去他家……”
“你长本事了啊?还敢顶嘴?”刘氏气得又往芍药身上狠掐了两把,还觉得不够解气,拎着芍药的耳朵坐在炕沿儿上喘大气。
忽然听到院子里哐啷一声巨响,随后有人扬声喊道:“祝永鹏家是在这儿吗?有人活着吗?出来一个!”
刘氏的脑子转了几个圈儿,才想起来这个祝永鹏说得是自家男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也不敢贸贸然出去,松开芍药的耳朵,自个儿踮着脚到门口,从门缝儿里往外瞅,就见五六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正在院儿里四下转悠。
祝老四从对面屋里出来问:“你们是谁啊?找我三哥干啥?”
“你是祝永鹏的弟弟?”领头的那个男的瞥了祝老四一眼,“我们是来讨账的,你给他还钱不?”
“讨账?”祝老四闻言皱起眉头,扬声朝对面嚷道,“三嫂,你出来看看,你和三哥欠了谁的钱?”
刘氏本来想装作不在家的,但是正趴在门缝儿看得揪心,忽然屋门被人从外面扯开,她一个没站稳差点儿狗吃屎地摔在地上,讪讪地起身儿扑打扑打身上道:“我家没找人借钱啊,会不会是弄错了啊?”
“你男人叫祝永鹏?”一个汉子拿了个字据拎在刘氏眼前道,“看清楚了,你家男人可是按了手印儿的,如今人就在我们哪儿,就等着你拿钱去赎人,你今个儿若是不给钱,我们就剁他一根儿手指头,多拖延一日就多剁一根儿,十个手指头都剁光了还没还上来钱,那可就对不住了,只能剁脑袋了。”
刘氏压根儿不识字,被人这么一下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问:“他、他欠你们多少钱啊?”
“不多,二十两而已。”领头那人轻描淡写地说。
一听说二十两,刘氏两眼一翻差点儿厥了过去,二十两银子可是够自家三口人吃穿好几年的用度,先前秋收有一半儿的庄稼烂在了地里,本来就收不来几个钱儿了,这下反倒又欠下了二十两,这不是要她的命嘛!
“赶紧的,给个痛快话,是给还是不给!”领头的那个抬脚往刘氏的腿上踢了一记道,“我们也不喜欢为难别人,你若是手头紧,先给我们个几两的,这样你男人在我们手里也过得舒坦点儿,至少还能全胳膊全腿儿的回来。”
祝老四站在一旁,他深知这帮人是专门替人讨钱的,若是惹了他们,以后家宅不宁还是小事,就怕这群无恶不作的人会拿孩子和老人下手,到时候就大事不妙了,于是他上前圆场道:“几位大哥,先坐下喝口水,咱有话慢慢说,我三嫂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妇道人家,看到几位大哥这样的气势,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且容她回屋去找找,就算暂且凑不够这个钱儿,我们还有兄弟几个呢,各家帮着凑点儿,总得先把几位大哥的钱儿还上才是正经不是?”
“这位小哥儿倒是个明白人,话也说得让人受用,得了,我们头一回上门也不好弄多大的阵仗,你们自家先凑钱吧,我们明个儿这个时辰来,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放人,肯定不让你哥遭罪就是了。”那带头的人一挥手,几个大汉就都跟着他鱼贯而出。
祝老四顾不得已经被踹歪了的院门,先进屋安慰了吓得不轻的杨氏和几个孩子,又去问刘氏能拿出多少钱儿来,他刚才看了那个画押的借据,上头写的的确是二十两。
刘氏在屋里一阵的翻箱倒柜,忽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祝永鹏你个挨千刀的,家里剩下的几吊钱你都偷了个精光,让我上哪儿凑那二十两银子啊!”
