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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名指的束缚     欢田喜地txt下载     欢田喜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章 顾先生的后顾之忧

    齐永正两口子都没什么文化,听说齐锦棠觉得那先生的学问不错,自然都是满口答应。

    荷花打发人收拾了花园子后面的东院儿,把跟花园想通的门封死,只留下对着夹道和后门的院门,东厢房收拾了做先生的住处,西厢房的楼下撤去隔扇门,布置成了个敞通的大书房,特意吩咐多安置了几套桌椅。吩咐下去,除了两个表弟每日要按时来读书,其余小厮想要识字,也能在不当值的时候过来旁听。

    先生入府的这日,荷花特意领着丫头到后头去进行最后的洒扫布置,顺便想留下看看这个新来的先生到底人品相貌如何。

    屋里的家具摆设都擦拭得差不多了,马超快步进来道:“奶奶,顾先生来了。”

    “请进来说话吧!”荷花站在靠近碧纱橱的位置,小真还特意上前半步隐隐护在荷花前面。

    没想到等人迈步进屋,双方都愣了一愣,小真抬手指着顾先生道:“你、你不就是那天在饭馆儿撞人的书生?”

    顾先生一张白皙的脸庞涨了个通红,连忙作揖道:“小生见过夫人,见过几位姐姐,昨日多有冲撞,还望夫人和姐姐们海涵。”

    荷花见他生得一副文弱书生模样,举手投足也彬彬有礼,人也穿得干净体面,手里只拎着个不大的小包袱,背着一个书箱,看来并没有多少行李。

    “先生不必多礼,领着丫头来洒扫一下,既先生已经到了,我们就不叨扰了,院儿里安排了一个值夜的叫陈叔,还有个小厮四儿,平时先生有事只管吩咐,一日三餐和夜宵厨下专门有人负责送来,您就踏实住下,只要把两个孩子的启蒙教好,我们不会亏待了先生的。”荷花说罢领着丫头们离开,留下马超帮着顾先生收拾书箱里的东西。

    齐鹏和齐松不知是老实惯了还是真心想些本事,每日都老老实实地到书房跟着顾先生识字、背书,小厮里除了马超,就也只有四儿每日都跟着听课,四儿因着本就在先生院里做事,倒是比马超学到得更多些东西。

    顾先生似乎也十分喜欢四儿这个孩子,出来进去都把他带在脚边上,平时还会根据四儿的进度给他调整功课,而不是只讲给齐鹏和齐松两个人让四儿随意旁听。

    荷花让小真到后面打听了几次,有时候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荷花也自己问问齐鹏和齐松的进度,两边儿的反馈都说顾先生教得很好,后来又听厨下的婆子夸顾先生人好,每次吃了饭都会把碗刷干净放在外屋桌上,对她们也都客气有加,荷花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天气一日日暖了起来,屋里的炭笼已经都停了火,厚棉门帘也都换成了单层的薄毡布,虽说还有些春寒料峭的,可院子里几个丫头年纪都还不大,正是爱俏的时候,如今都早早儿地换上了春装,一个个轻纱薄衫的,绣花腰带勾勒出杨柳细腰,在院子里挪步走动的时候裙摆轻摇,或是桃红或是柳绿的,倒真有了几分江南的诗情画意。

    每到午后闲暇的时候,荷花就总爱靠在房门口的美人靠上,看着楼下的丫头往来,时不时地说笑几句,给春天并不算太温暖的阳光也添了几分活泼的色彩。

    这日荷花跟苗儿对面而坐,笸箩里装着各色的丝线,两个人一边理着丝线一边比划着搭配,打算给齐锦棠打几条新的络子,隐约看着四儿在楼下探头探脑地似乎在往上面看着什么。

    荷花也探头往下扫了一圈儿,丫头婆子竟是一个都没在底下,都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便让苗儿下去问问他有什么事儿,可是顾先生屋里缺什么短什么了。

    没过一会儿,四儿就被苗儿领着上楼来了,上前给荷花行礼后才有些缩手缩脚地说:“奶奶,顾、顾先生……”

    “顾先生怎么了,你别着急慢慢说。”荷花见他紧张,放柔了声音问道。

    “顾先生似乎很惦记家里的亲人,但是又不好跟奶奶提出要回家,这几日没事的时候总是愣神儿,小的是、是想……”四儿被荷花的笑容鼓励着说话顺溜了不少,可是到最后还是差点儿咬了舌头。

    “想让顾先生回家看看是吗?”荷花见四儿点头,便扭头问苗儿,“爷跟顾先生谈束脩的时候,可说了每月哪几日休沐?”

    苗儿寻思了片刻道:“似乎说的是初一和十五,顾先生入府的时候是月底,初一便没回去,说等这月十五一起回家。”

    荷花算计着今日已经初九了,便对四儿道:“你回去跟顾先生说,上次说休沐的事儿,没顾及到先生家中还有老母和幼妹,若是先生愿意,可以把家小一道接入府中居住,这样也方便先生照顾。”

    四儿得了荷花的话,高兴地连连行礼,下楼的时候还绷着没敢快走,拐了弯儿下去就一溜烟儿地从夹道跑回后院儿,进门就嚷道:“顾大哥,我们奶奶说了,上次说每月给您两次休沐,是没考虑到您家里的情况,今个儿让您把家里的老母亲和妹妹都接到府里来住,这样方便你照顾,也免得你总惦记着家里。”

    顾先生听了四儿的这话却并没有露出喜色,反而微微蹙起了眉头,伸手在四儿的头顶摸了摸道:“我知道了,我去前面跟奶奶谈这件事。”说罢理了理衣裳,便穿过夹道来到主院儿,劳烦门口的婆子进去通报,而后跟着出来迎他的小真穿过回廊进屋。

    屋里主位前面摆了一架纱屏,没让他多等,荷花便从屋里出来,隔着纱屏跟顾先生互相见了个礼,率先问道:“先生前来可是有事?是两个弟弟读书不用功还是府里下人照顾不周?”

    “回夫人的话,两位表少爷虽说启蒙较晚,可都是渴学之人,读书很是用功,夫人放心。府中照料十分周到,顾某愧不敢当,听四儿说夫人还要将家母和舍妹接入府中,万万不敢受次大恩。”顾先生一直没有落座,一番话说完躬身向荷花行礼再次推辞道。

    “顾先生莫急,四儿年纪小,人情世故懂得不多,听话传话儿怕是也难以意会言传,不如先生听我说几句,看看能否接受再行定夺可否?”荷花似乎看出顾先生又急于推辞,抢先开口道,“我的意思是,顾大娘身体还不好,独自一人带着幼女在外生活着实不便,且不说吃穿住得如何,光是出门就已经很是不便。如今后面东院儿只有先生一人住着,屋子白空着也是空着,若是先生将顾大娘和顾姑娘接过来一起住,便把东院儿的小厨房重新开火,你们一家单独开伙,不走家里的厨房。若是采买方便,就每月给先生补些银钱,毕竟说好的是管吃管住。若是采买不便,就让厨下采买一起买回来,每月交几个银钱,不知道我这样的安排,先生可还满意?”

    顾先生听了荷花这番细细解释的话,刚才心里的疙瘩不知不觉就被抹平了,自己思索片刻,也觉得荷花说得有理,寡母领着幼女在外面过日子的确不便,东院住了自己也的确没法儿再安排别人,自己卧室对面就一直空关着,如果能在后院儿自己开伙,自己出去买菜抓药的时间还是有的,母亲和妹妹做饭炒菜也还是能做得起来的,便也很顺当地从心里接受了荷花的这个意见,拱手对荷花道:“夫人替小生考虑得周到,千恩万谢无以言表,一定尽心竭力教导二位表少爷,买菜做饭我们自己都能做好,至于夫人所说的贴补饭菜钱可万万不敢收,只要家母和舍妹能在贵府容身,已经足以抵过银钱万千。”

    “既然先生坚持,我也不好再劝,先生带几个人回家帮着收拾东西,吃穿用的都搬过来就是,房子若是租的便退了,若是自家的找牙纪租出去也好有个贴补。”荷花关心了几句,就也不再细问,让四儿跟后面两个粗使的家丁跟着顾先生回家收拾,自己打发人把东院儿另一间房收拾出来,又给小厨房备下薪柴,油盐和各色调味,准备了米面各一袋,又放了些蔬果和腌菜,见都收拾得差不多,这才让下人都散了,嘱咐以后到东院儿都要留神,只往西屋去听课便是,莫要乱跑冲撞了人。

    因着有了女眷住进来,便也不好只留着四儿忙里忙外,便让四儿只管了书房和小厨房这一块儿,又拨了个十三岁的粗使丫头到后头帮着照顾顾老太太和顾家姑娘。

    晚饭刚吃过,顾先生就带着老母和幼妹入府了,按着规矩到主院来见齐锦棠和荷花,顾老太太一个劲儿地千恩万谢,顾家姑娘也是文文弱弱的,说话谈吐不俗,看来也是识文断字的,只不过身量瘦小,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生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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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防人之心

    顾家三口人都是十分懂得分寸的,凡事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愿给别人添麻烦,顾老太太看见小厨房准备的米面蔬菜,问了儿子听说都是东家准备的,坚持找到荷花要把银钱给上,说不然自己是怎么也住不下去的。

    荷花原本准备的时候也没想太多,见顾老太太和顾先生都是这样的态度,便痛快地让丫头收下了银钱,然后又按照米面的平价找了银钱给老太太道:“老太太,您处事儿让人佩服,我也尊重您的坚持,只不过这米面都是自家的俸禄,我家人口少也吃不掉,您出钱买自然得给您平价,可不能按照米粮铺子的算。咱们以后一码归一码,这回就这样儿了,以后从厨下拿了什么就只管记账,月底从顾先生的束脩中扣便是。”

    送走了顾老太太,齐锦棠从书房过来同荷花商议道:“上次你不是去看了山上的杨梅,有一块地的位置不错,另一块有些太偏远,能不能再选一块在河道边儿的?”

    荷花闻言顿时明白了齐锦棠的意思,笑着问:“怎么,齐老爷也开始会做这样的面子功夫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对县里好的事儿,上头要来人查看河道,多给人家看看这些好事儿,说不定还能顺利些。”齐锦棠也不反驳,微笑着点头说,“官场毕竟是官场,独善其身固然要紧,可也不能半分不知道变通,那岂不是变成了呆子。”

    荷花已经把桌上的地图铺开,伸手在几处山头依次点过问道:“这几处都是临河道的,你看看觉得哪处合适?”

    齐锦棠上下比量了一下,回忆着早就看熟的河道图,最后选了一处位于主河道附近的林子道:“就这里好了,你招人清林的时候把靠近河道这边的杂草也清一清,但是莫要太大声张。”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荷花满脸我办事你放心的神色。

    跟齐锦棠商议妥了这件事,次日荷花便把事情提上了日程,这回没有麻烦差役,直接在做零活儿的院子里告诉来接活儿的人,让帮着到处传扬传扬,看看谁家想来做这个活计,就到这儿来报个名儿,等人手差不多了就开始干活。

    荷花本以为这种清林的事儿,来找活做的肯定是男人居多,毕竟这种活计虽说算不得太累,可是也绝不轻快,没想到来报名的大多都是些身材结识的中年妇人,偶尔见到一两个男人,要么是身子骨算不得太好的老爷子,要么是身材瘦弱的青年。

    苗儿见荷花皱眉就凑上来劝道:“奶奶,咱们镇上的青壮年本来就少,能有膀子力气的早就出去讨生活了,哪怕是去码头卸货,也比闷在城里吃不饱饭的强,虽说这几个男的瘦弱了点儿,但总比没有的强不是?”

    “罢了,这样细胳膊细腿的还不如没有,不然万一在山上摔了绊了的咱还得找大夫给看病。”荷花从二楼看着下面,不由得直皱眉头,听了苗儿的话连连摇头,“倒不如都雇那些粗壮的妇人,这样我闲来无事也能去逛逛,看看情况什么的。”

    说到这儿,荷花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轻声对苗儿道:“以前在家还总去地里忙活忙活,哪怕是搬到城里了,院儿里也还种着点儿东西,如今整天圈在家里,我都快别闷死了。”

    “奶奶如今身份不同,自然不能跟以前那样,不过若是偶尔去外面走走倒是也不碍的,南方这里风气比咱们北边儿开化,县衙里那些大人家里的夫人,也经常相约出去逛逛的,咱们县城里还有个专门招待女眷的馆子,这些夫人、太太们总是相约在那边聚聚,说话儿听戏之类,如今天气暖了,怕是也快要开始了。”苗儿把自己平素听来的一些东西说与荷花知道。

    说罢下楼传了荷花的吩咐,刚要上楼就被齐永正拦住,说想要见荷花问些事情。

    苗儿回了荷花忙把齐永正迎进屋,荷花起身儿行礼问:“表叔有什么事儿吗?”

    “荷花,最近咱们这儿可是收回来不少成品了,都在楼上屋里堆着呢,钱可是都一分不少地给出去了,原本大多数人还是看看热闹,如今见别人都挣钱了,咱们给钱又给得痛快,来领东西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虽说后面来的都开始收押金了,可还是架不住这铜板往外流啊!”齐永正这几天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热闹得很,但是荷花却又不往这边花心思,自己两口子帮衬着管事儿还勉强能搂得住,可这东西要卖去哪儿自己却是半点儿不知,每天光看着钱流水儿似的往外花,却始终瞧不见进项,不由得心里没底儿,尤其是这些日子眼瞧着荷花最开始取银子换的几箱子铜板都快用得见底儿了,心里越发跟长了草儿似的,今天正好见荷花在这儿,就忙不迭地过来打听情况。

    荷花这些天确实没往这边走心思,没想到生意还挺红火,到两边库房查看了里面的东西,又看了账本上的书目,自己拨着算盘算了个大致的数目,这才点头吩咐跟在身后的洪元道:“铜板不够你再去换两箱子,如今这买卖开了个好头儿,大家刚对这事儿有些信心和信任,不能就这么中途断了,至于这些东西,你们今天就归置归置,该怎么捆车上的捆车上,该装箱的装箱,都仔细些小心别磕碰了,这可都是要拿去换钱的。”

    “是,奶奶放心,小的一定看紧了他们。”洪元点头应诺道。

    齐永正闻言心里思索了片刻,难得地主动开口要求道:“荷花,我跟着洪元一起去吧,我走南闯北的走惯了,路上有事儿还能有个照应,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两口子收进来的,我跟着点儿心里踏实。”

    荷花也没多想,见齐永正主动揽事儿,只觉得他是一心帮衬自家,虽说觉得他家能在生意上有所帮衬自然是好事儿,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表叔,从咱们县里出去可都是山路,这马车再怎么好它也颠簸,万一累着您可怎么是好?”

    “有啥累的,以往我们各处奔波的时候,还不都是靠着两只脚走出来的,如今坐着马车还有啥可嫌弃的。”齐永正搓着手一脸憨厚地说。

    “那就得劳烦表叔了,洪元也是头一遭自己出院门办事儿,表叔凡事多提点他。”说罢又扭头对洪元道,“出门在外凡事小心,有什么事儿都听表叔的安排,打尖儿住店的都别只顾着省钱,一路上要好生照顾表叔,听到没?”

