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对你好就是对自己好
次日立明继续跟着那主仆二人,这回他多了个心眼儿,叫上自个儿的弟弟跟着,遇到那中年男人说过话的,他继续跟着,让弟弟去找别人问问都说了什么。
就这样跟了一天,回来之后得到的信息自然比前一日多了不少,高高兴兴地去跟荷花回禀。
“奶奶,今日那位爷跟昨日一样,也是在城里乱转,各处都去,也与不少人说过话,小的带了弟弟一起去跟着,跟那些与他说过话的人询问过,他问得一般都是家里主要的生活来源是什么,日子过得怎么样,孩子可念书识字,觉得衙门里的老爷们都如何之类的话,而且小的傍晚跟着他到客栈之后,发现有个领着丫头的中年女子也住了进来,他们二人似乎是夫妻,晚饭是出去吃的,一道逛了夜市,这回买了些东西,也没找人说话儿,似乎只是在陪着夫人散心。”
“你这小子脑子倒是活泛,这差事办得很好,你平素是做什么差事的?今年多大了?”
“回奶奶的话,小的今年十五,平素就是在外院打杂的,没什么固定的差事,哪里有事儿就顶哪里。”立明顿时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但是他也不敢表现的太急功近利,“都是给爷和奶奶做事,不管是什么差事小的都一心一意地好生做。”
“这话说得不够老实,不过倒是顺耳。”荷花倒也没怪罪,场面话人人都说,而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想往好处奔总不是坏事,“既然这样,你今后就专门在二门处听差,我有事儿就打发丫头交代你去办。”
“多谢奶奶提拔,小的定一心一意地给奶奶办事。”立明闻言大喜,跪下连连磕头谢恩。
“行了,下去吧,找你苗儿姐姐学学规矩,以后办事儿还这样机灵就行了。”荷花挥手把人打发下去,转身进了内室。
齐锦棠歪在软榻上,举着本书却没看,侧着头听外间的说话,见荷花进来,他抬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我不得不说,这回你的想法是对的,只是没想到,如今还真有人这样做。”
“我倒是觉得,这样的人,既好应对又不好应对,很是棘手。”荷花也坐到榻上,托腮道。
“这话说得,又好对付又不好对付的。”齐锦棠笑着用书拍了拍荷花的脑袋。
“像他这样的人,脑子里都是一根筋的,觉得事情都是非黑即白的,若是能投了他的缘法,自然事事好说,若是让他觉得看不顺眼,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转的过来的。”荷花托着腮嘟着嘴道,“所以这种人最难应付了,你对他殷勤,他觉得你谄媚巴结,你若是对他冷淡,也未必会让他觉得你刚正不阿。”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会巴结上峰,也不是那种故作姿态的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做自己就好了。”齐锦棠笑着看向荷花,她这会儿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只要一想到什么犯难的事情,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伸手捏捏她的脸颊,“你最近似乎比前阵子胖了点儿,应该赏厨下的人。”
“胖了?”荷花对这两个字格外敏感,右手圈住左手的手腕儿,果然比似乎是粗了一点儿,小脸儿顿时就耷拉下来,“都怪你每晚要吃宵夜,我天天陪着你吃,吃饱了就睡觉,自然是要胖了。”
“这样能怪到我头上?”齐锦棠哭笑不得,伸手把她抓过来搂在怀里道,“胖点儿好,抱着舒服。”
“胡说八道。”荷花的手肘捣在齐锦棠的胸口,“不许说我胖了,从明天开始,家里停了宵夜,不许做了。”
“不会吧,你看我最近都瘦了,你就忍心?”齐锦棠抓着荷花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看我瘦的颧骨都突出来了。”
齐锦棠原本就比较清瘦,前些天忙命案,日夜悬心的自然又瘦了点儿,这会儿一副可怜巴巴地神色看着荷花。
荷花果然不忍心了,妥协道:“那……做了宵夜你自个儿吃就是了。”
“可是你不陪着我,我吃不下去怎么办?”齐锦棠故意耍赖道。
“你这人越来越没个正经样子了。”荷花笑着伸手推他,“别闹了,叫丫头进来洗漱睡觉了。”
躺下之后荷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知道齐锦棠在整修河道的事情上花了多少心思,但若是没有这笔拨款,那么他前面的所有功夫就都白费了,这是他在任上做的头一件大事儿,所以荷花生怕这次若是不成会给他带来极大的打击。
荷花希望自己能想出个更好的主意,但是左思右想都没个头绪,怎么做似乎都显得十分刻意,若是弄砸了反倒更糟,最后干脆翻身趴在齐锦棠胸前问:“锦棠哥,你打算怎么办?”
“顺其自然,等着他逛够了来找我。”齐锦棠微微抬头轻吻她的鼻尖,“你把跟着他们的人撤掉吧,如今咱们已经大致清楚了他们的来意,再继续跟下去,若是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嗯。”荷花应诺着,心里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了,虽然不能有什么助益,但是至少不会坏事,低头把脸埋在齐锦棠的胸前,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希望能平稳自己纷乱的情绪。
齐锦棠明白荷花的心思,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是有些七上八下的,但是此时她已经很担心了,自己当然不能再火上浇油,干脆伸手探进她的衣襟里,一路轻轻地抚摸向上,胸前很快就响起有些压抑地轻喘,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头找到微张的红唇,温柔地噙住……转移掉注意力,就应该不会胡思乱想了。
一番温存之后,荷花很快就困倦地睡着,齐锦棠却盯着黑漆漆的帐盯发呆,虽然嘴上说得轻松,可心里的压力之大,只有他自己最明白。
好在那位大人并没有让人等太久,在齐锦棠发现他的身份之后不到两日,他便一身儿便服到衙门去求见。
虽然看来人不过是个衣着普通的中年男子,带着个十来岁的小厮,不过好在衙门上下都被齐锦棠格外叮嘱过,也没难为,先让到偏厅坐着,便进去通传。
齐锦棠心道终于来了,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情,此时却似乎突然踏实了许多,又似乎只是一种,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无奈。起身理了理衣襟,迈步出来到偏厅。
“见过齐大人。”中年男子起身儿行礼。
“周大人折杀下官了。”齐锦棠略微苦笑地回礼道。
周大人闻言一笑,捋了捋胡子道:“看来齐大人果然早就察觉到了。”
齐锦棠一听这话,就明白自己的坦白是对的,对方已经知晓自己有所察觉,若是这会儿装作不识,反倒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前两日才刚知道。”齐锦棠笑着引周大人到后衙,二人落座后才继续道,“内子两次遇到大人,一次是在城外杨梅林,一次是在我家外宅,怕是我家惹来了什么麻烦,着人跟了大人两日,实在多有得罪。”
“不碍事。”周大人的目光闪了闪,看向齐锦棠,“内子这次也跟着一同前来,若是齐夫人有空,不知可否去陪陪内子,我每每忙起公事都顾不到她,总对我有很大的意见。”
“这是自然,就算大人不是来忙公事,我们也该尽地主之谊的。”齐锦棠点头应诺,“我着人给家里送个信儿,让内子去找尊夫人。”
再次回来坐定,话题渐渐就转入了正轨。
“我这几日一直在县城里乱转,说实话,比我来之前想的要好了许多,清溪县我原本也是有所耳闻的,地处偏远,来的官员大多是混日子,原本以为你年轻,在这里就任免不得是两种情形,要么是满腔热血,恨不能改革除弊、大展拳脚;要么就是处处碰壁,然后心灰意冷地等着调职。”周大人说话丝毫没有遮掩,十分直接,“不过到了这儿以后,我反倒是对你起了几分兴趣,这几日闲逛的时候,也与一些老人聊过,得知以前比现在要差许多,你来了之后有了很大的转变,不得不说,你这个父母官做得还是十分称职的。”
“承蒙大人谬赞,说实话,称职不称职的卑职不敢当,只不过是想为当地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至少要无愧于心才好。”齐锦棠连声谦虚。
“说实在的,无愧于心这样的话,我听许多人说过,但是我认为,这是我听过最真心的一次。”周大人丝毫没有掩饰对齐锦棠的满意,“年轻人一般都好高骛远,很难踏踏实实地安心从民生民计做起,少不得做些个场面上的花哨事儿,但是你知道从百姓的生计入手,这一点做得极好。”
“民以食为天,国以百姓为基,想要县城能够欣欣向荣,自然是要先让百姓能吃饱穿暖,才能更上一层楼。”齐锦棠说着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其实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是满脑子的圣人圣论,恨不能找个地方一展拳脚,觉得自个儿会做出一番什么大事业来。可是后来我从另一个人身上,渐渐学到了什么事都要脚踏实地,一步步走得踏实,才能把路越走越宽,而不是只盯着一个远在天边的目标,自己做着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
“这话说得中肯,的确如此。”周大人闻言连连点头。“不过尽管如此,能在你这样的年纪就能理解并且切实地去做,也着实不易。”
齐锦棠唇边的笑意越发温柔,下意识地轻声道:“她可是比我年纪还小呢,却做什么事儿都很有目标又十分努力……”
“比你还小?”周大人闻言惊讶地问,“若真是如此,那你这位朋友今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齐锦棠不能说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妻子,所以岔开话题道:“多谢大人夸奖,不过她无意于仕途。”
周大人连声道可惜,不过也看出齐锦棠不想对此事多说什么,便转了话题说起治水的事儿。
“你所交上去的折子,我们已经仔细看过了,不过我还是想看着图听你再说一次,明日咱们再到上游去实地看看,不然我也不好只凭你一个折子就下评判。”
“这是自然,大人这边请。”齐锦棠把周大人请到自己的素日办公的屋里,墙上就钉着大张的水路图,这是回来之后找人重新画的,清溪县内的各处河道都按照如今的实际情况做了标注。
“大人请看,这是今年新画的河道图,本县的部分都是重新测绘后画出的,其余的是根据从邻县借来的图纸画上去的,县内的河道根据线条粗细表示河道的宽窄,旁边标注的一级、二级和三级则是河道如今的情况,一级的河道是不用花钱整修疏通,只要上游通水就可以直接使用的,二级河道是需要清淤和简单整修的,三级的河道是损毁比较严重,需要花钱修整的,不过我也有细细地看过图纸,有些损毁太过严重的河道,完全可以封闭起来不再使用,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以后等县里的情况慢慢好转再分阶段的整修也未尝不可。”从过年到现在,除了日常的公务,齐锦棠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扑在这些河道图上,如何能让旧河道得到最大的利用,如何能够花最少的钱达到最好的效果,他在脑子里是推算了一遍又一遍。
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么一个偏远的小县城,能够得到拨款就是烧高香了,不可能如一些决堤的高发区,能够得到足够的银钱,所以他只能一次次地精打细算,争取能在太影响效果的情况下把预算压到最低。
周大人看到河道图之后,表情就渐渐严肃起来,刚才还偶尔露出的赞扬之色也收敛起来,背着手站在图前仔细端详,是不是地伸出手来比划几下,又仔细看了上游堵塞的部分。
这幅图画得还算规整,除了原本的标注,上面还有许多蝇头小楷,有些重点的地方几乎写得密密麻麻,时不时还有抹去又重写的,看来的确是下了功夫在里面的。
周大人对着图足看了一个多时辰,这才不易被人察觉地点了点头,没说能不能拨款,抬手指着图上一点道:“看得出来你在这上头是下了功夫的,明日咱们到这里去看看。”
“是!”齐锦棠自然不会反对,也没有反对的权利,将周大人送出去,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湿了里衣。
周大人回到客栈的时候,荷花还没有离开,正与周夫人对坐说话,见他回来忙起身儿见礼,“见过周大人。”
“齐夫人不必多礼。”周大人微微抬手让荷花起身,“你们聊,我出去转转。”
“那你自个儿在外面吃了饭再回来,我与齐夫人说好一起用晚饭。”周夫人是个爽快的人,说话也十分干脆,“你不用急着回来,免得搅扰了我们。”
“我刚回来这就嫌弃我,也罢,我去找齐大人喝茶好了。”周大人此时倒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交代了几句就领着小厮离开。
周夫人便拉着荷花坐下道:“让他们男人凑在一处,咱们两个说话正好。”
刚才已经聊了一个多时辰,荷花对周夫人也很有好感,她毫无架子,而且说话也很是直来直去,不用像与别的官夫人相处那般注意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两个人的话题也都不涉及到公事,所以觉得格外轻松。
“这附近可有什么地方好玩儿?我想出去逛逛,老周那个人,一碰到公事就废寝忘食的,虽然每次南下都带着我,但是压根儿就抽不出时间陪我,我这人说话又直,与那些个官夫人着实相处不来,没想到倒是与你投缘,这次也算是没有白跑这一遭。”周夫人说话是北方口音,语速很快,必须要十分专心听才能听得清楚。
“我们这儿是小地方,还真是没什么地方值得玩儿的……”荷花听过却是犯了难,这么个山沟里的穷地方,难不成领着周夫人去满山乱跑?
“我听老周说,你在山上有一大片杨梅林子?咱们明日就去那儿好了。”周夫人饶有兴致地说。
“周夫人若是不嫌弃,我自然是奉陪的。”荷花一口答应下来,寻思了片刻又道,“我在县城里有个聊得来的姐姐,也是个很实诚的人,周夫人若是不介意,明日叫上她一起去可好?”
“那敢情好,人多热闹才好。”周夫人连连应诺。
晚上荷花请周夫人到城里口碑比较好的一家店用了晚饭,又陪着逛了夜市,直到齐锦棠在家等得心焦,打发人出来找荷花。
周夫人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瞧我,一逛起来就没了个分寸,你家大人该是着急了,赶紧回吧,咱们明日再见。”
荷花到家就被齐锦棠一把拉住问:“周大人早就回去了,你怎么弄得这样晚,我都心急死了。”
“吃饭的时候一直聊天就耽误了不少时候,后来又陪着周夫人去逛夜市,虽然知道时辰不早了,可我也不好开口,所以才耽搁到这么晚。”荷花逛了许久,觉得身上都汗津津的,一边到屏风后去换衣裳擦身一边问,“你晚上吃了什么?我都逛饿了,苗儿去厨下问问今日的宵夜做了什么。”
“晚上与周大人一起在家吃的,那周夫人可还好相处?有没有为难你?你若是不喜欢,就不用总去陪她。”齐锦棠不知道周夫人是个什么脾气秉性,生怕荷花受了委屈。
“周夫人倒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左右也不与我说公事,我也没什么事儿需要求她,所以相处得还算融洽,明日约好了一起去看杨梅林。”荷花这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没知会韩红佩,赶紧打发人去送信儿,虽然没提前问她有没有时间,不过想来陪着上峰夫人这种事,她只要能来就一定不会拒绝的。
果然,苗儿很快就回来了,带了韩红佩的回话道:“奶奶,刘夫人说明日一早来找奶奶,然后一起去客栈见周夫人。”
晚上躺下之后,荷花才问齐锦棠,“今日与周大人见面情形如何?”
“还不错,得了周大人的夸奖,不过整修河道的事儿,还要到堵塞的地方实地看了之后再决断。”齐锦棠侧身把荷花揽到自己胸前,“荷花,我觉得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儿就是从小认识了你。”
荷花闻言先是心中一暖,然后从齐锦棠怀里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你平素可不是个油嘴滑舌的人,今个儿又没喝酒,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话。”
“我说的是真心话。”齐锦棠双臂收拢,把荷花整个人圈在怀里,“今日周大人夸赞我脚踏实地,不好高骛远,知道从民生民计入手,踏踏实实地做事。”
“他说得没错,你一直都是这样做的。”荷花听到这样的称赞十分与有荣焉,抬头在齐锦棠的下巴处亲了一口,“我男人当然是很优秀的。”
“但是你知道吗,这些我都是从你身上学来的。”齐锦棠用下巴在荷花的额头处轻蹭,“小时候虽然是我教你识字念书,但是我总觉得,实际上你才是我的老师,看着你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每天似乎有用不光的精力,一点点儿地为了家里过上好日子打拼,我那时候只觉得,你做什么都是为了别人,让人看着怪心疼的,想要对你好,但是现在我才渐渐想明白,其实我得到的好处更多。”
“家人过上好日子是我最大的心愿,如今大哥熬出头了,大姐有了好归宿,爹娘衣食无忧,两个弟弟也不用我多操心,每每想到这些,我觉得自个儿做的所有努力都特别值得。”荷花不知道齐锦棠今日为何会有这样的感慨,乖巧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处,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喃喃道,“至于我自己,我觉得能跟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今后的日子要咱们两个相互扶持,一起走下去,所以我对你好就是对自己好……”
第四百零六章 巧语解官司
次日一大早,韩红佩就来了,荷花正在盯着厨下准备吃食,齐锦棠他们今日去看的地方比杨梅林还远很多,那种四下不挨着的地方中午肯定是找不到地方吃饭的,想着衙门的几位大人都要跟去,荷花干脆让厨下做了几个量多的菜,一股脑地打包让下人带着,还另外带了些水果和果酒,免得到了地方什么都找不到。
韩红佩见状干脆道:“不如咱们也带着吃食,中午在杨梅林那边直接用了再回来。”
“都是些家常菜带去吃和在家里吃有什么分别。”荷花原本想说还不如去山上烧烤,可是又怕周夫人吃不来那种东西,寻思片刻道,“咱们先去客栈找周夫人,商议出来中午要不要在山上用饭,然后吩咐下人去准备,咱们先去山上玩儿,午饭之前叫他们送上去不就得了。”
“对对,你这个主意好,免得周夫人有旁的安排,那样咱们就太过自作主张了。”韩红佩听了连连点头,然后对荷花道,“妹妹你对我着实太好了,这样的好事儿都要叫上我,不过那个周夫人好不好说话?我怕我不会说话到时候得罪人,反倒牵连了你。”
“那周夫人很是爽朗的一个人,一点儿也不做假,十分真性情,我寻思着你应该能相处得来,不然我也不会叫上你了。”荷花安慰道,“时候差不多了,我去换身儿衣裳咱们就走。”
齐锦棠骑马,荷花和韩红佩坐的马车,一起来到客栈,衙门的其余几位大人都已经在客栈一楼坐着喝茶,见齐锦棠到了都迎出来请安行礼。
马车直接被赶到了后院儿,荷花刚下车就见周夫人已经领着丫头从后楼梯下来,这一处院子是专门给女眷行走的,所以十分清净。
荷花和韩红佩迎上去行礼,然后道:“红佩姐姐刚才提议,不知道夫人今日有什么安排?若是整日无事,咱们不如让下人准备些吃食,咱们在山上用过午饭再下来,不知道您以为如何?”
“我能有什么事儿,你提的这可是个好主意,不过若是弄个厨子上山做菜就没意思了,还不如回来吃。”周夫人听了这主意果然十分高兴,但是随即又有些为难起来。
“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得惯。”荷花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我家里是东北的,从小住在山脚下,我们平时会去山上打、猎野兔,就地生火烤了吃,我寻思着,咱们是不是能带个炭炉上山,着下人弄些羊肉、鹿肉、野鸡、野兔什么的,让人收拾了,咱们三个择一处风景好的地方,一边儿说话一边烤着吃,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得惯……”
荷花话没说完,周夫人就已经连声说好,笑得眉眼弯弯地说:“还是你年轻所以点子多,这主意极好,这就着人去准备。”
韩红佩闻言一把拦住道:“您既然到我们清溪县,那就该我们多尽地主之谊,而且县城里哪里卖什么他们也都不熟悉,这件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我一定都吩咐妥当,咱们三个就坐车上山,乐呵咱们的就是。”
荷花也不与韩红佩争抢,周夫人见状觉得这二人的确是关系比较亲厚,不像是来请托办事的,便也不再矫情,点点头道:“那好,若是以后有机会你们来找我,到时候我再好好做东招待你们。”
韩红佩对身后跟着的丫头叮嘱了几句,那丫头连连点头,笑着说:“夫人就放心好了,奴婢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荷花想着吃烧烤怕是要口渴的,又叫住那丫头吩咐道:“记得多备点儿香料和喝的东西,不许带酒上去。”
“是!”丫头应诺着走了,三个人上车朝杨梅林出发。
出了城之后,周夫人就把车窗的帘子撩了起来,别在一旁的挂钩处,盯着外面看个不停,不住道:“南边儿的景色果然与北边儿大不一样,虽然没有北方山的高大巍峨,不过却也别有一番味道。”
“都说南方的山要在蒙蒙烟雨中看着最是动人,不过那飞雨的季节却着实让人头疼,倒不如这样晴好的天气来得舒服。”荷花笑着说,“在北方过惯了,冷不丁来到南方过冬,我可是尝了那滋味,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儿。”
“南方不是该比北方暖和吗?虽然我冬日里没来过,但是每次来都是越往南走越热的。”周夫人有些奇怪地问。
“南方的冬天虽然外头没有北方冷,但是屋里却也不暖和,还时常阴雨连绵,而且北方的屋里都是有火炕的,南方却大多睡床,拢个炭炉,弄个汤婆子最多了,屋里总是冷得让人坐不住似的。”荷花摇摇头道,“这好歹我家还烧得起,换做寻常人家,就只能忍着冻了,听说南边儿几个道服,年年都有冻死的人。”
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压抑下来,荷花连忙道:“都是我不好,看我这说的是什么话。”
“去年冬天可冻死人了?”周夫人却没岔开话题,紧跟着问。
韩红佩见荷花尴尬,忙接过话题道:“去年没冻死人,齐大人改了赈灾的法子,把那些个无家可归的人都集中到了一处管着,有人给做饭也有棉衣和棉被,所以都平安地过冬了。”
周夫人闻言笑笑,“齐大人年轻有为,昨个儿我家老周回去也很是夸赞呢!”
“不敢当,这本就是身为父母官应该做的事情,可不敢担这份谬赞。”荷花连连谦虚。
“虽然是父母官的本分,但是却有多少人做不到,所以如今这天下,能做好本分的,就已经是极好的官员了。”周夫人忽然感慨了这么一句。
荷花和韩红佩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周夫人见状又是一笑,伸手拍拍坐在自己身边的韩红佩道:“你们都不敢开口,我说什么你们又拘谨,不说这个了,我听说我们来之前,县里发生了一件人命案子,你说给我听听可好?”
