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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名指的束缚     欢田喜地txt下载     欢田喜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章 穷山恶水出刁民

    那帮差役很快就走到了近前,荷花也没去看他们,只扭头去看另一边摊子上的东西。

    那些人见荷花身边丫头婆子的围着,衣裳也不是平常人家,自然就往边上让过去,两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零头的那个差役忽然一把扯住那妇人的背筐,喝道:“想混过去,可没那么容易!”

    苗儿见状忙道:“差爷,这是我家奶奶雇了来背东西的,是个哑巴也不懂规矩,莫要冲撞了您。”

    那差爷皱眉看向荷花,很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扫了旁边的几个丫头,摸摸下巴道:“背得什么东西?”说着就朝这边挤过来,朝几个丫头身边乱蹭。

    几个小丫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都吓得直往后缩,小真赶紧拦在荷花面前。

    苗儿从袖中掏出五钱银子,塞到那人手里道:“不过是些女儿家的玩意儿,我们刚到贵地不久,瞧着什么都觉得新鲜,一时间也不知道走到何处了,我家大人在烟波楼吃酒,也不知该往那边走?”

    那差役听了这话,接了银子退后两步,朝苗儿打量一番,抬下巴朝东边示意道:“顺着湖边的路下去就是。”说罢把那银角子在手里抛了两下,招呼身后的人继续去收摊位费。

    经过这一回折腾,荷花也不敢在外面乱逛了,赶紧招呼下人雇轿子回家,回头见那妇人,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街上,于是问:“这位嫂子,你怎么称呼?家在哪里?自己一个人出来的吗?”

    “民、民妇夫家姓王……”

    “原来是王嫂子。”荷花点点头道,“家离得可远?我打发人送你回去可好?”

    “家、家在老远的山里……”王嫂子的情绪终于平复些,这才完整地说出话来,“家里男人前几年摔坏了腿,这几年都不能跑山赚钱了,所以只能在家做些小东西,我背出来卖贴补些家用。”

    荷花听了这话也有些感慨,今个儿是八月十五,本就是:“这个时辰再回山里肯定来不及了,夜里山路怕是也难走,王嫂子若是信得过我,不如到我家歇一夜,明早再做打算?”

    领着人回了家,荷花心里反倒有些嘀咕起来,但是遇见这样的情况,若是不伸个援手,也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儿,便把她安置到院子后的院子,嘱咐小真陪着,莫让在家里乱走乱逛。

    到家安置好王嫂子又换了衣裳,见齐锦棠还是不见影子,荷花先领着人在后院的桂花树下摆了木榻和小炕桌,将月饼和各色菜式都摆下,又备了坛惠泉酒,便打发马勇和洪民两家人自个儿回去团聚,领着苗儿在榻上歪着说话。

    榻下点了个小炉添了药熏蚊虫,浓烈的花香差不多完全压过了药气,夜风凉爽,比屋子里更觉得舒坦。

    齐锦棠回来的时候已经几乎到亥初时候,急急地朝后面走,心道不知道荷花有没有睡着,心下十分抱歉自己回来的太晚。谁知进屋上楼,竟一个人都没有,心下着急,扬声道:“荷花,苗儿?小真?”

    马超从门房那边过来道:“爷,奶奶跟苗儿姐姐似乎在后院儿呢!”

    齐锦棠忙沿着后花园的小路寻过去,果然转过假山就瞧见了灯光,走近一瞧,荷花早就歪在榻上睡熟了,苗儿坐在另一边,也撑着头坐着睡了。凑近一看,荷花的手背和脸颊上都被蚊子叮出了小红包,她也浑然不觉的,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睡梦中甚至抿抿唇露出个笑容。

    齐锦棠轻拍了苗儿的肩膀,把她惊得一跳,睁眼看清楚面前的是谁,刚要开口就被他制止了,挥手示意她自个儿离开。

    苗儿走了之后,齐锦棠把炕桌往旁边挪开,自个儿也撩起衣襟上了木榻,顺手从边儿上扯了根儿草叶,朝荷花的鼻尖扫了几下。

    “嗯……”荷花哼了一声,抬手想要把面前的东西挥开,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那种熟悉的触感让她没有丝毫的抗拒,下意识地扭头钻进了齐锦棠的怀里,寻了个平常习惯的姿势准备继续睡觉。

    “这么好的月亮,就照着你睡得跟个小猪似的?”齐锦棠伸手捏捏荷花的鼻子。

    荷花这会儿有些清醒了过来,闭着眼睛在他身上嗅了嗅:“怎么没带些脂粉香气回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脂粉气。”齐锦棠搂着荷花靠在榻边的软枕上,伸手点了点她脸上的蚊子包,“倒是你,干嘛躺在园子里喂蚊子。”

    “呀,我是说脸上这么痒,该死的蚊子……”荷花揉了揉脸颊,不过仰头看见月光下的桂花树,看着略有些醉眼却温柔地看着自己的齐锦棠,也不去管什么蚊子还是虫子的,眯起眼睛道,“有树、有花、有酒还有你,这样的日子,给什么都不换。”

    两个人趁着月色,浅酌了两杯,庆祝两个人婚后的第一个中秋。

    次日早晨,齐锦棠宿醉还没起身儿,小真进来见荷花已经穿了家常的衣裳在外间写字,忙上前道:“奶奶,那王嫂子一大早晨就匆匆地走了,说要急着回家怕家人着急,可非要把背筐里的东西都留下了,说谢谢奶奶救了她,还说她昨晚瞧见苗儿姐给那人银子,说若不是她就不会白花这个钱,说自家穷只能留下东西,权当是还那银子钱……”

    她说着抬手抹了抹眼角道:“奶奶,奴婢昨个儿跟王嫂子聊了好久,她真的很可怜,男人伤了腿不说,儿子生下来就是哑巴,如今才刚六岁,也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才好呢!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些差役真是太嚣张了,奶奶得告诉爷,好生儿惩治他们才行。”

    荷花听了这话神色一肃,对小真叮嘱道:“以后这些话,想说也只能对我说,不管在外头看见什么,不许去跟爷面前告状,你也去告诉家里另外的人,若是谁敢这样,我第一个不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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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备宴

    小真对荷花的这个决定还是有些不太理解,嘟着嘴问:“奶奶,人不都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咱们爷如今是知县大人,整个县里都归他管咧,难道就由着那些人欺负百姓都不能管?”

    荷花听了这话也没着急,先吩咐人带着东西去追王嫂子,人家辛辛苦苦等着卖钱活命的,自家留下也不像个话,然后才回头对小真道:“你以为当官就跟在家管下人似的?看谁不好就打出去了事?若是有那么简单,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去做官了,还用得着寒窗苦读,用得着去科考?”

    “那……”小真觉得荷花说得也有道理,但是这个弯儿还是有些转不过来。

    “那你听没听说过另一句话,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荷花见她一脸迷茫的样子便又道,“咱们是初来乍到的,连你们出去买菜都觉得听不懂他们说话,不识得买得是什么菜,爷也是头一次来这里,对着的都是那些当官办差的人,岂不是比咱们越发难做,尤其是捕快差役,大多都是当地人,他们的亲友关系盘根错节的,爷若是一上来就都打罚了,那以后如何办差?”

    小真听了这话才算是觉得服气了,点点头道:“奴婢明白了。”随即又问,“中午的时候各家的夫人来赴宴,奶奶看摆在哪里好?”

    “就摆在第一进的花厅里,正厅摆一桌,左右偏厅也摆上,总是得有丫头婆子们跟着的,小戏就摆在院儿里,让她们把东西都放在西厢房,在那边勾脸换行头,打发人看住了,不许她们乱走,更不许往后面去。叫紫苏、紫菀也跟着你们打个下手、跑跑腿什么的,年纪小也得开始历练起来,不过别让到客人面前去,免得错了规矩。”荷花说罢又翻出之前拟好的菜单子,打算再斟酌一二,“碗碟千万要仔细,都是成套的,若是砸了可不是顽的,你下去准备吧,叫马勇家的进来。”

    不多时,马勇家的就进来道:“奶奶,您找奴婢。”

    “请来帮忙的厨娘可都到了?”荷花问。

    “都到了,奶奶放心,都是刘妈举荐来的,手艺如何还不知道,但人都是老实本分、干净利落的。”马勇家的忙道,“这会儿在厨下收拾食材,准备等会儿做菜呢!”

    “嗯,都是要入口的东西,你都盯紧了,千万不能出差错。”荷花低头看看菜单子,“这些菜都没问题吧?”

    “都是跟刘妈商议过的,说是又合规矩又好吃,奶奶不用担心。”

    马勇家的刚来没多久就操办事情,自己心下其实也有些紧张,但是厨下可是个油水多又不用总在主子面前立规矩的差事,她心里是打定主意要保住这个差事的。

    其实她也看出来了荷花对她并不放心,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刚接触,不可能一下子就成了自己人,所以她这回的差事更是一百二十分的上心,只要能办好了,就能让荷花对自己放心许多。

    所以从荷花屋里出来之后,她到厨下又再三叮嘱,每一道菜的材料都亲自检查了一遍,又道:“你们全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做事,奶奶已经说了,今天若是做得好可是有赏的,以后家里有事儿说不定还叫你们,别因为这一次做什么偷奸耍滑的事儿,断了以后的交往,吃亏的是你们自个儿。”

    几个请来的厨娘都忙应了,七嘴八舌地道:“这是知县大人家里的事儿呢,我们怎么敢马虎。”

    “就是,可万万不敢的,一定好好效力。”

    “行了,都做事去吧,等会儿奶奶说不定要亲自来厨下查看,可警醒着。”马勇家的说罢自个儿扭身出去了。

    跟刘妈关系好的一个厨娘见状便道:“这才刚来都把自己当个大管事似的了,真是不知羞臊,她自己也不知道会做个什么,便对咱们指手画脚的。”

    “你管人家会做什么,她是主家的家生奴才,这就是最大的凭恃,哪怕她一个菜都做不出呢,也照样把着厨房的钥匙。”另一个年轻白净些的妇人撇嘴说,其余几个人越发附和。

    刘妈见几个人说个不停,赶紧制止道:“都多干活少说话吧!爷和奶奶人都很好,你们若是有造化见见就知道了,马勇家的是爷的家生奴才跟过来的,如何能怠慢,人家本就是做管事媳妇,咱们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正经。”

    这些话让在窗外的苗儿听了个正着,心下觉得这刘妈妈果然是个老成可靠的,孙大人没雇错了人,这才故意放重了脚步过来,果然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刘妈先笑着招呼道:“苗儿姑娘过来了,可是奶奶有什么吩咐?”

    “爷起身儿了,奶奶让我过来取早饭。”苗儿把还温在锅里的粥罐取出来搁在食盒里,又把几碟沁在井水里的小菜都一一放进去,又拿了几块月饼,便拎着食盒走了。

    回到屋里的时候,齐锦棠已经起身儿换好了衣裳,坐在榻上不知跟荷花说着什么,苗儿在楼梯口就先放重了脚步,又开口问:“奶奶,早饭给爷摆在哪里?”

    “拎进来吧,就摆在炕桌上吃就是了。”荷花说着把炕桌上的东西拢到一边,让苗儿摆了早饭,自己一边帮齐锦棠布菜一边继续问道,“那马县丞、王主簿、刘推官、曾典史都是什么样的人?之间都有什么瓜葛?”

    “怎么好好的想起问这个。”齐锦棠就着藕齑吃了口粥说,“这莲藕倒是好东西,全身上下都能用,味道也好,可惜咱们北边儿没有。”

    “要是想生藕怕是也能生的,只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开花结莲蓬呢!”荷花随口应了一句,“今个儿不是要接待那几家的太太,我这儿正发愁怎么安排呢,也不知道她们各自都是什么来历和关系,所以问问你,我心里好有个底儿。”

    “其实我才来几日,也看得不甚清楚的,只知道那马县丞、王主簿和刘推官都是南方人,只有曾典史是从北方过来的,平素有些别人受排挤,另外三个人却又不像关系十分和睦的样子,背地里怕是还有矛盾,我听人说那个刘推官其实是个有真本事的,断案算得是一把好手,当初在省府里做过事情的,可后来不知怎的,竟给发落到这个小地方,所以为人总有些傲气和不合群。”

    “可是咱们头一天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在廊下喝酒的人?”荷花回忆着问,“似乎跟别人都不太一样。”

    “对,就是那个。”齐锦棠笑着说,“不知道他夫人是什么样儿的,我倒是很想笼络他的,不管脾气性情如何,至少是有真本事的。”

    “那我多跟他的夫人亲近试试,希望能大家和睦些,总会给你有些助力的。”荷花又跟齐锦棠问了些前面官衙的事儿,找了衣裳出来让他换了去前面办公,自个儿到厨下去看看席面准备得如何,看着已经拆开放在一边洗净备用的碗碟,她忽然道:“去把花厅里的大桌撤了,半弧形的摆六张小桌,饭菜都分开单独上,这样看戏方便。”又嘱咐厨下道,“把菜都分装六份儿,汤也用盖罐分开装着,动作都快着些但是别慌,打破了盘盏可不好配。”

    这边正叮嘱着,前面有人传话来说:“奶奶,有顶轿子已经进了街门,怕是马上就到了。”

    荷花掏出手表看看时辰,离自己帖子上的时候还差小半个时辰,这人来的倒早,说着打发苗儿出去迎,自个儿回房飞快地换了外衣,头发都是早就理好的,这会儿只要加些插戴便好,然后到花厅门口迎着。

    第一个来的正是曾典史的夫人,衣裳倒是比上次穿得鲜亮,一身儿亮紫色的儒裙,外面套着前藕荷色的罩衣,头上的插戴倒是比荷花还多几支,进门便十分虚地笑着客套道:“齐夫人,我来的早了些,想看看可有什么能帮你的!”

    “曾夫人太客气了,今个儿我下帖子请你们,你们便都是客,哪有让客人反过来帮忙的道理。”荷花迎了她入内,因着旁人还没到也没引她入席,两个人先去偏厅坐着说话。

    “大忙也帮不上,只不过仗着咱们先见面认识过了,等会儿来了人我也好帮夫人介绍一二,免得不识得都尴尬不是。”

    曾夫人这句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荷花听了也对她报以了感激的笑容:“到底还是姐姐想得周到,我若是有什么不懂规矩的地方,还望姐姐多提点于我。”

    “可是不敢,您请我们那是天大的脸面,大家都是姐妹,以后一处说笑取乐,说什么规矩就见外了。”曾夫人明显没了上次来时的拉拢,只说了些平常的客套话,两个人一边吃茶一边等着另外几个人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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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丰年》——桂仁——穿越了,又重生为农家萝莉,眼看富贵无望,种田太累,爹娘拖累,无肉下炊,身为一个不学无术的吃货,真心表示鸭梨山大!神奇小石头,快开花吧!