    “是,小的一定伺候好表老爷。”洪元也躬身领了。齐永正在家也没什么脾气,又本身就是苦人儿出身,跟家里下人也都有许多的话题,平素虽说都表老爷、表老爷地叫着,却也都是打成一片,这回听说是跟表老爷一起出门,自然也不觉得是什么为难的差事,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下来。

    荷花回房之后写了封给博荣的信,思忖了半晌儿到底还是没给孙建羽写信,只在给博荣的信里带过几句让转达问候,又让苗儿收拾了些最近给宝儿和栗子做的衣裳、各色用物,也都用箱子装好,并那封信一起放进去,然后取了个锁头把箱子锁好,晚上叫了洪元进来,钥匙和箱子一并交给了他,交代清楚一定要交到博荣手里。

    之后荷花又拿了些散碎银子给洪元交代道:“卖东西的契约都在大哥手里,你们到那边之后把马车存在城外,让车夫好生看着,你们只管进城把东西交给大哥,告诉他货在哪个城门口便是,其余的事儿大哥看了信之后自然会处置。”

    “小的记住奶奶的吩咐了。”洪元把几个要点重复给荷花听了一遍,确认都记明白了,这才准备请安了告辞出去。

    齐锦棠本来坐在桌前看书,这会儿却忽然抬头道:“洪元,给你的钥匙贴身收好了,这件事别跟表叔提,也别经他的手,到了那边大哥自然会都安排好的,大哥若是交代你了什么事儿,也把嘴巴关严实了,别随便嚼舌。”

    洪元平时都是在宅子里听荷花的吩咐,没跟着齐锦棠出去过,往日见齐锦棠都是个和善的笑模样,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弓着身子连连发抖,一叠声儿地应诺道:“表老爷是主子也是客,小的明白谁是主子,心里嘴上都知道分寸,爷只管放心。”

    看着洪元脚步匆匆地忙不迭地退了下去,荷花端了茶盏上前道:“今个儿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对表叔一家也多加提防起来?我看着表叔倒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帮咱们分担的样子。”

    齐锦棠微微沉吟,低声道:“害人之心咱们没有,但是防人之心也不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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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林间的贵妇会【第三更】

    荷花新院子里开的竹编绣品生意本来就在不大的县城里闹得有些惹眼,这会儿又开始招人上山清树林子,又都选的是女人去干活儿,县城里的人茶余饭后都少不得拿这件事儿嗑牙,各种有根据没根据的小道消息满天乱飞,县衙几位大人的夫人偶尔凑到一处也免不得嘀咕几句。

    “要我说,肯定是在北方呆惯了,以为这南方的土坡子也跟北方的深山老林似的满地是宝呢!”马夫人一手挥着帕子,一手举着团扇遮住口鼻,“这开春儿的时候最是烦心,风一吹就都是毛毛,小虫子也越来越多。”

    “开了春儿才能让夫人穿着合身儿的春裳,不然裹得滚圆的谁稀罕出门。”华娘子笑着讨好道。

    刘推官的夫人坐在一旁的美人靠上,只怔怔地看着院子里早开的花儿,也不知道是在寻思什么还是压根走神儿了。也不插话也没个反应。

    王夫人上前推了一把嗔道:“叫你出来耍是为了松乏松乏,你这可倒好,看见这满园春光,被迷去了心神儿不成?”

    马夫人闻言搁下手中的团扇,用帕子掩嘴咯咯笑着娇声说:“怕是春天来了,心思也活泛了,看着春色正好就神荡魂游去了吧!”

    园子里的几个人都不是未经过事的女儿家,听到马夫人这种半荤不素的话都闷声笑了起来。

    刘夫人回过神儿来用力舒展了一下肩膀,懒洋洋地说:“这大好的春光,这午后的大好辰光,正是补眠的最好时辰,你们倒是有精神,坐在这儿扯些不咸不淡的话。我听说齐夫人找人在山上开了两片林子了,左右在那边干活儿的都是妇人,若是真有兴趣,咱们坐轿子过去看看不就是了。”

    这个话一出口,顿时赢得大多数人的赞同,只有马夫人略有些娇气地说:“那种荒山野岭的,若是遇见个山贼强盗可怎么是好。”

    “马夫人,华捕头的娘子可还在这儿呢,您这么说,岂不是说华捕头做事不力,让人出了城门就能碰见强盗山贼,那清溪县哪里还住得了人。”王夫人抿嘴笑着,语气不轻不重拿捏得刚刚好,若是过头了些,就会让人觉得是有意而非玩笑,若是没有拿捏到尾,就只会让人笑闹两句抛开不理。

    所以她这话说得恰到好处,惹得其他几个人嘻嘻哈哈地笑闹,却让马夫人一瞬间沉了脸色,笑容随即又挂回了脸上,笑得毫无芥蒂地就好像一开始就是这般似的,拿捏了个姿势才说:“既然你们都想去看看,我就也舍命陪君子,是好是歹的也不能自己回去不是?”

    几个人说是风就是雨,从马家的花园子里出来,直接都坐上自己的马车,各自领着随从丫头,一路招惹眼球地就朝城外去了,引得许多无事闲逛的孩子也都在后面远远地缀着,想要跟出去看看能有什么热闹。

    许多喜欢嚼舌的老婆子虽说也都抻着脖子往马车远去的方向张望,好像脖子伸得越长越能多看到些东西似的,然后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脸过来吹嘘自己都看见了什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摆这种物件儿之类的话,各种莫须有的东西经过她们的嘴都变得有鼻子有眼儿,甚至说得绘声绘色,简直就像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似的。

    荷花这会儿早就在山地里了,虽说这里的山林不是她熟悉的地方,但是泥土和树木散发出来的只属于春天的清香,还是让她似乎瞬间回到了小时候的田间林畔,呼吸间都是这样自然的味道,清新而没有任何杂质,吸进肺里都有种特殊的清透感,深呼吸几口就像是能把自己身体内的杂质都排出体外一般。

    她在车内就早脱去了春裳的纱织罩衣,换了件方便活动的半臂夹袄,头上也没戴什么饰物,只用个银簪子固定,远远看去就像个平常人家的小媳妇。站在一块较高的土丘上,看着不远处十来个健壮妇人手脚麻利地清理树间的空地,她们全都穿着粗布的衣裤,腰间系着束裙,这会儿为了方便干活儿,束裙的裙摆都被扯上来掖在腰带里,裤腿也都用束带紧紧地扎起,免得林间的虫蚁有机会钻进衣裳内。

    十几个人分作了三班,前面几个用砍刀把较高的杂草和稞子砍倒,后面几个人把砍倒的东西都及时抱走,最后的几个人抡着锄头把较矮的杂草锄掉,顺便翻翻较为表层的土。

    荷花正看得起劲儿,脑子里想着小时候家乡开春种地时候的场景,就听见远处有噪杂地声音传来,扭头向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被树木当着也看不清楚,便打发小真绕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小真提着裙摆飞快地跑回来道:“奶奶,奴婢看见带着县衙里几位大人家中徽记的马车正往这边儿来呢,跟车的大多是丫头婆子,应该是几位夫人过来看热闹的,奶奶赶紧回车内换了衣裳再出来吧!”

    “不碍的,我这衣裳有什么不好?”荷花扯扯身上还八成新的夹袄,“这做了之后还没穿过几次呢!”

    “半臂到底是居家的衣服,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客的。”小真忙劝道,见荷花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道苗儿姐姐今日怎么偏生没有跟来,她说话好歹奶奶还听几句,自己却是没有这样的本事。

    荷花像是瞧出了小真的腹诽,伸手拍拍她说:“她们又不是到咱家来做客,我得穿戴整齐出去以礼相待,咱们这是在山里干活儿,干活儿就得有干活儿的样子,穿得绫罗绸缎的像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第一辆马车的车头已经从林子后面绕了出来,不多时几辆马车就陆续在路边选好了停放的位置,私下搜罗些杂草放在马匹面前,几位穿着绣鞋长裙或是罩衣的夫人在这林中可都是遭了罪,绣鞋高底儿不便走路,长裙更是容易被树枝刮蹭,春裳罩衣的那层薄纱根本挡不住林中凶猛的蚊虫,惊叫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几乎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或多或少地鼓起来几个又疼又痒地大红包。

    马夫人的娇声尖叫在众人中十分具有分辨性,荷花赶紧叫小真给大家分发驱蚊虫的花露水,又重新在脚边点燃熏蚊虫的艾草,招呼大家到这边树下来,不要乱走乱动,反倒更容易招惹虫子。

    几位夫人终于狼狈不堪地在荷花身旁站定,马夫人一边整理衣裳一边不乐意地抱怨道:“我就说这种地方来不得,瞧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是我们这样身份人应该来的地方,地上脏乱不堪的,虫子又多,这可怎么呆人。”她伸手扯平身上的罩衣,却一下子把衣摆挂在个低矮的小树根杈上,用力一扯自然是撕了条口子,这下可就越发气恼起来。

    荷花赶紧出言安抚道:“好了,莫气坏了身子,你们过来怎么也没提前打个招呼,我叫人收拾出来块儿干净的地方招呼你们,这弄了个措手不及。你们穿得绫罗绸缎的,又都不方便活动,到这林子里来本就不便,咱们还是出去到路边说话吧!”

    “我们也就是在家闲着没事,本来是在逛园子赏花,可实在是闲得无聊,正好想起你在这边忙得得不出空,我们便来找你耍耍。”刘夫人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伸手搭在额前挡住耀眼的阳光,朝不远处干活的人张望,又看了看身边的杨梅树,拍拍树干回身问荷花,“齐夫人花力气整饬这荒山野地的,难不成就是为了吃几个杨梅?”

    “我以前在家的时候就喜欢弄蜜渍果子,如今到了这边,看着漫山遍野的野杨梅都没人采,让人心疼的慌,就开始瞎折腾起来。”荷花笑着答话,“北方没有杨梅,以往都没见过这东西,可寻思着都是果子,该也是差不多的,到时候我多做些给你们每家都送去些。”

    “那敢情好!”刘夫人抬手掩口,眼神儿在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我这人就好口吃,只要是有好吃的我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

    王夫人的目光却有些闪烁,隐蔽地朝华娘子使了个眼色。

    华娘子很是见机地上前几步,满脸满眼挂着羡慕地说:“这两个月春寒料峭的,我们都还在家里躲懒,只有齐夫人贵人事忙,年后又是竹编又是绣品,如今又是杨梅,今年怕是要入账不少吧?”

    “华嫂子这话说的可是冤我了,别说是赚钱,如今那竹编和绣品都一个劲儿地往里赔钱,好几箱子铜钱抬进屋,很快就都被散了出去,花钱如流水一般。这不,我见东西积压的多了,便打发人拉去我大哥那边卖掉,他在哪儿好歹能帮衬点儿,我不求能赚钱,只盼着别赔的太多就好,我家爷只给了我这些钱让我折腾,若是一下子就赔光了,那我都不好意思再开口。”荷花眨眨眼睛,半真半假、煞有介事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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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杨梅的后续效应【第四更】

    马夫人顿时笑弯了腰道:“哎呦,齐夫人可真会开玩笑,齐大人对夫人好可是全县都知道的事儿,别说夫人不过是想花钱弄个小买卖,就算是开个酒楼银号,齐大人都不能说出个不字!”

    “马夫人,你当我家爷是你们老爷呢?我们年轻家底儿薄,我又是个不会过日子的,别说是酒楼银号,就是个当街摊位我都买不起。”荷花笑着搭了句话,不等别人再说什么,就朝干活儿的那边挥挥手扬声道:“干了半天都歇会儿吧,路边的桶里有糖水,要喝的自己去舀。”

    “要说,齐夫人可真是心善的人,且不说这竹编和绣品帮了多少人能赚几个零钱贴补家用,就说这招人干活儿自己还荒山野岭陪着,还惦记着时间久了得让歇着,还给预备糖水,可真是难得见到哪家招工这么周到的。”华娘子巴结地一个劲儿夸赞道。

    “心善当不起,只不过打小从苦日子活过来的,自己受过穷就知道那是什么滋味,自然也就能多几分体贴罢了。”荷花自嘲地一笑,“我也不是什么圣人,你们也用不着只捡好听地跟我说,只要别背后说我憨,嫌我傻就好了。”

    “这怎么可能。”王夫人讪笑着摆摆手,然后装作扭头去看另外一侧的景色,这话她背后还真说过,但那只是在自家屋里跟自己男人说的,总不能自家还能出了内鬼不成,但就算荷花是歪打正着,她也忍不住有点儿被没防备道破的尴尬。

    几个人胡乱扯了几句就都想赶紧回去了,毕竟这种破落的偏僻地方,不是谁都像荷花一样打心里觉得喜欢的,但是荷花一直没开口劝她们回去,几个人都觉得是主动过来的,呆了这么一会儿就走也不好意思开口,只能浑身不自在地继续遭罪。

    最后还是马夫人头一个忍不住了,随便找了个借口道:“哎呦,这艾草也不管用啊,我怎么还是觉得有虫子啊,我可是受不住了,你们慢慢在这玩儿,我得先回了,这新做的罩衣就扯了个口子,我怎么就这么背……”嘴上嘟嘟囔囔地,脚下已经朝马车那边走了过去。

    剩下的几个人见总算有人挪步了,都一股脑地跟荷花告辞,恨不能脚不沾尘地飞回马车里去,偏生刘夫人却说自个儿回去也没事做,倒不如在这儿呆会儿。其余几个人谁还顾得管她,都自顾自地赶紧让车夫赶车离开这个让人浑身发痒的鬼地方。

    荷花觉得刘夫人特意留下来应该是有话要说,所以她也不急,只清闲地看着干活儿的妇人们歇够了时候,又都扎紧绑腿,掖好裙角,钻进林子里继续开始干活儿。

    “看看她们,就觉得人活着真的挺简单的,每天就是干活儿,赚钱,为全家的吃穿忙活,然后每天晚上累得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一夜好眠,第二天继续这样的奔波劳碌……跟咱们比比呢,吃穿住自不必说,咱们出入还有人伺候着,还有人给磕头行礼,可这一天天满腹心思地过活,却觉得倒不如这样身上的累来得干脆踏实。”刘夫人忽然开口感慨道。

    荷花没想到话题一下子变得这么哲理,低头看看自己早就被养得白嫩的手,伸到刘夫人面前道:“你瞧我的手……”

    刘夫人低头扫了一眼,有些莫名地说:“白嫩细滑,纤纤细指……”

    “我是正经穷人家的孩子,从小家里睡土炕,住土坯房,从祖宗根儿上捯都是土里刨食儿的。我小时候钓鱼、挖野菜、摘野果子、插苗、翻地、锄草、秋收……什么活儿没做过,直到前两年家境才稍稍好起来。”

    荷花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可你瞧我的手,这才将养了两年,就把以前那些干活儿的茧子、粗皮全都消磨光了。”说到这儿荷花扭头看向刘夫人,“如今让我再回去种地吃饭,我能捡的起来,毕竟我丢下的时间短,而且我还年轻……”

    她后面的话就没有再说出来,但是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刘夫人比自己享受的年头多,年岁也越发的不饶人了,即便是嘴上说羡慕这些仆妇,又能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你倒是看得开。”刘夫人沉默半晌后忽地一笑,“倒是我无病呻吟了。”

    “身子累了心就松快些,心累了身子就娇贵些,其实人生在世,总是要受些累的,不然怎么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荷花说了句以前不知道哪里看来的话,只想起个大概意思,也不知道说得对是不对。

    刘夫人听了却是连连点头,“这话说的通透,身和心都不累的那是猪猡,是被养着送死的命。”

    小真见两个人在树下你一句我一句倒是聊得热络起来,看来刘夫人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便到后面的车厢内搬出两个小绣墩,寻了处干净实承的地面摆好,复又端出茶来。

    在树荫下坐好,轻啜着杯中的香茗,看着阳光透过叶片洒下细碎的光点,轻轻地落在人的手上、身上,感受不到阳光的热度,但是那点点跳动的金色斑芒,远处干活儿发出的窸窣响动,给宁静得不现实似的午后时光添了许多欢愉和实在。

    荷花深吸了一口茶香才问:“刘夫人平时最是沉静的一个人,怎么今个儿说了这许多似禅非禅的话。”

    “一时感慨罢了!”刘夫人的神色间有些恍惚,但是很明显她并不想说起这个,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道,“你这两片杨梅林子,真的只是为了做蜜渍果子?”

    “这是自然,这种事儿到时候大家眼睛都看着,我何苦撒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谎。”荷花挑挑眉毛很轻巧地说道。

    “听说最近上头要有人来查看咱们县河道的情况?”刘夫人立刻就转了话题,但是看似毫无联系的两个问题,其中暗藏的关系却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

    “当初我最慌乱无助的时候,是你帮我指点了迷津,我还以为咱们两个之间用不着这么生疏绕远才是。”荷花叹了口气说,“我没撒谎,这杨梅林的事儿,我去年来的时候就开始在脑子里考虑了。”荷花看着面前十几棵周围都被清理干净的杨梅树,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树梢,忽然也转了个毫无关系的话题,“你知道小时候我爹娘总说我是什么吗?”