韩红佩没法子,只得把那个命案从头到尾大致说了一遍。
周夫人似乎着实感兴趣,还追问了好几个细节的问题,听罢之后感慨地摇摇头:“话本子和戏曲里常有这种落魄小生和富家千金的故事,一个个儿被写得荡气回肠,让人心生向往,可是实际上谁能看见这些个屈死的事儿。所以说。老祖宗说的门当户对还是很有道理的,至少不会太过离谱。”
“正是这样说呢!”韩红佩笑着搭话,“话本子和戏文里,都是到两厢情好就完了,可这成亲可是为了在一处过日子的,一边是个穷小子,一遍是个富家女,怎么可能过得到一处去,早晚是要出麻烦的。”
荷花见她二人聊得投契,脸上挂着笑意只在一旁听着也不插话,就这样,很快就到了杨梅林子,苗儿去把林子里干活儿的人都叫道一处,打发他们都远远地避开了去,然后上前收拾了草棚子,擦了桌子和凳子,这才请三位夫人过去。
周夫人果然是个活泼的性子,虽说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了,到了山里竟跟个小姑娘似的,看到什么都稀奇,净往那林子里走,偶尔发现几朵不认识的野花,也要采回来让丫头找东西插着。
等她把周围都转了一遍,新鲜感过去的差不多了,这才走回棚子里坐下,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脸颊又热又晒的微微发红,眉眼带笑地说:“这地方真好,我以前跟着老周去别处,都只给我往什么院子、庄子里面领,看那些个假山、亭子、池塘,着实的无趣,还是这山里真实的花草树木让人舒心。”
“周夫人这是因为以往没见过罢了。”韩红佩笑着说,“我们看惯了这些东西,却是不觉得稀罕。”
“人可不都是这样,只看着别处的风景好,身边的却总是不放在心上。”荷花一遍抿着茶一遍接话。
“这话说得很有禅机。”周夫人拿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喝了两口茶坐下歇着,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扇子。
坐了没一会儿,路上就又来了两辆马车,荷花眼睛最尖,远远地就看见是韩红佩家的,起身儿用手遮住阳光又看了看,“果然是红佩姐姐调教出来的丫头,办事就是利落,这么快就来了。”
“静佳这丫头,虽然算不得聪明伶俐,但是好在办事细心可靠。”韩红佩被夸了一句很是受用。
马车停下来之后,几个丫头下来开始往外拿东西,竟是连长桌都带来了一个,只不过桌面一头挖了个孔洞,中间正好能放下一个炭炉,孔洞上架着一个网格细密的铁架子,桌子放好之后,一个个食盒被从车上抬了下来,羊肉、鹿肉、鸡肉、兔肉、番薯、芋头、甚至还有茄子、嫩瓜等等物件儿,一盘盘地切好摆得整齐,放了慢慢一张桌子。
随后三个椅子摆好,静佳上前准备烤肉,被周夫人挥手打发了下去,“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们自个人来,吃的就是这个趣儿,你们都给做了我们还玩儿什么。”
韩红佩虽然会做饭,但是从没烤过东西,这会儿免不得有些手忙脚乱,但是好歹还不出大错,可周夫人一看架势,怕就是个连饭都不会做的,好在荷花虽然许久没有自己烤肉了,但是还算是个老手,很快就找到了感觉。
韩红佩见荷花手法熟练,干脆也不插手了,只在一旁帮着翻面儿,周夫人却还是不肯放弃,看到荷花拿什么来烤,她也跟着学,可是每每不是烤糊了就是调料放得不对,总是能弄出些奇奇怪怪的状况,糟蹋了不少东西,最后终于放弃了,但还是十分心有不甘地说:“我每一步都跟你做的一样了,为什么还是你烤出来的好吃,这实在是太不合情理了。”
荷花见几个人都吃得差不都八分饱了,这会儿只不过是在玩儿了,便手把手地教她该怎么刷油,怎么翻面,怎么撒调料,最后好不容易烤出一份儿没有焦黑,调料也撒得适中的烤肉,但是味道却总比不上荷花弄得焦香。
周夫人无奈只得承认道:“看来我这人果然是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当年还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学做饭差点儿烧了我家的厨院,最后我娘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再学了,说大不了找个不嫌弃你的。”
“不会做饭有什么打紧,家里多请两个厨娘就是了。”荷花忽然觉得与周夫人十分有共同语言地说,“当初我娘让我学针线活儿,我都是能躲就躲,躲不过就拖,最后我娘实在对我没法子了,只得由着我去了。我还记得我家老爷头一回看见我捻针走线,愣了半晌说,瞧着倒当真是有几分样子,即便缝得不好也能唬得住人了,可着实是打击我。”
三个人闻言笑做一团,韩红佩笑过之后却想起,周夫人和荷花都是被男人捧在手心儿上疼着的,唯独自己……心里难受脸上还不能带出来,着实憋闷的紧,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靠在椅背上道:“我可是吃饱了,今个儿一边说话儿一边吃,怕是比平日里多吃了不少东西,都饱得犯困了。”
“哪有人吃了就睡的,咱们一起去走两圈儿消消食儿,让下人们过来也就着吃些个,然后再收拾了东西,就也差不多是该回去的时辰了。”荷花走过来拉着韩红佩起身儿。
周夫人兴致勃勃地指着南边儿说:“刚才我没往那边去过,咱们这回往那边走。”
荷花吩咐下人过来吃东西,然后与周夫人和韩红佩一起往南边儿逛了会儿,再往南走就能远远地看见干枯的河道了,周夫人站定看了半晌,一句话都没有说,荷花和韩红佩站在她身后也都沉默着。
散步回来三个人就好像都有了心事一般,坐在马车上也都是各自闭目养神,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马车一路进城,前面有家丁开道都走得极顺,从城门口去周夫人住的客栈要经过衙门,刚走到街角就听到一阵哭闹,离着太远听不清楚都在吵嚷什么,只有一个女人的嚎哭声格外刺耳。
荷花掀开车窗帘子向外面吩咐:“立明,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立明从车辕上偏腿下来,一溜烟儿地跑过去,朝衙门门口的差役打听,不多时领了个差役回来给荷花回话:“奶奶,是个来告状的,不过是些邻里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过那户人家的婆娘太过泼辣,总是闹得邻里不安,里正和保长都奈何不了她家,只得推到衙门来,只不过今日衙门里的大人都不在,全都跟着周大人去看河道了,所以这会儿才在衙门口闹起来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也不能把人堵在门口让她撒泼打滚,让人看到想什么样子,好歹放进去在偏厅喝茶等着也是好的。”荷花十分不悦地说。
那差役先给荷花行礼,然后点头哈腰地说:“夫人有所不知,这位大嫂可算得是咱们清溪县的一大泼妇了,城里哪有不知道她的,大闹三六五,小闹天天有,家里搬了好几处房子了,都被她闹得住不下去只得搬走,闹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当街撒泼打滚儿都是常事儿,不是小的们想跟她在街上扯皮,而是她如何都不肯进去,小的们一靠近,她就满口的脏话乱喷,谁敢碰她一个指头,就算不被赖上也得惹上一身骚。”
“那就由着她这样?闹到县太爷回来不成?”周夫人面无表情地问。
差役不知道车里还有什么人,但是能与荷花坐在一个车里的,听这话说得也不像是下人的身份,那差役也不敢怠慢,但是着实也没有好的法子,只得苦着脸连连告罪。
荷花低头思忖片刻问:“你把那人家的情形详细说与我听听。”
“是,她家公婆死得早,汉子是个老实巴交的,只会干活儿赚钱,家里什么事儿都是听她的,家里有两个儿子,老大今年八岁,小的那个今年五岁。要说这女人,着实不是个省油的灯,搬了这么多次家,没有一户邻居能与她相处得来的,每每都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掐得你死我活的,今个儿来闹得起因是两家孩子打架,这家的老大跟别人家的孩子玩儿着,不知道为什么给打起来了,她家小儿子也不跑回家叫大人,竟冲上去要帮忙,虽然看着只差三岁,但还是差着不少事儿呢,结果夹在两个人中间,被一人一拳打得鼻血直流,额角也破了。”
“两个大孩子一看这样,顿时都吓傻了,她家老大抱着弟弟就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喊,娘,不好了,弟弟被打死了。这一喊就捅了马蜂窝,这女人拎着扫帚就跑出来了,上去拎着儿子的脖领子问是谁打的,她儿子就说是邻居家的孩子,结果她就冲去邻居家要打架。邻居家里人多,把她撵出去了不说,还推得她摔了个屁股墩儿,如此就闹到了里正和保长那里,但是不管怎么劝都解决不了,这才只好到衙门来了。”
荷花听得哭笑不得,这样的事儿竟然也值得上衙门来闹,不过却也不能丢着不管,荷花下车准备过去看看,韩红佩和那个差役忙都拦着她。
韩红佩道:“你过去做什么,万一闹得不好再伤到你。”
“是啊,刘夫人说得是,那女人说话难听,若是冲撞了您不好。”差役也紧跟着说。
“那难道就这么扔着不管不成?”荷花沉着脸吓退了那名差役,然后对韩红佩道,“姐姐不用担心,我过去看看就来。”
荷花过去见衙门口围着几十号人,不过看热闹的都是离得远远的,中心位置有一个女人正躺在地上又是打滚又是哭嚎,她身边站着个模样憨厚的男人,还有一高一矮两个小男孩儿,再远处站着另外几个人,也领着一个小男孩儿,指着地上的女人不住地骂骂咧咧,似乎对她这样的行为极其不满,看样子应该是邻居家。
荷花只顾着看里头,却没发现周夫人正饶有兴趣地跟在她身后。
“让开让开。”差役分开众人,跟立明一起护着荷花走过去,周夫人和韩红佩也跟着一道进去。
荷花的目光落在最小的男孩儿身上,看他脸上还有没洗净的血痕,衣襟上也都是凝固了的血迹,鼻子上塞了块儿发黄染血的帕子,左手抓着憨厚男子的衣襟,右手时不时地揉揉眼睛。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荷花绕过那个撒泼的女人,蹲在小男孩儿面前,挂着微笑地柔声问。
“我……我叫二嘎……”小男孩儿有点儿被吓到,但还是抽抽噎噎地回道。
“鼻子还疼不疼?”荷花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声音越发温柔。
“还……还有点儿疼。”小男孩儿完全被荷花的态度弄得懵了,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样温柔过,连亲娘都没有过。
“苗儿,去请大夫,小真,去弄盆儿温水来,立明,去街上买身儿他二嘎能穿的衣裳。”荷花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温水很快就送过来了,荷花沾湿了帕子,把二嘎脸上所有的血痕都洗干净,黑乎乎的小手也用皂丸子洗得干干净净的,似乎还带着一丝香味儿。
所有人都被荷花的举动惊呆了,地上撒泼的女人哭闹了一会儿,见没人再关注她了,这才慢慢停住了哭嚎,扭头就看见荷花正在给自己儿子擦手。
女人一股脑儿地爬起来,上前就嚷:“你是什么人,你敢碰我儿子看我不……”
难听的话还没等说出口,一旁的差役就吼道:“你给我闭嘴,这是咱们县太爷夫人,你要是敢满嘴胡吣,看我不把你抓进去。”
女人一听这话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虽然说她在邻里之间极为泼辣,但是不代表她敢胡乱招惹有地位有背景的人,顿时被唬住了。
荷花见她消停了下来,便站直身子道:“我已经请了大夫来,孩子年纪小,还是应该好生检查检查,不能太大意了,你若是觉得这样能够接受,咱们先到里面坐下等大夫可好?”
那女人没想到县太爷夫人说话会这样温柔,非但没对自己露出厌恶的神色,反倒十分和气地跟自己商量,顿时慌了手脚,磕磕巴巴地说:“行、行……都、都听您的……”
荷花拉着小男孩儿的手率先进去了,后面两家人面面相觑,最后在差役的催促下,也都跟着鱼贯而入,门口看热闹的人大多散了,还有些实在闲得无聊的人,在衙门口的树荫下蹲着聊天儿,想等着看一会儿会不会再闹起来,就算看不见里面,能跟这儿听个墙角也是好的。
进到县衙之后,众人都安静了许多,毕竟不比在街上,县衙里的摆设和气氛,都会让从没进来过的百姓产生一种压抑感,连那个泼辣的女人都没敢再乱闹什么,搬来不少凳子之后两家人纷纷落座,东边一家西边一家,中间隔着老远,很有些楚河汉界的意味。
苗儿这会儿领了大夫回来,荷花让大夫给二嘎查看了伤势,并没有什么大碍,血也已经都止住了。
大夫给二嘎头上的伤口上了药,又叮嘱了这几日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不要吃发物免得影响伤口愈合,便拿着荷花给的诊金离开了。
经过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两家人这会儿都已经没了最开始的气势,全都安静地坐在自个儿的位子,等着荷花开口说话。
荷花招招手把二嘎叫到自己身边,帮他脱了染血的外衣,换上立明新买回来的衣裳,然后才柔声问:“二嘎,跟我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儿好不好?”
“好……”二嘎穿着新衣服,十分不适应地扎着手,站在荷花身前,慢慢地说,“我哥领我出来玩儿,然后邻居家的大明哥也出来玩儿,他和我哥要斗鸡耍,我就在一边儿自己玩儿,后来他一使劲儿把我哥顶了个跟头,我哥爬起来看衣裳脏了,就跟大明哥打起来了,我看他俩打就想上去给扯开,结果我哥一拳头打过来,大明哥的拳头也正好儿打过来……”
二嘎说话有些慢,但在荷花鼓励的目光下还是一五一十地大致说了个明白。
荷花揉揉二嘎的头发问:“那你生不生大明哥的气?生不生你哥的气?”
二嘎连忙摇头,“大明哥总带着我玩儿,也不嫌我小,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大明哥还帮我,他和我哥都不是故意的,二嘎不生气。”
“二嘎真是好孩子。”荷花立刻表扬了二嘎,然后抬头看向下面另外两个孩子,“那你们两个呢?生气吗?以后还一起玩儿吗?”
两个大孩子对看了一眼,虽然都撇了撇嘴角扭头,但是又都慢慢地转回头去,然后大明挠了挠头发道:“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使劲儿顶你,以后还一起玩儿不?”
二嘎的哥哥闻言也不好意思了,扭捏道:“其实是我不对,我输了就跟你打架,太输不起了,你不生气我就还跟你一起玩儿。”
“你们三个都是好孩子,过来跟这个姐姐去洗洗手,给你们准备了点心,是给你们今天的奖励,以后大家一起玩儿,不许再胡乱动手了知道吗?”
“知道了。”两个大孩子都点头答应,然后勾肩搭背地跟着苗儿走了。
荷花这才收敛了脸上笑意,看着下面的两家人,沉声道:“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玩笑打闹,他们还小不懂事儿,你们这些做大人的也跟着不懂事儿?谁家的小孩子不是这么摔摔打打的长大的。孩子们都很快就没事儿了,你们几个大人就为了这点儿小事打成这样,就不觉得在孩子面前丢脸吗?”
底下的人都低头不说话,唯有那女人不依不饶地叫道:“合着不是你的儿子,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我自个人的儿子自个儿心疼,我……”说着就又要嚎起来。
“闭嘴!”荷花呵斥一声,“少在我面前弄这一出,我虽然年轻没有孩子,但是我家里两个弟弟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教孩子什么的,我不敢说我做得有多好,但是总比你要强得多,你若是真为了儿子好,为了你儿子今后能成才,你就该改改你这泼妇的脾气,如今孩子还小,不懂得这些,再大些去念书保不准就会被人笑话他有个撒泼打滚的娘,难道好听不成?”
荷花一番话把那女人说得脸色惨白,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
荷花的话却还没说完,继续道:“我听说你们已经搬了好几次家了,每次都是因为你与邻居打得住不下去了,如果有一两户人家与你相处不来,也许还可以说是对方的问题,但若是不管是谁都与你相处不来,那就肯定是你的问题。你如今把好几处的邻居都得罪了个遍,咱们的县城就这么大的地方,一传十、十传百的,谁还能不知道你的脾性?等孩子以后去考童生试,你找谁去与你做“五童结”的连环保?再说得远些,等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你怕是都把全县城的人都得罪光了,到时候孩子怎么娶媳妇?谁家敢把女儿嫁到你家?”
荷花的一连串问题问得那女人满头的冷汗,最后把头埋在双臂间嚎啕大哭起来。
“你若真是对孩子好,就应该为他们的前程考虑,而不是只盯着他被谁打了一下,你就要闹着报复回来。”荷花最后语重心长的说,“说句实在的,衙门里的事儿本不该我来插手,但是看到你这样,我突然想起当初我还在娘家的时候,我们村里搬来一户人家,那家媳妇也是个不省事的人,为此屡次的搬家,从南边儿一路去了北边儿,家里三个儿子,在我们村里住了没多久,又闹得住不下去了,难不成你以后也要把全家人闹得这样居无定所的才肯知错吗?”
随后的事儿就简单多了,孩子们高高兴兴地吃了糕点回来,两家的男人握手言和了,两个女人虽说还是有些别别扭扭的,但也算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一群人乱哄哄地走了之后,周夫人从荷花身后的屏风后走出来道:“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解决了,齐夫人果然是好本事。”
荷花闻言连连摆手道:“什么本事不本事的,我也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小时候家里大人都很忙,我的弟弟基本可以说是我带大的,这个阶段的男孩子,吵吵闹闹都是很正常的,哪里就至于闹得两家恨不得大打出手,总是受到这样的影响,对孩子也是很不利的,若是我几句话能把那女人开解明白,倒是做了件好事儿,帮了那两个孩子了。”
“看来齐夫人是真的很喜欢小孩子,我刚才看你哄孩子也很有一手,原来都是以前带弟弟练出来的。”周夫人笑着说。
“算是吧,我小时候家里穷,但是兄弟姐妹之间却都很是和睦,前几天刚接到我大哥的信儿,说我弟弟很快就要南下过来,所以今日看到这对小兄弟,就忍不住想要帮上一把。”荷花一想起博宁和栓子很快就要到南边儿来了,嘴角就忍不住勾出幸福的笑意。
“你这真可谓是兵不血刃就大获全胜。”周夫人很是赞赏地说道,“若是下面的官员都有你这样的本事,怕是连官司都会少许多呢!”
“今日的事儿不过是我瞎猫碰上死耗子,正好遇道个我能现身说教的事儿,若是换了个别的官司,我可就要抓瞎了。”荷花打趣过,起身儿摸出表一看赶紧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我先送您回去。”
把周夫人送回客栈之后,荷花和韩红佩坐在马车里,这会儿没了外人,两个人便随意了许多,荷花累了一日,干脆拿了个引枕歪靠在车厢壁上。
韩红佩忍不住道:“妹妹看着年纪不大,可说话办事儿却都很是沉稳,也不似旁人一般只说大道理,刚才的事儿,我觉得就算是换哪个大人来处置,都不会有妹妹处置的这样好了。”
荷花抬手扶额,“周夫人客气地夸几句也就罢了,姐姐也拿我打趣,我不过是用家长里短的法子去解决了件家长里短的事儿,哪里就这么厉害了。”
“倒也是,其实你说的道理都是极浅显的,如今想来也没什么特别出奇的,但是当时听你那么一句一句地说出来,就觉得当真是金玉良言一般,怎么听都觉得在理。”韩红佩细细一想也笑了,“若是换做我去说,怕是就没这样的管用了。”
“你若是再说,我可要把你撵下车不载你了。”荷花连连讨饶道,“我的好姐姐,我的鸡皮疙瘩都你夸得掉了满地。”
两个人顿时在车里嘻嘻哈哈地笑作了一团。
第四百零七章 表叔的异心
当天齐锦棠很晚了才回来,到家的时候已经有些醉得不省人事了,荷花上去扶,他干脆把自个儿挂在荷花身上,苗儿和小真要上前帮手,却都被他抬手挥退。
荷花没法子,只得踉踉跄跄地,好容易把他扶到床上躺好,帮他脱下鞋子,拧了半干的帕子给他擦脸。
等给他换好了衣服安置睡下,荷花已经累得一身是汗,没法子又叫人烧水洗澡。
苗儿一边帮荷花往背上浇水一边笑着说:“爷今日喝得这么高兴,定然是疏通水路的银子又着落了。”
“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荷花也十分挂念这件事情成没成,不管怎么说,这是齐锦棠上任之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儿,而却他还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荷花都希望这件事能够顺顺利利的,不要中途出什么岔子。
次日早晨,荷花扶着齐锦棠让他喝了醒酒汤,放下碗才问:“锦棠哥,周大人到底怎么说的?朝廷这次的拨款能不能轮到咱们?”
“如今还没有准信儿呢,周大人昨日去看过上游,也肯定了我的想法,如果把清溪县这条河道疏通,那么主干河道会有很大一部分水会从咱们这边分流出去,这样以后再涨水的时候,对下游河道的冲击就会减少,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决堤的可能性,也会给下游的治水带来很多好处。”
“这么说来,岂不是很有希望?”荷花闻言十分开心。
“现在还说不好,不过我觉得周大人对这件事还是很上心的,现在就只能等着下公文了。”齐锦棠说着用力搓了搓脸颊,努力让自己精神起来,但是宿醉可没那么容易过去,稍微一动弹,太阳穴就突突直跳。
荷花伸手拉住他,让他躺下给他轻揉着太阳穴,忍不住嗔怪道:“让你昨个儿喝那么多酒,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昨个儿同僚都去了,大家要敬酒我也不好意思推辞,翻山越岭的都累了一天,总不能连这点儿面子都不给。再说周大人昨日连夜离开的,等于也是送行宴,自然没法推脱。”齐锦棠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地说,在荷花轻柔的按揉下又渐渐开始瞌睡。
“已经走了?”荷花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会连夜离开,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着急,“我都还没来得及跟周夫人道别呢!”
“周大人打的就是这个算盘,酒席都要散场了,大家都有些醉意了,他才突然说自个儿要赶夜路离开,不许任何人送礼,然后一起喝了个痛快……”齐锦棠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干脆没了响动。
荷花放轻了动作,招呼苗儿进来道:“去前面告诉一声,就说爷今个儿身子不适,上午不去衙门了,有什么事儿让前头送个话进来。”
齐锦棠一觉睡到晌午,也不知道是真的睡足了还是被饿醒的,都不用撩起床帐就能闻到外面有饭菜的香气,翻身起来,见荷花坐在窗前看信,凑上前问:“谁来的信?”