第三百六十二章 明刀暗枪

    半个时辰内,另外几个人也陆陆续续都到了,曾夫人一一给介绍,荷花也都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最先到的是华捕头的娘子,华捕头虽然官职不高,可是一来是当地人,在县城里亲友故旧极多,二来对县里的衙役、混混,都很是清楚,所以谁也不敢怠慢于他,自然华娘子也就得以跻身官太太的行列之中。

    华娘子是个身材矮小的女人,却并不瘦弱,穿了件桃红并蒂莲纹的绸衣,紧紧地裹着她圆滚滚的身子,举手投足间都让人担心会不会听到衣料撕裂的声响。

    她皮肤黝黑,被桃红色衬得脸色更是奇怪,头上插戴得满满当当,走路的时候脖子都满是僵硬的,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生怕一不小心掉了头面。

    荷花觉得曾夫人在介绍华娘子的时候眼中满是不屑和嘲笑,她看着这么个人儿也憋笑憋得有些辛苦,但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地上前迎接道:“华娘子快里面请。”

    “见过齐夫人。”华娘子的礼数到还算周全,只不过稍稍一动头上就叮当作响,让旁边的人看得好不辛苦。

    接下来到的是刘推官的夫人姜氏,是个高挑身量的女子,模样并不算好看,但是皮肤白皙眉眼细小,倒还算耐看,穿着石青弹墨缠枝莲纹大袖上衣,白色挑线裙子,头上只简单地插了两支簪子,越发显得皮肤剔透,很清淡雅素。上前行礼也是神色淡然,然后自个儿便坐到窗边,对另外三人并不理会。

    荷花见已经来了三个人,加上每人又带着两个丫头,将屋里站得满满,便笑着说:“我家这里有丫头伺候着,几位姐姐带来的丫头,便让她们的到西面偏厅去喝茶吃果子可好?”

    “你倒是偏疼她们。”曾夫人闻言笑笑,扭头对自己身后的两个丫头道,“跟着去吧,我这里用不着你们伺候。”

    另外两个人自然也都没有别的意见,白芷便上来行礼道:“几位姐姐跟着我来吧!”

    曾夫人见到白芷,“呦”地一声,招手道:“这丫头可真俊,来,过来给我看看。”

    白芷红着脸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夫人。”

    “快起来。”曾夫人一把拉住了白芷的手,扯到自己身边,嘴里啧啧出声道,“看看这孩子出落得,可真是水灵灵的,那里像个丫头,到像是个富家小姐,看这细皮嫩肉的。”说着扭头对荷花道,“齐夫人都舍不得这丫头做活儿吧?”

    荷花笑着说:“前几日还玩笑说,给她打个莲花座摆在家里算了,这么水灵的模样,哪个舍得使唤她。现在不过跟着我身边识几个字,学些针线罢了。”

    “今年多大了?”曾夫人还不肯放手地问。

    “回夫人的话,奴婢今年十二。”

    “才十二岁,我瞧着模样还以为都十三四岁呢!”曾夫人似乎有些惋惜地放开手道,“去吧,你们自去吃茶说话,用不着在这儿立规矩了。”

    一旁的华娘子忽然道:“曾夫人这么喜欢这丫头,跟齐夫人讨回去给曾大人不好?”

    曾夫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沉着脸道:“华娘子这话是从何说起,这丫头不过才十二,跟你家女儿差不多的年纪。”

    华娘子听她把自己的女儿跟个丫头相比较,脸色顿时涨红起来,眼瞧着就要发作的模样。

    荷花正要起身儿圆场,外面忽然来报:“马夫人到。”

    马大人是县丞,在县里仅次于齐锦棠的位子,听说马夫人到了,两个人都住了口,跟着荷花起身儿去迎。荷花顿时想起第一日到县衙,看到的那个贼眉鼠眼自称是县丞的人,心道不知道他的夫人是什么模样的。

    迎出花厅门不久,便瞧见进来一个年轻女子,身后跟着两个丫头、两个媳妇子,想来该是马夫人。等人走进细看,模样生得倒是不错,脸颊颧骨处有些不易察觉的麻子,像在白纸上撒了几粒白芝麻似的。

    她上前人未开口就先露出了笑容,眉眼弯弯的样子倒是有些喜庆,见礼后就拉着荷花的手道:“早几日就想来看你,可我家老爷说,人家刚安顿下来你去凑什么热闹,反倒显得没家教似的,我便没敢登门,可心里却一直想来的,好在你下了帖子请我,不然我可要在家憋死了。”

    这话一出,曾夫人的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这么多人里只有她提前来看过荷花,这会儿这话岂不是明摆着说她没有家教,可偏生又没有指名道姓,她若是发作反而是自讨没趣,一口气憋得胸口生疼。

    “大日头的,快别在外面站着了,咱们进去坐着说话儿。”荷花忙叫人进屋,又招呼丫头给马夫人上茶。

    马夫人端起茶碗,掀盖箭里面茶水银澄碧绿,茶叶大多数在缓缓下落,在杯底缓缓绽开,闻起来清香袭人,轻品,入口微涩却回味甘甜持久,不由得赞道:“上好的碧萝春,果然是好茶。”

    华娘子顿时夸赞道:“果然不愧是马夫人,只尝了一口就知道是什么茶,咱们只觉得喝着好喝,却也说不出个名堂来。”

    马夫人闻言顿时面露得意道:“碧萝春乃是茶中上品,齐夫人的这茶更是上品中的上品,实属难得。”说道这儿突然笑道,“来之前我还怕喝不惯北方的茶,特意叫丫头带了今年新的明前龙井来,谁知道齐夫人这里竟有这样的好茶,倒是我小家子气了。”说罢抿嘴看着荷花,似乎想看她有什么反应一样。

    荷花听了这话却并没有生气,眉梢都没动一下,只微笑着说:“雨前是上品,明前是珍品,俗话说明前茶,贵如金,这明前龙井若还不是好茶,还有什么称得上好茶,不过今个儿已经冲了这碧萝春,再泡龙井也没那个必要了,不过既然马夫人都带来了,倒不如就留下,我叫人包些碧萝春给马夫人带回去,你看这样可好?”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说起来还是我占便宜了呢!”马夫人勉强笑笑,随即转移话题道,“王夫人怎么还没到?这都什么时辰了?”

    “我已经打发人出去迎了,许是没找对巷子。”荷花扭头对苗儿道,“你让唱小戏的都准备起来,王夫人到了咱们就入席开戏。”

    “是!”苗儿下去传了戏,把戏单子捧上来道,“奶奶和几位夫人先看看戏单子解闷,想想点什么戏也好的。”

    “齐夫人身边的丫头一个个都机灵。”曾夫人夸了一句,朝苗儿打量了几眼,觉得没有白芷那么好模样,就接过戏单子细看。

    马夫人却为了这句话没缘故地不悦起来,皮笑肉不笑地扭头对自己身后的丫头道:“你们两个都好生看着人家怎么做事、怎么说话的,跟着好好学着,下回我摆酒请客,你们也都给我机灵点儿,若是得不到人夸赞,回头就打了你们出去,再买好的进来。”

    曾夫人被噎得不行,本来是捧着荷花的一句话,倒得罪了马夫人,还把荷花也牵扯其中,气得只低头盯着戏单子也不再出声。

    荷花却好似什么都与自己无关似的,笑着跟一旁的刘夫人道:“不知道姐姐平时都喜欢听什么戏?我从北边儿刚来,看这戏单子也不知道什么好听,不如姐姐教教我可好?”

    “我爱听倩女离魂里的调笑令和长生殿中的南扑灯蛾,旁的也没什么了解,再看她们点什么罢了。”刘夫人虽然一直冷冷淡淡的,却也没落荷花的面子,说罢见已经有丫头捧着笔墨上前让她勾单子,似乎颇有些意外地看看荷花,提笔在那两出戏前面画了个圈,便搁在盘中。

    曾夫人见刘夫人很给荷花面子,顿时就凑到这边来,也提笔勾了两段戏道:“刘夫人喜欢听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我倒是喜欢热闹的,这段张鼎智勘魔合罗中的混江龙极热闹,齐夫人等会儿听听看。”

    马夫人见她们这边说得热闹,只有华娘子还在自己眼前讨好,瞥了她一眼问:“你点什么戏啊?”

    “咱们清溪县里哪出戏马夫人没听过啊,我怎么好班门弄斧,自然是请您点几出好听的,咱们也跟着沾沾光的。”华夫人恭维地笑着说。

    马夫人抬手抿了抿额角的碎发,有些得意地说:“我倒是常听戏的,只不过听的多了,一时间倒是也不知选什么好呢!”对着戏单子装模作样了半晌,见没别的人来捧场,才悻悻地勾了几出丢在一边。

    这时半夏引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进来,个子不矮却极其单薄,脸色苍白的厉害,身后只跟着一个姑娘,却也不像是丫头的打扮,就只有王主簿的夫人还没到,自然就该是这个了。

    荷花忙起身儿朝外迎,其余人也都跟着起身儿出去,马夫人不等大家互相见礼就道:“你身子不好打发人来说一声便是了,何苦折腾到这么晚才来,大家都到了只等你一个人。”

    王夫人喘了两口气却没说话,倒是她身后的小姑娘道:“我娘不过是老毛病发了,已经歇了几日不打紧了,今个儿是知县夫人第一次下帖子请客,如何敢不来拜见。”

    荷花这才知道这小姑娘是王家姑娘,便上前扶着王夫人的胳膊道:“身子不好咱们就不见礼了,先进屋坐着歇歇,我招呼人上菜,咱们一边吃一边看戏。姐姐怎么连个丫头都没带?多两个人照顾总是好的。”

    “丫头们让留在外面车上了,带进来给你添乱,何苦的呢,我有个闺女在身边伺候,不比丫头强嘛!”王夫人果然是精神不济,说这么几句话中途都要喘上几次。

    苗儿赶紧上前接手,把王夫人扶着到屋里坐下,荷花也招呼其他人都入席,打发人去叫王夫人的丫头进来吃饭,又叫人安置好来的车夫和随从。

    荷花自然是坐在中间靠东的桌子,马夫人与她并排,荷花东边是王夫人,再过去是曾夫人,马夫人的西边依次是刘夫人和华娘子。

    厨下得了消息也开始上菜,小戏的锣鼓开始敲起来,菜也开始上桌,一共十六道菜,四冷八热,两盘点心并两道汤。

    院子里小戏已经开始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屋里的菜也是一道道上来,四个冷菜是醉腌螃蟹、白切鸭肉、红丝水晶脍、豆芽菜拌海蜇。热菜是三鲜笋炒鹌子、煎三色鲜、清蒸糟鲥鱼、山药肉圆、酒醋蹄酥、酱烧鸭、五味面筋、爆羊生肚。两盘点心是藕粉桂花糕和杏仁酥酪,两道汤分别是鸡皮酸笋汤和蛤肉百合玉竹煲。

    荷花一边打点着精神在她们几个人明刀暗枪的嘴仗中周全,一边还要招呼着大家吃东西,应付她们的各种问题,一顿饭吃得好不累人,直到大家都撂筷子,荷花扫了一眼,人家嘴里该说什么说什么,却也都没耽误吃东西,只有自己面前的东西动的很少。

    马夫人扭头一看便道:“难怪咱们几个里就齐夫人最瘦,看人家才吃多少,咱们一个个大肚子汉吃了多少。”

    荷花忙道:“我早吃得晚,这会儿还不饿呢!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吃好,主要是招待你们的。”

    曾夫人先赔笑说:“自然是吃好了。”

    “难得吃到这么丰盛的席面,我十分喜欢这道蛤肉百合玉竹煲,却不知道齐夫人舍得不舍得把方子抄一份给我。”刘夫人让人意外地也附和了一句。

    “这自然不难。”荷花招呼人把席面撤了换上六安茶,招呼人在东屋备下纸笔,让苗儿回房取了方子,当场抄了一份儿递给刘夫人。

    “齐夫人的一手字写得可真好。”刘夫人朝荷花又多看了两眼,“人都说字如其人,夫人的字写得秀气中不掩劲道,果然难得。”

    “刘夫人谬赞了。”荷花将方子递给她,坐回去之后又关心地问,“王夫人中午的饭菜吃着可还受用?”

    王姑娘道:“多谢夫人关心,我娘也是极喜欢这道蛤肉百合玉竹煲,比平日多用了许多。”

    “那我也送份方子给你,只不过王夫人身子弱,还是先拿给大夫看看再用为好。”

    荷花说罢不等起身儿,就听那王姑娘道:“不敢劳动夫人,我自个儿去抄了来就好。”

    “小真,伺候王姑娘去抄方子。”荷花就也没推辞,继续坐下跟那几个夫人一道听戏。

    方子抄好之后,王夫人就起身儿告辞道:“我身子不好坐不住,就不在这儿扰大家的兴致了,你们听戏,我先回了。”

    马夫人闻言哼了一声道:“身子不好本就不该出来乱走的,上回在我家吃了顿席面回去就说不舒服,躺了好多天才起身儿,咱们之间彼此熟悉倒也罢了,齐夫人可不知道你那药罐子似的身子,若是你回去再躺倒了,让人家脸上如何好看。”

    王姑娘听了这话小脸儿涨得通红,手也缩起来在袖中紧紧地捏着,但是被王夫人起身儿挡了一下,才渐渐喘匀了气息,扶着王夫人给荷花行礼后告辞。

    荷花把人送出到二门门口,又打发苗儿好生扶着送出去,这才又回来陪着剩下的四个人,刘夫人不知怎么的坐到了王夫人的位子上,挨着了荷花的桌子,华娘子也趁机蹭到马夫人身边,对她各种溜须拍马。

    刘夫人等荷花回来,便开始给她讲台上这出戏的大概前因后果,两个人一时间倒说得热络。曾夫人在最边上屁股就有些坐不住了,扭了几下,终于忍不住起身儿道:“我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我也得先告罪回去了。”

    “曾夫人点的第二出戏还没唱到呢怎么就要走?”华娘子问,“之前也没听姐姐说有什么事儿,怎么突然就想起事儿了?”