    刘夫人有些好奇地挑眉看向荷花,眼神中满是询问的神色。

    “我爹娘总说我财迷,家里其他人应该也这么说过。”荷花说起小时候的事儿,眉眼顿时弯了起来,似乎想要挡住从双眸中流露而出的满满幸福,“那时候我娘生娃儿,家里连口荤菜都没有,冰天雪地的,我领着几岁大的弟弟去江边砸开冰窟窿钓鱼,然后去换了猪蹄儿给我娘吃,还差点儿被卖猪肉家的卖去做童养媳……”

    “小时候真的穷怕了,我哥说我看见什么都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卖钱,如今日子虽说好多了,可这毛病却是改不掉了。”荷花见刘夫人听得入了神儿,伸手推了她一把说,“你听了可不许笑我。我来这儿的路上就看到这些杨梅树,后来又问了些当地人,说是野杨梅树,结的果子能吃,但是因为出山不容易,根本运不出去,所以只能年年等着落完烂在地里。我那个时候就想啊……这可是好东西啊,如果能把这个弄成可以放好多天的吃食,那不是就能运出去卖钱了嘛!”

    “所以你今年就想试试?”

    “那是自然,什么东西不都得做了才知道,脑子里再怎么想也不可能变出钱来。”荷花说着又柔和了神色,“我家爷当时跟我一起知道的杨梅的事儿,他那时候就想,他既然到这里为官,就一定要整饬河道,修整道路,让山里的东西能运到外面去。如今他已经初有眉目了,我自然也不能被他拉下不是。”

    刘夫人怔怔看着荷花那种打心里焕发到脸上的幸福感,睫毛忽闪两下,泪珠就不受控制地滚落了下来。

    荷花赶紧扯了帕子去给她拭泪,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无措地说:“这、这好好儿地是怎么了,可、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刘夫人一把拉住荷花的手,垂泪道:“不碍你的事儿,只是我自个儿伤心罢了……他不得意的时候盼着他能得重用、扬眉吐气、一展才华,可如今他真的得了齐大人的重用,不那么醉生梦死了,他却不再如以前一样,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听了这话荷花顿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看来又是很多官宦人家都难以避免的纳妾事件,世上应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真心对待丈夫枕边的其他女人,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时代,这却是一枚女人不得不含泪和血吞下的苦果,哪怕痛彻入骨、哪怕苦得心寒,却还要表现出自己的大度和理解。

    荷花知道刘夫人对这些比自己还要清楚得很,她说这些话也不是为了让自己开导劝解,她这是想找个能倾诉和流泪的对象,把自己心里压抑不住的负面情绪发泄出去,然后再擦干眼泪,敷上脂粉,回去继续扮演那个大度完美的正室夫人。

    她用力回握住刘夫人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让她泪湿的双眼能够埋在自己的肩头,轻拍她的后背道:“哭出来就好了,日子还不是得过。”

    刘夫人断断续续地哭了小半个时辰,荷花保持这个姿势坐得都有些身子发僵,但还是尽量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努力安抚她的情绪。

    最后她终于重新坐直了身子,两只眼睛哭得水蜜桃儿一样,红肿得根本不是脂粉能遮掩得住的。

    荷花打发人去最近的药铺买了些清热消肿的药膏,轻轻涂在刘夫人的眼圈周围,让她自己小心地揉揉,然后自己把她送回了刘府,下车前给她双眼上系上一条丝帕,对刘家下人说是在林中被蚊虫叮咬所致,已经擦过药膏,明日应该就能消肿。

    县太爷夫人坐车把人送回家来的,还亲自下车解释并一路送回房中,还坐在床边说了半晌的话才走,刘夫人身边的人完全没有对荷花的说辞表示怀疑,反而全都为自家主母有这么个关系好的靠山觉得高兴,似乎连进进出出做事都觉得更有精神劲儿了。

    几日之后,刘府也雇了几个人在挨着荷花开的林子边上又清了一大片杨梅树林,这回县城里的各种传言越发多了起来,毕竟以前只有县太爷夫人在张罗,大家还都是观望状态,如今又添了个刘大人,不管聪明的还是蠢笨的,全都开始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关窍,不然怎么会惹得这些做官的都不惜费人费力。

    此例一开,县里顿时掀起一股清林的热潮,许多人闲着无事也学着荷花的样子上山开荒收拾杨梅树。

    齐锦棠对这件事既不鼓励也不反对,见人果然越发多了起来,便只是发告示宣布,所有私自开垦出来的山地头一年不收各种杂税,第二年还想继续做这个营生,就要跟官府签订五年的契约,按照耕地税的一半缴税,契约可以转租也可以续租,就如同田地一样。

    城里城外顿时对这件事热议纷纷,一些有脑子的人就开始琢磨这件事的利弊,大多数都觉得,跟着县太爷家干活儿,总归不会吃亏就是了,于是很多稍微有些能力的人家,都开始到山上去圈地或者干脆给些钱就霸占了老百姓自己辛苦开出来的山地,一时间闹得县衙也开始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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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茉莉花球

    处理过最后一份公务,齐锦棠推了马大人去喝酒的邀请,换下朝服,穿上家常的衣裳,只领着马超到街上随便走走。

    虽说清溪县并不宽裕,但是江南毕竟是鱼米之乡,再穷也没有北方那种乡下地方的困苦模样,街上还是热热闹闹的,各种买吃食的摊铺前面也都还算是人头攒动,都是些自家做的吃食,汤面汤年糕之类的,几个铜板一碗,可以再加一个铜板的腌菜,或者加两个烧饼之类,端回去全家一起就能吃一顿有干有稀的宵夜。

    马超见齐锦棠盯着吃食摊子,知道荷花每天都会特意准备宵夜的,所以齐锦棠不可能眼馋外面的吃食,肯定是把心思又转到了其他事情上,便揣摩着他的心思道:“爷,南方有句话叫做‘家无隔夜钱’,大多都是有钱就花,兜里搁不住铜板。您瞧如今的夜市热闹,这都是要开到后半夜的,这些收摊儿后也就大半个时辰,天蒙蒙亮的时候,早餐摊子就又都摆出来了,连洗面水,澡豆,毛巾都有得卖,若是有人玩儿得不想回家,在街上逛一夜也不怕没地方呆、没东西用。”

    齐锦棠从没在那么晚出来过,所以没想到清溪县这里也有这么丰富的夜间消遣,一边听马超说话,一边又朝前面逛过去。

    “这位爷,买几串儿茉莉花吧,这都是刚采下来的,这会儿还是花苞,回家喷上点儿水挂在帐子里,夜里就都绽开,早晨醒来以后入眼是一簇簇的花,满屋子的香气,家里夫人一定会喜欢的。”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肘弯处挎着个精致的竹篮,里面整齐地放着被串成各种形状的茉莉花,有手串、花球,甚至还有精巧的戒指、耳坠子。

    小姑娘口齿伶俐东西又精巧讨人喜欢,齐锦棠看着篮子里的东西,寻思着荷花看见肯定喜欢,又想着她得了东西都少不得要惦记别人,干脆把十几个花球都买了下来,又挑了几条手串,塞给小姑娘五十个钱儿,然后捧着东西打道回府。

    荷花没想到在古代这种地方,还能体会到被人送花的幸福,忙弄了些清水掸上去,在衣襟儿上缀了个花球,腕子系上手串,然后取了五个花球吩咐苗儿挂在帐子的四角和中间,余下的又吩咐小丫头们,给表婶儿家的小丫头和顾家姑娘分别送去,剩下的几个手串分赏了屋里的丫头,一时间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屋里几个人也都喜气洋洋的。

    荷花过了高兴的劲儿才想起来问:“怎么这个时节就有茉莉花了,我记得还不到时候吧?”

    “外头摆着的自然还没到开花的时候,这都是暖棚里种出来的。”齐锦棠伸手随意拨弄着荷花腕上的花串儿,每朵花苞都是贴根剪下,没露出一点枝杈,也不会划伤皮肤,用绿色的丝线在花萼处穿过,扎扎实实地穿了三排,两边的花苞都是微微朝外翻,戴在手上以后,花苞就把下面的花萼和丝线全部遮盖住了,倒是花了些心思在里面的……

    荷花忽然用力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自己微红着脸起身儿道:“我去厨下看看宵夜做好没。”

    齐锦棠见白芷在一旁抿嘴偷笑,自己捻捻手指,发现上面沾染了些荷花常用的护肤脂膏,似乎是走神间摸到了荷花的手腕,当着丫头的面儿荷花自然不好意思,自己便挨了这一巴掌。

    不一会儿苗儿就进来请齐锦棠下楼去吃宵夜,汤面和点心都已经摆好,荷花一边盛面一边道:“马夫人下了帖子给我,说是明日天好,一起去一个什么叫薛家园子的地方赏花听书,大家喝茶闲聊。”

    “薛家园子应该算是县城里最大的花园子了,是个姓薛的当地人从祖上就造起来的,他家世代经商,那园子也是越修越好,如今薛家只剩祖祠在此,薛家人都已经搬去杭州府了,不过这园子却还是一直有下人经营修缮,算是个很不错的游玩之处。薛家人的脾气也算是有趣,只要是不糟蹋花的人,他家都会欢迎,所以城里经常有人小聚或是文会都选在那里。”齐锦棠给荷花介绍道,“既然她来请你,那就去逛逛吧!对带几个下人去,若是觉得不喜欢就早些回来,没必要勉强自己应酬她们。”

    “没事儿,正好我也挺担心刘夫人的,上次送她回去以后,这几天也没个消息,我也不好随随便便就去看她,正好趁着这机会跟她聊聊。”荷花这几日还挺惦记着刘夫人,那日虽说她发泄痛快了,但是回去以后天天对着姨娘,怕是也不能心情顺畅的。

    齐锦棠奇怪地问:“刘夫人怎么了?没觉得她家出什么事儿啊!刘大人这几日都是精神焕发的样子,做事都比平时有干劲儿,我还寻思他家是不是出了什么喜事儿呢!”

    “对刘大人来说自然是喜事儿,娶姨娘还不够喜的?”荷花白了齐锦棠一眼,“他是容光焕发心情舒畅了,也不管自己的结发妻子心里是不是痛快。”

    “这事儿可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可不能把这笔帐算在我头上。”齐锦棠急忙撇清自己说,“你若不说我倒是还不知道这件事。”

    荷花闻言也发觉自己对齐锦棠迁怒了,放软了语气道:“这又不是娶正妻,不过是抬个姨娘进门,请几个朋友吃杯酒就也差不多了,谁敢请县太爷大驾光临,就算你不介意,那姨娘也承受不起。我也不是乐意管什么闲事儿,只不过那天刘夫人跟我哭得我心里难受,所以就忍不住唠叨几句罢了。”

    “好了,别为了别人家的事儿不痛快了,若是跟她聊得来就多走动走动,别太顾忌别的,你自己天天在家里肯定也闷得慌。”齐锦棠推开面前的碗,拉着荷花起身儿道,“去花园子里走走,刚吃了东西就歇着不好。”

    两个人没说几句闲话,就又扯到了正事儿上来,杨梅林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齐锦棠说县里又有几个大户人家派了家丁去清林,这几日因为杨梅林争执甚至打起来的都有。

    “这事儿只能手段强硬点儿,从一开始就给压下去,不然到后面照着学的越来越多,就越来越难管了,不是说下个月的时候,上头就会下来人查看河道了吗?”

    “是,牢里已经抓进去好几个人了,虽说不能动那些主子,可下面动手的人却是收拾了不少,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也都得掂量掂量再抡拳头了。”

    “算着日子,表叔跟洪元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不知道这次去顺利不顺利,家里这边已经又积了一些货了,若是大哥那边出什么变故,还真是个麻烦的事儿。”荷花虽然觉得有孙建羽和博荣的保障,卖掉东西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毕竟还没见到第一笔的回头钱,就总是免不得要心里犯嘀咕。

    “你少担心些也不会出什么事儿,说不定他们明天就到家了,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屋好好睡一觉,明天在满屋子花香里起床,就把这些烦心事儿都忘了。”齐锦棠扶着荷花的肩膀,推着她往屋里走,“明天出去好好散散心,薛家的园子里还是有不少值得一看的东西。”

    齐锦棠这回倒是金口玉言了一把,早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院门还没打开,外面就传来了叩门声,洪民跑出去开门,见是齐永正和洪元风尘仆仆地回来了,马车已经被赶到后面去了,两个人进来打水洗了把脸,扑打了身上的土,齐永正被劝回家去了,洪元这才到正房外面等着齐锦棠跟荷花起身儿好回禀差事。

    齐锦棠和荷花今个儿起的有些晚了,主要是一睁眼就觉得满帐花香,帐顶的花球都已经开了,原本就密密麻麻的花球变得更加锦簇,绒绒的一团让人看着就喜欢,荷花枕着齐锦棠的胳膊,盯着花球看得移不开眼睛。

    “你若是喜欢……”齐锦棠本来想说,你若是喜欢我以后多买回来给你。

    没想到却听荷花若有所思地问:“锦棠哥,你说这用暖房种花难不难?是不是就跟我以前种蘑菇似的?也不知道这卖花的生意好不好做,若是能赚钱……”

    齐锦棠有些哭笑不得地打断了荷花的话:“这东西大街上就有人卖,又不是个什么新鲜事物,而且都是小姑娘家走门串户地叫卖,赚个功夫钱儿,你这小财迷就别瞎惦记了。”

    苗儿听见屋里说话,这才进门在帐外试探地问道:“爷和奶奶醒了吗?表老爷和洪元回来了,天刚亮的时候进的门,表老爷已经被劝回家去了,洪元在外面等着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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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表老爷的心思

    荷花听了这话才起身儿道:“你昨晚的话真准,说今天回来,可不就是一大早就回来了。”

    两个人洗漱好穿好衣裳,下楼见早饭已经都摆好了,洪元站在一旁等着回话。

    齐锦棠笑着道:“一路上辛苦了,这一大早就到家,昨晚赶夜路了吧?”

    “小的给爷请安,给奶奶请安。”洪元上前行礼道,“回爷的话,是赶了夜路,身上带着钱不敢在路上多耽搁,怕出意外。表老爷跟小的换着赶车,小的没什么辛苦,只是劳累了表老爷。”

    “表叔辛苦我心里有数,不过也该赏你。”齐锦棠对苗儿道,“在旁边摆个矮桌,让洪元跟着我们一起吃就是了,这个时辰,他就算回家怕是也没剩下什么东西可吃了。”

    吃过早饭以后,荷花才对洪元细问卖货的事儿。

    洪元急忙把揣在怀里的银两并一封信拿出来,交给荷花道:“奶奶,这是卖东西的银钱,还有舅爷给奶奶的信,舅爷和舅奶奶也给奶奶捎了东西回来,箱子已经抬进来交给苗儿姑娘了。”

    荷花把钱袋交给苗儿点数,自己拆开博荣的信细看,知道事情办的一切顺利,却还是对洪元细问道:“大哥大嫂都好吗?宝儿和栗子也好吗?”

    “回奶奶的话,舅爷一家都好呢!舅爷和舅奶奶都让小的给爷和奶奶带好,表姑娘和表少爷也都惦记着奶奶,追着小的问奶奶什么时候再去呢!”

    “那就好。”荷花放下心来,又问,“卖东西的时候你跟着去了吗?”