第六十六章 刘氏挨打 求粉红!!【粉红60加更】】
杨氏本就惦记着李氏不知道咋样,这会儿被这事儿一气,就觉得眼前发黑,整个人歪在炕上起不来身儿。
留哥儿在炕上哇哇大哭,奶娘赶紧抱起他哄着,然后朝外头喊:“梅子姑娘,赶紧过来看看老太太。”
梅子正在刘氏屋里帮着翻箱倒柜的找银钱,祝老四不好插手就一直站在门外,听到喊声赶紧过去,扶着杨氏朝她胸口背心的好一顿揉搓,总算是给缓过了气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靠在被垛上不住地抹眼泪。
祝老四也不知该怎么劝慰,只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抽烟,最后还是那奶妈插言道:“祝四哥,这会儿你家大姐和大嫂子都不在,要不把你家二嫂子叫来主个事儿?”
祝老四觉得有理,赶紧打发博源去叫方氏过来陪着老娘,自个儿挪了个地儿也不知干啥好,又塞了一烟袋锅子的旱烟开始吧嗒。
奶娘见屋里烟熏火燎的,只得赶紧把留哥儿抱着去对面屋里,也不再搀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心里也不免嘀咕,这样的人家还有钱请人来奶孩子,也当真是个稀罕事儿。
方氏听了信儿顾不得解围裙就忙过来,见杨氏手哆嗦嘴也哆嗦模样也跟着着急,忽然想起上回荷花吃的压惊宁神的药丸子还有的剩,赶紧回家去取,回来合着温水给杨氏灌下去,这才勉强算是稳住了心神。
梅子这会儿也从刘氏屋里气哼哼回屋道:“三哥把家里的钱偷了个干净,连前几天娘刚给他盖房子的钱都一个子儿不剩了。”
杨氏闻言就又要厥过去,方氏忙给揉胸口,对梅子一个劲儿的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了。
好容易劝着杨氏躺下歇着,方氏才腾出功夫出来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祝老四把事情的原委一说,方氏也气得不住骂老三不争气,又问老祝头去哪儿了,听说是去找老头子们摸牌去了,才稍稍放下心来,若是那个火爆脾气的在家,刚才指不定就得动起手来。
“如今最要紧的是商议一下该如何是好,不管怎么说,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三被他们断手断脚的,总得先把钱凑出来才好。”方氏寻思半天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
祝老四皱眉头道:“如今刚刚秋收,连粮食都没来得及卖,哪里来的闲钱儿?”
方氏闻言也不再说话,家里的确还有压箱底儿的银两,但那是荷花用命换回来的,要让她开口说拿出来给老三家,她又有些个张不开口,只说:“这事儿还是等爹回来拿个大主意吧,如果要各家凑钱,我们也肯定拿一份儿就是了。”
“等我拿什么主意?”老祝头背着手从外头进来,正好把方氏的话听了个尾巴,扭头看看被踹歪的大门,皱眉问道,“家里出啥事儿了?”
方氏不等老四开口,就先把事儿尽量柔和的说了,把什么踹门,被威胁的事儿都尽量的没提,生怕老祝头也跟杨氏似的,当时就一口气儿上不来家里可就彻底的乱成一锅粥了。
饶是这样,老祝头听罢也是吹胡子瞪眼,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恨不得老三就在自个儿面前,好几巴掌打死他。
“爹,这事儿得拿出个主意来啊!”祝老四着急地问。
“拿个狗屁的主意,偷着家里的钱去赌,让人家剁了才干净,就当我没有这个儿子,省得给咱家抹黑。”老祝头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转身就进屋去了。
祝老四还想追上去问,被方氏一把拦住道:“你没听出来爹说的是气话,这会儿你越追着问他越气,倒不如让他自个儿呆会儿,左右今晚拿出主意来就行,咱们也用不着太逼着爹娘。”说罢回头对梅子道,“你去我家把几个小的都叫过来,让茉莉拎点儿洋芋过来,我看你三嫂也没心思做饭,今晚就都凑在一起凑合吃点儿吧!”
说罢方氏就挽袖子开始在灶间忙活,祝老四闷头不吭声地去给她架火,方氏手脚麻利地切了棵菘菜一炒,然后又用洋芋炖了扁豆,给留哥儿和栓子做了洋芋泥,又盛了两碟咸菜,煮了个芥菜疙瘩汤,算是凑合了一桌晚饭。
孩子们都打发去梅子屋里吃,方氏和祝老四劝着老两口好歹刚吃了几口,刘氏就哭丧个脸儿进屋问:“爹,娘,你们看这事儿咋办啊?”