    “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如以往好用,这可不就是突然想起来的。”曾夫人一说出了要走就更坐不住了,直接起身儿跟荷花告辞道,“扰了夫人的兴致,实在该死。”

    “以后咱们都在一处,聚的时候多呢,何必急在今日,家里有事自然是要先回去的。”荷花也同样把曾夫人送到二门口。

    回来还没进屋就听华娘子自作主张地把曾夫人点的那出戏去掉了,换成刚才马夫人点的另一处,还笑着说:“那人素来没什么品味的,只以为戏都是鸡飞狗跳的才好看,却不知那唱腔唱词才是最耐人品味的,不过那种戏,给她听也是对牛弹琴的。”

    马夫人抬起扇子掩嘴浅笑,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奉承。

    荷花心下好奇,这个马夫人就算是县丞夫人,也不至于华娘子这般不顾廉耻的讨好奉承吧?也不知道娘家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刘夫人像是看穿了荷花的心思似的,不等荷花坐下来,她先起身儿道:“齐夫人,我想去更衣,不知道哪里方便?”说着朝荷花使了个眼色。

    荷花会意道:“我陪你进去吧,正好我也想更衣。”

    两个人到了后面都收拾利索,出来净手后,刘夫人才道:“那马夫人的娘家,是咱们省府数一数二的大茶商,虽说她是庶出,可她娘在家受宠,所以手里钱多,自然是有底气的,马大人的这个官位,就是她家花钱给买的。”

    “原来是这么个缘故。”荷花听罢恍然,却又奇怪为何她会同自己说这些,见她这么坦诚,便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道,“多谢刘夫人告知,只是不知道,刘夫人为何会告诉我这些话?”

    “你倒是个爽快的人,我果然没看错。”刘夫人笑着说,“我家大人这几日回去总说,齐大人是个不错的上司,我今日来也是想看看到底如何,见到夫人如此,果然信了夫君的话。”

    “夫人这话说得倒是奇了,为何看见我却知道我家大人如何?”荷花越发纳闷地问。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自然是看得出的。”刘夫人抿嘴一笑,倒是多了几分温柔的模样,看起来很是耐看。

    荷花闻言也笑了,回道:“那我看夫人也如看到你家大人,想来该是个好官,难怪夫君同我说,刘大人是个有真本事的。”

    两个人几句话顿时就拉进了距离,刘夫人也不似之前在外面那么冷冰冰的,但对荷花的称呼却还是不改道:“夫人有空去我家做客,我家地方小,请不起那么多人,我就也懒得下帖子办席面,叫她们去了反倒招人嫌弃。”

    “好,我一定上门叨扰,若是以后去的多了,你该嫌弃我了也说不定。

    两个人说这话从后面出来,让马夫人很奇怪地看了她们二人一眼,挑挑眉梢道:“我一直以为刘夫人是个冷美人呢,都一次也没冲我笑过,没想到也有不冷的时候,看着跟齐夫人倒像是旧相识似的。”

    这话说的就着实有些不太客气,且不说刘夫人的模样怎么样都跟美人挨不上边儿,而且这话也似是在说她攀知县夫人的高枝儿似的。

    荷花笑着接过来道:“是我话多,缠着刘夫人问东问西的,问了傻话惹得她笑话呢!”说罢不等马夫人再问,立刻转移话题道,“这会儿台上唱的是什么?我们进去这片刻就换了戏了。”

    “这就是马夫人刚点的,牡丹亭的唱段集贤宾。”华娘子在一旁插话说,“这戏十分好听,齐夫人也听听看。”

    “既然是这样,大家快都别作声,我得好好听听。”荷花一句话就把马夫人后面的说辞都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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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下午时分送走了几个夫人,荷花让苗儿盯着收拾前面的杯碗盘碟,自己回到后面卸下了头面,随手拆了头发,就歪在床上懒得起身儿,伸手揉了揉都有些笑僵了的脸颊,叹气道:“这日子过得可真累。”

    小真提着热水进来,在铜盆中兑好了温水,拧了帕子给荷花擦脸,伸手帮她揉着肩头和脖子道:“奶奶才跟她聚一次就觉得这样累了,那以后可怎么好,她们几个怕是都要回请的。”

    荷花抬手扶额,躺平身子直了直腰说:“以后习惯了也许就不觉得累了,我对着几个夫人都累得慌,爷在前面也只有更累呢,所以咱们可不能给爷找麻烦。”

    小真听了这话鼓了鼓腮帮子道:“奶奶,您早晨说得奴婢都记得呢,才不会胡乱在爷面前说话了呢!”

    “记得就好!”荷花在她脸颊上捏了一记,去给我拿点儿吃得去,晌午坐着吃不下饭,这会儿人都走了我倒是饿得很。

    小真掩嘴笑道:“奶奶是被那几个人呕得吃不下吧?”说着跑下楼去给荷花弄吃食去了。

    荷花这会儿想起早晨打发去追王嫂子的马超也不知回来了没有,便扬声道:“来人!”

    半夏上来问:“奶奶有什么吩咐?”

    “你弟弟回来没?”荷花问,“让他去追王嫂子把东西送回去,回来了也没见给我回禀一声。”

    今日家里人手不够,半夏跟着在后厨大半日,忙得晕头转向的,这会儿听了这话忙道:“奶奶莫要跟他生气,奴婢这就去问问。”

    等半夏跑出去一问才知道,马超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只有她爹马勇在门口,还稀奇道:“不是奶奶让他出去办事?”

    “奶奶让他去追昨晚住在咱家的王嫂子,把东西给人还回去,他走了快一日了还没回来。”半夏急得跺脚道,“这可怎么好,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马勇一听这话也有些着急,对半夏道:“你先去回了奶奶,我去找你洪大叔帮我看门,我出去找找看。”

    半夏到里面跟荷花一回禀,荷花也有些担心,她以前在书上看说江南这边多骗子拐子的,虽然马超不是个小孩子,未必会被拐子盯上,但是若是遇到骗子也不好说,忙道:“快打发人出去找!”

    马勇套车出去在城里找了一大圈,也没见到个影子,最后到各个城门去问,终于在西城门处问道,早晨是有个十几岁的少年驾着有县衙徽记的马车出城去了,因为车上有徽记,所以门口的差役也没拦下问个清楚,那守门的有些紧张地问:“该不会是什么偷了马车的小贼吧?”

    马勇赶紧摇头道:“是知县家的门子,早晨被主子打发出去办事,看这么晚还没回来,主子着急所以叫我来打听打听。”说着塞给那守门的几个铜板道,“若是瞧见他赶车回来,就叫他赶紧回家,莫要再耽搁了。”

    “好嘞!”那差役收了铜板,掂了掂高兴地说,“放心吧,一定……”话还没说完忽然一把拉住马勇道,“大哥,你瞧,那远处过来的可不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小哥儿。”

    马勇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儿子驾车从远处过来,赶紧跳脚招手,让他快些进城,进来后一把揪住就问:“你小子跑去哪里鬼混了,奶奶在家急得叫人出来找你呢!”

    马超猛地抬头问:“奶奶担心我让找我的?”

    “你小子搞什么,让你出去追个人,跑得一天都没了影子,要不是你姐出来问我,我还不知道你小子没影了呢!”马勇说罢又开始心疼刚才的几个铜板,“你若是再早一会儿回来,我就能省下几个铜板了,真是的,一点儿都不让我省心……”

    “好了,赶紧回家吧,奶奶还等着回话呢!”马超一扬鞭子,加速朝家里去了。

    到家之后就忙进去回话,在楼下被苗儿拦住道:“奶奶在上面歇着,你有什么话便跟我说就是了。”然后又皱眉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后回话只到二门口处,叫人把消息递进来就是了,自己进来乱走想什么样子,被人家看见了说咱家没有规矩。”

    马超被说得脸上一红,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地朝楼梯口看了一眼,这才道:“我早晨追上王嫂子之后,问了她家得走一天的路才能回去,我便送了她一程,送到她家入山的路口,让她自己进去,我又折返回来的,所以才这么晚了。”

    苗儿听了这话脸色稍霁,这时候楼上传来脚步声,马超赶紧扭头去看,却见是小真下楼来问:“马超,王嫂子的东西她拿回去没?”

    “拿回去了,我给送到山口,剩下也不用走太远了。”马超不太有精神地回道。

    小真倒是喜得说:“那就好,我还担心着呢,其实王嫂子的身子也不太好,我看她晚上一直在捶腿,我还担心她自己走回去能不能坚持住呢,幸好你好心,把她送回去了,我也放心了。”说着转身回去道,“我去告诉奶奶一声,免得她担心。”

    马超抬头见苗儿神色有些不悦地看着自己,忙转身离开了。

    苗儿这才上楼道:“奶奶,那个马超有些不知道规矩,让他回话就直接跑进内宅来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十三岁了,这样总归是不好的。”

    “嗯,你斟酌着处置就是了。”荷花不太有精神地翻了个身,“你们都下去吧,我歇一会儿。”

    小真看着桌上摆好的饭菜道:“奶奶,那您不吃饭了?”

    “嗯,不吃了……”荷花话没说完就已经睡着了。

    苗儿示意小真把东西就放着吧,自个儿坐在床边掩好帐子,拿着扇子给荷花扇风。

    今个儿齐锦棠回来得早,天还么黑就已经进了家门,上楼见荷花在睡觉,便轻声问苗儿:“是不是白天接待那些人累坏了?”

    苗儿给齐锦棠行了个礼,轻轻点点头说:“她们走了奶奶就直接回来歇着了,午饭都没动几口,本来还说要用些的,结果这边摆上她那边就睡了。”

    “嗯,你下去让她们准备晚饭吧,弄些清淡好克化的东西。”齐锦棠摆手让苗儿下去,自己坐在床边给荷花打扇子。

    荷花也不知又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翻身朦朦胧胧地看见床边坐着个人在打扇子,还以为是苗儿,便问:“什么时辰了,爷回来没有?”

    “这会儿该快到戌初了,爷早回了。”齐锦棠笑着说。

    “怎么是你在打扇子?”荷花起身儿道,“今个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明日休沐,咱们出去转转好不好?”齐锦棠歪着身子给自己打着扇子问,“最近天儿也不那么热了,出去转转。”

    “好啊!”荷花眼睛转了一圈道,“不过去哪里可要听我的。”

    “好,都是你说了算。”齐锦棠招呼人上来打水,两个人洗了手脸,起身儿吃饭。

    荷花便把今日的事儿说与他听,自然不会说那些明刀暗枪的,只道:“那个刘夫人倒是与我很对脾气,她说她家老爷也在家说你是个好上司呢!王夫人的身子似乎很是不好,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跟其他几个夫人都不太合得来似的,马夫人是最张扬的一个,听说她娘家是大茶商,很是有钱。那个华捕快的娘子对她各种巴结,至于曾夫人,我觉得她倒是有些墙头草,想去巴结马夫人又不受她待见,转而巴结我又有些观望,不知道是她自个儿的态度还是她家老爷的态度。”

    “那曾典史也是个差不多的性子,跟马大人亲热,又跟我这边示好,看来是两口子在家商议好的。”齐锦棠一边吃饭一边说,“你若是有精神就支应她几句,没精神就不用管她。我跟大哥说了,让他帮我寻两个好的幕僚,这样以后有人分担公事,我就不会那么忙了,只不过这种也不是着急的事儿,等着大哥给我消息吧!”

    “这样也好,前面的事儿我也不懂,你多跟大哥商议,他好歹也在这边做了一年多,许多事比咱们清楚。”荷花给他添了一碗饭道。

    “嗯,放心,我知道的。”齐锦棠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你明个儿想去哪里?”

    “去山里走走好不好?山里凉快,咱们去看看竹子,让苗儿和小真准备些吃食带着,中午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咱们就席地而坐地吃饭如何?”

    “好,都依你!”齐锦棠宠溺地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苗儿和小真果然都准备好了几个大食盒,齐锦棠和荷花也没多带人,齐锦棠骑马在前面,荷花只带了苗儿和小真跟着,让马超赶着马车,出了城之后,齐锦棠便让荷花也上马跟自己一起在前面小跑着走,马车在后面跟着。

    齐锦棠这会儿又问:“这到底是要去哪儿?”

    “之前不是说过,八月半那日救了个大嫂,听说她家住在山里,我寻思咱们一路玩儿着,一路进去看看。”荷花看着路边的竹林,若有所思地道,“不知道是只有她家穷还是山里都那么穷,进去看看也好,我就不信这山明水秀的地方,想赚钱还找不出法子来。”

    “我就知道,你说要去什么地方,肯定有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了。”齐锦棠捏捏荷花的鼻子说。

    “没办法,我从小就财迷,我娘说我看见什么都恨不能卖钱,这辈子是改不掉了,怎么办?”荷花说着仰头看齐锦棠。

    “财迷还不好,会赚钱就更好了,赚几箱金子埋在家里,以后给儿子娶媳妇,给女儿办嫁妆……”

    “扯得没边儿了!”荷花扭头朝路边看去,秋风吹着竹林发出刷刷的声响,让她想起家里秋收季节时候的蜀黍、苞谷,身子放松向后靠入齐锦棠的怀里问,“你说,咱们村里现在大家都在干什么?”

    “秋收早就过了,该是都在晒粮食,磨粮食吧!今年若是冷的话,说不定都已经下霜了。”齐锦棠眯起眼睛看向远处,南方这时候还是一片葱翠的绿意,但是人心里都还是想念故乡的,两个人顿时都没了声响,默默地偎在一处。

    后面的马车追上来道:“爷,前面要往东边转弯了,路就没有这里这么好走了。”

    “嗯。”齐锦棠应了一声,坐直了身子,手也重新挽了下缰绳,把荷花圈住道,“你坐稳了。”

    果然转弯过去以后,路就开始狭窄和颠簸起来,荷花看着路两边许多不认识的树,奇怪地问:“这是什么树?”

    几个人互相看看,是谁都没见过的,便拦住一个过路的人询问:“大嫂,请问这是什么树?”

    “哦,这是野杨梅树,我们这里满山都是。”背着背筐的一个妇人答道。

    “那你们平时都卖杨梅吗?”荷花想到杨梅,顿时觉得有些嘴巴里有些发酸,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一次都没有吃过杨梅,这会儿突然听说杨梅,顿时觉得肚子里的小馋虫都在勾来勾去。

    “杨梅是什么?”齐锦棠从不知道这种东西。

    “就是一种山上的野果子……我猜应该是吧!”荷花说完又赶紧描补道。

    “卖不了,每年的杨梅都烂在林子里没人要的。”那大嫂有些着急要走,语速加快地说,“路不好,东西都运不出去,杨梅最怕磕碰还存不住,还没运出山外就都坏了。”

    那妇人说完就要走,苗儿机灵地拦住塞给她两个铜板问:“大嫂,那你们这里都靠什么赚钱啊?是种地还是什么?”