    “原本小的没想跟着去,但是舅爷说小的以后还要担这差事,跟着去见见世面是好事儿,小的这才跟着去了。三家掌柜的都见过了,因为是跟着舅爷去的,他们都客气的很,一个劲儿地说咱们的东西好。”

    荷花听着心里高兴,却还只是说:“那是人家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客气。”

    “奶奶,小的可不光是去看热闹的,三家店里的东西小的也都细细看了,跟咱们送去的比了,不敢说咱们的好多少,但是能看出来是做的细致的。”洪元急着表白道。

    荷花听了这话才算是露出了笑意,夸赞道:“嗯,这趟差事办的不错,小心谨慎是本分,能学会自个儿动脑子做事才是长进。”说着从手边的抽屉里摸出块约莫有二两沉的银角子,递给洪元道,“这是你这次事情办得好的赏,以后用心办事,爷和我亏不了你。”

    洪元喜出望外,接过银角子揣起来,然后躬身道:“小的谢奶奶赏,以后一定好生给爷和奶奶办事儿。”说完又私下看看,见除了苗儿,其他丫头们都离得挺远,这才低声道,“奶奶,小的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有话就说,在我面前不用遮遮掩掩的,银角子都揣进怀里了,说得对不对我又不会再要回来。”荷花心情不错地打趣道。

    “表老爷去的时候还没啥,可是等到了舅爷家里,就主动说想去跟着卖货,舅爷许是因为看了奶奶的信没有应承,只找了个借口给推搪过去了,结果等小的跟着舅爷卖完东西回去,表老爷就总是有意无意地跟小的打听那几家铺子和掌柜的,小的藏了个心眼儿,只跟他东拉西扯的,后来实在烦不过,就推说身上带着钱不安全,说跟表老爷倒替着驾车,尽早赶回来,这才算是消停了几日。”洪元低声说罢又解释道,“按说小的是下人,不该这样议论主子,更不该这样没根据地乱想,只不过走前爷说的话,小的心里总惦记着,所以……”

    荷花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变,但是嘴角的弧度却已经略略僵硬,见洪元有些不安地解释,便安抚道:“你做的很好,这些事不要跟别人提起,你爹娘媳妇也都别说,回去好生儿歇两日。”

    “是!”洪元应声下去。

    苗儿给荷花换了杯热茶,然后问:“奶奶,您怎么看表老爷这事儿?”

    “如今在表叔屋里伺候的是谁?”荷花没应苗儿的话,而是自顾自地问道。

    “屋里是半夏伺候着,还有个后买回来的粗使丫头玲儿。”苗儿回道,“奶奶的意思是……”

    “你觉得半夏……”荷花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后窗外面有吵嚷的声音,皱眉走过去,支开后窗朝下面望去,见半夏扯着白芷的袖子在廊下撕扯。

    小真从垂花门快步穿过去,还没走到近前就嚷道:“你们两个吵什么,这院子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半夏见小真过去,忙做出一副自己得理的模样,拉着小真让她评理道:“小真姐姐,你来评评理,昨个儿爷买了茉莉花球和茉莉手串回来给奶奶,奶奶待咱们好,所以赏了咱们手串,可那花球可是只有奶奶屋里有,剩下的也都是给了主子们,可我刚才看见白芷腰间挂着个茉莉花球,可见肯定是从奶奶屋里偷出来的。”

    小真上前把白芷拉到自己身后,甩开半夏的手道:“就为了个花球,一大早晨就吵吵嚷嚷的,真不知道你那脑袋里都装得什么东西,怕不都是浆糊吧?就算这花球是从奶奶房里偷拿的,也自有苗儿姐姐和我管教,用得着你在这儿指手画脚的?更别说这花球是我给白芷的!”

    半夏听了这话脸色就难看起来,她从年前就对白芷得了荷花的青眼很是不满,总觉得自己除了模样不如白芷,其他什么都比白芷强上许多,而且当初娘也说过,大户人家的奶奶,都不喜欢长得太漂亮的丫头,偏生自家的却跟别人不一样。

    本想等齐锦棠跟荷花回来之后再好好表现,没想到来了个表老爷,自己就被苗儿安排去伺候表老爷一家,虽然是叫着老爷、太太,可原本分明就是跟自家差不多的穷人家,攀上门好亲戚就摇身成了自己的主子,她心里就越发不甘起来,见白芷在前面越来越如鱼得水的,就越觉得她不顺眼,一直寻不到她的晦气,今个儿发现机会,赶紧就吵嚷出来,谁知道竟是摆了个大乌龙。

    “你如今是在表老爷屋里,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儿,别吃着碗里的还要惦记着锅里的,自己该管什么不该管什么,能管什么不能管什么,心里都没个数吗?”小真对半夏训斥了几句,又扭头对白芷道,“你也是个没出息的,弄出那委屈的模样给谁看?你跟她都一样是丫头,凭什么她说什么你就听着,她骂你你就由着她骂?你以为你是个软柿子人家就不好意思捏你了?你挨欺负了没什么,丢了奶奶的脸面你就给我仔细着!”

    半夏被小真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却又不敢反驳,怄得心窝子疼也只能咬牙忍着。

    白芷却是知道小真是在提点自己,心里也是向着自己的,所以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花,从小真身后走出来,站直了身子说:“小真姐姐,我知道了。”

    小真白了她一眼,“你真的知道了才好!”说着伸手拉着白芷就走,把半夏晾在了廊子里。

    荷花在楼上看了出好戏,然后放下窗子道:“我还指望这个半夏能磨出来呢,谁知道打根子上就不是个好的,就让她在表叔那边呆着吧,左右端茶递水的也没什么能使坏的地方。那个粗使丫头人怎么样?”

    苗儿实话实说道:“奴婢没怎么太接触过,几个粗使丫头到现在都瞧着挺老实的,让做什么就规规矩矩地去做,也不多嘴多舌的。既然奶奶觉得用得着,奴婢就去摸摸这个玲儿的底,若是能当用自然最好,若是不当用便换一个进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嗯,这事儿不着急,你心里有个数就行。”苗儿见小真跟白芷一起进来,便冲苗儿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这件事了,然后扭头打趣小真道:“刚才训人训得可舒坦?”

    小真脸上一红,扭捏道:“奶奶都听见了?”

    “不但听到了,还都看到了呢!”苗儿凑趣道。

    “可……”小真跺了跺脚道,“本来就是半夏那丫头不好,还有这个白芷,平时在咱们面前都能说会道的,怎么见了半夏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由着她欺负都不敢大声说话。”

    “教训半夏本来就是你份内的事儿,只不过以后领回屋里训,站在廊子里吵吵嚷嚷的,成什么样子。”苗儿对小真敲打了几句,又安抚地拍拍白芷的肩膀。

    荷花却是饶有兴趣地问小真:“你那茉莉花球是哪里得来的?我屋里可是没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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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弹词唱曲儿

    小真听了这话赶紧辩驳道:“奶奶,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奴婢不是那起随便拿主子东西的人。不管金子银子只要是奶奶赏的奴婢都敢拿着,可不是主子赏的,就是一针一线奴婢都不会乱动的。这花球是顾先生给奴婢的,早晨奴婢在夹道里遇见顾先生,顾先生正拿着花球把玩,见到奴婢便说送给奴婢了,奴婢推脱不过这才拿着的,后来见白芷看着喜欢,就顺手给了她。”

    荷花闻言似乎察觉到了点儿什么,但看着小真却是一副没开窍的模样,扭头见苗儿也是抿嘴笑得一副了然的模样,就又问小真道:“小真,你平时管着前后院儿的事,你觉得,顾先生这人如何?”

    “顾先生?”小真听荷花这么问,想了想认真地扳着手指道,“顾先生很孝顺,奴婢有时候到后面去,总能看见顾先生帮顾大娘架柴烧火,提水做事什么的。顾先生的学问应该也很好吧,反正他读的那些书奴婢全都不懂。顾先生人挺和善的,也没有读书人的架子,还教奴婢写自己的名字……奶奶怎么突然问这些?”

    “他教着两位表少爷,我自然要多问问,免得若是人品不好教坏了人,那我怎么跟表叔表婶儿交代。”荷花随口就敷衍了小真,让她下去准备自己等下出门的用物,回房换衣服的时候对苗儿说,“你瞧着怎么样?”

    “奴婢瞧着像是有那么点儿意思,依奴婢平日看着,顾先生是个老成持重的人,对家里的丫头们每每都知道避讳,却偏偏会偶尔跟小真说上几句话。”苗儿也分析道。

    “我看那个傻丫头是还没开窍呢!”荷花笑着说,“不过听她话里的意思,对顾先生倒是也挺有好感的。”

    苗儿的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有些担忧地说:“奶奶,顾先生是读书人,虽说现在家境贫寒,但好歹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以后说不定还要再考功名,小真那丫头虽说不错,可光是出身就已经差了很大一截,依奴婢看来,倒不如趁她还没有开窍,直接让他断了这份念想。”

    荷花听了这话略有些犹豫地说:“我觉得顾先生不像是那种人吧?你说的这些他心里应该都很清楚,以他的人品行事……”不过她自己都说得不肯定起来,思忖片刻对苗儿说,“你平时看着点儿她,后面的事不要让她去了,换个婆子或是媳妇子过去,以后也不要对小真说这些玩笑的话了,免得真给说出什么别的心思来。”

    嘱咐过这些话,荷花才换了衣裳头面,到薛家园子去赴宴。

    随着领路的丫头进去,荷花也随意朝周围扫了几眼,果然是典型的江南园子,但是因为园子占地面积不算太小,所以布置得并不算局促,精巧细致中又颇有些开阔。

    马夫人作为东道已经早早儿地到了,华娘子正坐着陪她说话儿,几个丫头在忙着摆放茶果,铺陈椅垫椅搭。

    “齐夫人到!”领路的小丫头扬声道。

    “哎呦,齐夫人来的可真早。”马夫人和华夫人起身儿迎出来,三个人重新回到敞轩内坐下。

    “齐夫人看这园子如何?”马夫人指着外面的一派春意盎然问道。

    “的确很是不错,说实话到南边儿将近一年的时间,可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的园子。”荷花诚心实意地夸赞道,“马夫人的好眼光,选的好地方。”

    “有齐夫人这句赞扬,我可是没白花这个心思。”说话间又有人陆续到了,马夫人跟荷花告了个罪,起身儿去招呼别人,荷花乐得清闲,自己坐在不远处的廊下,吹吹风透透气觉得也很是舒服。

    刘夫人来得不算太晚,跟马夫人寒暄了几句就直接到荷花身边,神色间有些憔悴,看着似乎比年前苍老了好几岁似的,对荷花行礼后轻声道:“那日多亏了夫人,在此谢过了。”

    “我还以为那天咱们聊了这么多,你已经能把我当朋友了呢!”荷花伸手扶起刘夫人在自己身边坐下,“我在娘家的小名叫荷花,若是不嫌弃,以后没人的时候就这么称呼我好了,这样咱们也显得亲近。”

    刘夫人闻言感动道:“多谢夫……我也不来那些虚的了,荷花妹子既然不嫌弃,我没成亲之前的闺名唤作韩红佩……”

    “那我就叫你红佩姐姐。”荷花看着她憔悴的眉眼轻叹一声问,“还为了那件事烦心?”

    “天天在眼前杵着、在身后跟着,怎么能不烦心。”韩红佩摇摇头道。

    “我家爷对刘大人的评价很是不错,所以我觉得他肯定不是那种宠妾灭妻的人,红佩姐你也放宽些心,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小的,如何也越不过你去,只要刘大人还把你当作正室尊重,何苦理那起不打紧的人,岂不是平白降了自己的身份。看不顺眼就训诫几句,她不惹事你就干脆不睬她便是了。”

    “我也是这么劝自己的,只不过有些时候……”韩红佩摇摇头,转了话题道,“罢了,咱们今个儿是来找乐子的,不说这些让人心里不痛快的事儿了。”

    “正是呢!”荷花起身儿道,“看她们那边说得热闹,咱们也过去凑凑热闹!”

    敞轩内的桌旁差不多都坐满了人,看来马夫人除了请自己认识的几位夫人之外,还请了自己不认识的一些。

    马夫人起身儿道:“齐夫人,你跟刘夫人在那边说悄悄话也不带我,我正想着去请你们呢!我今个儿请了说书的女先生,还有唱弹词小戏的,齐夫人想听什么?”

    “这话可是把我问着了,这弹词什么的都是南边的玩意儿,我可是一窍不通,今个儿你是东道,我可是来寻乐子的,一切都随你安排,若是安排得不好我再找你算账。”荷花也没客气,笑着坐在了中间一桌的主位上,拉着刘夫人坐在了自己的左手边,把右手边的地方留给了马夫人。

    “齐夫人这话可说得我心里发颤,要不咱们先听弹词,等一会儿用了午饭,下午再听听书看看戏,大家觉得如何?”马夫人向周围征求意见。

    “都听马夫人的安排。”

    “就是,咱们都听东道的安排,这多省心呢!”

    荷花都没有任何意见,敞轩里的人没一个能大过她去,自然也没人敢提什么别的,都异口同声地附和道。

    马夫人吩咐早就在外面候着的女弹词进来,然后取了一份儿弹词单子递给荷花道:“虽说都是我安排,不过这词还是得大家点才好,齐夫人给我这东道一个面子,随便点一出,您若是不开这金口,其他谁还敢张嘴啊!”

    荷花接过单子细看,上面列着十几个白蛇传、玉蜻蜓、双珠凤、落金扇、三笑缘、二进宫、四季相思之类的名字,每一个名字下面还有些小字,列出每一个本子的几个回目。

    除了白蛇传和二进宫看着比较眼熟,其他唱得是什么荷花全然不知,便随手指着白蛇传下面的断桥重逢这一出。

    “齐夫人还说没看过,可瞧着点戏却是行家的点法,这出可是雅戏,最考校女弹词的功底了。”华娘子恭维荷花道。

    “这可是夸得我脸红了,我这是歪打正着。”荷花把单子递给马夫人,“剩下的还是你们来吧,我就只等着听了。”

    中间一桌每人点了一段,单子就被拿了下去,不多时上来两个二八佳人,都穿着单薄的春衫,一人怀抱着月琴,另一个抱着琵琶,上来放下乐器见礼后才告罪落座,调了几声音,开始唱荷花点的这出断桥重逢。

    丝竹声起,两个人红唇轻启,先唱了一段儿七言韵文,道明了故事的背景和前文情节,而后一人拨琴一人念白,时不时还有二人对答,间或再合着唱上一段儿,虽说都是用南方话唱的,不过旋律优美,两个姑娘声音清脆婉转,衬着明媚的春光,果然是十分地悦目悦耳。

    荷花听得兴致不错,等这一段结束后扭头对马夫人道:“第一次听这弹词,着实惊艳,今个儿可真是多谢马夫人的款待了,让我也开开眼长长见识。”

    没想到刚夸赞完没多一会儿,后面的唱段就开始有些不太对劲起来,虽说荷花依旧听不太懂词句的意思,却也觉得两个女弹词的神色和声音都越发与之前不一样了,脸上逐渐挂上了不少媚色,两个人眼波流转地相互对视,还时不时地朝席面上飞个媚眼儿,原本清亮的声音也越发绵软喑哑,每句唱词的结尾还会带着细小上挑的颤音,

    席上的夫人们也都时不时地窃窃私语,偶尔还相视露出些了然的奇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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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回》——花裙子——经历过现代文明的熏陶,重生回错误的开端,只为找寻最初的自我。

    《闺中无小事》——火焰者——外事问谷狗,内事问度娘,肉肉问喜婆。啥,又要找我请教?情书一两,妖精打架图五两,肉肉十两。我可是男主,打个折吧。男主?那肉肉万金不二价

第三百九十七章 诡异的事端

    马夫人侧身娇笑着问荷花:“唱得都是土话,夫人可听得懂?”

    荷花微微摇头道:“词句听得一头雾水,听个曲调凑凑热闹也就是了。”

    “那可真是可惜了,这两个女弹词的本子总是最新的,花样儿也多……”马夫人没说完就又被弹词的内容都得咯咯直笑。

    韩红佩微微皱眉,在桌下轻扯荷花的袖子道:“莫要搭理这些妇人,那上头唱得都快成淫词艳曲儿了。”

    荷花心里其实也已经有些猜到了,这会儿见韩红佩也这样说,便欠身对马夫人道:“这席间有些发闷,左右我也听不懂,去园子里散散闷儿,你们继续乐呵,我一会儿就回来。”

    “这……”马夫人觉得让荷花独自离开不太合礼数,可自己又着实想继续听弹词,便有些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我陪着齐夫人一道去,马夫人放心就是了,我一定替你这个东道做好陪客。”韩红佩见状也起身儿,说要陪着荷花一起出去。

    “那我就全托付给姐姐了。”马夫人见有了解决的法子,也十分妥帖,便笑着唤了个丫头引路,领着荷花和韩红佩往园子别处逛去。

    二人沿着羊肠小路逛了会子,荷花瞧见前面是片人工引水进来的池塘,池水还算清澈,岸边也设有回廊和美人靠,便拉着韩红佩过去,将丫头打发了道:“我们过去坐着说话儿,回去的路也识得,忙你的去吧,用不着在这儿干陪着。”

    没了丫头在跟前儿,荷花也懒得再挺腰直背地端着架子,直接靠在美人靠上,朝池水中看去:“也不知道这里可有没有鱼。”

    “虽说每年都要来这园子里聚几回,可我还是头一遭到着池水边来,以前都是在敞轩里头干坐着,没遇到能陪着我出来逛的人。”韩红佩也放松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随意起来。

    荷花朝水里张望半天也没瞧见有鱼游动的迹象,略有些失望地道,“怕是没有鱼的,毕竟不是活水儿。”

    “等齐大人疏通河道的政事大功告成,倒时候咱们城里河道中就有了活水儿,到时候你想看鱼还不容易。”韩红佩为荷花这样孩子气的举动有些哑然失笑,忍不住就开口打趣她道。

    “这又不是他自个儿的事儿,而且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成败都还要看上头大人来查验的情况,可是得靠大家伙儿一起努力的。”荷花想到城中河河有流水的情形,不由得也憧憬起来,“也不知道我家爷在此任职的期间,我还有没有福气看到那一日,若是只任职三年就被调走,到时候河道都未必能完工呢!”