“是博宁和栓子写的,今个儿刚送到。”荷花将手里看完的这封递给齐锦棠,“这还是他俩在家时候写的呢,路上着实太远了,这么久才送到,此时两个人许是已经在船上了,也不知道他俩会不会晕船,希望一路平安才好。”
“博宁的字写得越发好了。”齐锦棠接过来还没细看,只扫了一眼就先夸道。
“那是,也不看当年是谁教的。”荷花忍不住臭美道。
“博宁资质好,自个儿也肯努力,当初底子没打好都能练成这样,着实难得。”齐锦棠忍着笑说。
“底子怎么没打好了,我的字不好看吗?”荷花凶巴巴地做生气状。
“好看,你写的最好看了。”齐锦棠赶紧安抚道。
“一点儿诚意都没有。”荷花皱皱鼻子,轻哼了一声。
接下来的十几日,不管是衙门里还是家里都十分安宁,但是这样平静等待的日子,却让人过得着实难耐。
齐锦棠心里惦记着整修河道的事儿,但是上面的公文却是迟迟都不下来,心里着实踏实不下来,生怕回去之后又起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变故,虽说周大人是公认的廉明刚正,但官场上这些事儿谁也说不好,总有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时候……
这些天齐锦棠的魂不守舍,荷花都看在眼里,眼见他着急上火的,换着法子地给他转移注意力,变这样儿地宽慰他,还吩咐厨下做了些清热败火的吃食,但是这些终究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最灵验的那一剂药却迟迟都不来。
这几日齐永正和洪元又押送了一趟货物,这回齐永正主动找到齐锦棠,希望大儿子能跟着自己一起去见见世面,说老大本来就不是念书的材料,他自个儿也念得心烦,今日教了明日就忘,还不如不去浪费这个时间,跟着学点儿本事以后也能有个营生。
齐锦棠自然没有意见,满口答应下来,但是接着道:“不过跟着去卖个货能学到什么本事,倒不如给他找个什么铺子,学门手艺以后能养家糊口才是正经。”
齐永正打的主意是按照荷花的这个路子,自个儿以后去别处弄一家,若是能把跟荷花合作的几个铺子挖过来,只要东西不愁销路,就一定能把这个买卖好好做下去。不过这些个心思是不能当着齐锦棠的面儿说的,所以他就按着自个儿先前想好的托词道:“他本来也不懂得什么,如今只不过让他跟着去见见世面,看看怎么跟铺子的老板谈生意什么的……”
齐锦棠闻言笑道:“表叔可真会开玩笑,那三个商铺都是当着荷花大哥的面儿与她签订了契约的,怎么交易都白纸黑字儿写的清楚,这有什么生意可谈的。”
“这……”齐永正本来嘴就有些笨,此时更是被齐锦棠堵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支吾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更靠谱的理由。
齐锦棠越发笑得温和道:“表叔不用这么紧张,我也不过是关心几句,并不是要拦着您,,若是您觉得这样能长见识,那带表弟去就是了。”
从书房里出来,齐永正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件事与他原先的设想似乎越来越背道而驰,回房后用上炕的姿势盘腿坐上罗汉床,拿出烟袋锅子嘬了几口,对王氏说:“我琢磨的这件事儿,如今看着似乎要难办啊。”
王氏正在做针线活计,听了这话忍不住劝道:“孩子他爹,我早就说了,锦棠两口子对咱们不薄,咱可不能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事儿。”
“什么叫忘恩负义的事儿,他们又不缺这几个钱,我不过是想给咱家找个出路,对锦棠他们来说不过少了点儿进项,对咱们来说,可就足够让儿子以后娶上体面的媳妇,过上宽裕的日子了。”齐永正听了媳妇的话十分不悦,用烟袋锅子在炕桌上敲打了几下。
“你仔细着,看把桌子都烫坏了。”王氏见他拿着抽了大半的烟袋锅子就往桌上磕打,心疼地赶紧拦着,凑近一看,桌面上果然被烫出几个小坑来。
“有什么的,又不是咱自家的东西,你若是喜欢等咱以后自个儿有房子了,也给你摆个炕桌就是了。”齐永正不当回事儿地说。
“不管是不是自家的,你也不能这样糟蹋东西。”王氏的语气越发不悦,“孩子他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咱们到这儿才多少时日,你咋就变成这样了呢?”
“什么这样的人、那样的人,我以前是没开眼见识过,如今算是看明白了,人活一辈子,什么都是假的,就他妈银子和官位最要紧,当官啥的,我家祖坟上就冒不出这样的青烟,所以咱们就只能想法子多赚钱,难道你洗完以后儿子闺女也过得跟咱俩似的,吃了上顿没下顿,活了大半辈子,穷得连老家都不敢回,连个自个儿踏踏实实的窝都没有。”齐永正的声音低沉下去,他又抽了两口烟,“都是我没本事,不能给你好日子过……”
一提到儿女,王氏顿时没有先前那么坚持了,最后又听了齐永正那似乎心灰意冷的话语,顿时什么原则底线就都抛之脑后,捻着针线微微愣神儿,随后便点头道:“罢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都听你的就是。”
“不过现在听锦棠的意思,那边的三个铺面,都是看在荷花大哥的面子上才给了这单生意,幸好我上次问得时候问得十分隐晦,应该还不会怀疑到咱们,正好这次要再去送一批货,我跟锦棠说好了,带老大一起去,这样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
“带老大去?”王氏闻言十分奇怪地问,“那他念书怎么办?”
“念什么书,我自个儿的儿子我自己还不知道,他压根儿就不是那么个读书的料子,何苦在这儿白费功夫。”齐永正说罢大手一挥,就表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表示他就这样决定,不会再改主意了
王氏也知道自个儿多说无益,无奈地起身儿出去做事。
第四百零八章 齐鹏惹麻烦
又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上面的公文还是没有发下来,齐锦棠的心烦意乱也越发的遮掩不住,每晚躺下之后也都是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下总是挂着青痕。
荷花看得又是心疼又是担心,一边儿变着花样儿地给他做吃的补身子,一边还要担心万一真的拿不到这笔银子,齐锦棠会不会要大病一场。
齐锦棠自然也知道自己这样会让荷花担心,但是在失眠这件事儿上,他自个儿也是着实没有办法,他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像是一个等着判决的犯人,不管是要无罪释放还是凌迟处死,好歹给他一个结果,不管是好是坏,好歹心里就踏实了,好有好的办法,坏有坏的活法,可如今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一吊还就是一个月,让人怎么能不闹心。
齐锦棠和荷花都闹心,无形中就让家里的气氛有了些紧张得意味,下人们全都小心翼翼地做事,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齐鹏原本脑子就不如齐松好使,又已经快到能说亲事的年纪了,还要跟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先生背书写字,而且每每都比弟弟学的还慢,背书也总是背不下来,时间长了就越发地抵触起来。
原本有王氏拘着,还算是老老实实地去念书认字,可是如今齐永正发了话,王氏也默认了,他顿时就把念书的事儿抛到脑后去了。开始的时候他还每日都去外宅帮忙,但是新鲜了几天也觉得腻味了,就开始找各种理由出府乱逛。
上头两个主子没心思管这些事儿,下人们自然也不会那么没眼色地多嘴,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顾先生倒是很尽职尽责地把这件事报给齐锦棠知道,但是齐锦棠只说:“不学就由他去吧!”
荷花和身边的两个贴身丫头反倒成了家中唯三不知情的。
这日早晨起来荷花就觉得眼皮直跳,怎么都压不下去,她只当是这几日睡得不好,也没太当回事儿,但是吩咐厨下准备早饭的时候,连心都开始一阵阵地发慌,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似的。
她这里还没稳当下来,就听苗儿进来道:“奶奶,刘夫人求见。”
“红佩姐姐?”荷花十分诧异,虽说二人交好,但是也从没有这样事先不打招呼就登门拜访的情形,更何况还是在这么早的时候,不过越这样越应该说明是当真有急事儿。
荷花想到这儿便起身儿迎了出去,刚走到二门口就看见韩红佩大步流星地朝里面走来,后面几个小丫头都一路小跑地跟着。
韩红佩一看见荷花就更加快了脚步,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上前一把抓住荷花,张口就道:“出事了。”
荷花此时突然心也不慌了,眼皮也不跳了,悬了一早晨的心似乎都归位了,她似乎突然有些明白了齐锦棠这些日子的心神不宁,这个时候,坏消息都比没消息让人觉得踏实……想到这儿,荷花竟还勾起唇角苦笑了一下。
“我的好妹妹啊,你听我说了这事儿,怕是就笑不出来了。”韩红佩语速极快地说道,“我家大人昨个儿晚上没回来,我也不瞒你说了,是去那种烟花柳巷的地方了,早晨从那小贱货的屋里出来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的,他只听见什么,县太爷家、给不起钱什么的话,觉得事情不对,赶紧下去询问,原来是个十来岁的小子,点了姑娘过了夜居然说没钱,还说自个儿是县太爷的表弟,让那老鸨去府衙找县太爷要钱,那老鸨怎么肯干啊,但是又怕他真的是县太爷的弟弟,所以也不敢动手,就一群人围着他吵闹。我家爷见状就帮着付了钱,把人暂时带回我家了,让我来问问你,这怎么处置才好?还有就是让你家大人也做好准备,这种事儿,总是传得极快的。”
韩红佩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套的话,停下来就累得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荷花要叫人上茶,被韩红佩拦住道:“我这是趁着事情还没闹大的时候来给你递个消息,我家里还等着摆早饭呢,我也不耽搁你们,只是你要好生想个对策才好,毕竟是你家大人的表弟,你是不是要插手管这件事,管也有好几种管法儿,你自己心里掂量清楚,别一时生气做了什么事后再后悔。”
荷花知道韩红佩这是真心地替自己考虑,所以十分感激地握着她的手说:“多谢姐姐为我考虑,我心里有数。”
“行了,那我也不耽误你了,等会让我叫人把那小子给你送回来。”韩红佩来的风风火火的,走的时候也干脆利索,不等荷花再说什么感谢的话,领着丫头就走了个干净。
荷花此时才长出了一口气,微微眯起眼睛,觉得外面的阳光灿烂的十分晃眼,抬手挡在眼前,身子靠在一旁的廊柱上,最近似乎总是很容易产生倦意。
这几日一直被齐锦棠的情绪牵着鼻子走,倒是连自个儿的分内之事都没有做好,这个节骨眼儿上闹出这样的事,只会对齐锦棠火上浇油。
“荷花。”齐锦棠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荷花抬眼看过去,他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轮廓都变得朦胧发光,细碎的发丝被染成半透明的金色,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锦棠哥,最近是我不好,居然把家里的事儿都丢开不去理会,若是我跟以前一样每日都盯着严查,应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荷花有些愧疚地低头,用脚尖蹭着面前的一小块地面。
“说什么傻话呢!”齐锦棠把她从房檐的阴影下拉出来,两个人一起晒着暖洋洋的晨光,“腿长在他自己身上,你能管得住一时管不住一世,为了别人犯错跟自己过不去,不值得。再说,我早就跟你说,表叔这边的事交给我处置,说起来,似乎是我的责任更大一些。”
几句话,荷花就被齐锦棠说得心情转好,看着他笑问:“好吧,那责任更大一些的夫君大人,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了?”
“先把人弄回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再说。”齐锦棠的指腹划过荷花眼下娇嫩的皮肤,“你再去补个觉好不好?我知道我昨晚翻来覆去的,你其实根本也没有睡好,这件事交给我处置就好,你出面也不太合适。”
荷花点点头,虽然是远方表亲,但毕竟是自己的小叔子,而且还是眠花宿柳的这种风流事,自己的确应该回避。
不过回房还不等换了衣裳,王氏就哭哭啼啼地找上门来,见到荷花就扑通跪倒在地,连声道:“荷花,荷花你救救你弟弟,你救救他吧……”随后疯狂地开始给荷花磕头。
“都是木头人,还不赶快扶起来。”荷花对一旁都被吓愣了的苗儿和小真嚷道。
两个人这才回过神儿来,上前把王氏架起来,扶着她坐到榻上。
白芷端了温水进来,拧了帕子给王氏擦脸。
王氏伸手接过帕子,眼泪一双一对儿地开始往下掉。
荷花没法子,只得拉着她坐下,多拿了几条帕子放在她手边,然后轻轻叹气道:“表婶儿这是做什么,怎么一进来就哭成这样。”
“荷花,你救救我家老大吧,我求你了……”王氏用帕子捂着脸,压抑着哭声。
“表弟被刘大人带去府中,锦棠哥已经打发人去接了,不会有事的。”
“可……可是……”王氏磕磕巴巴地说,“可是他犯了错,锦棠一定会罚他的……”
“表婶儿觉得不该罚他吗?”荷花的声音冷了许多,“他今年才十六,家里给请了先生不好好跟着念书,若真是踏踏实实想要学做生意也就罢了,偏偏跑出去瞎混,即便没败坏锦棠哥的名声,难道他去那些个腌臜的地方就没事儿了不成?”
荷花对齐永正和王氏两口子素来都是礼让有加,头一回这样说话,把王氏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头深深地低着不敢抬起来。
“锦棠哥不会为难表弟的,但是该管教的也一定要管教,不然今个儿惹出来小事我们能帮着压下去,以后闯出大祸来,我们压不下去的时候可如何是好?”荷花丝毫没给王氏再开口的余地,最后说道,“不是我一个做晚辈的以下犯上,只不过表婶儿也该想想,孩子该怎么管教才能成才成器,好在齐松是个愿意念书的,表婶儿好生管教着,免得以后被带坏了。”
王氏原本就不想来开口求情,但是齐永正死活非让她来,说荷花天天一团和气是最好说话的人,说动了她就好办了,锦棠一看就是听老婆话的人。但是没想到荷花会是这样的应对,她说的话句句都对,但是又都如蘸了盐水的皮鞭子,一记记地抽在自己心上,疼得撕心裂肺却还闪躲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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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星高照——千麦——十年修得同街住,百年修得恨绵绵,你拆我的台,我就挡你的财,你赶跑我的俊儿郎,我就拖你入洞房!
第四百零九章 荷花有孕 喜中带惊
荷花不知道齐锦棠是怎么与齐永正说的,也不知道他给齐鹏了什么惩罚,他回房后没有提起,荷花就也没有追问。
晚膳的时候,小真欢欢喜喜地跑进来道:”奶奶,有舅爷的来信。”
荷花眉头一松,眉眼瞬间也变弯了,伸手接过信展开细看,笑着对齐锦棠说:“博宁和栓子还有四五日就要到杭州靠岸了,终于要见到这两个臭小子了,也不知道长高了多少,路上可还顺利。”
“既然快到了,你也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启程去大哥家吧!”齐锦棠咽下口中的饭菜说。
“明日?”荷花闻言一愣。
“是啊,你明日启程,到了大哥家以后,歇一两日正好能去迎他俩,让他们一到就能看到你。”齐锦棠说着伸筷子给荷花夹了块儿排骨,“我看你这几天食欲不太好,什么都吃的很少,以往爱吃的菜如今都不怎么动筷子了,下巴都尖了。”
“许是天气渐渐热起来,人觉得没胃口吧!”荷花没怎么在意地说,“我先不着急去,等修整河道的事儿有了消息再说。”
“你陪着我等它也不会早来几日,何苦呢!”
“如今这样你让我去,我怎么能放心。”荷花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走我说了算,不许催我。”
就这样又拖了几日,荷花几乎是板着手指算日子,却又不敢当着齐锦棠的面儿。偶尔自己在房中的时候,也会忍不住跟苗儿嘀咕几句。
“算日子,那两个小子应该已经到杭州下船了,应该已经见到大哥了……”
“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到家了,不知道南方菜他们吃得习惯不习惯……”
齐锦棠有一次回来走到屋外正好听到,脚步顿了一下,到底还是装作没听到,也没跟荷花提起,他心里也明白荷花的左右为难。
两个人这样各自煎熬地过了几日,突然有人送信上门,却不是齐家或是祝家人来的,信封上的字迹也十分陌生,字虽然写得很是大气,但还是能看出来是女子所写。
信封上写着“荷花亲启”,她便带着疑惑展开细看,没成想这封信竟然是周夫人写来的,里面先是感谢了道清溪县之后荷花的招待和陪伴,特意提了那日的烧烤,说十分喜欢也很好吃,直到信的末尾,她才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说清溪县拨款的事儿已经定下来了,但是现在还有另外两处没有最后定下来,所以公文暂时还不会发下去,不过她提前给荷花透个消息,也免得她太过担心。
荷花看完把信纸往天上一扔,张开双手就勾住齐锦棠的脖子,整个儿人贴上去,用力在齐锦棠脸上亲了一口,语气十分欢快地说:“锦棠哥,周夫人来信,说清溪县的拨款已经确定下来了,只不过公文还要再等些时日。”
“真的?”齐锦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一个来月的时间里,他对这件事的感觉从开始的满心期盼慢慢变成忐忑不安,最后几乎是在做面对失败的心里工作,如今突然间从天而降这么大的一个喜讯,简直就要将他砸得晕头转向,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双臂紧紧地搂着荷花,似乎把她箍进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这是真的,这不是自己的一个梦。
等两个人好不容易回过神儿,荷花才吩咐厨下今个儿加菜,然后饭后齐锦棠再一次提起:“明个儿出发去大哥那边好不好?”
荷花这回答应的飞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抬手摸着自己的鼻尖道:“说实话,我还真是想那两个臭小子了。”
行礼都是丫头收拾的,荷花只看了礼单,删减了几样儿,又添了些进去,其余都不用她操心,苗儿心思细密,全都给收拾得妥妥当当。
用过早饭准备出发的时候,齐锦棠忍不住叮嘱道:“不管两个弟弟准备留在哪里,记得都叫回家来住些日子,我也许久没见到他俩,也听想得慌的。”
“好,我就是捆也把他俩捆回来。”荷花嘴上打趣,笑意却没进入眼底,盯着齐锦棠看了半晌,声音渐渐变得温柔道:“现在虽说是有了孙夫人的信,但是这件事到底还是没有公布,咱们自个儿心里知道就是了,那封信看完也赶紧烧了……还有就是,我不在家你要好好保重身子,不能办起公务就不按时吃饭和睡觉,回来若是让我看到你瘦了,可不饶你。”
“你也别只说我,你自己也是一样。”齐锦棠挡着身后人的实现,伸手捏了捏荷花的脸颊,凑近道,“别只顾着欢喜都忘了回家,我会想你的。”
齐锦棠极少说这样的情话,尤其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荷花脸颊泛着微红,心里却觉得暖暖的十分熨帖,用宽大的袖子遮掩,伸手勾住了他的小指,微微用力道:“我肯定尽快回来,拉钩……”
两个人小时候常做的举动,这会儿做出来却是有种别样的情意绵绵在其中,直到马车都已经出城,荷花还盯着自己的小指笑得一脸温柔。
荷花心急想要见到博宁和栓子,路上便日夜兼程,除了吃饭和必要的休息几乎都没有停下来,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到了凌源县,车夫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驾轻就熟地就直接来到博荣家门口,苗儿下去拍门,里头出来个十二三岁的小厮开门。
“劳烦你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清溪县的姑奶奶来了。”苗儿见着小厮面生,想着许是不认识自己,便开口道。
门里这会儿又出来个老汉,是一直给博荣家里看门的,见到是苗儿赶紧将大门敞开道:“难怪今个儿一直有喜鹊在屋上叫,原来是有贵人到了,竟然是应在姑奶奶身上了。”
“您老还是那么会说话。”苗儿伸手递过去赏钱,然后回身扶着荷花下了马车。
这会儿工夫,先前出来的小厮已经跑到后面去回禀了,荷花刚迈步进门,就见一个几乎跟自己差不多高的人冲过来,一头钻进自己怀里,撒娇道:“二姐,你怎么才来,我可想你了。”
“栓子。”荷花一把搂住栓子,半晌才扯开他拉着细看“又长高了,人也壮实了,比我离开家的时候黑了不少,可是最近在床上晒得?”
“什么都瞒不过二姐,二哥能耐得住性子,天天在船舱里看出,我可受不住,便跟着船上的人到处帮把手,如今若是给我艘船,我也能像模像样地摆弄几下呢!”栓子看到荷花欢喜的嘴都停不住了,一个劲儿地说个没完。
荷花伸手揽着栓子的肩头,笑着说:“可真是长大了,等明年我怕是都搂不到了。”
“没事儿,我再长高了就蹲下让你搂着。”栓子在家里与荷花的感情是最深的,虽然说荷花也是管他管得最严的人,但那种从小建立起来的感情,却不是别人能够代替的,所以栓子也一直都十分依赖荷花。
荷花抬头朝屋门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清瘦的少年站在院中,因为逆光的缘故,容貌打扮都看不太清楚,但是荷花心里知道那个人就是博宁。
博宁静静地看着荷花,虽然差不都一年没见、虽然荷花现在已经做了妇人打扮,但是在博宁眼里,她似乎还总是停留在五六岁的时候,带着自己去钓鱼,心疼自己被打,教自己识字背书……
其实两个人是双胞胎,出生也只相差了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但是荷花却总好似比他懂得多、比他看得远……最后每每遇到事情,就都变成了荷花护着他,所以博宁极少开口叫姐姐,总是荷花长、荷花短的,总恨不能让自己做得再好一些,能够照顾荷花,但却总是差着一步。
所以对荷花的感情,博宁觉得自己是十分矛盾的,一方面他挺羡慕栓子的,可以随意地撒娇,能够丝毫不介意地享受荷花的宠爱,但是自己却总是迈不过心里的一道坎儿,他从小就觉得自己应该事事都以兄长自居,应该处处护着荷花,但是事实却正好相反,这虽然不会让他对荷花的惦念和亲情减少一丝一毫,却也注定了他对荷花的态度,不会如栓子一样亲昵。
荷花却不知道他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放开揽着栓子的手,快走几步上前,一把将博宁搂进怀里,故意伸手揉乱他的头发,然后自个儿笑得眉眼弯弯地看着博宁,上下打量着说:“人倒是长高了,不过我怎么觉得瘦了这么多呢?该不是船上的东西吃不习惯吧?”
“没有,一路都吃得挺好的。”博宁看着荷花有些疲惫的脸色,皱眉问,“你这几日没睡好?”
“一直在赶路,想要快点儿看见你们两个臭小子,马车虽说里面垫了很厚,但终究还是有些颠簸,怎么可能会睡得好。”荷花随意地摆摆手,不当回事地说,“不碍的,过两日就补回来了。
小秀从屋里出来道:“来了还不赶紧进屋,都杵在院子里做什么,知道的是你们迫不及待地要说话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嫂子的不许你们进门呢!”
“这才几个月不见,嫂子越发会说话了。”荷花惊讶地看向小秀,“大哥终于把嫂子给带坏了。”
“去去,就许你说话挤兑人。”小秀招呼几个人进屋,荷花还没坐定,宝儿和栗子就都扑到她怀里,拖着软软的童音叫着小姑。
“乖,乖!”荷花伸手把栗子抱在怀里,然后拍拍身边让宝儿坐上来,“爷奶的身子骨可都还硬朗?”
“二姐放心吧,爷和奶都好得很,今年过年的时候,爹娘把他们接到城里过年,爷奶都高兴得很。”栓子兴高采烈地说。
“爹娘的身体都好,咱家村里的养鸡都扩大了一倍,不过不种蘑菇了,蘑菇都是从良子哥那边买,这样也省事,城里的铺子生意很是红火,如今店面都扩大了许多,把旁边的房子也赁下来了。”博宁知道以荷花的性子,对家里的人肯定都是挨个儿惦记,所以接过话头说,“大爷和大娘日子过得还行,偶尔有个磕磕绊绊的,但是大爷脾气好,大娘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胡乱撒泼的,所以日子过得还算安稳。四叔一家如今也卖蘑菇,不过是往另外两个县城里卖,生意做得还算红火,大姑家,姥娘家……反正就是家里一切都好,你什么都不用惦记就是了。”
虽然博宁说了一切都好,但是荷花却还是挨个儿人细细地问来,尤其是对祝永鑫和方氏,荷花恨不能把两个人的日常生活细节都问个清楚。
栓子最后有些坐不住了,借口领着两个孩子出去玩儿,便从屋里逃了,只留下博宁应付荷花的盘问。
博宁一直都没有不耐烦,十分耐心地回答荷花的各种询问,最后荷花自个儿问得累了才停下,看着博宁目光中有些欣慰地说:“弟弟们都长大了。”
“说得你自己比我大很多一样。”博宁闻言不由得撇撇嘴道,“你一直问家里的事儿,那你过得如何?锦棠哥对你好不好?”