    “里头都是山,种什么地啊,平时挖些笋卖,自己织补绣花赚些钱呗!”那妇人拿了铜板,这才多说了几句道,“以前其实这儿还是挺富裕的,有条河能出去,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河水慢慢就没了,你们再往前走到山顶就能看到远处以前的河床,都干了好几年了,没有水路就难出山,男人们都出去干活赚钱了,村子里都剩下老人、女人和孩子,混口饭吃都难了。”

    听了这些话,齐锦棠原本玩乐的心情顿时减了几分,荷花却并没那么悲观,见时候不早了,招呼大家一起爬到山顶,找了个树下铺开单子,摆开吃食准备吃午饭。

    荷花看着齐锦棠皱着的眉头道:“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边穷,干嘛一副被坏了兴致的模样。”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好好的怎么会河道忽然干涸,该找个人沿着河道往上游去看看缘故才好。”齐锦棠说着又起身朝那边眺望了一下,也还是看不到个头,“这么多的杨梅烂在山上,多可惜啊?”

    “你忘了我小时候,我家是做什么的来着?”荷花往他嘴里塞了块儿甜瓜,眯眼笑着问道。

    “对啊,你家那时候腌甸枣子卖,别人家想做,可做出来都放不住,只有你家做得能存好久。”齐锦棠说着顿时就激动了起来,“若是真能把杨梅都腌起来,那就能运出去卖钱了。”

    “咱们这件事从长计议,现在马上就冬天了,也没有杨梅可做,咱们回去翻翻书,说不定能有很多用处呢!”荷花对杨梅知道的也并不算清楚,只记得除了腌制的方法,似乎还能做杨梅酒之类的,若是这里真的满山都是野杨梅,那说不定真的能成为一条赚钱的路子。

    两个人各自在心里规划着美好的未来,心情顿时也开朗了起来,坐在树荫下,被山顶凉爽的风吹过来,还带着让人舒服的竹子清香,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连午饭都比平时吃了不少。

    荷花捧着吃得滚圆的肚子,躺在草地上哎呦道:“怎么不知不觉吃了这么多东西。”说罢赶紧翻身起来,扭头看看那边的丫头和小厮,见那几个人都没注意这边,这才吐吐舌头对齐锦棠道,“你娶了这么个不够大家闺秀的媳妇,后悔不?”

    “我就喜欢你这样不大家闺秀的。”齐锦棠跟荷花并排躺在地上,看着树梢上漏下来星星点点的阳光,“那种做事都讲规矩的有什么意思?我就喜欢你小时候那样子。”

    荷花扭头看齐锦棠笑得诡异,翻身过来戳戳他问:“你想起什么了,笑得这么奇怪。”

    “我想起你小时候,拎着把破菜刀就去跟人家拼命的样子,现在都不敢这么泼辣了吧?”齐锦棠笑着刮了荷花的鼻尖一下,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荷花伸手掐他一把,“你记性那么好干嘛,这事儿以后都不许再提,让下人知道了我可丢不起这人。”

    “我这个人重温一下还不行?”齐锦棠哈哈大笑,“你当初那么小的一个人,怎么就敢拎着菜刀跟人去对着干……”他说到这儿声音又低沉了下去,“其实我从小就很羡慕你,羡慕你跟你家人之间的那种感觉,你可以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去保护他们,他们对你也是一样,那种感觉我家里从来都没有过,从小我娘就只会说,你要好好读书,以后才能有出息;对锦如她就只会让她学规矩、学女红,说只有这样才能嫁个好人家,做个好媳妇。她从不管我们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只一味地管着我们,稍微有不听话就非打即骂的……”

    荷花从没听齐锦棠说过这些事情,从小就觉得他是个幸福的孩子,对人都挂着温和的笑容,家世好,能读书写字,还有个学问好的爹,自己总想着多赚钱,让自家的兄弟也可以过他这样衣食无忧,可以读书写字的日子,谁知道他却觉得自己过得这样苦。

    “那你知不知道,我们那时候多羡慕你,我当时就想拼命的赚钱,让我大哥、让博宁和栓子都能去念书,不管他们能读到什么程度,但是至少要有这样的机会。”荷花伸手揉揉齐锦棠的眉心,“其实世上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只不过也许有些时候,他们给予你关怀和爱护的方式是霸道的、强加的,未必是你喜欢的,但是也不能否认她也是为了你好。就好比我也逼着博宁和栓子念书一样,说不定他们也跟你一样的想法呢!”

    “那怎么能一样,你虽然让栓子念书,可他更喜欢做生意,你也教他怎么记账……算了,不说这事儿。”齐锦棠起身儿道,“咱们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回去?”

    “往前走吧,我想去王嫂子家里看看,如果这边山里真的这么穷,她男人腿不好,儿子又是哑巴,日子过得如何可想而知……”荷花说到这儿忽然道,“我最近是不是太多愁善感了?其实穷人很多,咱们没办法都帮过来的,但是……”

    “这有什么的,既然来了就去看看,我也想去那边村里看看,村里到底穷到什么样子。”齐锦棠着招呼打大家起身儿,“走吧,咱们下山。”

    进了村子大家就明显的感觉出来,这里比齐家村还要穷上许多,房子都很低矮,有的甚至还有些歪扭,沿着地势的高低交叉盘错在一起,篱笆都是青黄色的老竹竿,村里星星点点开了些不规则的菜地,离着远也瞧不清楚种的什么。

    村口有些孩子在玩闹,看见荷花一行人都惊讶得不行,怯怯地躲在树后看着他们。苗儿捡了几块点心拿过去道:“来,姐姐给你们吃点心,你们谁知道王嫂子家在哪里啊?”

    “哪个王嫂子?”有个胆子大些的男孩子咬着下唇问,眼睛却盯着苗儿手里的点心。

    苗儿把点心给几个孩子一人一块塞到手里,又问:“就是那个男人腿摔坏了,家里儿子还看不到的那个王嫂子家。”

    那男孩儿闻言恍然,先把点心一把塞进嘴里,然后含糊不清地说:“你要找小瞎子家啊,他家就在靠着山脚下那个,门口放这个破筐的就是。”

    小真听了这话气道:“怎么能叫人家小瞎子呢,你们家里大人都不管你们啊?”

    几个孩子吓得一哄而散,荷花忙冲小真摆摆手道:“你最近火大呀,怎么性子越来越爆了呢?”

    齐锦棠却满脸有其主必有其仆的模样,当着下人的面荷花又不好有什么举动,只能偷偷瞪他一眼,自个儿迈步朝王嫂子家走去。

    家家户户篱笆之间的路都很狭窄,一人通过还稍微有些空隙,但若是迎面有人过来,错身就必须要侧着身子才能通过。

    那些孩子似乎把村里来了有钱人的消息很快散播开了,各家各户都有探头探脑张望的人,一群孩子远远地跟在几个人身后,但若一回头去看,他们又都做鸟兽散了去。

    荷花先到了摆了个破筐的门口,门板是用麻绳捆着竹子勉强充当的,篱笆也是歪歪扭扭,有许多修补的地方,还有些地方破损着还尚未修补。

    苗儿抬手拍门道:“王嫂子在家吗?”

    邻居一个妇人大着胆子探头出来道:“她这会儿许是在山里挖野菜,就她男人和她儿子在家,一个瘸一个瞎,你们若是又是直接进去就行。”

    苗儿伸手推开竹门,就见一个瘦小的男孩正用竹竿探路,小心翼翼地往门口摸过来,听到声响开口问:“谁来了?是郭婶子吗?”

    邻居的那个妇人便隔着篱笆说:“是来找你娘的,你先领进去,我让你叔去寻你娘。”

    苗儿先进屋看了看,很快就出来道:“爷和奶奶还是在外头站会儿,咱们等王嫂子回来吧!”然后贴着荷花的耳边道,“屋里又潮又阴,她男人在床上坐着,说是下不了地,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大部分都是竹子捆的物件,将就着用的。”

    不多时王嫂子就满脸通红地跑回来,进门丢下手里的铲子和篮子,冲着荷花就噗通跪下道:“夫人,那日是夫人救了我,还让人送我回家,东西也不要我的,这会儿还跑这么老远到家里来,这,这可让我怎么是好……”

    小真赶紧去扶:“王嫂子你快起来,我们爷和奶奶是出来玩儿,路过这里便进村看看你,你昨个儿也没跟我说你家这么苦……”

    “什么日子不都得自己过,跟人说什么用。”王嫂子扯着袖子擦擦眼角。

    荷花见王嫂子和她儿子虽然衣裳破旧但都洗的干净,再看看那低矮的屋子和破旧的院落,顿时就有一句话梗在喉咙里,却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出来。正在犹豫着,就听齐锦棠道:“王嫂子,我家如今还缺人手,你若是肯去做的话,就收拾收拾东西,全家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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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堵门闹事

    回家后,王嫂子一家人被安置在了后面的院子里,她男人白天在后巷子里摆摊卖些自己做的东西,王嫂子就在荷花跟前干活儿,她儿子也是个乖巧懂事的,每天都乖乖地在家呆着,从来不胡乱惹事。

    荷花找了大夫给他检查了眼睛,说是胎里带来的,可惜当时没直接医治,不然也许还能有的救,如今大了已经太晚了。

    王嫂子当晚在家哭了一夜,第二天用冷帕子敷了眼睛,又重新打起精神来干活儿。虽然她没什么实打实的手艺,做饭绣花都拿不起来,但是任劳任怨的,而且为人十分实在,荷花倒很是信任,一直让在自己屋里做事。

    为此黄氏很有些非议,私下里对媳妇文氏便很有怨言道:“你就是个木头啊,那王家媳妇,比咱来得晚还是个乡下人出来的,粗手笨脚什么都不会,还能在奶奶面前做事,你就落得个在后面洗衣服,让我说你什么好。”

    文氏是个老实的,被婆婆骂了也不说话,逼急了才道:“爷和奶奶一共才几件衣裳要洗,贴身的自有前面的姐姐们洗,我不过洗几件外面的,用不了多少时候,还能照顾男人和孩子,哪里就不好了。”

    “你……”黄氏戳着她的额头道:“你就气死我算了,跟着爷和奶奶身边好处多少,你看咱家白芷那模样,再长几年可不比奶奶的模样还强多了,到时候只要爷喜欢,咱家就什么都不愁了,你就混个洗衣裳还美的不行,我可真是懒得说你……”

    这话头天刚说过,第二天就被马勇家的无意漏给了小真知道,小真素来是个直性子,听到就差点儿气得头顶冒烟,快步回屋,路上遇到白芷狠狠地瞪了一眼,甩手就进屋,竹筒倒豆子似的跟荷花说了一遍,最后气哼哼地道:“奶奶,这黄婶子可得好好管管了,这说得都是什么话,白芷今年才几岁,就开始打这样的主意,也不看看她家配不配……”

    荷花正在算账,听了这话也不过只是一笑,苗儿过来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还值得你气得面红脖子粗的,来,喝完茶消消气。”

    “苗儿姐姐,你听了怎么也不生气啊!”小真见她们两个都风轻云淡的模样,接过茶盏坐下嘟着嘴道,“又是奴婢大惊小怪了?”

    “她们说这话的自然不对,告诉你这话的怕是也没安什么好心,有没有添油加醋还不知道,你就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又是何苦的。”苗儿坐回去继续做针线,“难怪爷要带王嫂子一家会来,奴婢看,如今咱们后头,除了奴婢和苗儿,真心对奶奶的也只有王嫂子了。”

    “也不过用他们做事罢了,有什么心思也是正常,你们把里头盯紧些,他们只要不去外面给爷惹是生非,在里面做事又勤勉,就不要去管她们如何。”荷花算好了最近的收支,把账本合上有些头疼地说,“家里如今连些进项都没有,只靠着爷的俸禄,根本都不够开销的,如今都只靠着带来的银子贴补,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奶奶,要不咱们开个馆子或是什么?”小真顿时就兴奋起来,刚才郁闷的事儿也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早就对荷花家以前开馆子很是向往,可惜不是她能接触的,如今听荷花抱怨没有进账,赶紧建议道。

    “且不说如今县城就这么大个地方,老百姓一个个的糊口都难,外面除了那几个官老爷出去吃酒,哪里还有几户人家吃得起馆子?”荷花听了连连摇头。

    荷花说到这儿忽然想,若是能问问大哥,在凌源县开个铺子也是好的,想到这儿便铺开纸笔开始给博荣写信。

    傍晚的时候,王嫂子把外面晒着的被子收了回来,铺好床道:“奶奶,厨下的来问您晚上想吃什么?”

    “爷哪天回来?”荷花起身儿摸了摸晒得蓬松的被子,“你们的被子也都想着拿出去晒晒,南边儿的冬天阴冷,跟咱们那边的冷法不一样。”

    “爷最快也还得两日才回来,奶奶先看看吃什么吧!”苗儿伸手帮王嫂子铺床,笑着说,“爷这几日不在,奶奶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你这丫头,居然会拿我取笑。”荷花说到这儿又有些担心,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上头拨的冬日的救济款下来了,齐锦棠最近到下辖的各处村子去一一查看,还要清点需要救济的人数。

    “原本这些事儿,都该是下面的人做的,爷什么都亲力亲为的,最近都累得瘦了。”苗儿收拾了桌上的针黹用物。

    下面忽然有人跑上来嚷:“奶奶,不好了,出事了!”

    “胡说什么!”小真见跑上来的是白芷,面色顿时不太好看,“不会说话就闭嘴,这话是能乱喊的吗?”

    “奶、奶奶,奴婢错了。”白芷忙道,“外面有人围住了咱家大门,说是没领到冬日的救济,便闹到咱们家来了。”

    荷花闻言皱眉道:“怎么好好的会闹到家里来?前面县衙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不去找衙门里的人?”

    “奴婢也不清楚……”白芷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似乎已经被吓得有些说不利索话了。

    “找人出去说一下,让他们到前面县衙说话去,咱们这里不管这些。”荷花沉着脸吩咐道,“记得把大门关好,别让人冲进来闹事。”

    苗儿起身儿道:“奶奶莫要着急,奴婢到前面去看看。”

    小真有些担心地道,“如今爷不在家,那些人真闹起来怎么办?”

    不多时,苗儿回来道:“奶奶,外面的人都穿得破衣烂衫,面黄肌瘦好像当真是穷人,只是他们都说,外面传言爷扣了大家的冬日救济的银子,如今没法过冬了,只能来闹上一闹,劝他们去县衙,他们也都不听,如今可怎么是好?”