老祝头登时就火了,手里的饭碗哐当就朝刘氏摔了过去,骂道:“你个败家娘们儿,自家男人看不住也就算了,手里的钱儿都看不住,你还有脸过来问我们咋办?”
刘氏虽然没被打中,但也吓得脚下一软,歪在一旁哭道:“你家儿子不争气你们反倒来怪我不成?难道是我撺掇他去赌牌的?还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跟着老子有样学样,还指望能学出什么好来不成?”
老祝头闻言就要下炕来打人,被祝老四一把拦住,公公打儿媳,不管是为了什么,这话传出去都是不好听的。
方氏见刘氏还不住嘴地在说,上前给了她一个嘴巴骂道:“没人管你了是不是?自家做错事非但不觉得羞愧,还长能耐了开始指摘长辈,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刘氏干脆不管不顾的闹开了,抓着方氏就撕扯起来,一边哭一边骂道:“你现在得意了是不是,看着我家出事儿你幸灾乐祸了是不是,肯定是你家栓子命硬,家里才会接连不断的出事儿……”
方氏见她又把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翻了出来,气得手下也用了十分的力气,方氏经常下地干活,论力气还是什么自然都比她占上风,不一会儿就把她压住没法动弹,只有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老祝头被儿子抓住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能在炕上嚷道:“梅子,拿绳子,拿绳子把这个泼妇给我捆了!”
梅子那屋听到声音出来人,荷花一见是刘氏跟自个儿娘打起来了,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拉着茉莉就上去帮忙,手脚齐下的给刘氏也吃了不少苦头。
刘氏杀猪似的嗷嗷直叫:“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我还不如回娘家去算了。”
老祝头闻言道:“老二家的,你放开她,让她回娘家去,谁也不许留她,趁早走。”
刘氏本来不过是句威胁的话,但是没想到却没人劝一句或者是留一声,最后只得一瘸一拐地回屋扯出包袱皮儿,拾掇了几件衣裳就要走,芍药也要跟着,她骂道:“跟个屁跟着,你姓祝不姓刘,跟我干啥去?留着有人养你呢!”
芍药根本不管她说什么,只抓着她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最后终于把她的心也哭的软了,气得一把扯起芍药,朝着后背打了两巴掌骂道:“你就是我命里的灾星,我上辈子欠你的是不是?自个儿拾掇衣裳去。”
芍药屁颠屁颠的去拾掇了衣裳,跟着刘氏一起去了。
方氏站在门口看着她们娘俩的身影,有些个担心地说:“老四,这、就这样让她们娘俩走了,这都大晚上的,要是出个什么事儿……”
祝老四套了件儿衣裳道:“二嫂你放心吧,三嫂家就在邻村儿,也没啥难走的路,我跟着远远地看着点儿,看着她娘俩进门再回来,不会有事儿的。”
方氏听了这话才算是放下心来,给祝老四拿了火折子道:“拎着灯笼去,早点儿回来,别让家里担心。”
把祝老四送走之后,方氏回到屋里就听老祝头在问:“孩儿他娘,咱家还能拿出多少钱来?”
杨氏叹了口气道:“咱家还能有啥钱,今年的粮还没卖,这会儿把压箱底儿的都算上,也不过才二十几吊钱,那可是攒着给梅子和老四办婚事儿的,而且你我都这把年纪,啥时候有个病有个灾的,难道还都指望着孩子不成。”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说那些个有的没的有啥用,先把老三赎回来再说,你说你个老婆子,你天天在家呆着没事做,咋连儿子去耍钱你都不知道?”老祝头说着说着又开始埋怨杨氏,紧接着两个人就在屋里吵吵起来。
方氏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开始盘算自个儿该不该拿出那十两银子,正琢磨着忽然觉得手心儿一暖,低头见荷花正拉住自己的手看着自己。
她蹲下身子问:“咋了?”