“我是那种受了欺负还不吭声的人吗?”荷花笑着反问道。
博宁听了这话这话想起小时候的事儿,嘴角忍不住挂起了笑意,“谁知道你长大了会不会变笨呢!”
“你这臭小子。”荷花又伸手揉了揉博宁的头顶,声音柔和下来,“说了半天别人,那你自己呢?”
“我自己还不就是那样,你也看见了,不缺胳膊不少腿的,有什么好说的。”博宁弄出一副玩世不恭的强调说。
“少跟我来这套。”荷花一巴掌拍在博宁的后脑上,“以前我让你别总是死啃书本你都当耳旁风,这回怎么大哥一说你就肯来了?”
博宁闻言突然沉默了,过了许久抬头看着荷花,似乎在犹豫自己该不该照直说。
荷花看着博宁的神色,觉得这件事应该有些严重,所以也认真起来,坐直了身子,语气也恢复了正常,鼓励道:“有什么话还不能跟我说吗?”
“其实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博宁叹了口气,“小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应该是你的哥哥,但是不管哪个方面,我似乎都比不上你,也许真的是因为你比我早出生那么一会儿工夫,所以你一直是一个很称职的姐姐,但是我无法像栓子那样做一个能依靠你对你撒娇的好弟弟……”
荷花闻言睁大了眼睛,她着实没料到博宁竟然会这样想,难道是从小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念头不成?她张张嘴想说话,但是被博宁用眼神制止了,他继续说道:“我并不是嫉妒你,而是一种,觉得自己很没用的感觉,明明想要像个哥哥一样照顾你,我却完全做不到,我希望自己变得很厉害,这样就可以帮着你,护着你,后来我发现自个儿似乎很适合念书,我就拼命地背书、写文章,当初看到孙大哥成亲的时候,女方家送嫁妆的十里红妆,我就想让你也能那样风光大嫁,但是你嫁得太早了……”说到后面,博宁的嘴无意识地撅了起来。
虽然这一番话让荷花十分震惊,在最开始的一瞬她甚至想到了最坏的情况,难道是因为自己当初的超年龄表现,让这个与自己双胞胎的弟弟背负了巨大的压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精神崩溃或是什么。
不过听博宁说完荷花就把心放下了一半,他说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又一味地只知道读书,他所有的心思和动力都是怎么通过努力让荷花过得更好,并没有那种偏执钻牛角尖的情绪。
“你这傻小子,这么点儿事憋在心里这么多年,早说了不就没事儿了。”荷花斟酌了一下用词,托着腮看着博宁道,“其实并不是你不如我好,只不过是咱们两个人精力的侧重点不同罢了,女孩儿总是比男孩儿要早懂事点儿的,尤其是咱们乡下,女孩儿几岁大就要帮着家里干活儿了,所以小时候你心思单纯,而我一直觉得,闺女早晚是要嫁出去的,所以我要趁着我还能在爹娘面前承欢膝下的时候努力尽孝,而以后爹娘就要靠你们哥三个了,我就算再有孝心,也毕竟还有婆家,不能日日夜夜侍奉床前。”
“你读书这么多年,肯定知道一个词——厚积薄发,你从小到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在积累和蓄势,你只有在这个阶段做好了充足的积累,以后才能成为全家更稳固的靠山。如果你小时候把精力都花在养鸡、钓鱼、摘甸枣子上面,那如今你会是个什么样子?你如今你看的书应该远远超过我了,懂得的道理也不比我少,理应更明白这些才是,怎么好端端的自己钻其牛角尖来了?”荷花拉着博宁的手,“不要拿自己的短处去比别人的长处,不然岂不是跟自虐一样。”
荷花说话的时候博宁一直很认真地听着,其实正如荷花所说的,这些道理他自己都明白,但是他在乎的并不是这件事情理应如何,而是更想知道荷花对这些事情是怎么样的看法,此时听荷花分析完,忽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扭头盯着荷花的眼睛道:“二姐,我都想明白了。”
“想明白就好。”荷花的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以后有心事不要自个儿埋在心里,时间长了就容易钻牛角尖,找大哥或者找我聊聊,不然找你姐夫也行,总之别自己一个人憋着,知道不?”
“嗯。”博宁点了点头。
外头进来个丫头道:“姑奶奶、二少爷,奶奶请你们过去用晚膳。”
“好,我们这就去。”荷花说着站起身,却觉得脚下绵软,眼前一黑,人软倒下去,失去了知觉。
“姐……姐……”博宁上前接住荷花,吓得大喊。
那小丫头也吓得不轻,赶紧去饭厅告诉博宁和小秀,众人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思,全都跑到房里去看荷花。
博宁这会儿已经把荷花安置在榻上躺着了,她此时额头上都是虚汗,脸色惨白,嘴唇也是接近苍白的浅粉色,加上几天没休息好的黑眼圈儿,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博荣打发人去请大夫,小秀叫丫头打了温水过来,先给荷花拭去额头的汗珠,一摸荷花的手,觉得冰冷冰冷的,“怎么这样的天气手还这么凉。”说着赶紧让丫头抱了袷被来给她盖上。
不多时,大夫请来了,屋里已经挂起了纱幔,荷花只一只手伸出来,手腕处还搭着一方软薄的帕子。
大夫坐下诊脉,双眼微阖,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任谁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栓子最先忍不住,张嘴要问,被博宁伸手给捂住了嘴,只发出了“唔唔”的几声闷响。
良久之后,大夫终于睁开了眼睛,起身神色喜忧参半地说:“先恭喜这位夫人有孕近两月,不过她最近有些操劳过度,又思虑过甚,所以胎相不甚稳固,从现在开始到三个月,必须卧床静养,我会开些安胎和滋补的方子,按时吃药,好好休养,尤其是要保持心情愉快,若是能做到这三点,这个孩子还是能保住的,但若是做不到这些,那就有些不好说了。”
众人先是被荷花有孕的事儿欢喜得不行,但是一听后面的话,又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最后还是小秀最先反应过来,对大夫道:“多谢您了,请您出来开方子。”说着又吩咐丫头们把这件屋子的内间布置成荷花临时的卧房,博荣小心翼翼地抱着庆春,把她放在里屋铺好的床上,看着她眉头微蹙的模样,忍不住出去问大夫:“人怎么还不醒过来?”
“不妨事的,她现在只是在补眠,她的身体已经很是疲惫了,一直靠毅力撑着,所以这会儿不过是通过睡觉来恢复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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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正月初四
在这浴血奋战的时代,只有成为强者才有资格去决定别人的命运
第四百一十章 婆母驾到
虽然大夫说是因为困倦所以在补眠,但是荷花这一下子从傍晚睡到第二天天亮都还没醒,家里就又开始慌乱起来,博荣又打发人去请了大夫,小秀急得坐在床边抹眼泪,博宁的神色倒还算镇定,但是双手在身侧死死地攥着拳头,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和不安。
大夫又来诊了一次脉,说法与昨晚还是一样,说不打紧,等着她什么时候睡足了自然就醒了。
这回大家没了法子,只能都守在床边等着,博宁忽然提醒道:“大哥,你可打发人去给锦棠哥送信儿了?”
“都给忙忘了,我这就去写信。”博荣快步离开,在书房给齐锦棠写了信打发人送走之后,又想着荷花来了应该知会孙建羽一声,不然人来了都每个响动的,也不去问个好见个面的,便换了身儿衣裳往前衙去了。
孙建羽见到博荣就先招呼道:“不是说让你歇几天吗,不在家里陪弟弟妹妹,怎么还往这儿跑?”
“荷花昨个儿下午到了。”博荣摸摸鼻尖道。
“嗯,我知道,怎么了?”孙建羽愣了一下又说,“该不会是荷花不愿意见我,你来帮她赔不是吧?”
“你瞎寻思什么呢!”博荣皱起眉头长叹一口气说,“那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照顾自己的,昨个儿到家的时候还好好儿的,跟博宁说了半晌话,一起身儿就晕倒了,大夫来了说已经有快两个月的身孕了,但是身体底子太差,最近有思虑过重、操劳过度,若是有什么不稳妥,孩子很可能会保不住,而且最让我闹心的是,她从昨晚晕倒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把大夫请来看了两回了,都说是因为太累了在补眠,让我们由着她睡就行,可我就总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博荣的话没说完,孙建羽就已经跳起来道:“你个二货,城里就那一个大夫啊,不会多请几个回来看看。”
这一嗓子喊的声儿有些大,外面的衙役听到声音,都忍不住有些探头探脑的,平时都知道孙大人和祝大人的关系极好,这会儿难不成是吵起来了?
孙建羽把面前的公务一推,指着两个差役道:“去把城里最好的妇人科大夫找来,直接带到博荣家里去。”
两个差役得了命令急忙去了,孙建羽坚持要跟着博荣去看荷花,虽说不能进去,但是总比他坐在衙门里等消息的好。
博荣拗不过他,只好跟他一起回去了,没想到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荷花竟然已经醒了,半靠在软枕上,手轻轻搭在小腹上,脸上看着还是有些憔悴,不过唇角的笑容却十分地柔和幸福。
“没事儿就好,你可把我们都吓坏了,怎么把自个儿折腾成这么一副样子?”博荣忍不住问道。
“前阵子不是为了赈灾拨款的事儿,周大人到我们县城去走访了一圈儿,最后也没给个准话儿,后来等了一个来月都没有点儿动静,锦棠哥急得直上火,在我面前还装得若无其事的,我也免不得就跟着着急上火,所以最近一直都没怎么睡好。”荷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让你们担心了,还劳烦孙大哥特意跑一趟来看我。”
“你跟我说这样的话就太外道了。”孙建羽见荷花已经醒了,自己还在这儿也不太合适,尤其是荷花唇边的那抹笑容,看着似乎温柔轻软,却好似刀子一般扎进他的心里,临走前对博荣说,“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不说咱们跟锦棠都是兄弟,荷花也跟我自己的亲妹妹是一样的,你若是有需要不来找我,可别怪我跟你翻脸。”
“放心吧,若是有难处我一定去找你。”博荣在孙建羽肩膀拍了拍,跟着他一道出去了。
小秀这才开始数落荷花道:“你说说你,自个儿怀孕了竟然都没点儿知晓的,昨个儿把全家都吓了个半死,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
“嫂子,我也不是故意的,再说大夫不是也说,才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呢,我一不恶心儿不吐的,只是最近因为家里的事儿闹得心烦气躁的,只以为是因为心情和没睡好所以月事延后了,哪里往这上面想了。”荷花嘟着嘴道。
“你先前不是说,不打算这么早要孩子吗?”小秀很奇怪地问荷花。
“这回估计是个意外吧,我避子汤也没停多久,谁知道居然这样不当心的就有了。”荷花说罢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如今有孕在身,万事都要小心,大夫可千叮咛万嘱咐,从现在到三个月的期间,必须要卧床静养,也不能生气和着急……”小秀不厌其烦地嘱咐着,
若是放在一起,也许荷花会觉得小秀唠叨或是什么,但是在此时此刻,却让人觉得这样的唠叨里都带着一股温馨。
她伸手抚上自己现在还很平坦的小腹,从没想过会这么年轻就要孩子,但是当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那种惊喜交加后心里盈满了幸福的感觉,让她对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充满了期待。
孙建羽让请的大夫很快就来了,重新给荷花诊脉之后,又看了之前大夫开得方子,说可以按照这个抓药来吃,然后又在小秀的要求下写了两个食补的方子,这才拿了诊金离开。
孙建羽从博荣院里出来,没有直接回衙门,而是转到后面自家,叫李氏来说:“你去把库房里那些,别人送来的补品药材都拿出来,我要拿去送人。”
李氏把贴身的钥匙递给一旁的贴身丫头,然后扭头问孙建羽:“爷是要什么档次的补品药材?送什么人?男的用还是女的用?”
“要最好的,女人用。”孙建羽言简意赅地说。
刘氏的眸子转了两圈儿,示意丫头进去拿东西,自个儿凑上去帮孙建羽揉捏着肩膀道:“爷,这是要去讨好谁啊?”
“少瞎扯,我一个兄弟的夫人有孕,送贺礼罢了。”孙建羽不欲与她多纠缠这件事,“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啊?”
“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了,爷恼什么啊!”李氏把丫头拿出来的东西都查验了一遍,叫人取了红纸包好,交给跟着孙建羽的小厮,吩咐道:“好生包好了,跌了这东西,卖了你都赔不起。”
孙建羽前脚领着小厮出门,李氏后脚就派人去查探,下午就有人来回报,昨日看到有马车到祝大人家里,今日大人着人请了妇人科的大夫,也是去了祝大人家。
李氏顿时就觉得情形不对,赶紧打发人去问了那个大夫,回来之后形容的果然像是在说荷花。
“又是那个女人!”李氏紧紧地抓着身下的锦褥,一张俏脸气得煞白。
一旁的翠柳见状进言道:“奶奶,左右咱们是不知道祝大人家来了客的,奶奶素来与祝夫人交好,比如咱们就直接上门儿,当做是去找祝夫人说话解闷儿的不就得了。”
“这主意好,还是你的花花肠子多。”李氏眼睛一亮,急忙换了身儿衣裳,又挑了最喜欢的头面首饰插戴好,对着镜子前后看得满意了,这才领着翠柳和丫头们往博荣家里去。
小秀正在屋里陪着荷花说话儿,听外面来报说是孙夫人来了,一时间都没反映过来,直到刘氏的声音传进来她才回过神儿来。
“小秀,我今个儿睡醒了午觉实在憋闷得慌,便过来寻你说话儿,你这会儿可方便。”李氏笑得满面春风。
“孙夫人快请进吧!”小秀把人迎进来又解释道:“我小姑子荷花昨个儿到的,昨晚在家里突然晕倒了,把我们吓得要命,结果医生诊脉发现居然是喜脉,不过就是身子不好,需要卧床静养。”
“哎呀,你看看,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早些去说与我知道,让我这样空着一双手就来了,可怎么好意思呢!”李氏略有些夸张地埋怨着小秀。
“昨个儿是真被吓坏了,今日倒是真给拖忘了。”小秀连忙说,“来看看就是极大的情分了,哪里还用得着带什么东西。”
“我家大人应该已经来送过补品和药材了吧?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都有些羡慕荷花妹子,我当初怀孕的时候,我家那位爷都没这么上心过。”李氏的话不用细听就能察觉到一股浓浓的酸意。
荷花听得心下奇怪,孙建羽本来就没什么精神,这会儿更是不想与她周旋寒暄,便只装无力地靠在软枕上,听了这话只是柔弱地笑笑,然后也没接话。
小秀在一旁打圆场道:“荷花昏睡了那么久,这会儿没什么精神,孙夫人莫要介意。其实孙大人心疼荷花,也是因为一直把她当妹妹疼的缘故,毕竟是从小一起玩儿大的嘛!”
不料这话让李氏心里越发泛酸,微斜着眼睛看着荷花道:“是啊,青梅竹马什么的,我是比不上了,后来的不管怎么好,也比不上一开始在心里的。”
这话已经越说越过分了,荷花冲着小秀使了个眼色。
小秀刚要开口说话,忽然外面有丫头来传话道:“奶奶,姑奶奶,孙大人遣人送东西来。”
李氏顿时扭头看着门口,小秀心下暗骂这个不机灵的丫头,但是此时已经于事无补了,只得看着两个人提着两提盒的东西进来。
过来送礼的人也没想到李氏会在这里,进门后都不自觉地脚下一顿,两个人几乎撞在一处。
李氏看着那两个人手里的东西,心里的陈年老醋都恨不能翻腾了出来,原本包在外面的红纸已经换成了湖绿色的皱纱,看得出来肯定又添了不少东西进去,这般用心却是为了别人的老婆。
翠柳见李氏的神色几近失态,连忙圆场道:“夫人,婢妾看齐夫人的气色还不太好,咱们也别多搅扰了,左右祝夫人说,齐夫人要在这儿住一个多月呢,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话儿。”
听了这话,李氏渐渐恢复了平静,把心里翻腾的怒火和醋意全部强压下去,起身儿道:“我就不搅扰你休息了,有时间我再来看你。”说罢扭头领着翠柳和丫头离开了。
荷花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软枕上,抬手揉着有些酸疼的眉心,扭头看着桌上摆着的东西,对小秀说:“嫂子,这些东西你收起来吧,我看见就头疼。”
小秀挥手让丫头把东西拿下去,自个儿坐在荷花的床头也忍不住叹气:“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这般针对你?”
荷花自个儿揣度定然是因为孙建羽,但是自己与他并无任何关系,而且如今男已婚、女已嫁,这个李静彤到底是想闹什么。
这边荷花和小秀对李氏的态度头痛不已,又碍着孙建宇是博荣的上司也不好撕破脸闹开来,若是平素倒也好办,大不了荷花少住几日,早些回家也就省事了,可是如今荷花必须卧床修养,别说是回家,连下地活动都要十分小心翼翼,哪里还敢去做好几天的马车。
李氏从博荣家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越发恨得咬牙切齿,心里回忆刚才在屋里看到荷花的模样,长发散在脑后,脸色有些苍白,姿色连翠柳都比不上,还是个穷地方出来的野丫头,怎么就偏偏有那么大的狐媚本事……
她站在博荣家院门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怎么就不能到这里来?”李氏满肚子的火气和醋意,早就翻滚膨胀的快要爆炸了,孙建羽这话就如捅了马蜂窝一般,让她顿时爆发了出来,“我若是不来怎么能看到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装柔弱的狐媚子模样!!我若是不来怎么知道你那么上心地给她送药材和补品!!我若是不来怎么能碰见你在别人家门口,心里惦记着别人的老婆,一副鬼鬼祟祟有贼心没贼胆儿的怂样子!!孙建羽,我怀孕的时候你也不过是给我请了两个大夫和两个稳婆,别的你都撒手不管,别人的老婆怀孕,你大包小包地往人家屋里送,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脸上的妆早就花了,她也顾不得擦,只恨恨地盯着孙建羽。
孙建羽脸上毫无表情,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像是在看皮影戏似的看着李氏,对她的控诉十分不以为然。
李氏越发火大,她上前一步抓住孙建羽的衣襟,一边摇晃一遍骂道:“孙建羽你这个混蛋,你有本事在姨娘的床上喊别的女人的名字,你有本事你把她也娶回家啊啊,现在这样算他妈的怎么回事……”
孙建羽抬手将李氏甩了出去,神情十分淡漠,他看着李氏,冷冷地开口道:“咱们两个成亲本来就是家族安排的,这你是早就知道的,我心里有谁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娶你为妻,而且承诺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孩子如今也有了,至于你说的心什么的,这些都与你无关。”
李氏被这几句话刺激的几乎崩溃,脚下一软就跌坐在地上,翠柳吓得连忙跪下,连连给孙建羽磕头,孙建羽在床上叫别的女人名字的事儿就是她告诉给李氏知道的,这会儿被孙建羽犀利的眸光一扫,她觉得自己的膝盖都开始发软,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孙建羽一脚把她踹倒在地,转身要走却看见荷花披着衣裳站在门口,目光中带着不赞同地看着他。
“你怎么出来了,大夫不是说不能随便下地活动的吗?你怎么总是这样任性……”孙建羽一连串的话不受控制似的脱口而出,随后自己猛地愣住,随即收住了口,伸到半截的手也缩了回去。
荷花看着跌坐在一旁哭得毫无形象的李氏,刚才对她的不悦也消失了大半,一个得不到丈夫关爱的女人,也没有对自己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过是说话有些拈酸吃醋,怕也是因为压抑的太久了。
“荷花……对不起,我……”孙建羽有些无力地捂住自己的双眼。
“孙大哥,有些事,其实我们在很早以前就都说清楚了,看到你现在这样,我也会觉得很难过,我希望你和嫂子能够生活的幸福。”荷花说了这几句话就喘息了半天,恢复了一些力气才继续道,“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懂得放弃该放弃的、珍惜该珍惜的,孙大哥,你一直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孙建羽看着荷花说完这番话,就被丫头扶着回房去了,只觉得嘴里心里全是苦涩的味道,其实这些他又何尝不明白,但是明白和能做到之间,却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荷花回房后的情绪也有些低落,小秀看着她眉头微蹙地躺在床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最后还是把宝儿和栗子放了进来,不过进门前再叮嘱过,如今不可以往床上乱爬,不可以随便往姑姑的怀里钻,更不能胡乱地往姑姑身上扑。好一顿叮嘱之后,把两个孩子放进去陪着荷花玩儿。
荷花知道家里人都在为自己担心,所以也就强打起精神,哄着两个小孩子说说笑笑的,没多久心情还真是好转了不少,也许是小孩子的天真能够驱走人的负面情绪。
直到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荷花才又想到孙建羽,虽然自己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正面的反馈,但是他因为喜欢自己而把生活搅得一团乱,不管是因为他的这份自己永远无法回应的心意、还是为了小时候的那份情谊,看到他现在这样,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替他难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荷花觉得自己的情绪变化极其明显,很容易就陷入低落,又很容易就高兴起来,每天面对哥嫂、弟弟还有侄子侄女的照顾和安慰,她不管自己的心情到底如何,都会表现出十分高兴的样子给大家看,只有每天晚上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帐子顶,翻身也不会有一个人把自己揽进怀里,这种无处可倚的孤独感让她十分难受。
齐锦棠接到博荣的消息之后,在衙门去跟下属说了一声自己的去处,接下来片刻都不敢耽搁地就骑马往凌源县赶。
博荣在心里只说荷花有孕,因为时间太短所以不能坐车赶路,主要是怕齐锦棠知道以后急着赶路再出什么意外。
不过即便是这样,齐锦棠还是日夜兼程地赶到凌源县,一路上几乎都没停下,甚至丝毫都没觉得劳累,进城后直奔博荣家里,伸手抓住个下人问:“你们姑奶奶住在哪间屋里?”
那丫头伸手指了方向,齐锦棠都不听人说完就朝里面跑去。
“姑爷,姑爷,那屋里有客人在呢!”丫头在后面急着追,但是那里比得过齐锦棠的速度,不等伸手把人拉住,齐锦棠就已经推开门跑进去了。
齐锦棠直接冲到床边,握着荷花的手,张了几次嘴却又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才好,眼神儿又忍不住朝她的小腹上打转。
荷花见他这幅傻样子,不免觉得好笑,但现在还不是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轻扯他的衣袖道:“你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孙夫人在这里呢!”说罢对李氏抱歉道:“孙夫人,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大人太着急了,冲撞了孙夫人。”
“不碍事。”李氏今日是被孙建羽逼着来给荷花道歉的,坐在床前的绣墩上蹭了半天,到底还是没说到正题,结果齐锦棠就跑了进来。
“嫂子,多有冒犯。”齐锦棠忙起身儿拱了拱手。
李氏连说不敢当,然后起身儿准备告辞。
“孙夫人,你今日的来意我明白,其实你也没有真的伤害到我,所以也谈不上什么道歉不道歉的,以前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揭过去这一页好不好?”