    “若是真能拿到朝廷拨款开始修整河道,齐大人怕是得在咱们这儿苦熬上一阵子了,总不能铺开了摊子又临阵换将,到时候费时费力不说,没准儿还不进反退了呢!”韩红佩对官场的这些事儿比荷花还是清楚许多的,不过即使两个人如今熟络了不少,她也不敢太多地议论衙门里的公事,说了这么几句就扯开了话题道,“妹妹你可看见,今个儿可是来了多少人?以前我们在这儿小聚,来的也不过就十几位,今个儿多出一倍怕是都不止,可都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我?”荷花挑眉惊讶道,“我又没生得三头六臂的,有什么值得这许多人来瞧。”

    “你素日在家深居简出,那些人的身份又不敢登门求见,自然就要趁这个机会。”韩红佩脸上闪出几丝轻蔑地说,“你怕是不知道吧,今个儿能来敞轩里坐着的,都是有些家底儿的人,不夸张地说,清溪县里银钱地位前三十的,掰着手指头数,这里的可是有一位算一位的。你以为马夫人就那么好心,出钱出力地给你们牵线搭桥?那都是收了帖子钱的。”

    “帖子钱?那是什么?”荷花心下略有些数了,却还是装不知道地问。

    “就是说,马夫人的赏花宴,帖子是要用钱买的。”韩红佩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她娘家就是行商出身,自己也不是个摆得上台面的,这些个腌臜的事儿,桩桩件件都少不得她在里头搀和撺掇,我也不是背后说人是非,只不过说与你知道,你以后当心罢了。不过想来也是不妨事儿的,她如何也不敢算计到你的头上。”

    荷花抬手朝自己头上虚摸了摸,做了个整理帽子的假意动作,冲韩红佩吐吐舌头道:“这么说,这顶县太爷夫人的帽子,还是挺能唬得住人的不是?”

    两个人正说得热闹,忽然听到“噗通”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掉进了水里,可是朝池塘上四顾看去,却没瞧见有什么异样,甚至连点儿稍大的水纹都没有。

    “这可是大白天撞见鬼了,该不是我耳朵出了什么毛病吧!”韩红佩站起身儿,踮着脚又重新四下张望一圈,周围就突然静得出奇,让她忍不住有些汗毛直立地感觉,扭头看向荷花问道,“刚才那声响,你可是也听到了?”

    荷花虽然坐着没动,但是也觉得事情蹊跷,细细打量着水池的地势和周边情形,忽然抬手指着对岸那边道:“红佩姐姐你看,那个假山,是在岸边的还是在池水中间的?”

    韩红佩眯起眼睛看了看,犹犹豫豫地说:“那假山倒是挺大一片,离着又远,还真分辨不清楚。不过也只有那边瞧不见岸边了,怕就是那边传来的响动。”

    “咱们先回去,然后打发几个下人过去看看,若是没事最好,小心些总没坏处的。”荷花心下也是疑惑,怕在池边呆久了再出别的事故,忙招呼着韩红佩顺着原路回了敞轩,对敞轩外面的两个薛家婆子询问道:“这位妈妈,我想问一下,东边那个池塘旁的假山,是立在岸边的还是矗在水中的?”

    “回夫人的话,原本那池子没有如今这么大,那假山是在岸边供人攀爬踩踏的,后来有孩子从上面摔到池塘里去,虽说没出什么大事儿,可也把家里吓得不轻,当时我们老爷子就下令,让把那池塘又往外阔了不少,将那假山直接圈入了池内,成了个湖心岛的模样,也没有搭桥或是放船,自然也就无人上去了。”那妈妈说话条理分明,很快就讲了个通透。

    荷花忙道:“既然如此,可要赶紧打发人去池边看看,刚才我和刘夫人在池边说话儿,只听得噗通一声,四周却没瞧见有什么异样,唯有那假山后面没瞧见端倪,你们赶紧去看看,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夫人放心,那池塘四边都是有人守着的,定是看见您和刘夫人过去才避开了,不该出什么事情的。”婆子见荷花面色没有缓和,忙道,“不过老奴还是叫人去看看,小心为好。”、

    荷花这才点头道:“速去速回吧,我进去等你回话。”

    韩红佩听了婆子的话,面色却是已经缓和了不少,轻拍胸口道:“既然有人守着,想来是定然无事的,说不定就是那些下人闲极无聊,弄出来的什么响动呢!”

    “若是这样倒也最好。”荷花轻声应着回到自己的座位。

    两个女弹词这会儿已经没了踪影,敞轩里的人似乎在聊着什么,见荷花二人进来都忙停了口。

    马夫人笑着问:“你们两个这一逛可是逛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回的弹词都唱完了却还不见回来,我都想要打发人去搜园子找你们了!”

    “园子这么大,想多逛也走不动了,不过是在池边说话儿忘了时辰。”荷花嘴里寒暄着,眼神儿却时不时地瞥向池塘的方向,等着那婆子来回话。

    还没等到婆子会来,就已经听见远处有些嘈杂和尖叫声,似乎出了什么可怖的事情。

    声音离着有些太远,随风传过来的听得不甚清楚,但是那几声尖叫却是人人都能分辨得出来,一个个都微变了脸色,不安地交头接耳起来。

    马夫人见自己头一回请荷花游园就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故,脸色也黑了下来,把门口薛家的另一个婆子唤进来问:“东边那是怎么了?我可是年年都来你们家园子的,可没见过有这么失礼的事情,你赶紧去看看,青天白日的鬼叫什么,吓人倒怪的。”

    这个婆子走了又是一去不返,敞轩里的众人开始还轻声议论,后来没话可说了就越发沉寂下来,气氛诡异得让人浑身都不自在,有些经受不住的人就开始有些坐不住了,恨不能赶紧起身儿告辞了回家。

    马夫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打发自己的贴身丫头到东面去查看,厉声道:“不管出了什么事儿,只要你还有口气在,爬也给我爬过来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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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如何熄火

    本来还说今天把昨天没更的补出来,结果发烧过后人没力气也提不起精神,折腾了一晚上只写了这一章……过两天找机会加更来弥补一下吧~实在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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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足一炷香的时间,那丫头惨白着脸,跌跌撞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回来道:“夫人,大、大事不好了,那边池塘里淹死了两个人,这会儿尸首已经被捞起来了,吓、吓死个人了……”

    敞轩里的人听了这话,一个个花容失色,全都起身儿嚷着要回家。

    荷花清了清嗓子道:“大家稍安勿躁,如今还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这死者是今日死的还是以前丢下去的也不清楚,这么贸贸然地各自离开,若是遇到凶徒岂不危险,大家暂时先到里面厅中小憩,让各府的家丁在门窗外守着,我安排人去官府报案,待刘大人和衙役们来了再做计较。”

    听了这话,敞轩内的骚乱渐渐平息,虽然还有些低声地咕哝,但大多还是都照着荷花的吩咐,领着丫头到后面的厅中去了。

    荷花打发小真出去,叫守在外面的洪元去县衙报案,自己领着苗儿准备去池塘边看看情况。

    “齐夫人,我跟你一起去。”韩红佩追上来道,“咱俩也好做个伴儿。”

    “好,其实我心里也有些怕呢!”荷花拉着韩红佩的手,两个人领着丫头婆子几个人,一道去了池塘,沿着北面的碎石子路绕过假山,就看见池边的草地上并排放着两具尸首,这会儿已经用白布遮盖了起来,薛家两个婆子瑟瑟发抖地在旁边守着,另外还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见荷花和韩红佩二人过来,这才避嫌地退到远处去了。

    “怎么个情形?”荷花略上前两步问之前说过话的婆子,“死的是何人你们可认识?”

    “回、回夫人的话……”那婆子瑟缩了一下道,“东边儿这具尸首是看管园子的下人,西边儿这具尸首是个不认识的女子,老奴从未见过。”

    荷花看着那两具尸体,上面盖着的似乎是临时扯的白布,被水浸湿贴在尸体身上,勾勒出两个人形的轮廓,看体形的确是一大一小,白布下面露出的两双脚,一双穿着朴素的黑色布鞋,另一双穿着精致的绣鞋儿。白布下露出的衣角也能看得出,男子的衣料就是粗布,女子的却是细绸,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联系到一起的两个人。

    虽然细看了半晌,可荷花还是没有上去掀开白布看看的勇气,更何况这些事儿自有衙门的人来查,她也不该插手过问。

    韩红佩的胆子比荷花要大一些,也许是刘大人做推官本就是查尸断案的,她耳濡目染地也没那么多的忌讳,还拉着那婆子细问那女尸的衣饰模样。

    出了人命还一下就是两条,这种事儿在县里简直是天大的案子,非但刘推官急匆匆地带着衙役赶了过来,连齐锦棠都跟着一起过来查看。

    他刚绕过池边,没了遮挡视线的假山,一下子就看见荷花在池边站着,低头跟刘夫人不知道说这些什么,就只觉得脑子那根后怕的弦儿一下子就绷紧了,顿时加快了速度,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侧身伸手护在荷花对着池塘的身侧,低声紧张地问:“你怎么还在池塘边?是你发现的尸体吗?有没有被吓到?”说着还想要扯着荷花的袖子看她到底有没有事儿。

    荷花见周围还这么多人,微窘地躲开他的手说:“这么多人呢……你放心吧,我没事儿,只不过是听到有落水声罢了。如今也只知道是一男一女,薛家的婆子说,那男的是守园子的家丁,那女的却是不识的,我看着那女的的鞋子和衣裳,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怕是要越发的麻烦了。”

    “让他们先查验清楚再说,我送你回家去。”齐锦棠不想让荷花留在这个地方,如今案子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而且听荷花的意思,当时人落水的时候她应该就在附近,即便她什么都没看到,却也不能保证凶手没有看到她,还呆在这里太不安全。

    “先不急着回家,马夫人今日请了许多家夫人来一起赏园子听曲儿,刚才知道出事儿了以后,我寻思着让大家就这么一哄而散太不安全,而且这尸首,说不定跟这些人能有些关系呢!我就把人都给留下了,等会儿叫各府的丫头过来认认尸首,总比你之后再一家家去寻的好。”荷花低声把自己的想法说与齐锦棠听。

    齐锦棠过去对刘大人交代了几句,然后回来对荷花道:“我都交代下去了,这里人多杂乱,而且太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荷花点点头道:“你不用留在这儿吗?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走吧!”齐锦棠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朝门口走去,在马车上一直紧紧地捏着荷花的手,却沉着脸不说话。

    荷花只以为齐锦棠是在担心人命案子的事儿,所以就也没有说话。上头很快就要有人来查看河道了,偏生这个节骨眼又出了人命案子,而且齐锦棠刚上任不到一年,就出了这样的大事儿,一个弄不好说不定就会影响考评、影响前程。

    到家后,齐锦棠也没有松手,不顾下人们惊讶地眼神儿,一直拉着荷花进了房间,这才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哑着嗓音道:“荷花,以后遇到这种事躲远点儿,你知不知道,刚才见你站在池边我有多担心……”

    荷花闻言先是一怔,随后胸口涌起一股热流,她着实没想到齐锦棠的沉默和压抑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她刚才只惦记着人命案子,怕会带来不好的影响,当真是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

    齐锦棠的双臂越勒越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语速也越发地加快,“你自己还知道说,当时在池塘边听到了落水声,虽然你什么都没看到,但是你能保证凶手没看到你吗?居然不好生儿地跟大家呆在一起,还敢去看捞出来的尸体,你还站得离池塘那么近,你……你就不知道先担心担心自己吗?就算是你胆子大,难道你就不想想,我会不会担心你……”

    荷花双手圈住齐锦棠的身子,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出他身体的微微颤抖,胸膛因为呼吸而急速地起伏,声音中带着微微地怒意,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生气的语气同荷花说话。轻抚齐锦棠的后背,荷花柔声呢喃道:“锦棠,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了,我一定什么都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齐锦棠的身子绷紧着,直挺挺地站着,双臂依旧如铁箍一般箍住荷花,由着她的手轻柔地落在自己的背上,划过紧张颤栗的肌肉,听着她一声声地认错和道歉,半晌后叹了口气,终于放松了身子,扯着荷花到榻边坐下,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坐在自己的腿上,下巴抵在她的头侧,蹭着她柔滑的发丝,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心里的不安和担忧渐渐地平复了下去。

    荷花扭头想要说话,但是两个人的姿势却让她的唇直接扫过齐锦棠微微颤抖的喉结,他身子一颤,粗重湿热的呼吸喷在荷花的头顶。

    “锦棠……”荷花呢喃一声,直接将吻印在他的颈侧,感受着他皮肤下的蓬勃有力的搏动,细细地吻过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直接张口噙住,舌尖描绘着他的轮廓,由着他的手臂慢慢收紧,将自己更深地偎进他的怀里……

    一个个湿热的吻划过颈项渐渐向上,落在他的下巴、脸颊、鼻尖、眉梢、额头……偏偏就是避开他急切的唇,边吻边含混地说:“不气了好不好?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荷花软糯喑哑的求饶撩拨着他的意志,手早已比脑先一步地滑入衣底,抚上自己熟悉又难以抗拒的柔滑肌肤,唇边发出一声满足地叹息,一只手捏住荷花小巧的下巴,狠狠地吻上那一直调皮躲避的红唇。

    灵活香软的舌主动地伸了出来,描摹着他的唇形,更是大胆地探入他的口中,勾|引逗弄着他的舌头,引着他交缠追逐……荷花出乎意料地主动让齐锦棠心里腾起一股热浪,刚才的气恼此时都化成了欲|火,惩罚似的啃咬着,直到她媚眼中含着水汽、带着控诉地望着自己,这才放过了她的樱唇,抬手扯开她的衣领,沿着锁骨辗转啃噬,留下一朵朵淫|靡绽放的殷红。

    荷花的手抵在齐锦棠的胸口,沿着他的腰腹缓缓向下滑动,所过之处衣襟敞开,突然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浮起细小的颗粒,又被她的手轻轻抚平……

    齐锦棠抱着荷花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急切地扯开荷花的腰带,褪去她的亵裤,从裙底伸手入内,揉上她挺翘的臀瓣,在幽谷旁打转,却总是过而不入,直到荷花难耐的扭动着纤腰,这才将自己深深地埋入她灼热紧窒的体内……

第三百九十九章 避子汤

    荷花本来是想转移齐锦棠的注意力的,谁知道从年前就一直没亲热的男人是最经不起撩拨的,一番颠狂之后,齐锦棠神清气爽地去衙门了解命案的事儿,到是把荷花累得晚饭都没吃就稀里糊涂地睡下了。

    睡得正熟的时候,又觉得有一双大手在身上抚弄游走,荷花闭着眼睛去推他的手,轻哼道:“老实睡觉……”

    “我觉得,今天下午的谈话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结果,而且,鉴于你今天白天的行为,我似乎应该给你点儿小小的惩罚……”齐锦棠的唇在荷花耳畔流连,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含混不清。

    惩罚?随着齐锦棠唇和手的动作,荷花的身体和意识都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对他的话听在耳中却也像无法思考似的,最后完全地随着齐锦棠的动作而起伏,被动地接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最后在他的身下溃不成军……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映入房间,齐锦棠起身儿看着还在熟睡中的荷花,伸手拂过她疲惫的眉心,看着她眼下的青痕,觉得自己昨晚的确有些索求太多。伸手给她掖好被角,起身儿出去冲苗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裳,下楼用早饭的时候才吩咐道:“把奶奶平日喝的避子汤停了吧!”