“娘,咱家的钱不能动。”荷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不是咱见死不救,今个儿三婶儿刚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她非但不觉得自家不对,还说你幸灾乐祸。咱家这钱若是拿出去,三婶儿肯定说咱家藏奸,藏着那么多钱还不吱声,就是为了看她笑话,总归是落不得个好话。而且钱拿给了三叔家,难道咱还能扯开脸日日去讨不成?指不定要拖多少年了。如今爷奶手里也还有钱儿,先借给三叔家把人赎回来,以后爷奶不管是找他讨钱还是什么的也方便,咱们以后多孝顺爷奶,也是一样的道理,何苦拿着钱还不讨好,到最后自家惹气又吃亏。”
方氏略一琢磨就觉得闺女说得没错,这钱拿出去给刘氏还真就连句好话都落不着,说不定到最后连钱都拿不回来,于是就把这个心思彻底的打消了下去。
第六十七章 刘氏嫂子登门 求粉红!!【PK四千六加更】
次日那伙人来收钱的时候,杨氏左右拦着,还是没能拦住老祝头出去说了几句狠话,好在人家拿到了钱也不在乎,不多时祝老三就被人送了回来,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杨氏虽说是心里有气,但终归是自个儿的儿子,就要上前去看他的伤势。
老祝头从地上顺手就抄起扁担,直接就朝祝老三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边打边骂道:“你这个败家子,你以为你爹是什么富绅地主啊?家里有几个钱儿能经得起你赌?连盖房子的钱都偷了去,你真是有能耐啊,这回我跟你娘的棺材本都给你赔进去了,我让你赌,我让你赌,我打死你就利索了。”
祝老三开始还闪躲几下,后来不知是没了力气还是觉得自己理亏,干脆也不动地方,蹲在地上抱着头任由老祝头打。
杨氏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上前拦着哭道:“差不多就得了,给他长记性就是了,刚赎回来你还非要打死他不成?”回身拉起祝老三,也朝他身上拍了两巴掌道,“你若是再去赌,就得拿你老爹和我的命去给你抵债了。”
祝老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赌咒发誓说自个儿以后再也不去赌了,一定好生种地干活,爹娘给垫上的钱以后一定会还上的。
荷花在一旁撇撇嘴,心道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若是能改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所以压根儿就不看好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自家以后有了钱,干脆换个地方盖房,离这些个破烂的事儿越远越好。
上午前脚把祝老三赎回来,后脚刘氏的娘家嫂子就揪着刘氏上了门儿,进屋就道:“见过亲家公、亲家母。”
杨氏见是媳妇的娘家人,也不好太怠慢,把人让到屋里炕上,倒了茶端了果子上来,刘氏的嫂子瘦尖脸儿,细尖儿的眉毛,吊着眼梢,冷眼一瞅就不是个善类,不过这会儿满脸堆笑的,倒像是个多热络的亲戚似的。
“亲家母,我家这小姑着实不懂事,以前在家是个老幺,给我公婆宠惯的着实小性儿,原本嫁人之前,我婆婆就百般的告诫,说过门后一定要上孝公婆,跟妯娌都处好关系,谁知她还是改不了在家的脾气,到哪儿都得逞强拔尖儿的。她这次回去说是被婆家打了,我家男人开始还着急上火的说要来讨个说法,我就知道这其中的事儿肯定没那么简单,仔细的问了个清楚,这才知道是她的过错,这都分了家,本来就是各过各的日子,咋还能凡事都找公婆出头,听说还跟亲家公和家里的二嫂子吵起来了,不管这事儿是怎么个是非曲直,单凭她跟长辈顶嘴,敢骂长辈,就是个该打的。所以我今个儿就把她们娘们儿送回来,我公婆如今都已经不在,俗话说长嫂如母,我也捎带着算是表个态,我小姑以后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你们就尽管管教,左右乡里都知道祝家是最厚道讲理的人家,你们怎么管教我们都放心。”