    荷花闻言皱眉,心道怕是有人故意挑事,不然怎么会有穷人敢来堵知县家的大门,如今齐锦棠不在家,她也只能都靠自己了,便起身儿道:“我出去看看。”

第三百六十五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热伤风得严重,头晕目眩的,几乎躺了一整天,醒醒睡睡的,似乎越睡越晕,擦汗,大家要注意身体,别弄成我这样,实在太难受了~

    半夜被叫起来看游泳比赛,被孙扬的第一跳吓得一身冷汗,瞬间清醒了,结果居然还写了一章更新,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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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儿几个人都急忙拦着,“奶奶,您不能出去,万一有个磕碰可怎么是好。”

    “难道就由着他们堵在门口不成?”荷花起身儿到前面去看看情况。

    马勇和洪民从院墙上头举了灯笼出去,将外面照了照亮。

    荷花从前门的门缝朝外张望,隐约能看见外面大概围了十几个人,都是破衣烂衫、面黄肌瘦的,看见里面有灯笼递出来,越发吵嚷起来,也根本听不清说得是什么。

    荷花想要说话,可外面太闹完全听不到她说什么,马勇趴在门上嚷了半天,外面才渐渐安静下来了,荷花在里面问一句话,马勇朝外面喊出去,再听外面的人如何回答。

    折腾了半天终于大致了解了外面的情况,原来这些人都是城里和附近村子的穷人家,以往每年到了深秋都已经能领到衙门发的救济银钱,今年到现在还没拿到,又听人说新知县来才一直压着不发,所以才跑到县衙去吵闹,县衙说知县大人不在把人都撵走了,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说知县大人家就在后面,这些人不想白跑一趟,所以才跑到这里来吵闹。

    “我是知县夫人,如今知县大人没有在家,我不知道大家为什么会围在我家门口,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大家,今年的补贴银子还没有开始发放,并没有任何贪墨的缘故,知县大人现在到周边的村子去查看大家过冬的准备情况,就是为了保证这些钱能够用到实处。”荷花见外面人的情绪已经基本平静了,便努力大声冲外面说道,“我不知道大家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今天时候已经晚了,天黑了而且也太冷了,我先让下人给大家准备晚饭,如果家在县城里的人便先各自回家,若是家不在县城里,我先给你们安置住处,等我家大人回来了见你们,这样好不好?”

    外面的人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荷花的话,互相交头接耳地还是围着,荷花没法子只好道:“那你们先等一下,我这就叫人去弄饭。”

    荷花到厨下看了看都有什么,让马勇家的先煮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面疙瘩汤,把家里的馒头、卷子什么的凑了一笸箩,装了几碗小菜,叫人送了出去。

    外面的那些人倒像是当真饿坏了的样子,看到端了吃得出去,都急着去盛面疙瘩汤,抓了卷子就开始吃,有的狼吞虎咽的连小菜都顾不得就,先吃了一个垫底儿,这才开始就着菜呼噜呼噜的喝面疙瘩汤。

    荷花听马勇说了外面的情况,稍稍松了口气道:“看样子是真的饿坏了。”她就怕外面那些人是趁机来捣乱的混混,如今发现真的是难民,心里稍稍放心了一些,让马勇盯着点儿外面,若是不够吃就再拿吃的出去,又拿了银子给他让晚上都安置好住处。

    回房后荷花才叹气道:“今晚只能先这样处置了,苗儿,你让马超去衙门问问,爷这回是去哪个村子了,打发人连夜套车去找,把家里的事儿说给爷知道,让他尽快回来。”又吩咐道,“前后都锁好门户,今晚不管是不是值夜的,都要警醒些,尤其是后花园子,夜里多巡几遍,别一个人走动,几个院子全都落锁,免得有人前后乱窜。”

    晚上的时候荷花一个人躺在屋里,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这里不是老家,虽说家里不止自己一个人,但却都不是自己的亲人,总归是觉得心下不安。

    苗儿在外间值夜,听得屋里一直传来翻身响动,干脆抱了自己的被子进去道:“奶奶若是不嫌弃,奴婢陪奶奶一起睡吧!”

    “上来咱俩说话,我现在是一点儿困意都没有。”荷花往床里挪了挪,让苗儿上来,“来这儿这么长时间想家不?”

    “有啥好想的,家里拿了卖奴婢的银子,应该能过去荒年了,爷和奶奶对奴婢又这么好,在哪儿还不都一样。”苗儿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语气里还是有些失落,转而问荷花道,“奶奶是不是想家了?”

    “是啊,也不知道爷奶现在身体好不好,爹娘怎么样了,博宁的学业如何,栓子现在怎么样了,家里那边肯定都很冷了,我还寻思等爷回来以后,就该准备年货送回去了,咱们拾掇好了,送到大哥那边,然后他派人一起送回去。”荷花到了南边儿以后的确经常想家,尤其是在齐锦棠不在家的时候,今晚更是尤其想家,以往有家人在身边,觉得做什么事儿都有底气有冲劲儿,可是如今出了事儿却觉得很是无助,好在博荣经常会写信过来,让她能稍微缓解些思乡之情。

    苗儿闻言也叹气道:“若是舅爷荐的师爷能来,今个儿的事儿,就也不用奶奶这么担心了。”

    “好的师爷难找,要能力好还要人品好,咱们这地方又是个穷山沟,哪里那么容易就找到合适的人来。”荷花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说,马超明个儿能找到爷吗?若是这些人都围在外面,明个儿会不会越来越多,难不成都管吃管住的养着?”

    苗儿听着外面打更的声音,对荷花道:“奶奶,太晚了,还是睡会儿吧,明天的事儿明天咱们再计较,您得养足了精神才能应对不是。”

    荷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醒了,看着外面还没大亮的天色,起身儿叫人先熬粥蒸了两搀面的卷子,连咸菜之类的一起给那些人送去,听回来报信儿的马勇说,那些人的情绪还算平稳,没有要再来闹事的打算,这才稍稍放下些心来。

    荷花心事重重地刚吃完了早饭,小真进来道:“奶奶,曾夫人来拜访,奶奶要不要见?若是不相见,奴婢便找个由子推了去。”

    “她来……”荷花沉吟了片刻,上次自己请客之后,来赴宴的人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摆宴,也都算是各自回请了一次,之后偶尔互相送些东西,并没有再见面的接触,曾夫人在这么个时间来,想必是跟这次的事情有关的,便道,“收拾了花厅,然后把人请进来吧!”

第三百六十六章 大事不好

    (热伤风加发烧了好几天,病的昏天暗地的,一起来就头晕目眩,各种咳嗽,几乎都以为是肺炎了,好在终于压下去了,虽然还咳嗽鼻塞,但是已经比前几天好多了,对最近的更新情况实在抱歉~)

    曾夫人一见荷花出来,赶紧上前道:“齐夫人,我听说,昨个儿你家门口也被那些穷人围住了?”

    荷花听她的语气似乎不太对劲,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便不置可否地道:“怎么,曾夫人家里也……?”

    “是啊,那些人不去衙门要钱,居然都围在我家门口不走,我叫家丁都给打走了,不然今天都出不来门。”曾夫人满脸的嫌弃,揉着太阳穴道,“那些穷酸害得我昨晚都没睡好,现在头还疼得厉害。”

    荷花勉强地笑了笑道:“那对这件事,曾大人是怎么说的?”

    “他,别提了,一夜都没见回来,男人啊,都是那么个德行。”曾夫人满脸不悦地说,转而看向荷花道,假笑了几声道,“你们小夫妻新婚燕尔的,怕是还不像我这样,怕是正腻乎的时候呢!”

    荷花没什么心思跟她玩笑,支应了几句又转回到昨晚的事情上问:“往年有过这样的事情吗?”

    “以前可没人敢这样。”曾夫人撇撇嘴道,“听说上一任知县大人刚来的时候,也有刁民来闹事,结果都被抓起来打了板子,之后就再也没人敢闹了。”

    “我听说,以前每年县里都会有人冻死?”荷花皱眉问。

    “没办法,南方跟咱们那边不一样,咱们那边虽然冷,但是山上树多,只要去多砍柴就能过冬。南方这破地方人多地少,山上那点儿东西也都被那些地痞恶霸占着,穷人家也没法乱动,烧炭又烧不起,冬天难免会冻死个把人的,算不得什么大事。”曾夫人完全不在乎地摆摆手道,“也难怪,你头一回经历这样的事儿,齐大人又不在家,你心里不踏实也是难免的。不过,可不是我说什么,你家下人太少些,县里也不是没人来投奔,就收了那王家一户人家,男人瘸孩子瞎的,能有什么用处,还是得多收几房家里男丁多的才好,有事的时候就能顶上用场了,也花不了几个钱的。”

    “是,曾夫人说得是,等我家大人回来,我一定跟他商议这件事。”虽然曾夫人的做法让荷花不太舒服,但是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知县家里,这样的人口的确是太少了些。只不过齐锦棠怕收进来些不三不四的人,一直对收下人不肯松口。

    荷花自己总觉得家里就两个人,要那么多下人着实没什么用处,直到今个儿遇到事情,才觉得家里人手太少着实还是捉襟见肘。

    曾夫人见得到了荷花的认同,越发来了劲头,拉着荷花喋喋不休,连家里如何管教小妾之类都口无遮拦的说了一大堆。

    苗儿在花厅里伺候,听得嘴角直抽,趁着出去换茶水的时候,让小真等会儿赶紧找个由头进去打岔。回去添了茶水后不久,小真果然进来了,这回却不是托词而是当真有人递了帖子上门,“奶奶,王主簿的夫人递了帖子,说稍后来拜访奶奶。”

    曾夫人听了这话,顿时起身儿道:“齐夫人这里果然热闹,我家十天半个月都没个客登门的,既然王夫人要来,我就先告辞了。”

    荷花跟着起身儿嘴上挽留道:“曾夫人这就要走了?不如留下咱们一起说话岂不好?”

    曾夫人似乎跟王夫人很不对付,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那王夫人素来都独来独往的,我还以为她不会来巴结上峰夫人,没想到还是知道往上凑的。我就不留在这儿碍事了,反正我和她从来都没话可说的,看着她那气喘吁吁的病秧子模样,就觉得着实累得慌。”到了二门的门口,又回头拉着荷花道,“我倒是没想到,齐夫人这么没架子,咱们两个能聊得这么合得来,以后要多走动才好。”

    荷花勉强扯了扯嘴角,把曾夫人送走了才抬手揉了揉额角,昨晚没有睡好,今天又听了这么久的废话,这会儿头一跳一跳疼得难受,却还要强打起精神等着接待王夫人。

    叫苗儿打了盆凉水,浸湿了帕子敷了敷脸,重新扑了些脂粉,二门处就已经来人通传道:“奶奶,王夫人到了。”

    通传声还没落地,王夫人就已经搭着丫头的手进来了,穿着家常的衣裳,头发也是个家常的发髻,只插了两支鎏金的簪子,还有一支插得歪了,一副匆忙赶来的模样。

    荷花起身儿刚想寒暄,王夫人已经抢先道:“齐夫人,齐大人还没回来吗?”

    “还没,我已经打发人去找了,如今也只能在家等消息,王夫人这么急着过来,可是王大人有什么事让夫人转达?”荷花见她这么直接,就也懒得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王夫人先摇了摇头,而后又点点头,气喘吁吁地坐在了椅子上,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顺气,这才有力气道:“出大事了!”

    荷花听了这几个字,刚才被冷水帕子勉强压住跳痛的额角顿时又疼了起来,抬手压着跳痛的地方努力镇定地问:“出什么事了?”

    “昨个儿是不是有人到你家门口闹事?”王夫人没回答荷花的问题,却反问道,“你怎么处置的?”

    “我自己一个人在家也不敢开门放他们进来,只叫下人端了吃食出去,又给他们安置了住处,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荷花紧张地问。

    王夫人抬手轻拍胸口道:“还好,好在你还处置得得当,不过曾大人家,把那些百姓直接打了出去,结果今天早晨有人抬了尸首到县衙去闹,说是昨晚被打死的,直指你们两个府上,说若是推官不给个公道,便要到省府去告状。”

    “这……”荷花听了这话,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各种念头和可能,思忖了半晌道,“昨晚的闹事本来就很蹊跷,我家大人查过以前发救济银子的旧账,今年的日子并不算最晚,而且今年的天气也还并没有真的冷下去,按理说若不是有人鼓动,不该有那么多百姓有胆量围攻官员的府邸。再则,即便是曾夫人叫家丁把人打了出去,当时没说出事,第二天早晨抬了死人上来,谁又知道到底真是昨晚打死的,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猫腻在里头。”

    “是,齐夫人这话说得没错,问题就是,他们趁着齐大人不在的时候发难,更让人作难的事情是……”王夫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这件事你应该不晓得,咱们道府郭主簿大人的同窗好友,有一位祖籍是清溪县的大人,这几日他的父亲正回来祭祖,郭主簿派了人随行,若是咱们这里闹得厉害,惊扰了道府来的人,若是郭主簿觉得在同窗好友面前丢了脸面,那咱们这里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荷花听了这话,惊出了一身冷汗,张了两次嘴,最后还是没吐出个完整的句子来,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茶,沉了沉心才问:“王夫人既然急着来找我,想必是王大人有什么好办法了?”

    “如今咱们也只能弃卒保帅,把曾大人推出去,更何况本来就是他家把事情办砸了的。”王夫人沉着脸色道。

    荷花听了这话,沉吟了半晌在心里盘算,对于衙门里的事儿,齐锦棠回来总会跟她念叨一二,所以荷花也还算是有所了解,典史其实并无官品,但是在衙门中的职权却是不小,掌管稽检狱囚,在县丞、主簿缺任的时候,便由典史兼领其职责……而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典史同其他官员不同,不是由外派来的,而是当地一些有势力的人,在百姓中被称为衙门里的四爷。

    而正是由于这样的缘故,荷花才对王夫人的话有些持怀疑态度,曾典史在当地是跟那些地痞混混关系密切的人,那么除非是他们之间发生了利益冲突,否则这次事件的背后主导就不可能如自己先前所想的一样,是当地的地痞……她略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刘夫人,口中却不敢随便应承什么,怕因为齐锦棠不在,自己被某些人当枪使。

    “我家大人如今不在,我对这些也着实不懂,还是应该等我家大人回来再跟刘大人讨论定夺才是正理。”荷花谨慎地答道。

    王夫人似乎一直以为荷花会答应自己的建议,没想到她还是这样保守的回答,便又在自己的建议上加码道:“齐夫人,你来清溪县的时间还不长,可能没听说过百姓里流传的一个顺口溜,说得就是咱们县的曾典史,那个顺口溜是这样说得:一命之荣称得,二片板子拖得;三十俸银领得,四乡地保传得;五下嘴巴打得,六角文书发得;七品堂官靠得,八字衙门开得;九品补服借得,十分高兴不得。曾典史在县里可是……”

    荷花不等她的话说完,就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王夫人,虽说因为你身子不好,咱们两个走动得并不算多,但也算一直礼尚往来,你又何苦来说这些不尽不实的话来唬我年轻不知事。我还是那句话,不管有什么事,都等我家大人回来再说,苗儿,送客!”