    苗儿听了这话心下一动,荷花隔段时间就要喝药避孕的事儿,对家里下人只说是补身子的,可苗儿是她的贴身丫头,自然没有不知道的,虽然明白齐锦棠是怜惜荷花年幼,可心里总归还是有些别的想法的,如今新婚燕尔的没什么可担心的,但若是再过一两年,爷又有了新欢,到时候一个没有子嗣的正房奶奶,日子定然难熬得紧,所以这会儿突然听到齐锦棠的这话,苗儿心里高兴得几乎都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强忍着差点儿涌出来的泪水,连连点头道:“是,奴婢记得了。”

    “你们奶奶的心性儿你也知道,以后出门在外遇事儿你要多劝阻,不能什么都由着她,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可是你能担得起的?”齐锦棠平素从不管家里的下人,都是交给荷花打理,尤其是荷花贴身用的苗儿和小真,他更是一直和气,这还是头一回说这样的重话。

    苗儿咬着下唇,点头应诺道:“奴婢知错,以后一定劝着奶奶,不该让爷担心。”

    “我担心不担心的都是小事儿,你是一直跟着荷花的,她的身体和安危才是最打紧的,是你应该搁在心里头的,以后仔细着吧!”齐锦棠用过早饭急着去衙门,临走前又嘱咐道,“让她多睡会儿,还有,避子汤的事儿先不用跟你们奶奶提。”

    苗儿把齐锦棠送到二门处,刚转身就瞧见顾先生站在夹道的那头似乎在观望什么,便上前问:“先生可是有事儿?是下人们伺候得不好还是表少爷读书不用心?爷刚去了衙门,奶奶身子不舒服还歇着,先生有事儿跟奴婢说也是一样的。”

    顾先生的神色微讪,连连道:“没事,没事,家中上下对我们都很好,表少爷读书也很用心,只不过平素后面的事情都是小真姑娘打理的,最近似乎换了人,我怕是不是因为我们做得哪里不好,得罪了小真姑娘。”

    苗儿心思微转,脸上挂着笑地说:“先生这话太过客气了,奴婢们不过都是下人,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的,就算是不好也得小心伺候,更何况先生一直对奴婢们以礼相待。只不过我们家奶奶觉得,后院儿来往人多,大表少爷也差不多是能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让小真一个没许人家的丫头过去多有不便,所以就换了个婆子。”

    顾先生听得出苗儿的话里多有玄机,虽然是拿着表少爷说事儿,但自己才是一直住在后院儿的,而且也是年龄相当的未婚男子……他脸色涨红,原本就有些心虚,此时被苗儿一说,更为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觉得无地自容。

    “顾先生……先生,您怎么了?”苗儿的声音略有急促。

    “哦,没……没什么,齐夫人顾忌得有理,小生只是为自己没有提早想到这些而羞愧罢了,枉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顾先生随意寻了个借口遮掩道。

    苗儿抿嘴笑道:“先生说笑了,我们奶奶总夸先生是正人君子,学问也好,尤其是孝顺母亲,照拂幼妹,叫我们都要以先生为榜样呢!”

    “齐夫人谬赞了。”顾先生见苗儿言语中,主母似乎对自己还算多有赞誉,心下又稍稍安定,若是今后当真提亲,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拒绝才是。

    两个人互相试探地说了几句话,苗儿见时候不早,怕荷花起身儿找不到人,急忙地告辞了回去。

    进屋就见小真神色有些奇怪地站在屋里,手里拎着个茶壶也不倒水也不放下,上前接过茶壶问:“你傻愣愣的干啥呢?”

    “苗儿姐姐,你跟顾先生交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小真素来都是心直口快,虽说现在比以前老练了许多,但是在荷花和苗儿面前,她素来是藏不住话的。

    “顾先生?”苗儿奇怪地挑眉,“我跟他能有什么交情,不过是见面行礼问好罢了,你这妮子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

    “刚才我在楼上,正看到你俩在夹道说话,还都有说有笑的,他似乎还红了脸,还说没什么。”小真眨巴着眼睛,盯着苗儿的脸色问道。

    苗儿闻言一愣,抬眼细细打量小真的神色,心道该不会这么巧吧,这丫头虽说没开窍儿,怕是也有了些下意识地好感。

    “苗儿姐姐,我问你话呢!”小真见苗儿半晌不说话,心下更是觉得不舒服,也说不出自己是怎么了,心里酸酸涨涨的难受,总觉得不问清楚就过不去这个劲儿了。

    “我刚送爷出去,看见顾先生在夹道,便过去行礼,顾先生不知道爷和奶奶对他教得满意不满意,我便说奶奶一直夸先生人品好,又孝顺又懂礼,先生面皮薄,被夸了两句就红了脸。”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小真顿时轻松了起来,“先生是读书人,面皮薄也是有的,不过奶奶也没夸错他就是了。”

    “不知羞的丫头。”苗儿嗔了一句推她道,“快去做你的事儿把,奶奶还没起身儿,你在这儿叽叽喳喳的,看把奶奶吵醒了揭你的皮。”

    “奶奶才不舍得呢!”小真冲苗儿做了个鬼脸儿,笑着跑了出去。

    苗儿立在门口,看着小真甩着辫子离开的背影,心下微微叹气,今个儿看顾先生的样子,怕是当真对小真有了什么心思,可他们两个,一个是读书人,一个是卖身为婢的丫头,就算荷花从来亲厚不把她们当下人呼来喝去,可也终究脱不开这层身份,即便顾先生不介意,他家里还有老母和幼妹,更是架不住旁人的指点,那里就是能那么轻易如愿的。

    更何况小真那丫头,虽说是真性情,却也从来都是个急性子,别人对她好她恨不得百倍地还回去,但若是别人对她不好,结了疙瘩也不是能轻易抹平的,到时候……

    想到这儿,苗儿使劲摇摇头,自己这想得都是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就七想八想的,轻手轻脚地上楼,见荷花还拥着被睡得沉稳,这才又放下帘幔,到窗口支开半扇窗户,就着外面的亮堂开始做针线,手里绣的是给荷花的肚兜,缝了几针心里又想,如今停了避子汤,那说不定过阵子就要开始准备孩子的衣裳了,自己似乎也应该开始准备点儿柔软的布料,再出去买些给孩子用的花样子才好……想着以后的这些事儿,唇边不由就勾出个温柔的笑意。

    “大早晨就坐在窗边傻笑?”荷花略有些慵懒的声音在屋里响起,“爷已经去衙门了?”

    苗儿抬头见荷花一只白嫩的胳膊撩开窗幔,头歪在床边,眯着眼睛说话,胳膊上还有昨晚留下的红痕,脸上忍不住一红,丢开手里的针线,到外屋拎了炉上热着的水,兑了大半盆端进来伺候荷花洗漱,寻了衣裳给她换好这才道:“这都快到晌午了,爷一大早就去衙门了,也没说晌午回不回来吃饭,只说让奴婢不要吵了奶奶休息。”

    “他倒是挺有精神……”荷花低声咕哝了一句,伸手揉了揉稍微一动弹就酸疼的腰,没什么精神地说,“打发人到前头问问,怕是没时间回来吃饭的,若是爷不回来,就吩咐厨下做些清淡简单的,我不耐烦吃那些油腻的。”

    苗儿应诺着下去,去了许久才见回来:“奶奶,爷说晌午不回来吃饭了,奴婢让厨下准备了凉拌黄花菜和酸辣河粉两个凉菜,火腿煨三笋和糖蒸茄荚,另外还有一碗萝卜丸子汤,主食焖了粳米饭,另有百合山药糕和豆沙卷,您看有没有什么要添减的?”

第四百章 死者身份

    “嗯。”荷花听了苗儿说的菜,忍不住道,“就我一个人吃饭,以后用不着这么七个碟子八个碗的,又不是有外人在要撑什么场面,每次都剩下那么多菜,就算赏下去也都是凉的了,倒不如做的时候就省些材料,你们这边忙完了下去还能炒口热的吃。”

    “奶奶是会过日子的人,可如今爷是一县之主,咱们也不能太寒酸不是,传出去也让人笑话,奴婢以后吩咐菜量都做小一些,算是能省下点儿。再说剩下的,奴婢们热热也是一样吃的,奶奶用不着担心浪费。”

    这边饭菜刚摆上桌,外面就有人来报:“奶奶,刘推官家的夫人上门拜访奶奶。”

    苗儿见状赶紧给荷花夹了几筷子菜道:“先把人迎到花厅奉茶,奶奶好歹吃点儿再出去吧!”

    “刘夫人不是外人,请进来就是了。”荷花随意理了理衣裳,起身儿到门口把韩红佩迎进来道:“红佩姐姐来可是有事儿?我今个儿起晚了,刚摆了饭菜,都是家常的东西,姐姐陪我一起吃点儿?”

    “到这时辰才吃饭,可也真是晚了。”韩红佩见荷花这样果然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心下也是觉得喜欢,当即没有推辞便坐下道,“虽说我在家吃过了才来,不过若不陪着你坐会儿,怕你也是吃不踏实的。”

    苗儿忙又摆了一副碗筷给韩红佩,将屋里的小丫头都打发了,只自己和白芷留下伺候。

    荷花这才瞧见韩红佩身后跟着的年轻女子,十七八的岁数,蜜合色软缎的半长褙子,挽着元宝髻,发饰简简单单的,但耳畔的一对儿翡翠耳坠子,浓郁通透的翠,随着行动轻轻摇晃,衬得腮白胜雪,看来应该是刘大人新纳的小妾。低眉顺目,一副江南女子的温婉模样,站在韩红佩身后给她布菜,只要韩红佩的眼神儿瞟过哪里,她的筷子马上就伸过去,很是会察言观色。

    既然韩红佩没有开口介绍,荷花自然也就不多问,待用膳后换了茶上来,这才道:“姐姐今日来,可是为了那命案?”

    “可不是嘛!”韩红佩喝了口茶叹气道,“昨日我家大人一夜未睡,今个儿一早又急急地去了衙门,清溪县虽说地偏又穷,可民风还算淳朴,县里虽说有些地痞混混,最多不过是勒索银钱,极少出这样的命案,这回偏又赶在这个当口,也难怪他心里发急,却不知齐大人是何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刚来上任不到一年就遇到这样的事儿,他更是从来都没经过的,如今怕是也只能仰赖刘大人尽快破案,给死者和百姓一个交代了。”荷花略有些心虚却还是面色沉重地说,“我家爷昨晚也是睡不着觉,我陪了大半夜困极睡过去了,今个儿一早起来就不见了人影儿,刚才打发人去问,就只说不回来吃午饭了。如今我在家里什么消息都听不到,还寻思着下午打发人去姐姐处问问呢!”

    “这回的事儿,怕是要闹大了,你猜死的是谁?”韩红佩压低声音道,倒也不是真的要荷花回答,直接道,“是城东金铺老板岑永的小女儿岑巧萱,今年才刚十五,还没许人家儿,如今岑家正哭闹不休呢!”

    “未出阁的女儿家?”荷花闻言皱眉,昨天那弹词唱到后面,都是些淫词艳曲了,若是有未出阁的在,哪里会唱那些东西,“昨个儿似乎去的都是各家夫人,怎么还有未出阁的跟来?”

    “自然不是跟着咱们去的,所以这事儿才蹊跷,一个大家姑娘,下人都没带一个的,跟薛家的家丁一道淹死在池塘里,如今私下里已经被传得不堪入耳,城里乱得很了。”韩红佩叹气道,“若是能及早破案还好,若是拖得久了,如今天儿也渐渐热了,尸首根本就放不住几日,岑家还不依不饶,到时候少不得麻烦。”

    “如今只能仰仗刘大人能尽快破案了。”荷花对韩红佩道。

    “怕是难呢,如今连个见到那姑娘去园子的人都寻不到,那家丁若是没死说不定还能审出几句话来,如今两个都没了命,难不成能拘了鬼魂来审?”韩红佩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我这一夜就听我家老爷唉声叹气了,连我今个儿早晨都觉得着急上火,嘴里都起泡了。”

    荷花看韩红佩双眼下脂粉遮不住的青痕,再看她已经有些起皮的嘴唇,也知道她的确是上火得不轻,一晚上就成了这样样子。

    “罢了,这些咱们再怎么发愁也是没用的,到底还是要看爷们的本事了,若是有脸儿熟的丫头到各府下人里打探打探,说不定能得出点儿什么小道消息,说不定能帮得上忙呢!”荷花思忖道,“这件事我是做不得了,一来我家也没有在当地有故旧的丫头,二来我这儿的人一去,哪里还问得出话来,怕是得全都吓跑了。”

    韩红佩听了这话觉得有理,叫了丫头进来吩咐了几句,“还是你的脑子好使。”

    “闷在家里最容易胡思乱想,你若是下午没事儿,就陪着我到山上转转,看看那些杨梅树都怎么样了,总不能为了这么个案子,就都不过日子了。”荷花说着起身儿,吩咐苗儿准备车马,另备了凉茶,趁着天好出去转转,权当作是散心了。

    树间的空地已经早就收拾了出来,荷花特意请了两个会拾掇果树的老爷子来坐镇,从家里打发了两个小厮来跟着学,又雇了几个人打理,周围也都被竹篱笆围了起来,林子里还搭了个草棚子可以供人休息,一切瞧着都像模像样了起来。

    因着荷花和韩红佩来了,几个小厮为了避嫌就都躲了开去,两个人在林子里随意转了转,就到草棚子下坐着喝茶,另着人拎了两桶凉茶去分给小厮们。

    坐在草棚下,眼中看着的都是初春的嫩绿,被徐徐的春风一吹,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儿都烟消云散了似的。

    “二位娘子,请问可否借地方落个脚讨口茶吃?”不远处的官道上忽然传来个清亮的少年声音。

    荷花扭头看去,见路边停了个朴素的青油布小车,赶车的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儿,正双手圈在口边朝这边喊话。

第四百零一章 身份可疑的中年男子

    苗儿道:“奶奶,让人过来怕是不方便,不如奴婢端两碗凉茶过去给他们喝便是了。”

    “那马车看着宽敞,坐久了着实累人,人家既然开了口,咱们也不能不行个方便,你且把草棚四面的草帘子放下来,在东边树下再摆上桌凳,让他们在树下歇歇罢了。”荷花见那马车轮子和车厢两侧甩得都是泥点子,想来应该是走远路出门的,想起自己以前坐车的苦处,就觉得不该拒绝。

    “是!”苗儿起身儿把草帘子放下来,自己出去招呼小厮搬了桌凳摆好,又打发小厮过去请车上之人过来。

    草棚四周悬挂的草帘子是挡太阳用的,所以编得稀稀疏疏,从外头瞧里面瞧不真切,里面看出去却还算清楚。

    赶车的男孩儿挑起车门的布帘子,从里面扶出个中年男子,鬓边已经略有花白,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棉布长衫,头发用竹簪固定在头顶,颌下一缕长髯,虽然貌不惊人也衣着朴素,但是通身的气度却不似普通百姓,倒似个归隐田园的员外爷。

    不过不管是什么人,都与自己没什么关系,荷花只远远地打量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与韩红佩继续说些家常的闲话,话题也不知怎么就说到了自家如今住着的亲戚身上。

    “荷花,不是我小人之心,只不过这样的事儿看得多了,总归是比你多几年阅历的。”韩红佩如今越发不把荷花当作外人,自然有什么话也不再藏着掖着,“男人做了官,远房亲戚来投奔的不在少数,真的能跟本家过得一心的却实在少,若是真能一心一意地拧成一股绳儿,当年也不会拆伙分家,如今分都分了,见到这边有了出息又来投靠,能有几个是正心正路的?就算当时来的时候只盼着得个差事混口饭吃,可等日子过安稳了,眼瞧着别人手里银钱流水似的过,他心里能不痒痒?能不盘算点儿别的小九九?”