刘氏嫂子一大套的话,说得流利极了,半个磕绊都不打,把杨氏听得一愣一愣的,连个插嘴说话的空档都找不到。
方氏在一旁听得分明,知道刘氏的爹娘都不在了,如今哥嫂不愿管她,所以赶忙的就给送了回来,生怕自家不要这个媳妇,直接赖在她家不走,这下心里有底也就不担心什么,见杨氏没说话她就插嘴道:“她嫂子,其实都是家事儿,赶在一起谁心情都不好,说话一呛火就压不住了,互相说几句重话也是有的,这回之所以闹到动手,主要是因为芍药娘开口就骂了公爹,这种事儿不管搁在谁家,都是做媳妇的不该,所以就撕扯了两下。芍药娘也是个气性大的,非但不说跟公爹赔不是,反倒说要回娘家,昨晚天色都那么晚了,我有心不让她回去,又怕把公爹气出个好歹来,让她回去还怕她们娘俩路上出事儿,最后只能让我那小叔子在后头跟着,一直看着她们娘俩进了你家门才算是放心的回来,本打算今个儿老三回来以后,就让他去接她们娘俩回来的,谁知你们跟老三是前后脚的进门。她嫂子,你放心吧,不管怎么说也都还是一家人,谁家没有个锅铲碰锅沿儿的,也不会有什么隔夜的仇,过去了就算了。”
刘氏的嫂子听了这话,笑得见眉不见眼的,一把拉住方氏的手说:“我就说,祝家不管是亲家公还是亲家母,还有她几个妯娌都是讲理懂事的人,若不是她混闹肯定吵不起来,你瞧我说的没错吧,一听二嫂子说话就是个厚道人,所以说我们都放心着咧!”说罢就要起身儿离开。
杨氏忙道:“她嫂子吃了饭再走吧!”
刘氏的嫂子忙摆手道:“可不叨扰了,我家男人和几个小子都没一个会动锅铲子的,还得等我回去做饭咧,这就回了,你们可别客气。”
杨氏见状也就不再多留,对方氏道:“你出去送送她嫂子,我这毛病没好也不得劲儿下地。”
方氏把人送出去又客套了几句,看着她走了这才转回院儿里,听得老三屋里又摔东西又吵架的,不由得叹着气摇摇头。方氏见自家里也没什么大事儿,茉莉做饭炒菜什么的都能对付着吃了,她就每天回家吃口饭,平时都是抱着栓子过去杨氏屋里,伺候个喝水吃饭,顺带帮梅子做做嫁妆,帮着带带留哥儿。
荷花则在家里鼓捣着怎么给栓子办抓周,还特意去王寡妇家里问了乡里的习俗,说是都要准备文房书籍、秤尺刀剪、升斗戥子、彩锻花朵、官印制钱等物,其余都还好说,就是这个官印该怎么弄才好?家里压根儿就没人做官,自个儿连官印是个什么模样都没见过,最后只好写字条跟齐锦棠求助,让他帮着画个官印的模样出来看看。
刚好这日方二哥要进城,顺便就绕路过来看看,荷花就说请姥娘和大舅二舅还有两个舅娘都来家里给栓子过周岁,方二哥说姥娘在家早就念叨准备着呢,就算是荷花不说到时候也会全家过来庆贺一下的。听说荷花家里的粮食还都没卖,便说正好给捎脚到城里卖掉,方氏一听也说要去找祝永鑫瞧瞧,也不知道李氏的病情如何,荷花把周岁那日要用的鸡蛋留了出来,剩下的也都在土篮子里摆好,让方氏一道去城里卖掉。
方氏直到快夜里才回来,祝永鑫没跟着,反倒是祝大姐、祝老大和李氏都一道回来了,她也干脆留自家二哥在家里住了一夜,免得贪夜路回去再出事儿。
家里又忙着安顿李氏,好在情况应该跟荷花当初预想的差不多,李氏平时都不干活,猛地连轴转的劳累了几日,自然身子承受不住,在城里吃了几副药,躺了几日不许起身儿,就已经有些个恢复过来了,尿中的血丝也瞧不见了,但是祝大姐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她多吃了几副药,在城里多歇了几日,原本打算第二日回来,正好方二哥和方氏进城,李氏还惦记两个儿子,干脆就收拾了东西回来。
至于祝永鑫,已经在城里找了个木工行打杂,方氏不放心亲自去店里看了,看店面很是轩敞,而且活计什么的也都是精神饱满的,又瞧了住处和吃喝,倒也不算苛待,除了管吃管住每月还有一吊半的工钱,已经算是很优厚的待遇了,掌柜也是看重祝永鑫在乡下人本分又有力气,而且搬扛个东西都不在话下,又听说能一直做到过年,这才点头应了他去做事。
杨氏听方氏这样说,又听祝大姐也说是这样,才算是放下心来,叹气道:“几个儿子里如今就老二看着最是省心,虽说他家孩子多,我看以后过的最红火的怕也是他家。”
祝老四闻言笑道:“娘,我又咋不让你省心了?”