第三百六十七章 意外的惊喜

    (因为身体问题,小无过几天要从东北回天津去看病,最近因为要养病和准备回天津,所以更新有些不太稳定,希望大家原谅,小无会尽力的。)

    把王夫人送走之后,荷花头疼地坐在屋里,又开始担心自己刚才的话会不会说得有些过了,寻思了片刻起身道:“苗儿,让人去刘大人府上送拜帖,我随后就去。”然后又吩咐道,“给马勇送信去,让他一定看好昨天来的那些人,中午不要忘记去送饭,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有可乘之机。”

    回房后换了衣裳,便传了轿子朝刘家去了,整个县城并不算大,一般官员的府邸也都是在县衙附近,只有刘家离着县衙很远,在县城的边缘处,背靠一片竹林,虽然的确清幽静雅,但是着实有些僻静,坐了好久的轿子才到了刘家的门口。

    门口有个仆妇在候着,行礼后引着荷花朝后面过去。

    刘家的宅子比城里一般的宅子显得更加宽敞,荷花虽然心里着急却也下意识地留意了几眼,那仆妇很会察言观色地说:“这宅子的原主是北方人,自己买地盖的宅子,后来因为年老归乡,才将这宅子卖给我家老爷。”

    “原来是这样。”荷花应了一句,抬头就看见刘夫人在二门的门口等着自己,快步上前道,“刘夫人,真是抱歉,这么冒昧的上门。”

    “齐夫人一定是为了这次的命案来的吧?”刘夫人迎上前,拉着荷花的手进门道,“咱们进屋说话。”

    “是,我昨天就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我家大人还没回来,我自己一个人也没了主意,想来找刘夫人讨个主意。”荷花没有提曾夫人和王夫人说过的话,想先试探一下刘夫人的态度。

    “我家大人今个儿一早得到消息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让下人出去打听了几次,却也还是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刘夫人摇摇头道,“虽说咱们心里都明白这次的事儿一定是有人背后主使的,但是我一直想不通的是,镇上的混混们明明是跟曾大人关系好的,如果是他们在背后撺掇的,实在有些说不通。”

    荷花听刘夫人这么说,发现她跟自己的想法差不多,似乎并不是跟王大人他们一伙的,但是也不敢这么早就放松警惕,而是顺着刘夫人的话道:“的确,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总是参详不透,不过……”

    刘夫人不等荷花的话说完,就插嘴道:“其实,说句不太客气的话,一开始我和我家大人都以为这件事是冲着齐大人去的。毕竟齐大人是个好官,到县里以后也是一心为公地办事,肯定会触动很多地头蛇的利益,可是没想到齐夫人处事得当……俗话说妻贤夫祸少,果然是有道理的。”

    荷花听刘夫人说话这么直接,又觉得县城一共就这么大,曾夫人和王夫人到自家,又没有遮人耳目,肯定也瞒不住多久的,到时候被刘夫人知道,反倒显得自己有意隐瞒,便也直接道:“不瞒你说,今天一早曾夫人和王夫人都来找过我。”

    “哦?”刘夫人闻言顿时看向荷花,神色很是关注地期待着下文。

    荷花喝口茶润了润嗓子,叹气道:“曾夫人来的很早,看她的态度对把那些人打走很是得意,应该还不知道衙门里的案子,她走了之后王夫人才到,与我说了案子的事儿,不过我家大人不在家,我也没什么主意,与王夫人也聊不到一处去,她就也告辞回去了。我自己坐在家里总是胡思乱想的,觉得刘夫人平素最是有主意的人,特意来请你帮我拿个主意的。”

    刘夫人低头细细思忖,两道秀眉紧紧锁着,半晌才道:“难不成,这次幕后的人并不是当地的混混,而是……有人要除掉曾大人?”

    荷花闻言才道:“王夫人同我说了些曾大人平时处事不公之类的话,只不过我当时心烦意乱的,也没听进去多少,最后只说要等我家大人回来,便送了王夫人出去。”

    “你这样做也是没错,不管他们要对付的是什么人,特意选在齐大人不在家的时候就已经很是可疑,连身体一直不好的王夫人也特意去游说你,一不变应万变也是不错的打算。”刘夫人想到这儿,对身边的丫头吩咐道:“打发人去县衙看看老爷在做什么,就说家里有事请他回来一趟。”

    刘夫人说罢扭头对荷花道:“齐夫人若是不嫌弃,就留在我家用午饭吧?我这就叫人去准备,等我家大人回来,问问情况再说其他。”

    荷花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道:“那就麻烦刘夫人了。”

    午饭准备的很丰盛但是并不让人觉得油腻,大部分都是清爽的菜色,但是两个人都各有心事,都只随便用了几口便让人撤了下去。

    刘大人午饭时间过后才回家,自然不好直接到后宅见荷花,在书房与刘夫人说了会儿话,便又匆匆地赶回衙门去了。

    刘夫人出来道:“我家大人说,去告状的人已经暂时被安抚下来了,王大人和曾大人都想要抓人,幸好马县丞跟我家大人的想法一样,并没有草率行事,想要等齐大人回来商量后再做打算。齐夫人不要太着急,县衙里也已经派人去找齐大人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的。”

    从刘府回家之后,虽说知道了马县丞和刘推官都站在自家这边,可到现在还没见到齐锦棠回来,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回家后便铺开信纸开始给博荣写信,可最后写了半截,还是拿起来放到油灯上烧了,博荣离这边实在太远了,看到信的时候这边的事情说不定都已经解决了,到时候还少不得着急。

    很快就到了掌灯时分,苗儿蹑手蹑脚地进来点灯,见荷花还坐在桌前发呆,就跟下午她离开的时候一样,便上前想说点儿什么劝慰几句,还不等开口,小真就从楼下跑上来,把楼梯踩得咚咚作响,上来后扶着桌边气喘吁吁地说:“奶奶,大、大舅爷和爷一起回来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荷花的杨梅计划

    (今天是伊人花开MM的生日,祝她生日快乐,推荐她的文女特情驾到,踢翻庶姐庶妹,打倒宠妾老爹,调戏良家公子,谋求《盛世荣华》)

    荷花喜出望外地起身下楼,一直到花厅都没看到人影,奇怪地问:“人呢?”

    “爷还带了两个师爷回来,说要先安置下再回后宅。”小真追上来道,“奴婢配奶奶去厨下看看吧!”

    “好,咱们去看看晚饭做些什么吃。”荷花的心情瞬间转好,现在齐锦棠回来了,连大哥也跟着来了,而且师爷也找到了,以后应该就不用让自己这么提心吊胆的担心了。

    荷花到厨下让刘妈妈做了几个菜,自己拌了个凉菜又做了个汤,现在煲汤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每样菜都做了两份,备了一小坛惠泉酒,叫人送到前面去给两位师爷,然后才在花厅楼上摆了酒菜,温上酒水等着齐锦棠和博荣过来。趁空又叫下人去收拾了客房,拢上火盆,暖好被褥等下好安置博荣住下。

    这边正忙着呢,齐锦棠和博荣两个人就一边说话一边朝后面过来。

    荷花上前两步,有些激动地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只看到大哥,都没看到我啊!”齐锦棠笑着脱了披风,先凑到火盆前暖了暖手。

    “你怎么会跟大哥一起回来?我打发人去找你,可见到了?”荷花上前帮他挽起袖子,苗儿端了温水上来给他净手。

    “没遇到,我走前说是去下面的村子,其实是赶路去了大哥那边,不过也是临时决定的,寻思着能在原本说的时日回来,就没打发人回来告诉你,让你担心了。”齐锦棠先是抱歉地说,随后反应过来问,“你派人去找过我?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先吃饭吧,别的等吃完饭再说。”荷花见他似乎不知道的模样,怕他听了消息就没心思吃饭了,便拉着他先坐下道:“你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去找大哥?而且大哥还跟着你一起来了?”她原本以为是为了这次灾民的事儿,可是现在看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

    博荣喝了口酒暖身子道:“锦棠转了你们这边的几个村子,觉得百姓的生活都太苦了,但是这边都是丘陵山地,山上到处都是竹子却不适合种田,所以便转路去了我那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你们这里的作坊或者是生财的法子。我一来是因为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二来也是正好可以帮你把要送回家的年货带过去,三来也是想好好转转,看看你们这边的情况到底如何。”

    “原来是这么回事。”荷花闻言点点头道,“若是真能找到生财的路子,那的确是好事。”

    晚饭吃罢,碗碟都被端走了,下人端了茶上来,荷花这才把这几日天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齐锦棠听了这话吃了一惊,思忖片刻道:“照这么说,是王主簿打算对付我和曾典史?”又问荷花道,“那些人都还在咱家的控制下?”

    “嗯,我让马勇和洪民看着他们,都还住在离家不远的客栈里,连饭菜都是我每天打发人送去的,目前看着那些人都还安分,似乎煽动闹事的人已经趁乱溜了,剩下的这些的确都是过不去冬的穷苦人家。”

    博荣点头道:“这件事荷花处置的很好,也幸亏这样,不然现在还指不定是个什么局面。咱们先到前面跟两位师爷商议一下,其余的事儿明日再说。”

    荷花让人暖了手炉给他俩拿着,嘱咐洪元提着灯笼小心跟着,又问马超:“你刚才去前面见过两位师爷了?都是什么样的人?”

    “回奶奶的话,两位师爷一位三十多岁,另一位也看着只有二十多岁,都还未成家,年长的姓黄,年轻一些的姓李,各带了一位小厮,爷给安置在前院第二进的东西厢房住下了,也还说以后吃饭还要厨下做了送出去。”马超回话倒是十分的详细,看来是预备荷花会问,仔细的打听过了。

    “黄师爷是南方人,但是会说官话,听说去考过举人,但是第一次因为水土不服,第二次也因为什么缘故都没能中举,后来因为家道中落,就不再去考试,而是转行做了师爷,曾经跟过一位县令,对县衙内处理事务的流程和规矩都很熟悉,后来那位大人被调到北方任职,所以黄师爷没有跟去,而是打算在南方再寻一个主家,本来是去投奔孙大人的,但是孙大人那边并不缺人手,因为跟舅爷投缘,所以就答应了到找咱们这里来帮老爷。”

    “另一个年轻的师爷,是这位黄师爷举荐来的,虽说只是个秀才,但是学问不错,而且为人也稳重,而且是北方人,若是能用熟了,以后说不定可以跟着大人再去下一任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荷花听得点点头问,“你这些都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大多是跟舅爷的小厮那边打听的,爷也交代了几句。”马超说这话悄悄抬头,但是荷花坐在屏风后面,只能在烛光的映衬下看到个模糊的轮廓,不免又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好了,你下去歇着吧!”荷花让苗儿抓了把钱儿给马超做打赏。

    马超却摇摇头没有收钱,而是对荷花道:“奶奶,小的不要银钱,只想跟奶奶借几本书看。”

    “哦?你想借什么书?”荷花听了倒是饶有兴趣地问。

    “小的也不知道,现在该看什么书才好……”马超有些犹豫地说。

    “不如这样吧,爷到前面办事的时候,你有空就去大书房自己找书看吧。但是不该动的东西不要乱动,看完的书都要放回原处。”荷花见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提了个法子,“你平时也可以去前面像两位师爷多多请教,他们的学问肯定都是极好的,多跟着学对你有好处。”

    马超应诺着下去了,荷花回房后铺好被褥,冲了汤婆子暖上被窝,披着衣裳坐在床头一边看书一边等着齐锦棠,直到外面打了三更的更鼓,这才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

    齐锦棠以为荷花这会儿应该已经等得睡着了,所以蹑手蹑脚地上楼来,谁知见她正披着衣裳抱着书本看着自己,便上前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等你回来呢!”荷花把书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自己挪到里面,掀开被子道,“赶紧上来,冻坏了吧?”

    齐锦棠脱了外衣外裤钻进被窝,伸手搂住荷花道:“还在担心那个案子吧?”

    “是啊,这几天你不在家,我都没睡好觉,生怕因为我处置的不好,给你惹出什么麻烦来。”荷花把头埋在了齐锦棠的胸前,这几天的担心和委屈都化作了眼泪,似乎直到被他揽在怀里,才觉得心里彻底的踏实了下来。

    “没事的,我们会处理好的,以后我一定不把你自己丢在家里了。”齐锦棠伸手把荷花搂紧,“以后有了这两个师爷,有什么事也都有人帮我处置了,就不用像这时候这么忙,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了。”

    荷花哭了一会儿,把这几天的担心和紧张都发泄了出去,这才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泪说:“万一到时候我就开始忙了可怎么办?”

    “你忙什么?”齐锦棠奇怪地问,忽然露出了有些了然的神色,随后惊喜地伸手摸向荷花的小腹问,“难不成我要做爹了?”

    “乱想什么呢!”荷花想伸手打掉他乱摸的手,不过最后还是没舍得下手,而是伸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随后就被他抓在了手里,“你不是说要过几年再要孩子的嘛!”

    “我不也是以防万一嘛!”齐锦棠捏着荷花这半年保养得柔软细嫩了许多的手,“那你到底要忙什么?”