    荷花叹了口气,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些,齐锦棠也是有所防备的,但是毕竟是的确有血缘牵绊的亲人,在这种宗族观念压死人的古代,就算知道他有小算盘,也不能把人撵出去,不然别说是官绩考评,只当地的吐沫星子就能淹死人。

    “姐姐说得这些我又何尝不知,但这的确是正经亲戚,当年跟我夫家也是一气连枝,即便是远房亲戚,也没有撂开手不管的,到时候落个六亲不认的骂名,又哪个能担得起?”

    “谁叫你把人撵出去了,我只是提醒你多个心眼儿,使人都盯住了,一旦有什么不规矩的也别轻举妄动,最好能拿住他们个短处,以后还不是任你拿捏。若是没有什么短处,你便引着他们做些个什么也不是难事儿。”韩红佩对这些事情的应对果然是比荷花高明,见荷花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压低声音道,“若是在家里弄些克扣银两的事儿,大不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亲戚一场留个体面。但若他们在外头顶着老爷的名头做什么不该的事儿,倒时候败坏了老爷的名声,那可不是用银子就能找补回来的。”

    前面的话荷花倒是听了进去,可后面那栽赃陷害的,她可是做不出来,但心里明白韩红佩是为自己好,就笑着点头说:“姐姐的话我记在心里了,亏得姐姐帮我设想。”

    这边说罢二人都端起茶盏喝茶,草棚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外面的说话声儿便传到二人耳中。

    “小哥儿,你们这杨梅林子瞧着不错,这果子卖得可好,一年能赚多少银钱?”那中年男子一边摇晃着蒲扇赶着身边的蚊虫,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山坡上的果树问一旁添水的小厮。

    “这位爷,不瞒您说,这杨梅树本都是天生天养的,打我小时候记事儿,这漫山遍野的杨梅树就都没人打理,收果子的时候,最多有些毛孩子来摘了打牙祭,其余的都被花鼠子、耗子和鸟雀吃得满地都是,再多的就都烂在地里,根本没人管的,我们这片园子,还是今年才将收拾出来的。”小厮嘴皮子利落,刚才得了赏钱就一直围着中年男子转悠,听到他问话忙不迭地给细说。

    “哦?既然有果子摘,为何不摘了买呢?”中年男子奇怪地问。

    “爷,您这话可就问到了根子上,我们这儿山路难走,水路不通,杨梅这物不比其他,摘下来坏得极快,既然卖不出去,自然也就没人在意了,十几年间就长得漫山遍野都是。”小厮给中年男子碗里续上凉茶,用自己后腰处插着的蒲扇也帮他赶着蚊虫。

    “那今年怎么单单收拾了这几处出来?”那中年男子似乎兴趣更胜,“难不成是你家老爷爱吃杨梅?”

    “这是我们家奶奶的主意,要说我们奶奶,那可是个有本事的人,我们镇上男丁大多出去挣命去了,只剩下老的老、小的小,家家户户都靠女人撑着。我们奶奶过年的时候去了趟南边儿,回来就拿了些竹编、绣帕的回来,如今各家各户闲着的女人都去取了活计回家做,既不用抛头露面的讨吃食了,也不用担心做了的东西卖不出去,家里老人和孩子也能帮着劈竹子、缠线什么的,做好的东西我们奶奶先垫钱给收,然后再运出去卖掉,镇上许多人家都多了贴补,全都夸我们奶奶是个菩萨心肠的人呢!”

    韩红佩听到这儿,用胳膊肘碰了碰荷花的胳膊,笑着小声道:“你们家小厮倒是个实诚人,夸自家主子都不带脸红的。”

    荷花闻言脸上一红,嗔道:“姐姐也拿我开心。”刚要叫苗儿出去拦着那小厮别乱说话,却被韩红佩一把拉住道,“别,且再听听,那人不像是个随便过路的。”

    其实荷花心里也稍稍有些怀疑,她开始只当是自己以前看古装剧的后遗症,哪里就有那么多官员能下来微服私访,但是这会儿听韩红佩一说,就又勾起了心里的疑惑,继续往下听。

    “若真是个菩萨心肠的,直接舍钱舍米、周贫济老岂不更好,你们奶奶这样还不是为了自己赚钱。”那中年男子的话里带着调笑的口气,一听就是故意抬杠的。

    但是小厮却是个实诚人,原本觉得这位老爷面善和气,出手也不小气,这才对他陪着笑脸,谁知道他竟然这样说自家奶奶,顿时就不乐意道:“你懂得什么,我们奶奶说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只是舍钱舍米,总有用完吃完的时候,还让这些个人都有了个依赖,越发不愿意自己动手赚钱。如今这样让她们都能有活计可做,既练了手艺又贴补了家用,就算以后我们爷和奶奶离开县里,她们也不至于因为没人施舍而揭不开锅……”

    小厮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的话,抄起桌上的碗,给自个儿倒了一碗凉茶,咕咚咕咚喝了个水饱,扯着袖子擦擦嘴又道:“这话在这里说说也就算了,若是到城里还这样说,当心在街上挨揍。”

    “刚才的话算我错了,还是你们奶奶想得长远。”中年男子顺口安抚了小厮,话题一转就扯到了命案上,“挨揍?你们这里当真这么乱?我来的路上可是就听说城里刚出了人命案子,让你说的我都不敢进城投店了。”回头朝草棚子扫了一眼,虽然瞧不见里面的情形,但是他能感觉出来,里面有视线一直在打量着自己。

    “人命案子倒是真事儿,不过也着实蹊跷。”小厮倒也不是个记仇的人,见中年男子爽快地认了错,就也不再过多计较,只说起人命案就叹气道,“其实我们县里一直都很太平,大家都是穷哈哈,连个抢钱偷钱的都少,活不下去的早都走了。但是偏生就这么巧,今年好容易日子好过些了,又出了这事儿。”

    “那你可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中年男子饶有兴趣地问。

    “这爷可难倒我了,那都是衙门里老爷们的事儿,我一个在果园子打杂的哪里能知道。”小厮收拾了桌上的茶碗,看看天色道,“这位爷要是想进城投店,还是趁着天亮早些去吧,我们这儿地小偏僻,客栈都天一擦黑就关门,去晚了怕是不方便。”

    “多谢小哥提醒了。”中年男子起身儿要走的时候忽地又问,“小哥儿,既然这里水路旱路都不方便,你们奶奶为何还要整饬着果园子?”

    “详细的我可不知道,只听家里后宅的姐姐们提起,说我们奶奶会整饬果子,说是弄好了说不定也能卖钱,如今不止我家开了林子,还有其他不少人也都开了,衙门里也专门弄了公文,以后还要收租子呢!”

    “原来如此!”中年男子捋捋下颌的胡须,面带微笑地看着山坡上精精神神的杨梅树,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这个偏僻的小地方,倒是比来之前想的有趣!”

第四百零二章 破案

    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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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面山上耽搁的时候有些久了,荷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齐锦棠还没从衙门里回来,荷花心里惦记着,又打发人去前面衙门问。

    回来说是还有公干,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让着人把晚饭送过去,荷花到厨下看了家中都有什么菜,着人多做了些送到衙门里去。

    就这般忙了足四五日,齐锦棠这日晌午刚过了不久便回来了,荷花正在屋里睡午觉。

    齐锦棠对丫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脱了外袍,也和衣歪倒在床上小憩。

    荷花睡得迷迷糊糊,闻着枕边熟悉的味道,身子就下意识地凑了过去,如平日里一样,枕到齐锦棠的胳膊上,伸手揽住了他的胸膛。

    齐锦棠看着荷花睡得面颊飞红的模样,轻轻挪了挪姿势,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一点儿,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屋里,朦朦胧胧地透着暖意,时不时都有轻风穿屋而过,他放松了紧绷着几日的心情,也渐渐沉入梦乡。

    荷花素日只睡一个多时辰,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到这个时候都会转醒,今日迷迷糊糊地却觉得有什么与往常不同,自己枕着的似乎不是软枕,却有略略的起伏,头顶也有熟悉的呼吸声。

    她睁眼一看,自己被齐锦棠搂在怀里,枕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抬头,见他这几日尖瘦了不少的下巴正在自己头顶,呼吸平稳绵长,想来是睡得正香。

    荷花知道他几日都没睡好,这会儿虽然自己没了睡意,却也不想吵醒他,继续窝在他的怀里闭目养生,渐渐的却也再次睡着。

    等两个人都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了掌灯时分,荷花坐起身子道:“今日可是破天荒了,从没午睡睡得这样久。”

    “左右也无事,睡到什么时候有什么打紧。”齐锦棠依旧有些懒散地躺着,伸手摩挲着荷花散在后背的长发,“你的头发似乎又长了些。”说着撩起一缕放在鼻尖轻嗅,“不过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荷花闻言轻笑,伸手把长发松松地打成辫子,从床头摸了支簪子,把辫子麻利地盘在脑后,“洗头的方子似乎还是你给我的,要不就是你拿来的书上的,左右是你的功劳就是。”

    齐锦棠伸手抽掉她刚插好的簪子,油黑的长辫子顺势滑落,被他一把捞在手中,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那你是说,这是我自个儿给自个儿寻的福利?”

    “今日怎么这般油嘴滑舌的。”荷花见他还横在外边不肯起身儿,干脆也翻身半趴在他身上问,“案子有眉目了?”

    “已经破了。”齐锦棠眉毛微微上挑,露出个轻松的笑意,“不然我哪里有空回来午睡。”

    “破了?”荷花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才几日的时间?你们倒是手脚麻利,我当初还担心得很,生怕要拖很久呢!”

    “刘大人果然好本领,从他夫人在各处打听来的小道消息中找到了蛛丝马迹,最后顺藤摸瓜,抓了几个人,严审了两日,最后全都招了。”齐锦棠见荷花趴在自己胸前,一双眼睛睁得滚圆,里面流露出好奇和惊讶的神色,就如同她小时候看到了什么新奇物件儿时候一样,脸上的笑意越发加深,眸子里的神情也越发柔软起来。

    “严审?”荷花担心地问,“那个刘大人,该不会是为了尽早破案,随便抓几个人屈打成招了吧?”

    “我日日在衙门里盯着,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齐锦棠安抚地拍拍荷花的头顶,“死了那姑娘与家中一家丁暗通款曲,二人约好一起私奔,谁知道到约定那日,姑娘倒是包了银钱首饰出来等着,却被早就有了异心的家丁抢了东西,推入池中。”

    “那个园子里的下人呢?”荷花忙问。

    “因为看见了那家丁拎着东西从湖边出来,这才被杀了灭口的。”齐锦棠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说到底就为了个财字,那姑娘也识人不明,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全家也都跟着抬不起头。”

    “那家丁竟然没跑?”荷花越发惊讶,“拿了东西赶紧离开,如今怕是也不好抓呢!”

    “他只当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而且出事之后,我在城门各处都派了衙役,出城的都要严加检查,所以他打算在主家在做些日子,等风声过去了再走。”齐锦棠双手枕在脑后,“谁成想那姑娘虽说在自家没跟一人透露过这件事,却说与了一个从小的手帕交知道,刘夫人便是从那处得来的消息,如此才抓了家丁,审出了前因后果,银钱和首饰也都尽数寻了回来,首饰都还原样未动,银钱被花了少许,却也算不得什么大数目。”

    “唉,如今闹得这般沸沸扬扬,岑家在城中还如何抬得起头来。”荷花叹气道,“好在是最小的女儿,不然下面若是还有妹妹,哪里还说得到好人家。”

    “即便没有妹妹,家里如今也都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嘴呢!”齐锦棠摇摇头道,“这么小的县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传得飞快,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平息了。”

    “罢了,左右案子破了,今后他们怎么过日子咱们也管不了,今晚让厨下做几个好菜。”荷花眯起眼睛笑着说,“咱们爷头一回大展神威、火速破案,可得好生庆祝庆祝。”

    “就你鬼主意多。”齐锦棠伸手捏捏荷花的鼻子,“你当我不知道,刘夫人之所以回去各府中打探消息,都是你给出的主意。”

    荷花闻言吐吐舌头,见齐锦棠还看着自己,这才说:“我跟城里各府的人都不熟,自然是红佩姐姐去更加合适,而且只要能帮上忙就好,别的用不着计较那么多的。快起来吧,院子里都掌灯了,让丫头们看着笑话。”

    荷花说着自己起身儿,抬脚踢了踢齐锦棠的小腿。

    齐锦棠翻身起来,换了身儿家常的衣服,扭头见荷花在收拾自己换下的衣裳,这才想起来道:“家里来信了,在我的内袋里。”

    “家里可都还好?公爹和婆母都说什么了?”荷花嘴上问着,到底还是伸手抽出信来细看,略有些惊讶地说:“给锦如许了人家?这么早?”

    “郭伯父是当年爹的同窗好友,他的儿子与锦如人品家世也算相当,先定了亲也好,过几年再完婚就是了。”齐锦棠由着荷花给自己理平衣襟,系好腰带,“只是爹之前一直没提要给锦如定亲之事,这次来也未细说那人如何,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许是因为来回通信不便,所以就也未细写罢了。”荷花微微皱眉,总觉得齐老爷的态度有些过于冷淡,似乎也并不关心似的,但是转念一想,齐锦如是姨娘之女,家里只有齐夫人不知情,这样想来倒也算不得奇怪,许是齐老爷也并未太过重视而已。

    “你看后面了吗?爹说咱们上次派人送回去的东西,娘看了都十分喜欢,说难得咱们的孝心。”齐锦棠笑着回身搂住荷花,伸手接过信纸,翻到下一页指给她看,“还是你细心,若是换做我,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送那些个日常的东西回家的。”

    “我只是想着,稀罕东西和银钱,送回去家里自然是高兴的,但总归不是天天能用得着的。日常用物虽然值不得几个钱,可日常随手可用,想着是儿子媳妇买的,心里总归是暖的。”荷花靠在他怀里继续看信,“其实不管家境如何,长辈们都是一个心思,希望孩子都在身边,能日日看着,有人在身边嘘寒问暖……”

    齐锦棠听着荷花的话没有作声,只是将下巴在她的头顶轻蹭。

    “锦棠哥,你说,咱们把公爹和婆母接来如何?”荷花忽然扭头看向齐锦棠,十分认真地问。

    齐锦棠定定地看着她黑亮的眸子,看着那里面几乎清澈见底,水盈盈地映着自己的身影,全无半点儿杂质地晶莹剔透。

    “爹娘不适应南边儿的生活,祖宅和祠堂也都在那边,定然是不会过来的。”齐锦棠的声音十分轻柔,凑在荷花的耳边,“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很高兴了。”

    荷花伸手在他腰侧轻轻一掐,“合着以前都以为我是个不孝顺公婆的?”