“你?”杨氏瞥他一眼道,“你若是赶紧讨个媳妇回来,就让我省了大心了。”说罢又忽然想起,家里存着给老四娶媳妇的钱已经都拿去给老三还债,又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祝大姐哪里会不晓得自己娘的心思,给老四一个眼色让他该干嘛干嘛去,自个儿上炕道:“娘,老四是你儿子可也是我亲弟弟,我还能瞧着他讨不到媳妇不成?你就找人去个踅摸着,若是有称心的,在乡下取个媳妇的钱我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杨氏听了就直摇头:“娘知道你心里牵挂着家里,可是你一个女人家,如今还抱了个孩子,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总往家里搭钱那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而且你若是不回来,难道你弟还不说媳妇了?”
“娘,大不了算我先借出来的不就得了,而且其他几个兄弟不也一样要摊钱的,总不能为了这个就继续耽误着老四,而且大哥家的博凯如今不能再去参加童生试,以后除非做个小本儿买卖,否则也得踏踏实实的成家种地了,老四再这么拖着,岂不是连下头的侄儿都耽误了?”
杨氏被女儿说得没法辩驳,叹气道:“你说的也是在理,论理老四的年纪,早就该定亲了,都是家里一直出事,拿不出钱来才拖到现在,行,娘也不跟你再外道了,明个儿就去问问,找人去打听打听附近谁家的闺女年纪相当,咱也先心里有个数。”
第六十八章 栓子抓周
方氏刚回家荷花就忙不迭地问:“娘,你跟爹说等栓子周岁让他回家了吗?”
“忘不了啊!”方氏见她满脸的期待,不禁问道:“那你准备的咋样了?”
荷花神神秘秘地说:“那你就别管了,到时候你只要做好招待来客的饭菜和给大家带走的红鸡蛋,抓周的事儿我来搞定就好了。”
茉莉在一旁抿嘴笑着说:“娘,你就别问了,荷花这几日一直忙活这事儿呢,藏得可紧了,我都不知道她弄了啥,反正到时候弄不好也是她丢人,跟咱可没关系。”
“才不会呢!”荷花冲茉莉做了个鬼脸,心道自己好歹也是上过学的,连个自家的抓周都弄不好,岂不是太小瞧人了。
待到栓子周岁这日,祝永鑫头天贪黑赶了回来,早晨方氏没舍得叫他,自个儿一大早的就起来忙活,先把院子里都收拾得干净利索,等栓子醒了之后,给他换上了里外簇新的衣裳,头发剃的只剩下脑门上的一小撮,像个倒扣的茶壶盖儿似的,让茉莉带着他在炕上玩儿,自个儿先去煮上红鸡蛋,又开始收拾今个儿中午的席面,把该切该收拾的全都弄出来,用笸箩扣起来搁着。梅子吃过早饭也过来帮忙,两个人很快就把中午要用的东西该切的切,该炖的炖,弄得个七七八八。。
日上三杆的时候就开始有客三五成群的上门了,方氏在村儿里的人缘儿好,荷花的除虫驱霜的小法子又帮了不少村民,所以陆陆续续来的人竟是不少。
方氏在屋里招呼客人,忙让梅子再抓几把鸡蛋煮上,先前预备的怕是不够用的。
来客都没有空手上门的,但都是邻里邻居的也没有拿什么贵重物件儿的,不过都是自己做的活计,小虎帽、虎头鞋儿、红肚兜、围嘴儿之类的。
齐老五的媳妇给做了上下一身儿簇新的衣裳,一拿出来就有别人家的媳妇不依道:“齐五婶儿,你这可是拿出来寒碜我们的吧?这么贵重的礼,可把我们都压下去了,让我们咋有脸再坐着?”说着就作势起身儿要走。
“去,就你那个嘴会说话!”齐老五的媳妇笑着把那人推回炕上坐着,“我这还不是借着栓子周岁表表心意,荷花今年可是帮了我家大忙,若不是她,我家今年怕是都没粮过年了,这哪里是一身儿衣裳能谢得过的,不过今个儿是栓子周岁,我先意思意思罢了!”