    “我想跟大哥一起回去,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生意可做,咱家如今没有什么进账,着实有些入不敷出。而且这次的事情也让我觉得,家里的人着实有些太少,若是平时还不觉得,一旦出事根本都支应不开。”荷花说着探身拿起床边的书,翻开自己刚才看的那页给齐锦棠看,“我最近翻了许多的书,也找到些做杨梅的法子,有杨梅酒、蜜渍杨梅,杨梅干之类的,反正咱们这边山上杨梅多得都烂在山里,倒不如试试看,说不定能开个销路出去。”

    “这倒也是个不错的想法。”齐锦棠看了看书上写的杨梅酒的做法,“不过这个法子似乎需要的时间比较长,说不定还是蜜渍杨梅之类的会更容易见成效一些。”

    “嗯,不管哪个法子都试试看,虽说你也许只在这里做三年,但是咱们也不能只看眼前不是,先用蜜渍杨梅之类的让百姓的日子好过一些,他们见到了甜头,自然就也肯再尝试别的了。”荷花笑着说,“杨梅又不是甸枣子,种起来也容易,等以后她们看到杨梅能赚钱了,自然种杨梅的人就也会多起来,县里的人就不用都跑出去赚钱讨生活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烫手的银子

    (一瓶矿泉水导致本子的键盘全面崩溃,明天去修电脑,希望能挺住啊~呜呜,小无17号的火车回天津,然后还要去看病,最近几天会比较忙碌~希望亲们给小无几天时间调整一下,最近实在是有些体力和精力都跟不上了。)

    也许是因为齐锦棠回家了,也许是因为大哥来了,这一夜荷花睡得格外香甜,恨不得把这几日担惊受怕没睡好的觉都补回来似的,等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身旁早已经人去床空,伸手扯开床帐,才发现外面早已经天光大亮。

    苗儿听到响动进来,看见荷花起身儿了笑着说:“阿弥陀佛,奶奶总算是睡了个好觉,前两日泛青的眼圈今个儿也消了不少。”

    “这都什么时辰了,竟也没人叫我。”荷花起身儿梳洗,看了眼搁在床头柜上的表,都已经指向巳正三刻,看来这一觉还真是睡得够久。

    苗儿捧着手巾在一边候着,也知道荷花等下要问什么,便直接说道:“爷一大早就起身儿了,特意交代奴婢们不许扰了奶奶休息,早饭是刘妈妈准备的,爷和舅爷用过早饭就到前面衙门去了,说不知道什么时辰回来,让奶奶到了时辰自个儿用饭,不用等他们。”

    荷花知道在这些事上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干脆打发人出去买菜和肉,还有新鲜的鱼虾,回来都细细地剁成绒,搅了蛋清包成各种馅儿的小馄饨和饺子,如今天已经凉了却并不干燥,用干净的纱布一盖,既不会干巴又不会坏掉,什么时候想吃,盛两勺高汤一煮,添些芫荽末、麻油和辣椒面,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就能吃了。

    若是不想吃馄饨,也可以取那平底锅涂了油,摆一锅饺子些许倒上点儿水,焖上片刻,饺子熟了底儿也结了一层黄灿灿的嘎巴。

    荷花最后干脆搅散个鸡蛋试着做了锅鸡蛋煎饺,招呼婆子丫头们都围着火盆自己取了喜欢的吃,果然都吃得尽兴,全都说这样的天气里,吃些热汤热水的身子舒坦,但是煎饺上软下脆,咬破面皮里面的馅儿被煎出了油水,吃起来比煮的饺子更觉得喷香。

    一顿饭吃得有说有笑的,比平常多花了不少时候,

    碗盘还没收拾利索,外面就来报,说是马夫人送了礼物过来,说着递上来一份礼单。

    荷花诧异地接过展开细看,都是些茶叶,布匹之类,看得她一头雾水,便叫人把送礼之人叫进来说话,却说放下了礼物和礼单就走了。

    “这差事是怎么办的,人家来送礼你就敢收?人也不留下,若是送来的东西里有什么不妥的如何是好?”荷花皱眉训道。

    马超垂头不敢吭声,由着荷花数落完了才道:“小的以后记住了。”

    “罢了,把东西搭过来看看。”荷花吩咐人把东西抬到了后面厅中,每样打开看看果然就是几样茶叶和几匹料子,她心下越发奇怪,这些虽然都不是便宜货,但也算不得稀罕的东西,这茶还不如上次在自己请客用的,马夫人何苦巴巴儿地打发人来送一趟。不对,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事。

    她心下想着事儿,手就下意识地拿起一匹料子,入手就觉得重量不对,微微皱眉抬手挥了挥,“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等人都走了才叫苗儿关了房门,把几匹料子都抱到了楼上卧房,闭门阖窗地关了个严实,这才找了把做杂用的大剪子,从绕布匹的芯子一段开始拆,不多时便剪了个大口子,拎起来一晃,果然哗啦啦掉出来八九个银锭子。其余的几个都拆开也都大同小异,苗儿紧张兮兮地连数了三遍才敢开口道:“奶、奶奶,一共五百两银子。”她这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多银子突然间堆在眼前,让她错愕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前她是以为当官的都特别好赚钱,但是跟着齐锦棠和荷花到了这儿之后,看着荷花每日算计着账目,又觉得做官着实不易,尤其是在这种穷地方。

    没想到今日就这么明晃晃地看到这么多银锭子,一个个憨态可掬的站在桌上,似乎在朝人招手似的,苗儿下意识地道:“这回可好了,奶奶就不用为银子发愁了,连开店面的本钱都足够了。”

    荷花自然没有苗儿想法那么简单,她自然是明白这些所谓的官场潜规则的,但是让她觉得不安的是,马夫人以前对自己并不热络,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淡和瞧不起,到底是什么缘故,让她在这个时候突然转了舵向,反而朝自己献殷勤起来。

    到底是因为马夫人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消息,才提前向自己讨好巴结,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个圈套,是因为上次上门闹事没能抓住自家的把柄,如今又继续拉自家下水呢?

    她坐在桌前想了许久,却还是在这两个可能上兜圈子,只能打发人到前面看看齐锦棠在做什么,说若是他得空便回家一趟,有些事情要与他商议。

    没多一会儿,齐锦棠跟博荣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地回了后宅。

    荷花见齐锦棠的面色有些不太好,本来就揪着的心更觉提着,忙问道:“怎么,事情解决的不顺利吗?”

    齐锦棠看见荷花满脸的担心,这才缓和了面色道:“没事,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些关节还没打通,但是进展顺利,局面也是对咱们有利的,你不用担心。”

    博荣却不似齐锦棠这样报喜不报忧的,对着自己妹子更是有一说一,直截了当地问:“荷花,你们手头能动用的银子一共有多少?”

    荷花闻言一愣,随即也明白了过来,齐锦棠所谓的打通关节,就是要送礼拉关系的意思,家里的银钱往来都是从她手里心里过的,自然都是有数,略一思索就道:“我自己有两百多两银子,走之前公婆给带了一千两,到这里没什么大的开销,留下些日常使的,能凑出一千一二百两动用是不成问题。”说到这儿她又忙道,“我叫你们回来也是要说银子的事儿,刚才马夫人送了些茶叶布匹来,谁知道那布匹的芯子里裹的都是银锭子,上等的纹银一共五百两,她家来的人放下东西和礼单就走了,我连个影子都没见到,更别说是问点儿什么出来,现在这可如何是好?”

第三百七十章 风波消弭

    (大城市的医院就是复杂,各种人多排队,这几天折腾的人跟死了一次似的,好在这几天暂时不用去医院了,下周四再去拿结果和复诊~希望不用再这么折腾了~呜呜~)

    博荣闻言忽然笑道:“她家动作倒是快,早晨她娘家一个管事的在街上遇见我,寒暄了几句,白天她便送了礼来给你。”

    荷花听了博荣这话,也顿时会意过来道:“她娘家是茶商,走船要经过你们那边?”

    “是!”博荣点点头说,“这钱你收着就是,一来也没有收下的东西再退回去的道理,二来你退回去她家定然就要乱想,到时候说不定还得再加倍地送我,到时候反倒像咱们拿捏人家似的。”

    齐锦棠便对荷花道:“找个匣子装好,给大哥带回去。”

    博荣忙拦着说:“东西是送到你家的,不管是看在谁的面子上,左右是他们送你的,怎么也不该我拿。再说你们正是用钱的时候,事儿是他们惹出来的,用这个钱来了事儿也是应该。”

    齐锦棠听博荣这么说,便也没了话讲,叹气道:“我原本只以为这边穷山僻壤的,该不会有如你们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想实实在在地做点事却也这么难。”

    “只要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斗争,区别不过是利益的大小罢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博荣似乎很能理解齐锦棠,拍着他的肩膀无奈地笑笑,“我当初也跟你的想法一样,后来才慢慢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幼稚了,你这里也许还稍微好一些,我那边……一环套一环的,上上下下都是通过利益勾结在一起的,好在孙家靠山够硬,不然早就是举步维艰了。”

    荷花见他们两个人都是一脸的苦涩,便亲自弄了几个小菜,烫了壶好酒,让他俩在厅里喝酒说话。两个人直聊到后半夜,荷花早就躺下睡了,却因为齐锦棠还没回屋总是睡不安稳,睡睡醒醒地好几次,才听到他开门回屋的声响,迷迷糊糊地问:“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跟大哥聊了好多,也学到了不少东西。”齐锦棠的声音听起来倒很是清醒,不像是喝多了的样子,“快睡吧,我擦把脸就来。”

    荷花听了这话心下放心了,一歪头就又睡熟了过去。

    闹得轰轰烈烈的一件事,最后解决得倒是悄无声息,齐锦棠依着博荣的话,给上头封了一千两银子,夹在茶酒中送了去,没两天上头便下来个属官,说是要彻查这次打死人的案子,曾家这才察觉出事情不对,赶紧上下活动,但是为时已晚。

    虽说打死人的事儿推了个下人出去顶罪,但是曾典史也被免了职位,明着被罚了三千两银子,暗地里也不知道使了多少,被逼着散尽了家产,在清溪县也再呆不下去了,领着家人收拾东西迁走,也不知道最终去了什么地方,当初在县里也算是很有势力的一个人,走的时候却是凄凄凉凉的,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

    荷花与齐锦棠商议后,打发洪民带了些东西去送了一送,倒让曾夫人感慨不已。

    博荣见事情处置妥当了,帮着荷花收拾了年礼,便雇了几辆大车,一路拉着回去,添上自家要带回去的,到时候一起派人雇船北上,送回老家去。

    送走了年礼,荷花才发觉自己是不是也该筹划着家里过年的事儿了,虽说还有一个多月,但是有些年货也该渐渐置办起来,毕竟这是两个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想到这儿她这天便把当初齐锦如写给自己的小册子翻了出来,里头写着齐锦棠爱吃和不爱吃的东西,她便另拿了张纸,自己算计着家里要买的东西。

    自从这次曾典史被处置之后,县衙里的人也都知道了荷花还有博荣这样一个靠山,从马夫人开始,对齐锦棠和荷花的态度就明显的有了转变,加上博荣举荐来的两个师爷的确都很通晓事物,齐锦棠总算是能从繁杂的公务中得以解脱出来,耗在县衙的时间明显少了许多,时常有空在家里看看书或者跟荷花说说话。

    这天刚从前面县衙会来,上楼掀开毛毡的门帘子,隔着什锦槅子就见荷花伏在书案边仔细地看着什么,不时还提笔在一边注上几个字,只以为她是在看书找让村民致富的出路,便轻手轻脚地上前,从后面伸手帮她揉捏着肩头道:“你也别太累着自己。”

    荷花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也没来得及阖上,抬手拍着胸口道:“你上来都没个声响的,这是要吓死个人。”

    “分明是你看得太入迷了,才没听到我上来的。”齐锦棠顺势在一旁坐下,伸手拿过册子道,“我看看什么东西让你看的这么入神儿……”

    拿起册子一扫,齐锦棠就认出了是锦如的字迹,神色微微有些僵硬,也不细看里面写的是什么东西,便阖上放回了桌上。

    荷花见状又勾起了以前对这兄妹二人的好奇,她以前就一直不明白,齐锦棠就这么一个妹妹,可是两个人的关系却很是奇特,锦如似乎很想亲近齐锦棠,却又不敢过多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最让人奇怪的就是齐锦棠,明明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偏生对自己的妹妹那么冷淡疏远。

    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她就想问个清楚,便佯装没看到齐锦棠脸色地翻开册子,直接靠进他的怀里,举着册子道:“你看,这是咱们临走前,锦如特意写出来给我的,上头写着你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平时的习惯和嗜好。唉,有个妹子真好,我下面两个都是弟弟,都感受不到这么体贴的关心。”

    齐锦棠伸手圈住荷花,却并未对顺着荷花的话题去说锦如,反倒说起博宁和栓子道:“博宁明年年初就要参加会试了,前几天我也跟大哥打听了一下,听说他准备的还是挺充分的,若是不出意外,说不定能一鸣惊人,我朝很少有这么年轻就能中举的,算起来,年少出名的也不过就两三人,若是真能中了,你家可就光宗耀祖了。”

    “说实话我是不希望他这么早就出人头地,年少得意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所以之前我也劝他再沉几年,不过后来我也想,有些事也不是能压得住的,年少得意,想来没几个人能够抗拒。”荷花听到他说起弟弟,心思顿时就被带走了,顺着他的思路被转移了话题也没发觉。

    “博宁很懂事,你就不用太操心了。”齐锦棠成功的转移了荷花的注意力,然后接着问道:“我听大哥说,建羽还会在当地连任三年,想要再等两年,接栓子过来见识见识。”

    “真这样也是好事儿,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栓子跟博宁的性子不一样,他生下来以后我家的日子也渐渐好过了些,有意无意还是有些宠惯的,不如博宁那么踏实沉稳,他这样的性子即便有做生意的天分,以后怕是也做不好的,该趁着还没定性磨练磨练。”说道这儿忽然有些不满地嘟起嘴,扭头道,“这些话大哥怎么都跟你说,都没跟我提过?”

    “跟咱俩谁说还不都是一样。”齐锦棠笑着紧了紧圈着荷花的手,故意道,“咦,你觉没觉得?”

    “怎么了?”荷花奇怪地问。

    “你最近是不是胖了?”齐锦棠把脸凑近荷花的脸侧,眼睛在她胸前的凸起上扫了一圈儿。

    “一点正经都没有!”荷花扭头朝着他耳朵就是一口,却也不舍得使劲儿,只轻轻地咬了一下,然后舌尖儿顺势舔舔,在他耳边说,“怎么,我这儿胖了你不高兴啊?”

    “怎么会……”齐锦棠被她逗得兴起,手就顺势探进了荷花微微绷开的衣襟里,大手覆上她明显有些增长的浑圆,耳鬓厮磨间轻声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荷花被他弄得有些气促,面颊涨红地推他道:“大白天的,等会儿有下人进来像什么样子……”

    “你撩拨了我又推我,哪有这样的道理。”齐锦棠嘴上这样说,却还是收回了不太规矩的手,重新环住荷花道,“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我怕是还要再忙几日,等县里的公事都布置好了,便有半个多月的年假,大哥走前问咱们要不要去他那边过年,你说呢?”

    荷花闻言有些意动,这么多年都是全家人一起过年,早就热闹惯了,这会儿想到今年只有两个人,又是在他乡异地的,偶尔想起来也会有那么一两瞬的孤单感觉,这会儿听说过年歇半个多月,若是能去跟博荣和小秀过年,也好过就两个人对着,不过还是扭头问齐锦棠:“你觉得呢?”