李氏胡乱点了点头,然后领着丫头离开。
齐锦棠却从刚才的几句话里听出有些问题,奇怪地问:“怎么,你跟她有什么误会?”
“你怎么知道是误会?”荷花挑眉问。
“我媳妇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跟人又过节,那么除非是那人找茬,要么就是因为误会,你既然能够原谅她,那说明应该不是无缘无故的找茬,所以就是误会咯。”齐锦棠随口应着,人半跪在床前,把荷花大半个身子都揽在自己怀里,看着她这几日又憔悴了些的面庞,不由得心疼地伸手轻轻勾画着,手下的皮肤细滑紧致,让人爱不释手。
“那天看到大哥给我的信,我简直都要欢喜疯了,一刻都耽搁不得的就赶来了,当时只恨不得你是个靶子,而是是一支离弦的箭,能够一下子飞到逆神面去。”齐锦棠小心翼翼地环抱这她,生怕碰到她的肚子。
“我又不是个琉璃人儿,哪里还至于一碰就碎了。”荷花用额头轻蹭他的额头。
“大夫诊脉了以后怎么说?”齐锦棠关切地问,“我看你的脸色似乎不是太好,是不是这里住得不习惯?”
“大夫也没说什么,我在这儿住得很好,大嫂也把我照顾的很好,每天三顿的喝药,顿顿饭都有滋补的汤水,我还以为你看到以后会说,几日不见人就胖了,都不好看了。”荷花略有些撒娇地说。
“当然不会,我永远也不会说别人比你好看的。”齐锦棠连忙跟接上一句。
“甜言蜜语用的可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荷花嘴上取笑着,但是双手却用力地环住齐锦棠的肩膀,这几日的孤枕难眠,此时见到他似乎全部都化解了,浑身暖洋洋像骨头都酥了似的,她将头深深埋进齐锦棠的胸前,闷声道:“没有你在身边我睡不踏实……”
齐锦棠听得心里一暖,荷花抓着他的衣襟不放,他轻声哄着道:“荷花,你松开手我把外衣脱掉,骑马穿了一路,实在太脏了。”
荷花此时都有些要睁不开眼睛了,听话地松开手,然后又紧紧地搂住。
齐锦棠没法子,胡乱脱了外衣外裤,便躺在床上,侧身把荷花环在自己双臂内,双手交叠轻轻地放在她的小腹,胸膛与她的背紧紧地贴在一起,似乎连心跳都产生了共鸣。
荷花这几日着实是累得不轻,靠在齐锦棠的怀里,被他那熟悉的气息围绕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齐锦棠正在背对着她摆弄什么东西。
“锦棠哥……”刚刚睡醒的声音带着沙哑的迷茫,荷花撑起身子,眯着眼睛试图看清楚齐锦棠在做什么。
不多时,齐锦棠就都弄好了,将一个小炕桌放在荷花的身旁,然后把已经挑拣好的吃食放在她面前,鱼刺都已经被去除了,鸡骨头什么的也都被剔除,只剩下能够直接入口的。
荷花撅着嘴看着这盘子东西,却没有动筷子,反倒故意扭头看向另外一处,却悄悄用余光打量齐锦棠。
“这是什么意思,等着我喂你不成?”齐锦棠坐在荷花身边,伸手想要去端饭碗。
荷花赶紧一把抢过去,然后有些无语地看着与平时大不一样的齐锦棠,忍不住还是轻声嘟囔着问了句:“是不是因为我怀孕了才对我这么百般呵护的……”
“你可真是个傻丫头。”齐锦棠说罢伸手捏捏荷花的鼻子,“你没睡醒的时候大夫来诊脉,说让你这一个多月一定要好好休息,否则不仅仅是孩子保不住的问题,连你的身子也会跟着受很大的伤害,我们还年轻,孩子今后还有的是机会,但是我不能让你出事,明白吗?”
齐锦棠的一番话说得荷花脸上发热,她扭头靠在齐锦棠的肩上,半晌才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我最近是怎么了,总是会有这样那样莫名其妙的情绪,我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放心吧,我今日也问过了大夫,他说这样的情形都是很正常的,还有些人没怀孕的时候不肯吃一样东西,等怀孕了以后拼命喜欢吃,你已经是很正常的了,乖。”齐锦棠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好了荷花。
“那我这一个多月都做什么呢?就这样躺着,每天补品和最药汤和着,会变成猪的吧?”荷花扒拉了两口饭又回头问。
齐锦棠干脆自己也坐到床上,把她半抱在怀里,监督她认认真真地吃饱,这才十分正色地说:“其实你有一个很艰巨也很重要的任务,你自己都没发现吗?”
荷花以为他一定会说是为了孩子的健康之类的话,没想到齐锦棠接着说:“这个任务就是,老老实实不胡思乱想地让我好好宠你。”
“你过来……”荷花扭头冲齐锦棠勾勾手指。
齐锦棠不明所以地靠近她。
“再过来一点。”
齐锦棠很听话地再凑过来了一点儿。
荷花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动把唇印了上去,舌尖羞涩地探入他的双唇,在敏感的口中如一尾灵活的小鱼儿,转了一圈儿便飞快地逃走。
齐锦棠的眸光深邃起来,看着脸上飞起红晕的荷花。
荷花略有些小得意地舔了舔唇,然后笑着说:“我检查一下你今天是不是吃了太多的糖。”
齐锦棠把公事都丢给了衙门里的其他官员,一直住在博荣这里陪着荷花,直到一个多月过去之后,大夫说荷花的胎相已经稳固,可以坐马车回家了,夫妻俩这才告别了众人回家。
因为不想给荷花增添负担,所以本来说好要接博宁和栓子去清溪县住一阵子的安排也随之取消了,临走前荷花拉着两个弟弟的手,忍不住又要眼圈泛红。
马车都走出去了老远,荷花还是一直红着眼圈儿,齐锦棠用尽了办法才算是给哄得笑了。
荷花肚子里的孩子十分乖巧,这次怀孕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只能卧床修养,其他时候都是十分顺当,连大部分人都会经历的孕吐都极少有,只有早晨刷牙或者吃到太油腻的东西的时候才会觉得有些反胃。
不过好景不长,荷花回家后还没高兴多久,齐锦棠就接到了一封家里来的信,上面写着齐夫人听说荷花有孕,十分高兴,知道小两口肯定对生孩子带孩子的事儿一窍不通,所以已经收拾行李准备南下来帮忙。
荷花从理智上讲认为让齐母来是正确的,一来齐锦棠和自己对这些真的完全不懂,身边有个老人帮衬着是件好事,二来这说不定也是齐母愿意与自己和解的一个讯号。
但是从感情上说,婆母再好也不是自个儿亲娘,一不敢顶嘴,二不敢指使,三爷不敢反驳。生孩子坐月子本来就是想图和舒心,自个儿亲娘在身边,闺女想吃啥给做啥,换做是齐母进来问:“荷花你今个儿想吃什么?”荷花肯定不好意思七个碟子八个碗地点,就只能说:“我都随便的,娘做什么我吃什么。”
但是不管怎么说,齐母的到来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了,看着日子一天天临近,荷花心里毛毛的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把下面的人指使的团团转,收拾屋子、洒扫卫生,几乎把能想到的全部都做了个遍。
虽然荷花做足了思想准备,也下定了要与困难斗争并且要逐步感化齐母的决心,但是当齐母真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幼稚了。
齐母一进门就直奔荷花的肚子来了,连一年没见的儿子都没多看半眼,伸手就把荷花的肚子正反摸了两圈,十分满意地点点头说:“男孩肚子尖,女孩肚子圆,摸着像是个大胖孙子。”
荷花听了这话顿时满头冷汗,不过也算是看清楚了,人家就是冲着孙子来的。
摸过肚子之后,齐母先让丫头们把东西都收拾进去,然后在主位坐定之后,扭头对齐锦棠道:“虽然荷花的身孕已经快五个月了,但是你们年轻小两口,还是需要多多注意的……”
荷花开始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有些迷茫地看向齐氏。
齐母见隐晦地说听不明白,就干脆直接道:“你们小年轻的,正是火力旺盛的时候,你如今有身子不方便,让棠哥儿搬出来睡比较好。”
“……”荷花没想到齐母刚一到家就开始这样大刀阔斧的动手,扭头去看齐锦棠,见他也是一脸的惊讶,但是眸子里透出来的还有几分无奈。
荷花见状转过头来,冲着齐母点点头说:“娘是过来人,比我们懂得多,我都听娘的。”
齐母闻言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也差不多到午饭的时候了。
厨下抬了食盒进来摆饭,齐母又对吃食一顿品头论足,最后干脆把厨子叫出来训诫道:“从今个儿开始,驴肉、马肉、兔肉、狗肉、螃蟹、猪头肉、鸭子、鸡爪、鱼肉、鸡脖子、猪脑子、什么水蛋、毛蛋、黄鳝、泥鳅,统统都不许上桌。”
饭后又对荷花好生叮嘱了一顿,比如在屋内的举动要轻,不能随意挪动桌椅摆设,以免惊动胎神;不许动刀箭针线;不许钉钉子;不许坐在房檐下。城里如果有人新婚或是门面开张也都不许凑前儿,更不能随便去什么寺庙,以免有什么不必要的冲撞。
荷花对这些迷信的东西自然不以为然,但是又要做出虚心受教的模样,拉着苗儿和小真过来道:“你们两个陪我一起记着,我从怀孕以来,这记性似乎就十分不好,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丢三落四的。”
齐母闻言道:“这倒也是常见的,有些人有身子了就是这样,让丫头们记着也好,省得你劳神。”于是转向苗儿和小真交代道,“你们两个既然是贴身伺候的,就得事事小心,千万不能毛手毛脚地犯了忌讳。”
荷花趁机借口困倦,让白芷扶着自己回房躺着。
齐锦棠偷偷溜进来,坐在床边伸手帮荷花揉着后腰和腿脚。
荷花轻轻抬腿踹他道:“娘今个儿说了什么你没听见?说了让咱俩分房睡,你还溜过来干啥。”
“青天白日的,还不许过来看看媳妇?”齐锦棠挑眉道,“这可是明媒正娶回来的。”
“又耍贫嘴。”荷花轻啐道。
“没事儿,等晚上娘睡着了我就过来找你。”齐锦棠这么说着,也着实这么做了,每天晚上等齐母屋里熄灯之后,他就悄悄摸上楼去给荷花按摩一番,再搂着荷花已经凸出来的肚子入睡,第二天一早,赶在齐母起床之前,他就要早早儿地起来,回房再补个回笼觉。
荷花虽然心疼他每天早晨的一番折腾,但是又不愿意自个儿一个人睡,只好就这么纠结地拖着。
齐母头一天点了几把火,见儿子和儿媳都乖乖儿地听话,心里十分舒坦,后面的日子就也没怎么过多的刁难,再说荷花好歹还有着身子,她最多唠叨几句,也不敢有什么别的举动,虽说这个媳妇看着还是不太符合自己的标准,不过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能抱孙子的喜悦基本压到了齐母对荷花的不满,加上荷花在齐母面前都温顺乖巧,所以日子过得十分平静。
但是有人似乎就看不惯荷花的日子过得太悠闲,这天早晨刚用了早饭,齐母破天荒地夸了一句:“今个儿早晨的粳米粥熬得味儿不错。”
齐锦棠高兴地说:“今个儿熬粥的厨子有赏。”
荷花也觉得今日的粥十分软糯,又有一股子米香的味道,喝了一碗觉得还有些意犹未尽,难得地主动要求加一半碗粥喝。
要知道荷花从怀孕开始胃口就不好,汤汤水水的还勉强能多喝点儿,饭菜几乎都吃不下去什么,为了哄着她吃饭,家里上下可是费尽了心思,今天居然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竟然自己主动要求盛粥。
齐锦棠见状越发高兴了,对下面道:“把今天熬粥的厨子叫过来,爷要再赏一份儿。”
小丫头刚出去片刻,门帘子就是一动,荷花还心道怎么买得这样顺利,谁知道进来的却是丫头半夏,连滚带爬地进来,趴在地上就先磕头,然后抬起头露出一张被哭花了的脸。
荷花被吓得人往后一仰,吃早饭的时候坐得都是绣墩,后面没有椅背。还好齐锦棠眼明手快,隔着两个人伸手捞住了荷花。
齐母气得开口就骂:“这是哪里来的不懂事的丫头,弄成这么一副鬼样子是要给谁看?”
半夏被齐母吓得一个哆嗦,不过这会儿她也顾不得脸面了,哭着爬道荷花脚边,抓着荷花的裙摆嚎啕大哭,“奶奶,您要给奴婢做主啊。”
“你哭了半天,我连你为什么哭都不知道,我如何给你做主。”荷花皱眉,挥开她又身上来的手,不悦道,“你有事儿说事儿,别跟我这拉拉扯扯的。”
“奶奶,表少爷、表少爷与奴婢……那、那什么,然后现在奴婢有身子了,表少爷如今找不到人在哪里……奴……奴婢、奴婢也是没法子了才来求奶奶的……呜呜……奴婢也没有奢望,不求能做正房,只愿意做个姨娘服侍表少爷……求奶奶成全……”
“你一个大姑娘家,做出这种事情来好不要脸,还要求谁成全你?”齐母忍不住骂道,她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遇到点儿事就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妖精,齐老爷的两任小妾偏还都是这样的人,这会儿见到半夏这幅模样,心里就先起了厌弃。
荷花一言不发,只听着齐母发落。
半夏原本以为荷花年轻应该好说话,过来哭着求几句,让自个儿带着孩子过了门儿,今后好歹日子也有个依靠,也不用再伺候旁人,可是没想到荷花压根儿不搭理她,而齐母此时却是得理不饶人,一定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我……我……”半夏一张脸涨得通红,被齐母几句话问得哑口无言,几欲羞愤而死。
“你现在摆出这么一副后悔的样子给谁看,当初那么大的胆子,这会儿怎么认怂了?”齐母翻了个白眼儿说,“我听说你爹娘和哥哥、弟弟都是老实巴交的人,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贱蹄子……
荷花扭头的空档看到齐母眼中闪过感兴趣的光,于是忽然抬手揉了揉额角说:“娘,我今日似乎有些头疼,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住,你们说你们的,我听着就是……”
“你若是累了就好生回去歇着,坐在这里能休息得好吗?这点小事还是难不倒我的。”齐母果然开口让荷花回去歇着。
荷花趁机道:“娘,您瞧,我如今身子越来越沉,连坐在这儿都有些累得慌,对家里的这些事儿更是力不从心,我一直想提这件事儿,想把账本儿和家里都交给您管,你知道您觉得怎么样?”
齐母果然没想到荷花会这样大方,而且居然没用自己说什么,就把账本儿也一起交上来了,不过嘴里还是客气了几句,然后接过账本说:“你如今精力不济,我先帮你管管,等你生下孩子、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的时候你再拿回去。”
荷花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半夏,搭着苗儿的手起身儿回屋歇着去了,齐锦棠见这里也没自己什么事儿,跟齐母说回去歇午觉,又摸去荷花的床上搂着老婆说话儿去了。
齐锦棠从后面搂着荷花的腰,如今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最喜欢在上面轻轻抚摸,总是说说不定儿子就能感觉到他。不过他今天似乎特别热情,搂住荷花就扭头噙住了她的耳垂,吮了两口才意犹未尽地放开,贴着荷花的耳边问:“你今个儿怎么这样大方?”
“你是说账本儿?”荷花笑着说,“你以为我愿意管那劳什子?娘既然想要就给她去管,两个人皆大欢喜,左右你没有兄弟争家产,娘又不是个花钱没数的人,指不定比我管的时候还省钱呢!”
荷花这话很快就应验了,但是应验的方法让齐锦棠十分接受不了,他经常要夜里看书或是看些没处理完的公文,搁在以前,荷花总是让下人给他单独做夜宵,每天换着花样儿地做。
可是齐母管家了之后,说每天灶上还要留着火太浪费,让厨下蒸了许多馒头、花卷儿之类的放着,谁夜里饿了便就着酱菜吃几口。
还有平素书房的纸张,荷花也从来都不限制他,只吩咐了一个小丫头细细照看,纸张每日都有人添,总是用不光。可是齐母管家之后,所有他团了扔掉的纸,齐母都要着下人捡起来,捋平上面的褶皱,把没写字的地方裁下来,剩下的拿去坐鞋底或是别的什么。
虽说这样勤俭算不得什么错处,但是齐锦棠并不喜欢自个儿闲时写的东西被人反动,哪怕那些丫头小厮都不识字也不行,但是又不敢去跟齐母对着提意见,只得每每写了东西不满意就直接烧掉,弄得书房里成日介一股子烧东西的味道。
时日久了,齐锦棠跟荷花单独相处的时候就少不得要抱怨几句,荷花就只微笑听着,也不发表什么意见,听他倒干净了苦水,才丢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儿,“娘勤俭持家惯了,你也就别太计较了,其实咱家厨下蒸的馒头挺好吃的。”
“……”齐锦棠半晌无语。
“表叔那边的事儿,你到底打算如何处置?”忍了好几天,荷花终于主动提起了这件事,“我记得原本齐鹏刚来的时候,是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孩子,这怎么才不到半年就……”
上次因为半夏有身孕在身,所以虽然口头上训诫了一番,却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处,而齐鹏更是觉得自己逃过一劫,所以荷花才有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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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机甲风暴——丫头一枚——我要站在至高点,将你狠狠踩在脚下!
四百一十一章 通房惹纷乱,女胎转男胎
在外面山上耽搁的时候有些久了,荷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齐锦棠还没从衙门里回来,荷花心里惦记着,又打发人去前面衙门问。
回来说是还有公干,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让着人把晚饭送过去,荷花到厨下看了家中都有什么菜,着人多做了些送到衙门里去。
就这般忙了足四五日,齐锦棠这日晌午刚过了不久便回来了,荷花正在屋里睡午觉。
齐锦棠对丫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脱了外袍,也和衣歪倒在床上小憩。
荷花睡得迷迷糊糊,闻着枕边熟悉的味道,身子就下意识地凑了过去,如平日里一样,枕到齐锦棠的胳膊上,手揽住了他的胸膛。
齐第四百零二章破案锦棠看着荷花睡得面颊飞红的模样,轻轻挪了挪姿势,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一点儿,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屋里,朦朦胧胧地透着暖意,时不时都有轻风穿屋而过,他放松了紧绷着几日的心情,也渐渐沉入梦乡。
荷花素日只睡一个多时辰,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到这个时候都会转醒,今日迷迷糊糊地却觉得有什么与往常不同,自己枕着的似乎不是软枕,却有略略的起伏,头顶也有熟悉的呼吸声。
她睁眼一看,自己被齐锦棠搂在怀里枕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抬头,见他这几日尖瘦了不少的下巴正在自己头顶,呼吸平稳绵长,想来是睡得正香。
荷花知道他几日都没睡好,这会儿虽然自己没了睡意,却也不想吵醒他,继续窝在他的怀里闭目养生,渐渐的却也再次睡着。
等两个人都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了掌灯时分,荷花坐起身子道:“今日可是破天荒了,从没午睡睡得这样久。”
“左右也无事,睡到什么时候有什么打紧。”齐锦棠依旧有些懒散地躺着,伸手摩挲着荷花第四百零二章破案散在后背的长发,“你的头发似乎又长了些。”说着撩起一缕放在鼻尖轻嗅,“不过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荷花闻言轻笑,伸手把长发松松地打成辫子,从床头摸了支簪子,把辫子麻利地盘在脑后“洗头的方子似乎还是你给我的,要不就是你拿来的书上的,左右是你的功劳就是。”
齐锦棠伸手抽掉她刚插好的簪子,油黑的长辫子顺势滑落,被他一把捞在手中,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那你是说,这是我自个儿给自个儿寻的福利?”
“今日怎么这般油嘴滑舌的。”荷花见他还横在外边不肯起身儿,干脆也翻身半趴在他身上问,“案子有眉目了?”
“已经破了。”齐锦棠眉毛微微上挑露出个轻松的笑意,“不然我哪里有空回来午睡。”
“破了?”荷花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才几日的时间?你们倒是手脚麻利我当初还担心得很,生怕要拖很久呢!”
“刘大人果然好本领,从他夫人在各处打听来的小道消息中找到了蛛丝马迹,最后顺藤摸瓜,抓了几个人,严审了两日,最后全都招了。”齐锦棠见荷花趴在自己胸前,一双眼睛睁得滚圆里面流露出好奇和惊讶的神色就如同她小时候看到了什么新奇物件儿时候一样,脸上的笑意越发加深眸子里的神情也越发柔软起来。
“严审?”荷花担心地问,“那个刘大人该不会是为了尽早破案,随便抓几个人屈打成招了吧?”
“我日日在衙门里盯着,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齐锦棠安抚地拍拍荷花的头顶,“死了那姑娘与家中一家丁暗通款曲,二人约好一起私奔,谁知道到约定那日,姑娘倒是包了银钱首饰出来等着,却被早就有了异心的家丁抢了东西,推入池中。”
“那个园子里的下人呢?”荷花忙问。
“因为看见了那家丁拎着东西从湖边出来,这才被杀了灭口的。”齐锦棠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说到底就为了个财字,那姑娘也识人不明,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全家也都跟着抬不起头。”
“那家丁竟然没跑?”荷花越发惊讶,“拿了东西赶紧离开,如今怕是也不好抓呢!”
“他只当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而且出事之后,我在城门各处都派了衙役,出城的都要严加检查,所以他打算在主家在做些日子,等风声过去了再走。”齐锦棠双手枕在脑后,“谁成想那姑娘虽说在自家没跟一人透露过这件事,却说与了一个从小的手帕交知道,刘夫人便是从那处得来的消息,如此才抓了家丁,审出了前因后果,银钱和首饰也都尽数寻了回来,首饰都还原样未动,银钱被花了少许,却也算不得什么大数目。”
“唉,如今闹得这般沸沸扬扬,岑家在城中还如何抬得起头来。”荷花叹气道,“好在是最小的女儿,不然下面若是还有妹妹,哪里还说得到好人家。”
“即便没有妹妹,家里如今也都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嘴呢!”齐锦棠摇摇头道,“这么小的县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传得飞快,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平息了。”
“罢了,左右案子破了,今后他们怎么过日子咱们也管不了,今晚让厨下做几个好菜。”荷花眯起眼睛笑着说,“咱们爷头一回大展神威、火速破案,可得好生庆祝庆祝。”
“就你鬼主意多。”齐锦棠伸手捏捏荷花的鼻子,“你当我不知道,刘夫人之所以回去各府中打探消息,都是你给出的主意。”
荷花闻言吐吐舌头,见齐锦棠还看着自己,这才说“我跟城里各府的人都不熟,自然是红佩姐姐去更加合适,而且只要能帮上忙就好,别的用不着计较那么多的。快起来吧,院子里都掌灯了,让丫头们看着笑话。”
荷花说着自己起身儿,抬脚踢了踢齐锦棠的小腿。
齐锦棠翻身起来,换了身儿家常的衣服,扭头见荷花在收拾自己换下的衣裳,这才想起来道:“家里来信了,在我的内袋里。”
“家里可都还好?公爹和婆母都说什么了?”荷花嘴上问着,到底还是伸手抽出信来细看,略有些惊讶地说:“给锦如许了人家?这么早?”