王寡妇跟方氏素来亲厚,但是她为人也十分低调,送了一身儿自个儿絮的棉衣棉裤,虽说里外的布料一看就是旧衣裳改的,但摸起来柔和贴身儿,方氏谢了又谢,也不跟她多客套的就收下了。
屋里热闹了一会儿,荷花姥娘领着两个儿子和媳妇加上孩子也一大家子过来,梅子忙回家里去叫杨氏,祝家的人也都过来围了一院子。
荷花姥娘把一个竹子编的家椅拿出来,这个是循例儿姥娘应该送的,形状就是个四方的背筐样儿,里面有个小板凳,四周都是用竹篾编成的围子,最上头是一圈儿栅栏模样的,可以把孩子放进去坐着,若是想起身儿也正好抓着栅栏站着。齐家村这边山上都是树木,别人家的家椅都是木头榫卯敲在一起的,虽说也都做得精致,但毕竟没有竹编的轻便,一时间众人都围着看个不停,赞不绝口的。
大舅舅送了一对儿银手镯,大舅母拿出一个冬天的夹棉滚兔毛边儿的斗篷,二舅舅给挂了个银的长命锁,二舅母给拿了一双鹿皮翻毛的小靴子。虽说兔毛和鹿皮也都是山里的东西,但是寻常人家猎到也都是拿去卖钱,哪里有舍得给自家娃儿穿的,齐家村儿的媳妇们全都交头接耳的夸赞,方氏的娘家人办事儿就是有面儿。
杨氏的脸色就有些讪讪,她没想到亲家能送这么贵重的礼,想到自个儿袖子里的红包,就觉得拿不出手,还是祝大姐机灵,从袖子里掏出两个半两的银锞子,印着“长命百岁”和“富贵吉祥”,给栓子一边的口袋塞了一个道:“栓子,这是爷奶给你的。”另外又从怀里掏出个银三样的挂饰,挂在栓子的胸前袢扣上道:“这个是大姑给的!”
荷花之前就瞧见过那个银三样,是祝大姐平时挂在衣里自个儿有时候用用的,显然是把自个儿的礼拿去给杨氏撑面子,只得用身上的物件儿顶了。
李氏和刘氏也都不大情愿地拿了东西出来,都是衣裳鞋袜之类,自然是比不过方氏娘家的体面,但是好歹也算圆了过场。
方氏得了这么一大圈儿的体面,笑得都合不拢嘴,还是杨氏提醒道:“该给孩子剁绊脚丝了。”
荷花姥娘也连声应是,让方氏扶着栓子站在院儿里地上,自个儿挽袖子拿了新买的菜刀,蹲下朝栓子的脚尖儿前面和两腿中间都各剁一刀。
方氏扶着栓子,怕他吓到或者是站不稳被剁到,嘴里还要问:“做什么的?”
荷花姥娘道:“剁绊脚丝的!”
“剁断了没?”
“剁断了!”
二人一问一答的,如此要剁七次,乡下说法,剁了绊脚丝,以后孩子走路有快又稳当。栓子倒是也不害怕,睁着黑亮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姥娘往自个儿脚下剁来剁去的,到后面等方氏又问剁断了没,他忽然响亮地喊了声:“断了!”