    齐锦棠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嘴里惩罚地咬了一下,却又怕咬疼了似的,轻吻了两下,直到荷花脸颊泛红地收回了手,这才笑着说:“我可从没说你不孝顺,你这可是冤枉人了。”随即忙转移她的注意道,“大哥也着人送信来了,说是给家里去信了,让博宁和栓子趁着如今天气不冷不热的早些过来,说不定再过一个月,你就能看见他俩了。”

    “真的?”荷花闻言一阵狂喜,来这里近一年了,说不想家里人那绝对是假的,虽说父母不可能跟来,但是两个弟弟能来,也算是极大的安慰了。

第四百零三章 单飞的打算

    “自然是真的。”齐锦棠笑着说,“来的人我留下歇两日再走,吃了饭再叫他进来给你磕头。”

    用过晚饭,齐锦棠到书房去处置这几日积压下来的公务,荷花在花厅见了博荣打发来的下人。

    “小的章良给姑奶奶请安。”章良十分懂礼数地跪下给荷花磕头,得了荷花的应允才起身儿,笑着说:“我们爷和奶奶都十分想姑奶奶,总念叨着,哥儿和姐儿也都惦记着您,要不是爷公务繁忙,怕是早就要闹着来看您了。”

    “哥哥公务忙可还注意休息?身子可还好?宝儿和栗子都长高了吧?我一直惦记着让丫头们无视给他俩做几件儿衣裳,可每每找出料子,又不知道他们如今多少高矮,多少胖瘦,怕做好了拿去不合身儿,就总这么耽搁了。”

    “家里都好着呢,爷让小的跟姑奶奶说,让姑奶奶万事放心,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一定写信去说,自家兄妹不该客气。”章良说罢从怀里又掏出一封信,递给荷花道,“这是爷特意让小的单独交给奶奶的。”

    荷花见状奇怪,不知道什么事儿要单独写信跟自己说,接过来打开一看,说得竟然是齐永正的事儿,上头写着他私下与那几家店铺老板联系,想要在这生意里分一杯羹。

    一封信看下来,荷花的脸色变了几次,她明白博荣为什么会单独给自己写信,齐永正不管怎么不好,也终究是齐家的亲戚,这信若是由下人直接交给齐锦棠,一来让他脸上不好看,二来也是怕生疏了情分。

    不过齐锦棠原本就对齐永正并不怎么信任,荷花当时还觉得他似乎有点儿小题大做,不过如今看来,却果然是人心不足,之前还是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如今衣食无忧还有人伺候,就开始生出旁的心思。

    把信叠好放在袖中,荷花冲下头的人点点头道:“回去跟哥哥说,这件事我知道了,心里有数,让他放心。”

    “是!”章良连忙点头应道。

    “如今可知道两个弟弟什么时候出发?大概什么时候能到?是自家雇船来还是随着别人的船过来?就他们两个人会不会路上不安全?”荷花把齐永正的事儿先抛开不管,一叠声地问起两个弟弟的事儿。

    “爷是年后派人送了信回去的,因为有个北方的官员要南下就任,便说若是

    能赶上一起走,路上就能有个照应,这样我们爷和姑奶奶也才能放心。”章良说话很是详尽,也很会揣度主子的心思,自然知道荷花最担心的是什么,不等她问就继续道,“这位大人家里与孙大人家是世交,人品绝对信得过,

    姑奶奶放心就是,等人到了杭州府下船,我们爷会派人去接两位少爷的。”

    “大哥做事向来妥当,我自然是放心。”荷花点点头,抓了串铜板赏给他,“在这儿好生歇两日再回去,别急着赶路,若是回去大哥说你,便说是我硬留下的。”

    “多谢姑奶奶体恤。”章良揣了赏钱,磕了个头下去了。

    荷花把信纸从袖子里抽出来,捏在手里寻思了半晌,凑到烛台边烧了,然后起来到厨下去做了疙瘩汤,端去给齐锦棠做宵夜。

    “你今个儿怎么亲自下厨了。”齐锦棠一吃就尝出来是荷花的手艺,挂着笑意吃了一大碗才放下勺子。

    “大哥还让章良单独给我带了个信儿,说是表叔私下去找那几个铺子的老板接触过,似乎是想要自个儿独立门户做这个买卖。”荷花虽然也坐着陪齐锦棠一道喝,却心不在焉地只用了两口,便吃不下去了。

    齐锦棠神色如常,似乎对这个情况并不觉得诧异,见荷花似乎有些困扰便问:“你觉得怎么办好?”

    “其实我原本做这件事,只是为了让咱们县里的这些妇人和老人能够多些进项,能靠自个儿的手艺糊口或是手里能松快些。也没打算靠这个赚什么钱,表叔跟着跑了几趟,也熟悉了,要不就干脆让他们分出去住,这桩生意就都交给他,盈亏自负,咱们也不插手就是了。”荷花这话说得其实并不太真心,无论如何,自家帮了他们,他们却这样回报,若是自家的远房亲戚,荷花早就压不住火了,可这是齐家的亲戚,若是闹开传出去自家苛待亲戚,闹不好还要影响齐锦棠的仕途,所以她也没别的法子,只想着能息事宁人最好。

    “你这话说得口不对心。”齐锦棠与荷花认识这么多年,对她的一举一动都熟悉异常,哪里会看不出她此时的心思,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道,“这还是我认识的荷花吗?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提着菜刀去跟人拼命的荷花吗?”

    “去,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反倒来取笑我。”荷花听他说起以前的事儿,脸上一红,推开齐锦棠的手,“是,我说的不是真心话,可你说该怎么办?这人是你家的亲戚,虽说是远了点儿,但毕竟也有血缘,若是真闹开了,外面的人才不会管谁有理谁没理,只会觉得是你苛待亲戚,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影响你的仕途,眼瞧着这几日上面的官员就要来了,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

    “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就是了。”齐锦棠安抚地拍拍荷花的头顶,“不过是个旁支,而且当年也分了家,还能被他们拿住了不成?”

    “你也别把事儿弄得太僵了,毕竟现在不是在家里,现在又是拨款的关键时候,犯不着以小失大。”荷花见他拿定了主意,也知道这件事的确是齐锦棠出头做更好,如果是自己处置,不管做得好不好、对不对,以后都很容易被人说闲话。

    次日齐锦棠去衙门之后,荷花惦记着宅子那边,叫了丫头备轿过去看看。几个人没惊动旁人,从后门进去,在二楼坐定了才看见齐鹏在院子里跟着张罗忙活,顿时皱起眉头问:“他怎么在这儿?难道不用去读书吗?”

    小真见状道:“奶奶先歇会儿,奴婢下去问问。”没多久就回来道,“奴婢问了个帮忙的,说是大表少爷今日才过来的,以往都没瞧见,说不定是今日先生给了假,未必是偷着跑来的。”

    荷花把这件事按下暂且不提,在二楼屋子里隔着帘子看了一会儿下面的动静,如今这边的生意已经算是比较稳定了,做不来的都已经不再来接活儿,剩下的都是手艺不错已经拿到过钱的,所以人来了都是进门直奔里面去领材料,而不会再院子里东张西望地乱问。

    齐永正此时正在外面跟两个来取细竹篾的老汉聊天,离着远听不清说什么,但是看他们说得十分热络,时不时地三个人还爆出一阵笑声,齐鹏在一旁捆竹篾,时不时地也插两句嘴。

    小真见状翻了翻眼皮讥道:“真是会做人啊,还懂得跟人拉关系,这是为了以后自个儿分出去单干打基础呢!以前怎么就小巧了他,又这份心思当初还混得那么一副凄惨样儿,还来骗取爷和奶奶的同情心,真是人不可貌相。”

    “罢了,这些话就别说了。”荷花抬手止住了小真的话,“他各地混了这么多年,这些钻营的勾当怕是早就做熟了的,只不过以前没有个活络的脑子,也不懂得如何做生意,只能勉强混个温饱,如今看见这么个不用什么大投入的买卖,又不费什么力气,没什么学不来的,自然是会心动。”

    “心动归心动,可人不能不念恩,爷和奶奶如何待他们的,如今翅膀还没硬实呢,就想着要自己飞了,少不得要跌得头破血流的,到时候看他还有没有脸再来找爷和奶奶。”苗儿素来都是宽厚稳重的,极少为了这些闲事口出讥讽,此时也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也是对齐永正不满到了极点。

    “这些话你们当着我说说也就罢了,回家了可别浑说,若是让锦棠哥听到什么闲话,我可不饶你们两个。”这两个丫头与荷花的关系不同旁人,是当初从娘家一起过来的,比起来总是更亲厚几分,所以荷花平时对她们也是比较宽容,尤其是这些个过过嘴瘾的事儿,素来也不会怎么太约束,只要在外面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就足够了。

    “是,奶奶放心。”两个人齐声应道。

    小真忽然指着楼下说:“奶奶,您瞧,下面那两个人好生奇怪,又似乎有些眼熟。”

    苗儿也探头看了一眼,然后道:“这人不是那日在山上遇到过,来找咱们借地儿歇脚喝茶的人,他怎么到这里来了,真是奇怪了。”

    荷花闻言心下一动,也探头朝外看了看,果然是那日的中年男子,此时正围着院子里摆着的竹制品,背着手转来转去地细看,时不时地还朝齐永正问着什么。这人的举动着实奇怪,那日在杨梅林里也是问东问西的,今日又来这里乱转,而且他怎么看也不像是要接手工活计回去做的人,这里头肯定有什么问题。

第四百零四章 尾随跟踪

    荷花心下疑惑,对苗儿吩咐道:“你去家里寻个伶俐的人,跟着那主仆二人,也不用管他们做什么,只把他们都去了哪里,与人都说了什么话,悄悄地记下来回来说与我知道。”

    “是。”苗儿下去安排这件事。

    “奶奶觉得那二人有问题?”小真见荷花这样吩咐,也忍不住又探头细细打量了一番。

    “眼下还不能确定,你去找洪元上来,我有事吩咐。”荷花将小真也打发出去,自个儿的手指轻叩着桌面,以前看电视剧或是小说里总写什么官员下去微服私访,本以为都是瞎编的,难不成还真让自个儿遇到了不成?

    洪元很快就上来了,行礼道:“奶奶您找我。”

    “最近我没怎么管这边的事儿,如今怎么样了?”荷花问道。

    “生意算是比较稳定了,如今还在继续做的基本都是熟手,交上来的东西也没什么可退回去的,质量都是能过关的。”洪元说完面露难色,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不好开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大哥给我捎信儿来了,今个儿叫你上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最近我也不给你派别的活计了,你好好儿地盯着这边,尤其是账目一定要看紧,表老爷他们做什么你不用插手,但是要一五一十地说与我知道。”荷花吩咐道,“这件事只你自己知道就好,别做的太明显让人察觉。”

    “奶奶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洪元行礼后下去。

    不多时,苗儿也回来了,说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让荷花放心。

    荷花依旧没有打扰下面忙着的人,从后楼梯直接下去坐轿回家,打发人到前面去告诉齐锦棠,让他若是公事不忙就回来吃午饭。

    齐锦棠听了下人来传话,虽然手头有东西没弄完,但觉得荷花从来没有来叫过自己,应该是有什么事儿要说,便随意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叫人进来吩咐了几句,提前回去了。

    “有什么事儿找我?”齐锦棠回来的时候还没摆饭。

    荷花正坐在屋里给博荣写信,见他进屋忙放下笔起身儿迎上去,“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衙门里事情都做完了?”

    “没什么急事儿,下午继续做也是一样的。”齐锦棠坐在榻上,扭头看向荷花,等着她说话。

    “这几日咱们县里有个奇怪的人来,那日我跟红佩姐姐去山上散心,正看见他跟一个小厮赶路,下来到草棚歇脚借口茶喝,还问了许多关于杨梅林的事儿,今个儿我又在外面的宅子里看见他,对着竹编的东西问东问西,还问了来领活计的人,问日子过得如何,能赚多少钱之类的。我就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

    “难不成是有人盯上咱家了?你最近就在家里待着,不要随便出门,我会找人查清楚的。”齐锦棠一听就有些急了,两次都是赶在荷花在的时候去,难不成是有什么阴谋?

    荷花闻言一愣,她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过,见齐锦棠满脸的紧张,心下不由得暖融融的,伸手抓住他的手安抚道:“用不着这么担心,我听你的,好好在家呆着,绝不出去乱逛。我已经打发人跟着那对主仆了,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他是针对咱家,反倒更像是……”

    “是什么?”齐锦棠心下谋划着如何着人盯紧这两个人,随口应着。

    “我倒觉得是下来查访的人。”荷花笑着说,“所以我着人跟着他们,也不管他们做什么,只记下来都去了何处、做了什么就好,等晚上回来,怕是就能有个大概的答案了。”

    “你是说……”齐锦棠挑眉道,“那人是下来访查民风民情的?与整修河道拨款的事儿有关?”

    “我只是这样怀疑,听他说话不像是针对咱家,更像是对百姓的生活情况十分关注,我觉得我的猜测该是八九不离十的。”荷花见齐锦棠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的模样,忍不住嘟起嘴,把心里的六七分把握又夸大了几分。

    “你怕是话本子看多了,你当真会有这样的清官不成。”齐锦棠并不甚相信,不过他也不敢太托大,这种事情,总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思忖片刻道,“我还是回衙门叮嘱一下,不管是不是,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出什么乱子。”

    齐锦棠脚步匆匆地回衙门去了,荷花交代下面一会儿把午饭送到前面去,自个儿回到桌旁继续写信。

    晚上齐锦棠回来的比平日晚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用过晚饭之后,苗儿便领了个小厮进来道:”爷,奶奶,这是立明,今个儿是他跟着那主仆二人。”

    “立明给爷请安,给奶奶请安。”立明是头一回自个儿面对主子回话,平时都是在外宅做杂事的,所以忍不住有点儿紧张,跪下磕头之后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不用害怕,今个儿跟着那二人都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就是。”荷花柔声安慰道。

    “是,上午的时候,苗儿姐姐传话来,让小的跟着那二人,他们从咱家外宅出来之后,先是沿着街胡乱走了一会儿,有时候遇到开着门儿的人家,还会停住脚步往里面张望张望,或者是跟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汉聊几句,小的没敢跟得太紧,所以也没听到都说了什么,不过他们说话的人住在何处小的都记下了,爷和奶奶可以差人再去查问。”立明开始还有些拘谨,说着见齐锦棠和荷花都没打断自己,便越说越顺当起来。

    “接着他们又去街上逛了一圈儿,似乎是在找地方吃饭,不过遇到什么铺子也总进去看看东西,问几句价钱什么的,只不过一路逛下来却什么都没买。午饭是在一家小馆子用的,小的没跟进去,只在外面等着的,后来下午他们就还是逛街,一路逛到城西最乱的地方去了,不过今个儿他们运气还不错,没遇到什么地痞混混,一路过来还算顺当。”

    齐锦棠心下暗道,这段时日自己花了大力气整顿这些地痞混混,若是再随便来个人就遇到抢劫或是扒手,那可就真是白费功夫了。

    “……最后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回客栈去了,晚饭是在客栈用的,小的一直守在外面,后来见他们找小二要了热水上去,寻思着应该不会再出门了,小的这才回来。”

    立明说得有些琐碎细致,但是荷花却听得认真,等他都说完了,这才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今日差事做得极好。”说罢示意苗儿给了一串铜板做赏钱,“明日你继续跟着,还是与今天一般无二,不管大事小事,都记下来就好。”

    “谢爷和奶奶赏赐。”立明接过赏钱磕头谢恩道,这可是他头一次得主子的赏,心下自是十分欢喜,不免平白地生出许多干劲儿来。

    荷花忽然笑着说:“你今日做得很好,只要悄悄跟着就是,不要打草惊蛇,明个儿还照着这样做,别一时欢喜就用劲儿过头了。”

    立明顿时被这几句话点醒了,心下后怕,若不是主子特意多叮嘱了这几句,自个儿明天还真保不齐要犯错误,忙磕了头退下。

    “锦棠哥,你怎么看?”荷花给齐锦棠端了一盏茶来问道。

    “如今瞧着,倒真像是你说的那样了。”齐锦棠眉心紧蹙,沉默半晌到底忍不住道,“若真是那位大人安排的,可还真是用了个老土的办法。”

    “不管是什么办法,管用就好。”荷花抿嘴笑道,“不过若真是那位大人,可见应该是个好官。”

    “据传闻,那位大人倒是的确十分廉洁清正,不过缺点就是太过耿直,做事不肯通融转圜,这样很容易得罪上峰和同僚,所以仕途并不算太顺利,不过每每遇到这种,赈灾、水患之类的苦差事,圣上就总会想起他就是了。”

    “这种差事费力不讨好,弄不好就是一身的过错,下面要挨百姓的骂,中间要受各级官员的排挤,上面说不好还要被圣上降罪。”荷花微微叹了口气,“可这种差事,也只能让这样的人来做,正是因为他耿直倔强,不肯与贪官同流合污,才能最大程度的把朝廷拨款用到对老百姓最需要的地方。”

    “你这话说得倒是清楚,可不就是这样。”齐锦棠带着丝苦笑摇摇头,“想当年我也是以这样的人物为榜样,觉得今后自己为官理应如此,但是如今上任到现在,才发觉这样的清官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不求名垂青史,但求无愧于心,咱们比不得那些高官,也没有后台撑腰,做事圆滑通融一些不是过错,只要老百姓能得到实惠就是好事儿,锦棠哥,你说是不是?”荷花笑看着齐锦棠的眸子问道。

    “嗯,你说得对,做事但求无愧于心。”齐锦棠伸手把荷花拉到自己身边,“在我钻牛角尖的时候,也只有你能三言两语就把我拉出来。”

    “因为我了解你、心疼你、而却会永远站在你身后支持你。”荷花侧身偎进齐锦棠的怀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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