“郭伯父是当年爹的同窗好友,他的儿子与锦如人品家世也算相当,先定了亲也好,过几年再完婚就是了。”齐锦棠由着荷花给自己理平衣襟,系好腰带,“只是爹之前一直没提要给锦如定亲之事,这次来也未细说那人如何,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许是因为来回通信不便,所以就也未细写罢了。”荷花微微皱眉,总觉得齐老爷的态度有些过于冷淡,似乎也并不关心似的,但是转念一想,齐锦如是姨娘之女,家里只有齐夫人不知情,这样想来倒也算不得奇怪,许是齐老爷也并未太过重视而已。
“你看后面了吗?爹说咱们上次派人送回去的东西,娘看了都十分喜欢,说难得咱们的孝心。”齐锦棠笑着回身搂住荷花,伸手接过信纸,翻到下一页指给`她看,“还是你细心,若是换做我,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送那些个日常的东西回家的。”
“我只是想着,稀罕东西和银钱,送回去家里自然是高兴的,但总归不是天天能用得着的。日常用物虽然值不得几个钱,可日常随手可用,想着是儿子媳妇买的,心里总归是暖的。”荷花靠在他怀里继续看信,“其实不管家境如何,长辈们都是一个心思,希望孩子都在身边,能日日看着,有人在身边嘘寒问暖…”
齐锦棠听着荷花的话没有作声,只是将下巴在她的头顶轻蹭。
“锦棠哥,你说,咱们把公爹和婆母接来如何?”荷花忽然扭头看向齐锦棠,十分认真地问。
齐锦棠定定地看着她黑亮的眸子,看着那里面几乎清澈见底,水盈盈地映着自己的身影,全无半点儿杂质地晶莹剔透。
“爹娘不适应南边儿的生活,祖宅和祠堂也都在那边,定然是不会过来的。”齐锦棠的声音十分轻柔,凑在荷花的耳边,“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很高兴了。”
荷花伸手在他腰侧轻轻一掐,“合着以前都以为我是个不孝顺公婆的?”
齐锦棠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嘴里惩罚地咬了一下,却又怕咬疼了似的,轻吻了两下,直到荷花脸颊泛红地收回了手,这才笑着说:“我可从没说你不孝顺,你这可是冤枉人了。”随即忙转移她的注意道,“大哥也着人送信来了,说是给家里去信了,让博宁和栓子趁着如今天气不冷不热的早些过来,说不定再过一个月,你就能看见他俩了。
“真的?”荷花闻言一阵狂喜,来这里近一年了,说不想家里人那绝对是假的,虽说父母不可能跟来,但是两个弟弟能来,也算是极大的安慰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好心办坏事
“用不着想那么多,你好生保养身子就好,别的都有我呢!”齐锦棠搂着荷花安慰道。
“我也明白娘的心思,其实做娘的,哪有不盼着抱孙子的,就算是我娘也是一样的,当初嫂子怀孕的时候,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是偷着去拜送子观音,我也都是瞧在眼里的,我如今不担心别的,只怕我生了个女儿被娘嫌弃,非要给你纳房里人。”荷花把身子依偎进齐锦棠的怀里,拉着他的手圈在自己的肚子上,有时候想想当真不甘心,但是却也不得不面对这种现实,当初茉莉生枣儿的时候,荷花还不能全然体会她心里的苦,如今摊在自己身上,才明白到底是种什么滋味。
“不管她塞什么人进来,我只要你一个。”齐锦棠轻柔地抚摸着荷花的肚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喜欢,生个像你一样精明懂事的女儿更好。”
“别瞎说,若是被娘听到了又得是好一顿折腾。”荷花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
“好了,我不说就是了。”齐锦棠侧过身子,让荷花在自己胸前靠得更舒服一些,伸手揽住她说,“如今疏通河道那边渐渐走上正轨了,我也用不着什么都自己盯着,能多出些时间在家陪你。”
果然之后的半个多月时间,齐锦棠只往河边去了一次,其余的时间就是留在城里处置公文,每日都很早回来陪着荷花,扶她在院子里散步,陪着她说话或者给她读话本子。
齐母刚开始还忍不住嘟囔几句,后来见儿子依旧我行我素,又怕自个儿说多了荷花上火亏了肚里的孩子,只得丢开手作罢。
不过家里的事儿她不管了,就把心思搁在了别处,散出人去到处打听女胎转男胎的偏方儿,不时地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给荷花试。
屋子里免不得又多了些乱七八糟的摆设,枕头下面也塞了一大堆求来的符纸,荷花都只由着她折腾,但是唯有入口的东西,各种香灰水或者是什么偏方药剂,她是万万不肯喝的。
不过也不好当面跟齐母顶撞,让丫头接过来,待齐母走后便倒掉也就罢了。
这日,齐母拿着下人去隔壁县什么老神仙手里求来的一剂药方,吩咐下人抓了药端来给荷花喝。
荷花依旧是当面接了,随后便吩咐小真去倒掉。
偏生也不知怎么那么巧,再过两个月是齐老爷的生日,齐母想着跟荷花商议商议,置办什么寿礼打发人送回去,便领着丫头往荷花屋里过来,正撞见小真端着药碗把汤药倒进脏水桶里。
齐母顿时就火冒三丈,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一把捏住小真的腕子骂道:“好你个小蹄子,我辛辛苦苦打听来的偏方,花着真金白银地抓回来,费着功夫火候地熬出来,就是让你这么糟蹋的是吗?”
小真见被抓住了,也不免有些心虚,跪下强撑着扯谎道:“回夫人的话,奶奶刚才只喝了半口就吐得厉害,奴婢不敢逼着奶奶喝下去,又怕夫人担心也没敢回禀,便自作主张地拿出来倒了,奴婢该死。”
齐母闻言半信半疑,朝小真打量半晌,转身进屋道:“你在外头跪着,我去问问荷花。”
小真急得什么似的,却也没法子进去与荷花对好说辞,只得跪在外面廊下掉眼泪。
白芷原本是在耳室里熬安胎药,把外头的吵闹都听了个满耳,见齐氏往里面去了,忙从后面楼梯先跑了上去,还不等开口说明事情,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急中生智地坐到床边,伸手拉过荷花,一边帮她拍背一边道:“奶奶可觉得好些了?还想吐吗?奴婢给您拿杯水漱漱口可好?”
荷花被弄得一头雾水,随即就见齐氏气哼哼地进屋,心下顿时了然,假装干呕了两口,却被勾得当真恶心起来,连吐了好几口酸水才勉强止住,脸色不免就苍白起来。
齐氏进门见荷花果然是在吐,顿时把刚才质问的心思丢开了,上前问:“可好点儿了?胃里还难受不?赶紧请个大夫来看看。”说罢又心疼起刚才倒掉的药来,嘀咕道,“这会儿喝不下去,说不定晚上就能喝下去了,何苦倒了,白瞎那东西了,花了好几两银子呢!”
大夫前脚进门,齐锦棠后脚就跟回来了,以为荷花当真哪里不适,急得什么似的,大步流星地上楼,急急地问大夫:“内子身子究竟如何?晨起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又不舒服了?”
“尊夫人并无大碍,只不过怀孕之人本就对气味和吃食较为敏感,闻到不对的味道或是吃了什么不喜欢的东西,自然就容易反胃恶心,这也都是人之常情,大人不用忧心,安胎药依旧吃着就是,其余入口的东西多加小心,清淡的最好。”
齐锦棠皱眉问苗儿道:“都怀孕这么久了,厨下怎么还没摸清楚荷花的喜好?今个儿到底吃了什么?”
苗儿支支吾吾地不敢开口,白芷在一旁也使劲儿低着头。
齐锦棠的脸色越发难看,几欲发作。
齐母见状只得开口道:“我找人求了一剂药,说是喝了保管生儿子,谁知道荷花只喝了一口就吐个不停,我……”
“娘,你……”齐锦棠没想到竟是自个儿母亲的缘故,心里气恼又没处发作,脸色憋得铁青,扭头对丫头们喝道,“那药在何处,还不拿来给大夫看看,吃了可妨事。”
听了这话,齐母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儿子这等于是当着外人和下人的面儿给自己难堪,但是这件事的确又是自己做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冷着脸站在一旁。
苗儿闻言忙下楼,在脏水桶旁找到刚才盛药的瓷碗,好在碗底儿还剩下一点儿药汤。
大夫接过去凑近闻了闻,又用小指蘸了一点儿小心翼翼地尝尝,随即神色一凛,严肃地问道:“夫人,这碗药您可服了?”
“没有,药刚一挨唇就觉得恶心,便全都吐了。”荷花只能硬着头皮撒谎道。
“万幸,万幸,这剂药按理该是配得安胎药,但是其中几味关键的药材分量都加重了许多,若是这一碗喝下去,怕是好端端的胎儿,也会被安成死胎了。”大夫闻言庆幸地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此言一出,齐锦棠的脸色越发黑沉,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气力啊,齐母的脚都软了,身子一晃被后面的丫头扶住,这才勉强没有摔倒。
齐锦棠沉着脸送走了大夫,后怕地拉住荷花的手,眼皮都不抬地说:“你们都杵着做什么,夫人累了,还不赶紧扶她回去歇着。”
齐母心里又是后怕又是懊恼,见儿子给了台阶,虽说语气着实不好,她此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被两个丫头搀着慢慢地走回房去。
荷花看着于心不忍,反手握住齐锦棠,挥退了丫头才开口道:“锦棠哥,我自己有分寸的,入口的东西我都谨慎得很,刚才娘看见小真把药倒掉,小真怕娘生气才撒谎说我喝了药的……娘也没有恶意,你别生气了。”
“没生气,只是担心你。”齐锦棠叹了口气,一边是亲娘,一边是妻子,夹在中间的滋味怎么可能好受,尤其每每生出事端的还是亲娘,连句重话都没法说。
两个人正在一处说话,白芷匆匆进来道:“爷,奶奶,不好了,夫人非要收拾行李回老家去。”
二人听了一惊,忙起身儿过去看是怎么回事。
齐母的屋里此时乱作一团,两个丫头被指使着收拾东西,面色着急又不敢开口劝,看见齐锦棠和荷花过来,这才都松了口气,上前行礼后都退了下去。
“娘,你这是做什么啊?”齐锦棠进屋便问。
荷花在后面扯了他的衣服一下,自个儿上前拉着齐母的手,坐到榻边道:“娘,可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惹您生气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回去?”
“你们没什么不好,都是我自己不好,我好心办坏事,与其留在这儿惹人厌烦,还不如我自己收拾东西回去,免得再过阵子被人撵出去。”齐母说着就哭了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拉扯到大,我容易嘛我,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眼里只有媳妇没有娘了,我……”
“娘,我们没有怪您的意思,快别哭了。”荷花说着起身儿拧了帕子给齐母擦脸,“我这是头一次有孕,什么事儿都不懂,您若是不来,我都不知道怎么是好呢!就算您惦记公爹还有老家的事儿,可我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产了,您总得留着给我定定心不是?我们两个年轻,没经过这样的事儿,若没有您坐镇,到时候可怎么是好!”
齐母红着眼睛看向荷花,见她神色很是真诚,这才稍稍平稳了情绪,拉着荷花的手道:“今个儿的事是我不好,我刚才听了大夫的话也着实吓了一跳,以后万万不会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他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荷花过来本来就是给齐锦棠面子,低姿态也做足了,这会儿听得齐母开口说了软话,自然也不会再提起不愉快的事儿。
齐锦棠私下里又找齐母聊了许久,从根源把这种听信偏方的行为杜绝了,听了齐母的保证,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南方的夏天闷热,冰碗子什么的极为好卖,蜜渍杨梅的销路一直很好,头一批货销出去之后,就不用自己再出去招揽生意了,周围几个县城甚至更远的地方都慕名过来订货,清溪县本地也有人去采了野杨梅自个儿渍,但是一来野生的杨梅不如经过伺弄生得好,二来做的方法也不对,到底还是荷记的东西卖得最好。
韩红佩每次来的时候都眉开眼笑的,虽说算不得什么大钱,但是毕竟也费不了多少力气,而且也没投入多少本钱,再加上蜜渍杨梅她也爱吃得紧,所以很是欢喜。
这回韩红佩过来还拿了几套小孩子的衣裳,用个很精致的小包袱裹着,打开一件件儿拎出来给荷花看,“你瞧,这衣裳可都是我亲手做的,虽然比不得外面的绣娘,好歹是我一片心意,你可不许嫌弃。”
“我一个绣花都绣不好的人,哪里敢嫌弃你。”荷花拿着小衣裳看,“孩子用的东西,小小巧巧的就是好看,也亏得姐姐你有这个功夫,一件件地给做。”
韩红佩微微垂眸道:“我在家左右也没事,做些活计也好打发时间,倒是你,怀着身孕莫要动针线,瞧你瘦得这样,眼瞧着没多久就要生了,可得好生补补身子。”
“每日里补品汤药喝水似的往下灌,就只见肚子越来越大,身上一点儿也胖不起来。”荷花苦笑着摇摇头,“我倒是恨不能长点儿肉出来呢!”
“你这样的小身板儿,我可真怕你生的时候遭罪。”韩红佩有些担心地看着荷花,“你若是不嫌弃,等到时候日子差不多了,我搬过来住几日帮衬些。”
“姐姐若是肯来自然是最好的,我求都求不来呢,哪里会嫌弃。”荷花闻言大喜,如今自个儿在这里也没有个娘家人,虽说齐母在,却总归还是心理有些芥蒂,倒不如韩红佩来得亲近,所以自然满口应下。
“最近河道修得如何?”荷花忍不住跟韩红佩打听道,“锦棠哥如今回来也不说公事,我出去也不方便,倒是半点儿消息都没有。”
“一切都顺利得很,你之前弄得那个绣品和竹编让许多人赚了钱,这回的杨梅销路也极好,县城里的人都尝到了甜头,如今一个个儿都积极得很,恨不能早些修好河道,早点儿能把山里的东西卖出去,许多人也不要工钱,只要管饭吃就去帮着干活。”韩红佩急忙挂上笑意说,“你家老爷可是给县里做了件大好事,百姓们都交口称赞呢!”
荷花听了这话心里高兴,但是再一细看韩红佩的神色,顿时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她的笑容虚虚地浮在脸上,眼神略有些躲闪,里面满满的都是担忧。
“红佩姐,咱们这样的关系,你有什么事儿还瞒着我不成?”荷花收敛起笑意,皱眉认真地问道。
韩红佩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撑不出了,无奈地说:“我这人素来不会说谎,早知道你要问这些事儿,我还不如不来看你,如今反倒招惹你惦记。”
“你就说了吧,到底是什么事儿?也省得我乱猜。”荷花坚持要问。
韩红佩没法子只好一五一十地道:“百姓们自然都是欢喜的,可是县衙里的其他大人,却颇多微词,大致也不过是为了争抢功劳或是想要克扣油水罢了,哪里都是这样,你也用不着太担心,齐大人会处理好的。”
“希望如此吧……”荷花勾了勾唇角,心里却到底还是留下一些不安稳的担忧。
送走了韩红佩,荷花招呼小真进来道:“你拿些家里做的冰碗子送到府衙去,各位大人都不要漏了,然后叫马超回来,我有话问他。”
不多时,马超就满头大汗地过来给荷花磕头,“小的见过奶奶。”
“最近爷在前面儿都忙些什么?”荷花开门见山地问道。
“就是忙整修河道的事儿。”马超小心翼翼地说。
荷花继续问道:“那忙得怎么样呢?”
“小的不懂河道的事儿,不过是帮爷跑个腿罢了。”马超扯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其余的大人呢?关系可还都融洽?”
“回奶奶的话,都融洽得很,奶奶不用担心……”
马超的话音未落,荷花就用力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吓得屋里人都是一抖。
小真想要上前缓和下气氛,握住荷花的手揉了两下道:“奶奶仔细手疼。”
荷花沉着脸甩开她的手,继续盯着马超道:“我如今说话都不好使了,一个个都开始瞒着我了是不是?”
“奶奶息怒……”马超伏低身子,最终还是开口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上回周大人和周夫人来的时候,奶奶只叫了刘夫人一起去,其他人就颇有微词,所以如今休整河道的款项拨下来之后,就只有刘大人一直帮着爷,其余大人都有些推搪,别的就真的没什么了。”
荷花闻言轻咬下唇,上次只叫了韩红佩一起的事儿,自个儿的确是有些私心的,但是其余几个夫人着实相处不来,一起来了说不定还要坏事,没想到却给齐锦棠惹来如今的麻烦。
马超见上头没有声响,也不敢起身儿,只得跪在下面候着。
许久之后荷花才回过神儿来,挥手打发人下去,然后靠在椅背上半晌都没个响动。
苗儿和小真看着担心,又不敢胡乱开口劝解,只好在一旁守着,不多时白芷端着安胎药进来,这才算是解了屋里的尴尬气氛。
“奶奶,今个儿中午想吃什么,奴婢去给您做?”苗儿努力想让荷花的心情好些,没话找话地说。
“我累了,回房歇会儿,你去跟夫人说一声,午饭我就不下来吃了。”荷花说罢搭着小真的手上楼去了。
苗儿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出什么,只得跺跺脚,转身出去传话。
齐母闻言便问:“怎么好端端的就累了?身子本来就那么瘦弱了,饭都不好好吃怎么行……”唠叨了半晌才想起齐锦棠前几日与自己说的话,只得挥挥手说,“罢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们小心照顾着,厨下备着热的吃食,什么时候饿了就赶紧给端去。”
“是,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小心伺候奶奶。”苗儿见齐母没有非要荷花下来吃午饭,这才松了口气退下去。
回到正房见小真在楼下坐着,上前低声问:“你怎么没在上面伺候,奶奶睡下了?”
小真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坐在窗前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要陪着她也不让,非要一个人呆着,你说不会有什么事儿吧?”说罢叹气道,“奶奶近日来情绪总是怪怪的,以前从没见过她这样呢!”
苗儿思索半晌,略有些迟疑地道:“兴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吧,我还隐约记得,当年我娘怀我弟弟的时候,脾气秉性也与平常挺不一样的,一下子容易发火,一下子又胡思乱想的,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就好了,说不定是这个缘故。”
“若当真是这样就好了,你说,今个儿的事,咱们要不要告诉爷啊?”小真拉着苗儿嘀咕道。
“还是告诉一声吧,到底是因为公事,咱们也不知道怎么开解奶奶,倒不如让爷去开解。”
“嗯,姐姐说得有理。”小真点点头,刚要再说什么,就见白芷哭丧着脸从后门处蹭进来,似乎没想到苗儿和小真会在楼下,一时间愣住了,挂着泪痕站在门口,一只脚在里面,一只脚在外面,也不知道是该进来还是退出去才好。
“怎么了?”小真上前把她拉进来,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问道,“谁欺负你了,我给你出气去。”
“没……没有谁……”白芷有些畏缩地向后躲了躲。
苗儿见状也过来问:“白芷,这里也没有外人,有什么事儿你说就是了,就算我们做不了主,还有爷和奶奶呢!”
白芷听了苗儿这话,扑到苗儿怀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苗儿姐姐,表……表少爷刚才对我动手动脚的,我……我推开他跑出来,他还说……说要找奶奶求了我去……苗儿姐姐,我该怎么办啊?”
小真一听这话就火冒三丈,怒道:“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咱们看在爷的面子上叫他一声表少爷,他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不成?咱家正经的少爷在奶奶的肚子里呢!跟半夏那个贱蹄子勾勾搭搭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把手伸到奶奶的人身上,真是活腻歪了!”说罢一边挽袖子一边就想冲出去找人理论。
苗儿一把抓住小真,正色道:“咱们是丫头,过去不论说什么都是以下犯上,如今是得想个法子,让爷和奶奶出头才是。”
第四百一十四章 姜还是老的辣
白芷闻言低头不语,眼泪一双一对儿地往下掉,虽说是做奴婢的,但是从小跟着父母也没吃过这样的亏,到了齐家以后荷花是个和气的主子,齐锦棠更不是那好色之徒,所以那里受过这样的待遇,虽说只是被扯了袖子,说了几句难听的荤话,可她却想想就觉得委屈。
“你先别哭了,万一被奶奶看到可怎么好。”苗儿扯着帕子给白芷擦拭眼泪,“若是平常倒也不妨事,可奶奶今个儿心情本来就不好,若是你再这样一哭,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小真虽说坐下了,却还是气哼哼的,手里揉搓着帕子,恨不得那帕子就是齐鹏,使劲儿掐住才解恨似的,嘴里嘟囔道:“这个登徒子,等把这件事回了爷和奶奶,拿扫把把他打出去才好。”
“你快些收声吧,有一个哭的就已经够了,你还跟着裹乱。”苗儿被她俩一个哭一个嘟囔吵得直头疼,又担心荷花自己在楼上,最后还是坐不住了,起身儿道,“我先上去看看奶奶,这么半晌没动静,可别出什么事儿……”话没说完自己忙啐了几口,“呸呸,瞧我这张破嘴,说得是什么话。”
苗儿一转身却看见荷花站在楼梯上看着她,吓得一哆嗦,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小真和白芷被她的动作弄得纳闷儿,顺着看过去也瞧见荷花,忙也都起身儿跪到苗儿旁边,却又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荷花扶着栏杆慢慢地走下来,苗儿又赶紧起身儿上前去扶,好容易把人安置在罗汉床上坐定,这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奶奶可是饿了,想吃什么奴婢吩咐厨下给您准备。”
“白芷这是什么了?”荷花抬眼就看见白芷那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便开口问道。
“没事儿,她刚才眯眼了。”小真脱口而出道。
荷花眯起眼睛看向小真,“瞎话如今说得越来越顺口了是不?张口就来?”