惹得满院子的人都哈哈大笑,全都夸栓子聪明伶俐,学说话学得这样快,以后定然是个读书做官儿的材料。
剁完了绊脚丝,方氏抱起栓子笑着说:“大家再多留一会儿,我家荷花非要给栓子抓周,自个儿鼓捣了好几天,我也不知道她都弄的啥东西,小孩子家家图新鲜,大家也跟凑个热闹就是了。”
王寡妇也笑着说:“我是说,前几天荷花跑去我家问抓周的事儿,我家孩子也没办过,不过也是听老人儿说过,就讲给她听了,原以为是孩子贪玩,没想到这么懂事。”
荷花拉着茉莉去屋里抬出找郎中借的簸箕,搁在院中地上道:“簸箕簸箕,就是播撒吉利的意思。”又跑回去拎出一个小包袱,打开包袱皮儿,拿出从博荣那边借来的书本和毛笔,从方氏那边拿的尺和剪子,找郎中家里借的戥子,从梅子那边要来的衣料边角,被她胡乱缝了个花的模样,另外还有一串儿铜板,最后是一个……萝卜刻出来的官印。
大家看见最后这样东西都笑得前仰后合,齐老五的媳妇不等荷花把东西搁在簸箕上,就一把接过来瞧,倒是雕得像模像样,连底下的字儿都有,好不容易忍住笑问荷花道:“你这是哪儿想出来的主意?”
荷花被她们笑得满脸通红,嘟着嘴道:“王婶子说要有官印,说抓着以后要做官的,我又没处弄去,只好拿个萝卜照样子弄一个,左右就是个意思嘛!”
荷花姥娘过来把荷花抱起来亲了一口道:“我们荷花恁机灵的,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来,若是让你娘办都办不得这么周全。”
祝大姐也道:“城里的人家抓周也不过就这样了,难为荷花这孩子,不但有这份儿心,还有这份儿心灵手巧的劲儿。”
方氏也没想到荷花能置办的这么周全,瞧着女儿亮闪闪的眼睛心里的感动几乎要溢出来似的,一时间竟觉得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荷花忙扬声道:“娘,你把栓子搁在簸箕中间儿啊!”
“好,好!”方氏连声应着,弯腰把栓子放在中间,趁机蹭去了眼角沁出的泪水。
栓子坐在簸箕的中间,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东西,先伸手抓过彩锻的花儿端详了片刻,把荷花吓得小心肝儿都扑通扑通的,虽说她对抓周这种事儿不太相信,但是也希望小弟能抓个书本官印什么的,图个好彩头。
不过好在栓子争气,直接就把那彩锻的花儿丢到簸箕外头去了,荷花轻拍着胸口出了一口气,心道还好我那花儿缝得太难看,估计栓子都没瞧出那是个什么东西。
栓子又朝别的物件儿爬过去,荷花在心里默念,抓书本,要不刷那萝卜也行啊!也不知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还是什么,栓子爬到萝卜官印前面就停住了,伸手抓起来一屁股坐在簸箕中间,咧着只长出上下门牙的小嘴儿,似乎笑得很是开心。
周围的人见栓子最后抓了官印,虽说是个萝卜刻的,但是毕竟也是这么个意思,都七嘴八舌地恭喜方氏。只有荷花一眼就瞧出栓子的企图,他最近正在出牙,抓到什么吃的都要啃几口,这会儿估计也不例外,所以她两步迈上前去,一把抱起栓子,用自己的胳膊阻断了他啃萝卜的企图,然后在他咧开嘴要哭之前,朝他脸上亲了一下表示夸奖,哄得栓子忘记了啃萝卜的事儿,以为荷花要陪他玩儿,又重新乐得口水直流。
方氏从荷花怀里接过栓子,也朝他脸上亲了一口,而那个萝卜官印,已经被荷花不引人注意地从栓子手里拿了出来。
乡邻们又跟着凑趣夸奖了几句,就都准备要回家去了,方氏忙端出染好的红鸡蛋,各家媳妇也都高兴的过来抓两个走,沾沾喜气儿,把客人都送走之后,方氏才把剩下的婆家和娘家人迎到屋里坐下说话,自个儿刚要出去忙活午饭,就被娘家嫂子和弟妹按得坐回炕上,“你安生地在屋里陪着亲家奶奶和婆母,今个儿还用得着你做,我俩就忙活了。”
李氏和刘氏一看这样,屁股也坐不住,只好起身儿到厨下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