小真一下子被噎了回去,垂首站着不敢再随便插话。
荷花伸手招呼白芷到自己身边儿问:“你自个儿说,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就是……”白芷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荷花的脸一板,沉声道:“白芷,你一直都是个听话的,也从来都不会撒谎,我要听的是实话,你少学那些个幺蛾子回来。”
白芷扑通跪在荷花腿前,伏在荷花的膝盖上哭道:“奶奶,求奶奶给奴婢做主,表少爷今个儿扯着奴婢的袖子,说了好些混不吝的荤话,还说要找奶奶讨了奴婢去做小,求奶奶给奴婢做主……”
荷花闻言紧紧抓住罗汉床的扶手,用力得指关节都隐隐泛白,露出条条细碎的青色血管。
“奶奶,您当心身子,为了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的……”苗儿急忙上前劝慰道,心里越发焦急,心道爷每日这个时辰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怎么今个儿还不见人影,左右想瞒着却还是没瞒住,若是把奶奶气出个好歹,自己几个丫头的命都不够赔的。
荷花慢慢地松开手,咬着牙道:“好,很好!打量我有孕在身,管不了家里是不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敢出来闹一闹,我倒要看看,他可真敢来求……”
“求什么?”齐锦棠挑起门帘子进去,见几个丫头都是一副惶恐的表情,便上前两步问,“这是怎么了?”
荷花看见齐锦棠就有些绷不住劲儿了,眼泪忽然就滚落了下来,把齐锦棠吓得赶紧上前将她揽在怀里,伸手擦着眼泪温声问:“这是谁惹你生气了?”说着目光扫向三个丫头。
三个人急忙摇头,最后小真一咬牙道:“奶奶生气是因为,表少爷今个儿调戏了白芷,还说要来找奶奶求了白芷去做小,奴婢们本是要瞒着奶奶的,不巧却被奶奶撞见问了出来,奶奶便动了怒。”
齐锦棠一听是齐鹏的事儿,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不悦道:“早就说还不如撵了出去,偏生娘和你都说不妥,如今搁在家里可好,越发不成器了。”越说火气越大,转身就往外走,“我这就去把人撵出去。”
“罢了,还嫌外面口舌不够多嘛!”荷花一把抓住他。
“哪有什么口舌,你又胡思乱想了。”齐锦棠站定身子道,“外面什么都有我呢,你只要安心养好身子就是。”
“我只是觉得自个儿没用,什么都帮不上你,还净给你添乱。”荷花说着鼻子又开始发酸。
“瞎说,你做的蜜渍杨梅卖得极好,这些日子许多人都到衙门来询问开林伺弄杨梅树的事儿,如今许多人家的男丁都从外头回来了,县城里就有地方能赚钱养家,谁还乐意往外跑呢!”齐锦棠搂着她哄道,“这不都是你的功劳吗?怎么能说自个儿帮不上忙呢!”
“上回周夫人的事儿,我只叫了红佩姐,给你惹麻烦了。”荷花将头埋在齐锦棠的身前,带着鼻音地说。
“没有的事儿,那些不过都是他们的借口罢了,如今我把疏通河道的银款看得紧,他们一个个搜刮不到油水,便开始找茬生事,不过你放心,工程到后面还会有上面的官员来查验,更何况现在全城的百姓都惦记着河道的事儿,谁敢在这上头使坏,岂不是上下都不讨好?”
“你没骗我?”荷花抬起有些哭花了的脸,可怜兮兮地看着齐锦棠,抽了抽鼻子道,“我最近是不是特别抽风?”
“没有,我就喜欢你这样。”齐锦棠从荷花衣襟上扯过帕子,给她擦拭满是泪痕的小脸儿,然后朝泛红的鼻尖儿上亲了一口,“齐鹏的事儿你就别管了,我去找娘商议个主意,不肯读书也就罢了,品行还越发成问题了,不能再这样放他在家里住着了。”
齐锦棠陪着荷花少用了些吃食,哄着她歇下了,便去齐母房中道:“娘,表叔一家不能继续留在家里了。”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齐母本以为儿子是过来与自己亲近亲近的,没想到劈头就是这样一句话。
“齐鹏今个儿扯着我房里的丫头不放,说些混账话,还说要去找荷花讨去做小。”齐锦棠一撩衣襟坐下道,“越发没有规矩了,已经弄大了一个丫头的肚子了,还不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反倒眼馋肚饱的,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与咱家早就分了家,虽说是同宗同姓却也算不得实打实的亲戚了,何苦非要留着他们在家里裹乱。”
“你知道是分了家的,外人却不知道,如今不比在家里,拿不出凭据来,若是被他们反咬一口,闹得不可收拾的话,你这个官还要不要做了?”齐母在这种事情上却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虽然这种事儿是自家有理,但是闹出去以后却就说不好了,她跟着齐老爷也算是去过几个地方为官上任,对这种事情也着实见过几例。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外人却只会说你家是做官的,都不提携亲戚,还要把人赶出去,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有嘴都说不清。若是遇到个想要整治你的上峰,那这就是最好的把柄和借口。
所以她虽然也不喜欢齐永正一家,却不敢让儿子贸贸然地赶出去,听了齐鹏的所作所为又着实气恼,抬手扶额半晌,忽然想出个法子来,一拍腿道:“我正惦记着想要送东西回家,正好便让你表叔一家跟着押船回去,就说让他们回去拜拜祖宗和宗祠,他们若是不肯,那自然是他们无理,若是肯了,便把人都弄回老家去,你另外着人捎封信回去给你爹,让你爹和族里的那些老人儿们处置便是。”
齐锦棠闻言眼睛一亮,连声道:“还是娘的主意好,我竟是都没想到。”
“那当然,我是你娘,虽说你书读得多,可这些个人情世故、家长里短的事儿,娘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齐母难得被儿子这样赞许,心情大好,拉着儿子说了些平时要如何为人处世,在衙门里如何与别的官员打理好关系之类的话。
齐锦棠听着有理,自然都认真地记在心里,母子之间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回房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屋里已经掌上了灯,卧房的纱幔还是笼着的,苗儿坐在床脚处低头绣着手里的肚兜。
齐锦棠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床上挑了挑眉毛,意思是问还没起身儿吗?
苗儿点点头,自个儿退出去几步低声道:“刚开始睡得不安稳,精神也不好,后来取了上回大夫给留下的安神香燃了一点儿,这才睡熟了。奴婢瞧着奶奶的脚有些浮肿,平素穿着稍大的绣花鞋都套不上了,要不要明个儿再请大夫来看看?”
“上回大夫来说过这事儿,你多用温水给她泡一泡、揉一揉脚,平时没事儿歪着或者躺着的时候把脚架起来,就能好上许多。”齐锦棠轻声吩咐道,“若是还不见好,就赶紧请大夫来看看。”
第四百一十五章 小产
次日齐母张罗着摆了一桌酒菜,叫了齐永正一家过来一起用饭,吃得差不多了才道:“你大哥在家也总提起你们,说许久没联系也不知道都过得如何了,又说当年分家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如今既然重新寻了亲上门,依着老家那些长辈们的意思,最好再回去认祖归宗,以后大家也更亲近些。”
齐永正听了这话,琢磨了片刻,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儿,当初分家的原因他也说不清楚,细想想也该回去拜祭一下祖宗才对,毕竟如今投奔到这里,总不能还一直分着家,这里虽说没人知道,但在老家难免不让人背后议论,于是便道:“嫂子这话说得在理,如今大哥大嫂都给我们打算好了,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只是此地离着老家甚远……”
齐母不等齐永正说完就笑着道:“所以怎么说可巧呢,正好有东西要送回老家,托付旁人我也不放心,倒不如自家亲戚来得安心。你们一路跟着船走,到了京城再换旱路,跟着的车夫和下人都是走过的,一切都会料理好,不用你操心的。”
听得齐母这样说,齐永正也没了法子,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顺带便商议了出发的时日,回去就得忙着收拾东西。
齐鹏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一不留神就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北边儿?我还想跟表嫂把白芷求过来呢……”
“求什么白芷!”王氏一听就急了,伸手揪着大儿子的耳朵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行不行?上次半夏的事儿,都已经让你老子娘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了,如今你还有脸再求别的丫头,看上谁不成,还偏偏看上白芷,你可知道白芷是夫人想要给你表哥收房的,你也敢伸爪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娘,表哥不是没要白芷嘛!”齐鹏好容易从王氏手里挣脱出来,躲得老远道,“表嫂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表哥那里敢随便纳妾,半夏那是她勾搭的我,不然谁能看得上她那模样,比白芷差得……”
话没说完就听见外面嗷的一嗓子,半夏猛地撞开门扑进来,看准了齐鹏上去就连抓带挠,恨不能撕下一块皮肉来,嘴里哭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掏心掏肺地对你,你如今吃着碗里还惦记着锅里,白芷那个小贱蹄子,生得一副狐媚样子,去勾搭爷也就罢了,居然来勾搭别人的男人。”
“你嘴里放干净点儿,什么叫勾搭别人的男人,你不过是个妾,只因为你有孕在身给你点儿脸,少自个儿找别扭。”齐鹏怒道,伸手把半夏甩到一旁。
半夏脚下一个没站稳,侧身就撞在屋里的桌角上,顿时就捂着肚子呻吟起来。
齐鹏开始还以为她在装相,也没搭理她,后来见王氏已经扑上去了,又见半夏的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身下的裙摆也被血水浸透了,这才发觉事情闹大了,赶紧过来想要把人抱起来,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赶紧去请大夫吧!”王氏又气又急,虽然当初半夏跟齐鹏搅在一起她很是不喜,但是孩子都有了还能说什么,好在不过是做小罢了,可是好好儿的孩子又被闹成这样,如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
不多时大夫就请了回来,齐母和荷花这边也得到了消息,荷花打发丫头过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又给拿了二两银子说是给半夏补身体,便丢开手不去理会,那边好坏也都是他们自个儿闹的。
齐母听了消息却恼火得很,荷花如今正有孕在身,那边却闹得孩子小产,着实太不吉利,心里反倒后悔没有早些想出法子把人打发走。
这边派人去告诉荷花,不许她到后面去,这边也打发人过去看看情形如何,并拿了些补身子的药材过去。
小真去了没多久便回来了,满脸愠色地进门就老大不乐意地回道:“奶奶,是表少爷跟半夏吵闹,表少爷推了半夏一把,结果把肚子撞在桌角上了,当时就见了红,大夫说孩子是保不住了的,开了药让她把胎落干净,又开了些温补的药。银子奴婢给了表太太,奶奶交代的话也都学给她听了,奴婢见没旁的事儿便回来了。”
“一脸谁欠了你钱的模样,有什么话就一起说出来吧,免得憋死你。”荷花见她一脸我还想告状的模样,忍不住嗔道,“说罢!”
“表少爷着实不像个话,虽说半夏不是他明媒正娶过门的,好歹也是当初他俩你情我愿勾搭上的,如今孩子没了他也不见难受,反倒还腆着脸来问奴婢白芷的事儿,奴婢恨不能扇他两记耳光。”小真气哼哼地说。
“罢了,再过几日他们就回北边儿去了,咱们且忍这几日吧!”荷花息事宁人道。
白芷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二表少爷,您怎么在这里。”
小真闻言赶紧从窗口朝外看去,果然见齐松在廊下探头探脑的。
齐松与齐鹏虽说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品性上却是截然不同,平素十分乖巧,读书也知道上进,顾先生也夸赞过他几次,所以荷花屋里的人对他的印象都还不错。
小真见果然只有齐松一个人,便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上楼去。
齐松有些小心翼翼地上来,见到荷花先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嫂子,然后才问:“嫂子,我听爹娘说,我们要回北边儿去了,那……那我是不是就不能继续跟顾先生识字念书了?”
荷花听了这话,再看着齐松看向自己的眼神儿,忍不住心里一酸,不管齐永正和齐鹏人品如何,这个孩子却是个老实上进的,此时只得安慰道:“到了老家那边,村子里就有族学,有许多人在一起读书,走前我让顾先生给你布置功课,耽误些时日不打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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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机甲风暴》——丫头一枚——重头来过,我要将你狠狠踩在脚下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上门提亲
小真把齐松送回去,被他提醒了才忽然发现,表老爷一家离开之后,那顾先生就也要离开齐家了,毕竟没了学生,家里总不能白养着一个先生。
一想到顾先生要走,她顿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心里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空落落地让人难受。
小真心里这样想着,脚下就已经沿着夹道一直走到后面的院门口,差点儿被台阶绊倒才回过神儿来。她下意识地往两边看看,幸好周围都没人,不然被瞧见实在太丢人了。
转身刚要开溜,就听到后面传来顾先生熟悉的声音:“小真姑娘,过来可是有事?”
小真心里猛地一跳,脚步顿时停住了,她知道自己此时脸颊一定是涨红了,所以也不敢回头,垂头看着地面道:“也、也没什么事,就……哦,对了,奶奶说,让先生给二表少爷布置些功课在路上做,免得一路回老家去反倒把学的东西都丢光了。”
顾先生的眼神微微一黯,但还是温和地应道:“好,我会准备好的,二表少爷是个知道上进的孩子,也很喜欢读书,若是因为回乡耽误了学业,我也觉得很是可惜。”
“嗯……”小真低低地应了一声,没别的话题可说,却又不舍得抬脚离开,脚尖点着地面的青砖,似乎在期待着身后的人能多说几句什么。
“小真姑娘……”顾先生果然开口叫住了她,声音中似乎有些迟疑,最后终于下定决定似的,一口气道,“我家境贫寒,上有老母,下有幼妹,不敢说今后能出人头地,只能说凭着自己的能力,让家人过上尽量富足的生活,若是小真姑娘不嫌弃,顾某愿意正式与齐夫人提亲,三媒六聘娶你过门,不知道姑娘你……”
小真听得这话脸颊越发滚烫,羞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跺跺脚,丢下一句:“你自去提亲,问我做什么。”说罢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顾先生闻言一怔,站在门口没反应过来,小真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顾母一直在院子的影壁后面听着,见人家姑娘都走了,儿子还傻愣愣地站着,忍不住迈步出来道:“你这傻小子,小真姑娘这就已经是答应了,难道你还盼着人家直接说愿意不成。”
“真的吗?”顾先生有些不敢相信地扭头看向母亲。
“娘这么大岁数了,什么事儿没见过,若是不答应,何苦听你说那么一堆话,早就走了。”顾母说着叹了口气,“娘这些日子都看在眼里,小真是个好姑娘,只是咱家清苦,怕她受不得这份罪。”
“等我考中举人,家里就会好起来了。”顾先生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地说。
小真红着脸跑回正房,在门口与走出来的白芷撞了个正着。
白芷伸手扶住小真,奇怪地问:“小真姐,你的脸早呢么这样红,该不是生病了吧?”
“没事儿,是天太热了。”小真胡乱找了个借口把白芷搪塞过去,迈步进屋就正对上荷花带着笑意的眼神儿,脸上不由得又是一红。
“这是怎么了?不过让你去送齐松,怎么跟让人煮熟了似的回来?”荷花开口调笑道。
“奶奶就会拿奴婢取笑。”小真说着抿了抿唇,害羞地低下头,声如蚊吟地道,“奶奶,顾先生说要来跟您提亲,要三媒六聘娶奴婢过门。”
荷花闻言微微一愣,她早就看出顾先生对小真有意,但是没想到以他的身份会正式地来提亲,而不是讨回去做个侍妾,不由得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
不过这些都是搁在心里的,明面儿上半分不露,沉吟片刻道:“他自来求他的,应不应却还在我。”
小真闻言一下子就着急起来,扑通跪在荷花面前道:“奶奶,奴婢……奴婢对顾先生是真心的,求奶奶成全。”
一旁的苗儿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荷花原本还板着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小真有些疑惑地抬起头,见两个人都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这才知道是被荷花给逗了,脸上又是羞臊又是尴尬地红了大片,连耳垂都隐隐泛出红色。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若是他当真诚心来求娶你,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荷花说着神色渐渐严肃起来,认真地对小真道,“只不过他毕竟是读书人,今后还是要继续考取功名的,你自个儿拿定主意,若是以后他当真发达了,是否还能待你一如往昔,却是谁都说不好的事儿。我不是要在这个时候泼你的冷水,但这都是很现实的事儿,古往今来多少先例,我希望你心里有个谱,多留个心眼儿,别只一门心思地对他好,首先要学会对自己好,才能让人敬你重你,明白吗?”
小真听得有些似懂非懂,但是明白荷花这是在提点自己,把话都认真地记在心里道:“奶奶,奴婢会好生记得奶奶的教诲的。”
齐永正一家出发的前一日,果然有媒婆上门来提亲,从怀里掏出草帖递给荷花道:“齐夫人,老身今个儿受人所托,上门儿来给您府上的小真姑娘提门亲事,要说这桩亲事,可真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的。顾先生如今刚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是秀才的功名在身,他朝必能成大器,如今三媒六聘地来求娶,绝对不会辱没了小真姑娘。”
荷花着人接了草帖,又把写着小真生辰八字的草帖给了媒婆,笑着说:“大热天的劳烦您跑一趟,小真从娘家就跟在我身边,我也一直都是当妹妹对待的,顾先生是个老实上进的人,这大半年来我也都看在眼里的,他一片诚心,我自然也不会为难,到时候我定按着妹妹成亲来陪嫁。”
媒婆一听就知道,荷花这是在给小真抬身份,若是以个丫头的身份出嫁,哪怕嫁妆给带得再殷实,以后也脱不开这个身份,若是顾先生今后一路高中,小真就难免配不上了,如今说是以妹妹成亲来陪嫁,估计就是要认作干妹妹了,这样顾家等于娶了个官家小姐,虽说算不得太名正言顺的,却也算是高攀。
“齐夫人说话就是爽快,其实老身也知道,来走这一趟不过就是个程序,顾先生和小真姑娘两情相悦,婚后定然也是能情投意合的。”媒婆寒暄了几句便拿着草帖离开了,找人合了生辰八字,又各自在家中供奉三日,顾家便来下了定聘之礼。
荷花趁着下聘礼的日子,单独找顾先生到花厅说了几句话:“我知道你现在是诚心待她的,但是今后如何谁也说不好,她早就对你上了心,你们定亲我自然是高兴的。但是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小真如今的年纪还不算大,我还能再留她两年,等你参加过乡试,不管中或不中,只要你心还未变,我就风风光光地把小真嫁去顾家,若是你高中后不愿意再娶她,我也不为难你,咱们好合好散,解除了婚约大家干净。”
“齐夫人,我知道你是为了小真打算,不过我也明白我自个儿的心,我一定会高中回来娶她过门的。”顾先生听了荷花的话也没有恼,留下了自己的承诺,起身儿冲纱幔后的荷花作揖后离开。
苗儿在一旁略有些担忧地道:“奶奶,顾先生不会生气了吧?”
“若是这样便生气,我怎么能放心让小真嫁过去。”荷花摆弄着桌上的茶盏,“你放心好了,我自然是为了小真打算的。”
苗儿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奴婢不是指摘奶奶。”
“你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荷花伸手拍了拍苗儿,“小真比你还小呢,如今都有了归宿,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带个好消息来?”
“奶奶说得是什么话。”苗儿的脸色一红,“奴婢伺候爷和奶奶就好,什么好消息不好消息的。”
“我不过就是问一句,脸皮子这么薄可怎么是好。”荷花见苗儿当真羞得不行,就也不再提这件事,自个儿帮着踅摸着也就是了。
因着半夏的身子没好利索,所以齐永正一家北上不免耽搁了几日,直拖到顾家的定聘礼都下过,这才又敲定再过三日出发。
当晚白芷值夜,齐锦棠因为公事回来得晚了些,怕吵醒荷花也没带着下人,灯笼也没拎,自个儿借着月光刚穿过月亮门,就看见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地扒着窗台,不知道在往里面张望什么。
齐锦棠顺手从门边抓起荷花平时给花木松土的小锄头,放轻脚步上前,朝那黑衣人后脑就是一下。
黑衣人“啊!”地大喊一声,随即摔倒在地,屋里听到动静,灯顿时就亮了起来,巡夜的婆子也急忙朝这边赶过来。
齐锦棠觉得刚才那声大喊有些耳熟,却一时没想起是谁,手里拎着锄头戒备着,对巡夜的婆子道:“拎着灯笼过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来我窗下扒窗缝。”
那黑衣人听了这话,身子缩成一团,捂着脸怎么都不肯露出来。
第四百一十七章 齐永正一家北上
齐锦棠心下怀疑,却又有些不敢相信,自个儿借着灯笼的光上前一看,虽然没瞧见脸,但看身量和体态,除了齐鹏还会有谁。
“哪里来的毛贼,给我按住了打!”齐锦棠怒火中烧,上前踹了两脚又叫下人拖出去好一顿打。
齐鹏开始还咬牙忍着不吭声,以为被打一顿丢出去就能不被人发现是他,没想到齐锦棠已经看出来了,只盯着下人动手也不喊停,他实在被打得受不住了,这才哭嚎出声道:“别,别打了,是,是我……”
“管你是谁呢,敢在县太爷家里扒窗户,活腻了你!”几个家丁手下丝毫没有手软,他们都是巡夜的人,没发现这个黑衣人本来就已经是失职,这会儿趁着爷还没怪罪下来,自然要卯足了劲儿地打。
齐锦棠见打得差不多了这才叫停,齐鹏已经被打得瘫在地上起不来身儿了,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更没力气一直挡着脸了。
旁边提着灯笼的婆子忽然认出来道:“呀,这不是表少爷吗?”
齐锦棠闻言也装作惊讶地凑过去看了一眼,趁着脸问:“表弟,怎么会是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到这里来了?”
齐鹏这会儿只剩下哼呀的力气了,而且本来就心虚理亏,哪里还能回话,吭哧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罢了,把人抬回房去吧!”齐锦棠挥了挥手,自个儿转身回房了。
荷花早就被吵醒了,披着衣裳歪在里屋的窗边看外面的动静,见齐锦棠上来便皱眉道:“明个儿一早就打发他家走,这等丑事都做出来了,难道还有脸继续赖着不成。”
“你放心吧,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再让他们拖下去了。”齐锦棠扶着荷花回到床上躺好,伸手摸着她的肚子道,“上回大夫说,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生了,你最近少操心,多歇着才是正经,娘比我还心急,都想要开始收拾产房了。”
“现在就收拾产房也太早了吧!”荷花吐了吐舌头道,“我看着一些医书里说,临生产前一两个月,要适当走动才好,不能一直歇着,不然生的时候怕是要吃苦头的。”
“咱们孩子这么乖,不会让你吃太多苦头的。”齐锦棠的手贴在荷花的肚子上轻柔地抚摸着,忽然就觉得手下一凸,惊了他一跳,忙问,“这是怎么了?”
“孩子跟你打招呼呢!”荷花疼得一咧嘴,“如今月份大了,时不时地就来这么一下,不过你倒是头一回赶上。”
齐锦棠兴奋地把荷花的肚子摸了个遍,恨不能再感受一下孩子跟自己打招呼的感觉,最后被荷花嫌弃地推开,这才算是作罢。
次日一早,用早膳的时候,齐永正一家前来辞行,只有齐鹏没有前来,王氏讪讪地说:“他去看着收拾行李装车呢!”
昨晚的事儿齐母已经听说了,所以这会儿脸色也不是很好,只不过碍着人马上就要走了,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生出是非,便假意关心地问道:“身上银钱可够?不够的话找荷花再拿些,穷家富路的,多预备点儿的好。”话锋一转又道,“好在是跟着自家的船北上,一路上也都有个照应,我也放心多了。”
齐永正搓着手刚想要说什么,被王氏在后面扯了一把,这才咽了回去。
王氏还算是个厚道的人,看着荷花不由得红了眼圈,来了以后荷花的诸多照顾她都记在心里,但是这边是恩情,那边是丈夫和儿子,她夹在中间也难做得紧,此时看着荷花,满心的感谢却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最后只道:“东西什么都齐备,嫂子用不着担心我们,这些日子承蒙锦棠和荷花的照顾,我……”后面的话已经哽咽的说不出口了。
荷花觉得自个儿如今有孕在身,心肠也似乎更柔软了些,看着王氏这样也有些伤感起来,到底相处了这么久,叹了口气道:“齐松是个好学上进的好孩子,无论如何,别耽误了孩子。”
齐永正心里明白,如今闹成这样,自家是绝没脸再待下去了,但是回道北边儿也未必就有个好出路,倒不如中途寻个机会开溜,可又想起受伤的儿子和刚小产的半夏,顿时又觉得棘手,心不在焉地告别后,便领着家人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齐锦棠找到跟船的下人叮嘱道:“路上一定照顾好了,老爷还在家里等着呢,路上若出了什么差错,回来我可唯你们是问。”说着又掏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信递过去,“这封信你拿好,回去单独给老爷看。”
前面这边都交代好了,后宅那边还在闹腾,马勇家里本以为闺女攀上了堂少爷,今后自家就要跟着享福了,没想到齐鹏是个不安分的,但好歹闺女的肚子争气,若是能生个长子好歹也有个依靠,谁成想孩子却也没了,如今还要北上回老家去,这山高水远的,以后有没有见面儿的机会都不知道了。
马勇蹲在门口抽烟,他媳妇搂着闺女哭得伤心,马超站在一旁板着脸不吭声,过了许久见还哭个不停,气恼地甩了甩袖子道:“哭,有什么可哭的,她自个儿不知道尊重,奶奶心善没追究就已经是造化了,如今落得这样,还不都是她自个儿找的。”
“你是做哥哥的,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妹妹。”马勇媳妇虽然也知道这事儿是闺女做的不地道,但到底还是心疼闺女,听儿子这样说,气得连连数落。
“说句难听的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早晚都要成别人家的。”马超沉着脸道,“但嫁得好坏却是个人的造化,你们以为齐鹏是个好的,还以为自个儿攀了高枝儿,可你们再看看奶奶身边儿的小真,如今说了个读书人家,转眼就要过去做少奶奶的人了。咱们是做下人的,老老实实地听主子的话,才有咱们的好处,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最终只会让自个儿吃亏。”
几句话说得全家人都没了声响,半夏低头抹了把眼泪道:“好坏都是我的命,我自个儿选的路自个儿走,爹娘就当没生我这个女儿吧!”说罢踉跄着起身儿,扭头看着哭得一脸泪痕的小妹桂儿,一把搂到怀里,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地教导,“桂儿以后好好听爹娘和哥哥的话,别跟大姐学,今后好好伺候爷和奶奶,找个好姻缘。”
走到门口又忽然回身,挣扎着跪下给马勇两口子磕了三个头道:“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爹娘的养育之恩,若是今生无缘尽孝,来世做牛做马再来报答。”起身儿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勇家的一手搂着小女儿,一手捂着嘴,哭得歪在门边直不起身子,只能看着女儿拎着包袱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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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若的红楼生活》——leideen——红楼吐槽之作,作者坑品良好,大家可以前去围观~
第四百一十八章 入冬暴雨
齐永正一家走了之后,家里的日子也重新安生了下来。
今年的天儿虽然不如去年热得厉害,但是入秋之后却一直也不见凉爽,离着产期还有近两个月,依旧闷热的天气让荷花的心情也跟着烦躁不少,肚子越来越大,每晚都睡不安生不说,一想到自个儿才十几岁的身子和古代的医疗技术,荷花就越发不能安心,河道的工程又到了关键的时候,齐锦棠在外头也忙得不可开交,苗儿和小真只能天天变着法儿地给荷花解闷儿。
因为产期临近,博荣和小秀那边时常打发人来送东西,孩子穿的、戴的、用的,还有给荷花补养身子的,用不上十天半个月的就送来一回。
小秀还特意写信来说,等最后一个月她直接带着催生礼过来,一来娘家人来送催生礼是规矩,二来也是过来陪着点儿荷花,免得她一个人在外生孩子的时候想家害怕,荷花看过小秀的信才觉得放心了不少。
渐渐到了深秋季节,整修河道的工程一直还算顺利,眼瞧着已经一路修到了山脚下。虽然天气渐渐冷了起来,不过干活的人却还是干劲儿十足,河堤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谁知道刚刚入冬就突然下起大雨,刚开始齐锦棠在家还能坐得住,可是眼见着大雨下了一天一夜还不见减小,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心里惦记着河堤上搭棚子住着的工人,如今正是修到山脚下的地方,住的棚子都搭在了山下,照着大雨这样的下法儿,万一山上滑坡或是有山洪倾泻下来,那可就不是闹着玩儿的了。
想到这里齐锦棠顿时就心焦起来,顾不得外面的瓢泼大雨,起身儿吩咐下面备车说要去堤边看看情况。
齐母听说吓得不轻,连连过来劝阻道:“你打发个府衙的人去就是了,何苦大雨天的自己过去,这样的天气路都看不清楚,若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好,你就算不为我这个做娘的考虑,你也要想着荷花和肚子里的孩子不是?”
齐锦棠眉头紧锁,最后还是咬牙道:“娘,你别跟荷花说我去了河堤,只说我在府衙忙公事,我必须得过去看一眼,不然我心里放不下。”
齐母眼见劝不住儿子,又是生气又是担心,可也知道齐锦棠的脾气,他若是认准的事儿,就算是谁来说怕也无用。
齐锦棠回房就见荷花在等着他,眉宇间一片淡然,亲手给他系好衣带,披上蓑衣、戴上斗笠,这才开口道:“你肯定想去河堤查看,我知道拦不住你,所以也不多说什么了,你自个儿路上小心,不管遇到什么事儿,记得我和孩子在家等着你回来。”
说罢又对跟着的人好生叮嘱了一番,这才又转回身看着齐锦棠,半晌才道:“自己小心,早去早回。”
齐锦棠伸手把荷花搂进怀里,最后在她额头上印下一记轻吻,保证道:“不用担心,我去看看就回来,一定会多加小心的。”
荷花脸上装得淡然,心里却早就七上八下的了,南方多是丘陵山,这一路过去都是山路,雨下得这样大,若真是遇到滑坡或是泥石流,那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哪怕齐锦棠没事,若是工地上出了什么问题,必然也有不少人要对他落井下石,这样一来,先前的努力都白费了不说,说不定还要被问罪。
“奶奶,您总站着腿该更肿了,还是歪着歇歇吧!”苗儿见荷花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儿,只得上前开口劝道,“那么多人跟着呢,肯定不会有事的。”
“你知道什么,若真是出事了,多少人跟着又有什么用处。”荷花烦躁地甩了一句过去,说罢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好,叹气道,“我心里烦,你们也别跟我眼前儿呆着了,指不定就得让我当了出气筒。”
“能给奶奶出气是奴婢的福气,奶奶若是骂奴婢几句心里能舒坦,那奴婢都领着。”小真趁着荷花语气软和下来,赶紧扶着她到榻边坐下,端了绣墩来给她架脚,然后轻轻给她揉捏着肿胀的小腿。
“奶奶,刘夫人来了。”白芷推开门进来道,“说是来陪着奶奶的。”
“赶紧把人请进来。”荷花一听韩红佩冒着这么大雨还来陪自己,心里很是感动,起身儿到门口迎着,雨大风急的,廊下也不能幸免,只能在屋门口站着等,不多时就见丫头们打着伞扶着韩红佩从廊下过来。
“红佩姐姐。”荷花开口招呼道。
韩红佩快步上前,进了屋却又退来几步道:“我又不是外人,你何苦还出来迎,我身上寒气大,你先别近前儿,等我换了衣裳的。”
白芷领着韩红佩到碧纱橱内换了衣裳,又喝了碗热热的姜茶,这才出来跟荷花坐下说话儿。
“我家大人跟着齐大人一道去河堤上查看了,我在家里寻思着,你怕是没经过这样的事儿,如今又有身子定然心思重,便干脆过来陪着你,咱们两个说说话儿也好。”韩红佩打量着荷花的肚子道,“看你肚子比上次又大了些似的,最近吃东西可还有胃口?”
“也吃不下什么,下人每日换着花样儿地做,却也不见有什么太好的胃口。”荷花摸着肚子道,“如今肚子越来越大,就像是顶在胃上似的,哪怕是想吃的东西,也吃不下多少。”
“都是这样,最后这一个多月的确要辛苦些,咱们做女人的,总是要经这一遭的。”韩红佩看向荷花,安慰道,“每日多备着些吃食,饿了就吃点儿,哪怕吃的不多也好,你这身子,看着还是太瘦了些。”
荷花伸手捏了一下自个儿的手腕笑着说:“已经胖了不少了,这两个月家里换着样儿地炖补品吃,人都跟气儿吹似的胖起来了。”
“你这样也算胖的话,别人可就别活了。”韩红佩说罢侧耳听着外面似乎又大了些的风雨声,不由得有几分分神。
荷花见她分神,知道她也是心里惦记着,却还要过来哄着自个儿说话,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姐姐,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上楼到榻上歪着说话儿吧!”
“我倒是忘了你身子沉,坐久了定然累了吧?”韩红佩扶着荷花上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瞧我这记性,特意给你求了个平安符,一说起话来来就差点儿给忘了。”说着一招手,后面的丫头忙捧上来个红色福袋。
韩红佩伸手把福袋给荷花系在床幔上,瞧着床头摆着挂着的东西,神色微微一变,扭头去看荷花。
“先前找大夫把脉,说肚子里是个女儿,我婆婆盼着孙子,便求了这些东西,不管有用没用的,放着也算是安一安老人的心。”荷花略有些无奈地说。
“几个月的时候找人把的脉?”韩红佩略有些担心地问,自古婆媳关系难处,虽说荷花如今年轻,以后还能生得出儿子,但是看齐母这样的架势,若荷花头一胎生得是女儿,日子怕是要难过了。
“我也记不得了,三四个月的时候吧!”荷花不甚在意地说,“红佩姐姐用不着担心,我家爷说了,是儿是女他都喜欢,婆母那边就算不开心,也总是会过去的。我嫂子和我姐头一胎都生得女儿,如今日子还不是过得好好儿的。”
“你会自个儿宽心就好,我就是怕你把事儿堵在心里,到时候对自个儿身子不好。”韩红佩见荷花的神色很是淡定,这才放下心来,不由感慨道,“说起来,我也真是佩服你,小小年纪能这般有定力,若是换做我,别说是在你这个年纪,怕是如今都未必能这般。”
荷花闻言心道,自个儿好歹算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这些事就算没经历过,至少也不会当真如小姑娘般乱了分寸,不过这些话,就算是再亲近的人也无法开口,只得笑着说:“许是因为我跟锦棠哥是从小到大的情谊,所以心里头有底罢了,别的还真没多想过,过日子还不都是这样,走一步算一步,总想着以后会怎么不好,那岂不是天天都要愁眉苦脸的。”
两个人说话间,苗儿和小真已经抱了新的铺盖出来,询问荷花今晚怎么安置。
“就铺在这榻上好了,咱们两个躺下说话儿,说着说着就睡了。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就别折腾人再去收拾客房了。”韩红佩伸手拍了拍坐着的软榻。
“我夜里睡觉总要翻身,肯定要影响你休息的。”荷花有些犹豫,如今月份越来越大,晚上总是睡不踏实,身子还沉,一翻身动作就特别大,齐锦棠每每都要被她弄醒,帮她翻好身再继续睡,荷花几次要分床睡,齐锦棠却如何都不肯。
“我是过来人,自然是知道的,咱们姐妹还计较这些做什么。”韩红佩却很是爽快,直接起身儿伸手要帮着丫头铺床,苗儿和小真哪里敢让她动手,忙手脚麻利地将榻上铺好被褥。
“奶奶,阴雨天冷,用不用把炭盆儿升起来?”苗儿手里将榻上的被角抚平,觉得屋里有些阴冷,便开口问道。
“还不到冷的时候,现在就拢炭盆,那再冷些怎么过,再说我也不喜欢屋里那股子升炭的味道,还是灌两个汤婆子暖暖被窝就是了。”荷花摇摇头道。
苗儿应诺着,很快就灌了热腾腾的汤婆子进来,伺候两个人睡下,又出去将韩红佩带来的丫头安置好,这才闲下来坐在楼下值夜,没事儿做便把白日里搁下的小衣裳又拿出来继续做。
小真笼着灯过来悄声道:“苗儿姐姐,晚上就先别做了,累坏了眼睛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闲着也没事做,手里不拿着点儿活计空得慌。”苗儿嘴上这样说,手却还是接过了灯放在桌上,眼前顿时亮了许多。
“姐姐这样贤惠,以后谁娶回家就有福气了。”小真笑着打趣。
“少瞎说,如今定了人家,嘴上越发每个把门儿的了,这样不知羞的话也好意思往外说。”苗儿闻言脸上一热,手下的针差点儿扎到手上。
“咱们姐妹私下里说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奶奶前几日还念叨着要给姐姐留意人家呢!”小真凑近些笑着说,“婚姻大事,姐姐莫要害羞,自个儿要拿定主意才好。”
“这丫头真是疯了,懒得跟你说这些。”苗儿心里发慌,把手里的针黹丢回笸箩里,起身儿道,“我出去看看门户关好没有,你在这儿守着,当心奶奶有吩咐。”
从屋里出来,一股夹着水气的寒风吹到身上,人顿时就清醒了许多,想着刚才小真的话,苗儿忍不住叹了口气,身处这样的地方,平素都见不到什么男人,除了小真那样命好,得了个两情相悦的,旁人又怎么有那么好的造化。
虽然奶奶一直对自个儿极好,却也不能乱点鸳鸯,以后也最多不过配个小厮,哪里还敢有什么别的想头。
撑伞挡着飞溅到廊下的雨丝,苗儿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谁家的女儿不怀春,可这样的身份,哪里敢细想,生怕想得越多以后越是失望。
第四百一十九章 瞒不住了
次日一早,下人们都还没起身儿,门外就传来拍门的声音,门子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哆哆嗦嗦地披上衣裳,打着哈欠出去问:“谁啊,这么一大早的?”
“小哥儿快开门,我是衙门里的差役,出事了,出大事了!”门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焦急的情绪一听就能听得出来。
门子不敢怠慢,赶紧下了门闩,开了侧门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门外的差役披着蓑衣,上面甩得满是泥水,斗笠歪戴着,脸上湿漉漉的,一个劲儿地用手抹着脸,气喘吁吁地道:“大事不好了,说是往河道那边过去的路上,因为雨下得太大,半个山塌了下来,如今把路都堵死了,那边是个什么情形都不知道了。”
“啊?”门子闻言吓得一抖,这可如何是好,回头看看里面,家里只有老太太和奶奶在,一个有了年纪一个怀着身孕,这告诉谁怕是都撑不住,半晌回过神儿来又急着问,“可还有什么别的消息?衙门里怎么打算的?”
“如今正领着人过去挖呢,也不知道有没有砸到人,更不知道齐大人他们那边的情形如何,报信儿都过不来了。”差役着急忙慌地说完话,扶了扶被风吹外的斗笠,“我把话带到了,还得去刘大人家,你赶紧进屋去报信儿吧!”
“刘夫人昨晚来找我家奶奶就住下了,你也用不着去刘家了,外头雨大,进来暖暖身子,我们奶奶指不定还要问什么呢!”门子把差役让进来,自个儿一溜烟儿地跑去二门处,轻叩了几下问,“今个儿里头是哪个妈妈守着,劳烦您去请苗儿姐姐出来一趟,小的这儿有急事儿。”
里面窸窸窣窣地一阵响动,才传出黄氏的声音:“你等会儿,我给你叫去。”
苗儿这边正吩咐人去烧水,准备着伺候主子洗漱,听了传话就觉得眼皮乱跳,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儿,把手头的活儿交代给小真,快步到二门处问:“什么事儿,连开门儿都等不及了?”
“苗儿姐姐,出大事了,有个差官来报信儿,说往河道去的路上,塌了半座山,把路都堵死了,如今那边传不回信儿来,咱们这边也过不去,衙门里已经领了人过去挖路,却不知道爷和刘大人现下如何。”门子语气焦急,语速飞快地说罢,搓着手问,“苗儿姐姐,您倒是说话儿啊,您是奶奶身边儿的人,咱们还等着您拿主意呢,奶奶如今有孕在身,小的可不敢随便报信儿啊!”
苗儿听了这话就觉得心里发寒,手脚瞬间变得冰冷,扶着墙才勉强稳住了身子,嘴唇哆嗦了半晌才说出话来,“先别慌,那差役人呢?我问问再说。”
开了二门之后,苗儿定了定神儿,到门房先给那差役行了个礼道:“奴婢见过差爷。”
“可当不起姑娘的礼。”差役这会儿已经脱下了斗笠和蓑衣,看面相倒是个老实人的模样,放下手里的茶碗赶紧回礼道,“姑娘有什么事儿尽管问就是了。”
“那山塌下来是什么时辰的事儿?按着我们大人出门赶路的时辰,可就那么巧能赶上?”苗儿心急地问。
“姑娘,这什么时辰塌下来的可真不知道,有没有人砸在下头也说不好,如今正挖着呢!”差役见苗儿的眼睛都红了,只得更加小心地说,“如今也没人知道那边的情形,小的也不过是来传个信儿,并不是说齐大人就伤了,您也别太着急,若是前头有什么消息,肯定还会再有人来给您通传的。”
“多谢您了,若是有什么消息,您赶紧给传个话儿来。”苗儿往袖子里一摸才发觉没带银子出来,情急之下从头上拔下个银簪子塞给那差役道,“我家奶奶如今有孕在身,可万万不敢惊动,有劳您多费心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姑娘不用这么客气。”差役连连推辞,但是最后到底拗不过苗儿,只得将那簪子揣进怀里,披上蓑衣戴好斗笠,起身儿就往外走,“我再去前头看看情形,姑娘也别太着急了,齐大人福大命大,定然会没事儿的。”
苗儿叮嘱了门子和二门处的婆子,有事直接进去找自个儿,不许惊扰了夫人和奶奶,不然出了事儿谁都担不起。
她强打着精神安排妥当,但是心里如何能放的下来,心神不安地回到内宅,备茶卤摔了茶盏,兑洗脸水烫伤了手,最后见自个儿这样着实不行,荷花起身后定然会被看出破绽的,便借口身子不舒服,把差事都交给小真,自个儿回房去定定神。
荷花一上午没瞧见苗儿,到中午的时候忍不住问道:“小真,今个儿怎么一直没瞧见苗儿?难道外头下那么大的雨还出去了不成?”
“苗儿姐姐说身子不舒服,昨晚又是她值夜,便回房去歇着了。”小真也不知道山体滑坡的事儿,只当苗儿是真的不舒服,这话说得也丝毫没有破绽。
荷花听了信以为真,嘱咐道:“你过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不舒服,不行的话赶紧请大夫来给看看,别耽误了。”
小真应诺着下去,到苗儿屋里却没瞧见人,便问在门口玩儿的小丫头:“桂儿,可知道苗儿姐姐去哪儿了?”
“刚才二门处的婆子来传话儿,说有什么差爷来了,苗儿姐姐就赶紧出去了。”桂儿歪着脑袋答道。
“差爷?”小真闻言觉得奇怪,若是有公事,也不该是叫苗儿出去,寻思片刻,脸上突然露出个笑容,难不成是有什么暗生情愫的事儿,自己跟苗儿这么好的关系居然都不知道。
想到这儿,小真快步朝二门处走去,正迎上苗儿失魂落魄往回走,脸色比书房的宣纸还要惨白,脚下的步子都有些飘浮。
“这是怎么了?”小真快走两步一把扶住苗儿,伸手就朝她的额头摸去,入手冰凉潮湿的一片,“还真是病了?奶奶刚还说呢,若不舒服赶紧给你请大夫,都这样了还到处走,也不知道在屋里好生歇着。”
苗儿这会儿心里难受得紧,刚才那差役来报信儿,说是在目前挖通的地方发现了尸首,看着似乎是齐锦棠身边的子华,衙门里的人对子华都是极为熟悉的,几个人看过都说应该无错,又拿了外衣和身上的佩饰给苗儿辨认。苗儿一眼就看出,衣裳和东西都是子华的,衣裳的肩头当初刮了个口子,还是小真给补起来的,虽然如今又是泥又是水的,那针脚还是依稀可辨。
捧着这些东西,苗儿的脚都软了,心里一阵阵地抽紧。子华肯定是跟在齐锦棠身边的,如果他出了事,齐锦棠难不成也……这样的想法几乎把她折磨疯了,牙尖打颤地说:“麻烦您了……前、前头还在继续挖吗?若、若是有什么新的消息,您记得回来给送个信儿……”
苗儿还沉浸在那种不知所措的慌乱中,连小真凑上来都没看见,自个儿继续踉跄地往屋里走,心里惦记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荷花,不知道荷花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这样的消息。
“苗儿姐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小真被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吓得不行,从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绝望的神色,伸手扶住她的身子,半拖半抱地把人弄回屋里,急得恨不得跳脚地问,“这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啊?是不是那个差役对你不好?他辜负你了?是哪个?我去跟爷说,让爷给你出气……”
“哇……”苗儿听了这话,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伏在炕桌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却死死抓着小真的衣角不让她离开。
好不容易哭得顺过气来,苗儿才抽噎着把事情大致说给小真听。
小真听罢也两眼发直,几乎跪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道:“这……这可怎么是好,爷出门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子华……奶奶那边可怎么说……”
“要不,咱们先去跟夫人通个信儿?”苗儿没了主意地说,“或者先找刘夫人拿个主意?”
“拿什么主意?”荷花过来只听了半句话,站在门口探头问。
“啊……”
屋里两个丫头吓得几乎跳起来,扭头看见荷花一手搭在白芷的胳膊上,一手扶着后腰,有些吃力地站在门口。
“奶奶怎么过来了。”小真赶紧上前扶着荷花进屋坐下,然后略带不满地扫了白芷一眼。
白芷讷讷地说:“奶奶午饭后散步,惦记着苗儿姐姐的身子,便说顺路过来看看。”
荷花已经看出两个丫头有事瞒着自个儿,在椅子上坐稳后开口道:“有什么事儿就说吧,我虽然有孕在身,可也不是个瓷娃娃,一碰就碎的,家里的事儿还能照管得过来。你们两个也不是头一天当差了,红佩姐姐是客,就算跟我关系再好,也没有自家的事儿去找客人拿主意的道理,传出去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