    “我觉得就咱们两个过年,怕是也热闹不起来,最多是在屋里对着吃酒,去大哥那边能热闹些,也解一解你的思家之情,只不过就是要给大哥大嫂添麻烦了。”齐锦棠哪里会看不出荷花的心思,自然知道她是希望去找博荣过年的,所以自然是顺着她的意思说道,“而且大哥哪儿是水陆码头,过年的时候也比咱们这儿热闹得多,各种新奇的玩意儿,平时都见不到的,你不也正好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可做,不就是一举数得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不安定因素

    (最近忙着跑医院和家里做公证的一些事情,刚回到天津网络也没弄好,所以只码字了但是一直没法儿更新,今天会把最近码的字都发出来,估计会很密集大量的更新。

    唔,对最近的失踪问题向大家道歉,谢谢最近来关心小无身体的亲们,一直手机在线,有些信息也没及时回复,实在抱歉。去医院看病的检查情况不是太好,保守估计要在天津做几个月的治疗,因为最近看病的事情实在让我的心情比较差,所以很鸵鸟的把自己藏起来了一段时间。

    不管怎么说,还是应该积极面对才行,现在已经办好了无线网卡,虽然不太会有时间一直在线,但是应该不会耽误更新的,留言之类小无尽量找时间集中处理。)

    既然说定了要去博荣家过年,荷花就开始准备收拾东西,自家穿戴的倒还不是最要紧,因为这边的县城里着实买不到什么上好的东西,荷花决定里面换洗的衣裳,其余的就写信让小秀在那边帮齐锦棠和自己定做,到时候穿一身儿去,其余的就也直接可以穿了。

    最要紧的是准备给孙建羽夫妻还有博荣两口子的年礼,还有几个孩子,而且听齐锦棠说,孙建羽的妻子如今也已经有孕在身,荷花打算把给孩子的东西也一起准备出来,这样去了看情况,要么直接给了,要么就留在小秀处收着,等孩子出生让小秀帮着一起送去,也免得到时候再报信送礼的耽搁时日。

    齐锦棠这几日也忙碌了起来,城里各处的过冬过年准备,尤其是今年城里集中建了一个收容处,把平时在街上的流浪汉或者是孤寡人员都安置到了一起,县衙出了两个人,在那些人中又选了还算老实本分的,用朝廷拨下来的救济银钱买了柴米,集中在一起过冬。

    这个主意其实是荷花想出来的,但是她又不想对齐锦棠的工作插手太多,便把之前看过的一个写京城慈济院的文章摆在了桌上,齐锦棠在房里写家书的时候便正好瞧见。

    齐锦棠有了主意先去找两个师爷商议,两个师爷都觉得法子不错,这样一来便解决了平素按照旧例把银子分派下去,但是有些人根本不会利用,拿到银子就大吃大喝,最后到了年跟下又没钱过年,每年都有冻死饿死的。

    齐锦棠得了师爷的肯定,便在衙门里跟其他人提了这个想法,果然得到了所有人的点头赞同,虽说其中的确有人怀着接济百姓的心思,但是不得不说,往年这样的事情出了之后,若是背人处瞧瞧死了,巡捕先瞧见拖出去埋了倒也罢了,但若是死在大街上,被百姓都看个正着,便也不能隐瞒不报,难免就会影响当地官员的考绩。

    而现在这个法子,一来只要控制好了其实是比往年节省银子的,二来又不用这些当官的自己去动手,只要交给下面的差役看着就好了,自然都觉得便利。

    于是,没多久就张罗修葺了一座荒庙,正殿放着不用,左右偏殿都改作了住处,男女分开安置。

    齐锦棠最不放心的也就是这里,走前特意来交代了每晚小心灯烛火盆,平时不可寻衅滋事等等,把衙门里的差役排了班次,每日都有人来看着,又查看都买齐了过年的米面吃食,叮嘱了留在当地过年的几个官员多多费心,又托付了两个师爷,这才稍稍放心。

    荷花这边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虽说是一减再减地拿东西,却也还是装了两大箱子,荷花只好安慰自己,齐锦棠毕竟也是个知县老爷,出门若是没这么些东西,也未免太过寒酸了。

    东西收拾好了闲下来她才察觉到,家里除了苗儿以外的几个丫头,最近都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献殷勤,她开始还以为是为了过年的红包,后来晚上听齐锦棠问起去都带哪些人,这才明白过来那几个小丫头片子的心思。

    不过带什么人她也着实有些纠结,盘算了一下,丫头打算带着苗儿和白芷,然后带洪民两口子,齐锦棠身边的就带马超一起去。

    这样马勇两口子在家照看,洪家有洪元在,好歹都算是有个年长的照看,过得去年。让小真在自己屋里照看。

    第二天一大早,荷花趁着人差不多都在,便把带什么人去都说了清楚,白芷听了这话自然是满心欢喜,洪民两口子也很是高兴,苗儿也不知道是不往心里去还是觉得肯定会带着她,左右都没什么表情,依旧是做自己手头的活计。

    小真的神色免不了有些委屈,在她看来,虽说自己比不过苗儿,但是跟后来的人比起来,自然是跟荷花更亲近的,谁知道荷花没带自己,反而是要带着才十二岁的白芷,这让她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荷花怕其他人心里有什么想法,就又嘱咐了几句道:“洪民两口子跟我们去,好歹你家老大也不小了,能撑起门户领着弟妹过年,马家两口子留下照看门户,也照应点家里两个丫头,王嫂子一家就安生过个年得了,小真自己一个人在这儿,你帮我多照看着。”

    王嫂子自然是满口应着,搓着手道:“都听奶奶的,小真姑娘就交给奴婢了,奶奶放心。”

    下午荷花午睡起来,见屋里没人,只听见外面隐约有说话声,便掀开床幔侧耳听着,却是苗儿和小真在外头说话。

    “苗儿姐姐,奶奶带你去我心服口服的,可是为啥带白芷都不带我,咱俩是一起到祝家跟着奶奶的,我知道我比不上你稳重会处事,可是我总不会连白芷那个小丫头都比不上啊!”小真的声音里带着委屈,有些哽咽强忍着才没哭出来似的。

    “傻丫头,论亲厚,自然是咱俩跟奶奶更亲,但是你也得为奶奶想想,家里就咱俩跟奶奶最贴心,奶奶最信任的就是咱俩,那要是把咱俩都带走了,家里这边就扔下了?奶奶这是因为交给谁都不放心,才要把你留下照看的,为得是信任你,觉得你能做好,你自己寻思是不是这个理儿?”苗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很有说服力,她几句话一说完,小真原本有些抽噎的声音就渐渐止住了。

    “姐姐说得是,是我没想到。”小真细细地想了一会儿,服气地点点头说,“若是这么说,那我心里就舒服点儿了。”

    “傻丫头,自然就是这样的,早晨你没听奶奶还特意说让王嫂子叫你一起去过年,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孤单。奶奶留你下来一来是信得着你,二来怕是也想练练你,以后怕是还有更要紧的事儿一点点儿地交代你呢!”苗儿见小真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了,就进一步地开解道,“咱们跟奶奶都这么久了,你该知道奶奶是什么样儿的人,她平时那么疼你,你自己可得争气。”

    小真这会儿已经把大半天的郁闷都抛诸脑后了,她心里的疙瘩并不是能不能跟去玩儿,而是怕荷花不把她当自己人,这会儿被苗儿解开了疙瘩,顿时就心情好了起来,也不觉得留下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若不是荷花对自己信任有加,才不会把看家的差事交给自己,起身儿轻快地道:“我去厨下看还有没有吃的,我中午一直想着这事儿,饭都没吃几口,这会儿觉得肚子咕噜噜叫呢!”说着就一溜烟儿地下楼去了。

    苗儿看着她甩着辫子跑远了,也不由得笑着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轻声道:“这丫头……”说着转身进屋,本想烧点儿水预备着荷花起身儿洗脸,却见荷花已经披着衣服靠在床头坐着了,忙快步进来道:“奶奶今个儿起得比平时早。”

    苗儿伸手挂起床幔,目带询问地看向荷花道:“奶奶是现在起身儿,还是等会儿再起来?”

    “那丫头想通了?”荷花却问苗儿。

    苗儿这才知道刚才外面的说话已经都被听到了,也不隐瞒地点点头说:“奴婢点了几句她就也想通了。”

    荷花笑着掀开被子下床趿拉上鞋,走到火笼边取了一旁暖着的衣服说:“那丫头就是个浅盘子,什么都摆在外面,谁都能看出来、看明白,这样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有时候难免自己钻牛角尖,你有空多教她。”

    “是!”苗儿应着,过来帮荷花穿好衣服,却也稍稍有些不解地问,“奶奶,带着白芷去好吗?她毕竟年纪还小,处事未必周到。”

    荷花却有自己的打算,听到苗儿问起,只道:“我看白芷那丫头心眼儿是个实诚的,没那么多花花心思,你这几天多叮嘱她规矩,出去了只要不惹事就好,也用不着她做什么添彩。”说完又道,“前些天扯布做的衣裳都得了没?”

    “前个儿就送来了,当时回了奶奶,奶奶最近事多忙乱怕是忘了,您让奴婢都分发下去了。”苗儿用火钳扒拉着炭火说。

    “再拿几匹布出来,找人赶着给你和白芷多做两套衣裳,给洪民两口子也添两身儿,去了好歹也得顾着爷的体面。”荷花说罢又寻思了片刻,“你在库房里多拿几匹料子,按照家里其他人的身量大致裁开,过年的时候每人赏两块尺头,自个儿乐意做什么做什么去就是了,免得说我偏心,不过先压着别说,只把你们要赶做的衣裳先置办起来。”

    苗儿隐约有些明白了荷花的意思,但是也不敢随便揣度,便拿了库房钥匙自己下去收拾,抱了许多布料来给荷花过目,让她挑了花色和颜色,找出前几日做冬衣时候量的尺寸,安排下去赶着做衣裳。

    苗儿下去交代了活计之后,半夏果然第一个就抱怨道:“这么几天的时候,哪儿那么快就做出衣裳来了,年前这么多的活计,姐姐跟在奶奶身边是不觉得,我们下头的都快忙断了手脚。再说前些日子不是刚做了两套冬装,即便是跟着出去,也用不着换那么多身儿衣裳吧!”

    马勇家的伸手扯了扯女儿的衣襟,但是也顺着这个话题半推半就地说:“苗儿姑娘,真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忙,不过年根儿下真的太忙了。再说我们的手艺也不如外面绣坊,若是做得不好白瞎了料子,还耽误了你们穿用不是。”

    苗儿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这母女二人,直看得她们的眼神有些畏缩之后,起身儿朝桌上摆着的尺头拍了拍道:“东西我放这儿了,话我也都说清楚了,你们若是觉得做不好,便自己拿着东西去回奶奶。”

    马勇家的听了这话脸色就有些沉了下来,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些道:“苗儿姑娘,我知道你是奶奶身边儿的人,但是也用不着事事都拿奶奶出来压人,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过年了,也总得体恤一下我们不是?”

    “少扯这些没用的话,爷和奶奶都不在家过年,你们忙什么也都是为自家忙,还是说你觉得,你自家的事儿比奶奶吩咐的事儿要紧?”苗儿瞥了她一眼不屑地说,“我是不介意这么去回奶奶的话。”

    马勇家的顿时就没了言语,干巴巴地露出个笑容道:“我也不过就是私下跟姑娘抱怨几句,姑娘莫要往心里去,东西搁下就是,我们肯定尽量赶出来。”

    苗儿懒得再跟她多说什么,拎着手里最后一个小包袱,到后院儿去找王嫂子,进门见她正拿着尺给孩子量尺寸,想来也是想趁着过年做件儿新罩衣,虽说荷花也给做了,但是做娘的应该也想自己表示点儿心意。

    “王嫂子,忙呢?”苗儿迈步进屋道。

    “苗儿姑娘来了,赶紧到火盆边坐,我家屋里没奶奶屋里暖和,别冻着。”王嫂子收起手里的尺子,伸手在儿子后背轻推一把说,“赶紧叫人,然后找你爹去。”

    “没事儿,我来说个事儿就走。”苗儿把手里的包袱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的料子道,“奶奶说这回去舅爷那边过年,打算给我们跟去的多做两身儿衣裳,但是时候就紧了点儿,我自个儿的跟小真一起勉强能赶出来,可洪婶子要做自己两口子的就已经很吃力了,白芷自个儿的针线还算不得太好,只能来麻烦王嫂子了。”

    王嫂子听了这话,一点儿都没有犹豫地说:“这还不是应该的,有啥说的,奶奶可说了要做啥样儿的?”

    苗儿见她答应得痛快,便指着包袱里说:“衣裳样子、尺寸大小,针黹用物都在包袱里,那可就麻烦您了。”

    “姑娘太客气了,我这几天尽快赶出来。”王嫂子连连点头,翻看了包袱里的东西都齐备,便包好了放在炕梢,见苗儿要走,忙挽留道,“姑娘不坐会儿了?”

    “不了,奶奶那边还有活计呢。”

    苗儿出来之后,悄悄站在屋角处没有马上离开,就听屋里王嫂子儿子的声音传出来道:“娘,你要做活儿?”

    “是啊,奶奶安排的活儿,着急要呢!”王嫂子的语气带着些歉意,“等娘做完这些,若是还有时间就给你做新衣裳好不好?”

    王嫂子男人咳嗽了两声说:“爷和奶奶连我的衣裳都给了两身儿,现在半大的小子个头窜得快,今年的新衣裳明年指定就穿不上了,你偏惯着他,还做什么新衣裳?”

    王嫂子似乎叹了口气,半晌才说:“从孩子生下来到现在,我这个做娘的,都没给他做过一身儿簇新的衣裳,从小就一直改你的旧衣裳穿,今年好容易光景好了,虽然爷和奶奶赏了,可总归不是我这个亲娘做得不是?”

    王嫂子男人听了这话,语气顿时也缓和下来:“我这不也是怕你累着!”

    王嫂子儿子马上道:“娘,等明年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再给我做新衣裳吧!今年过年的衣裳都有呢!”

    苗儿听到这儿,暗自点了点头,爷和奶奶看人的眼光果然不错,这人家果然是个老实本分的。

    回来之后,苗儿自然是把这两家不同的反应一五一十地跟荷花说了。

    荷花也没表现出什么惊讶的神色,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心里却盘算着,等过了年之后,还是得再收两房人来做事。

    晚上齐锦棠回来之后,荷花没提马勇家如何,只说如今家里人手还是不够,是不是该多收两户下人来。

    齐锦棠对这些不太上心,听荷花提起就点头说:“家里的事儿都是你操持,自然是听你的,尤其是明年若是要自己开铺子,这些人的确都不够支应的。”

    “开铺子也不是在这儿开,那边大哥和大嫂会照应的。”荷花怕冷地早早钻进被窝,把自己裹得只露个小脸儿,看着还在灯下不知道写什么的齐锦棠,心里盘算了片刻说,“我托大哥和大嫂帮忙采买两家下人,你说好不好?”

    说罢又有些怕他不高兴似的描补道:“咱们对这儿都不熟,招进来也不知道好坏,而且万一买进来的人跟县城里什么人有瓜葛牵连的,以后也是麻烦,倒不如找大哥帮忙,咱们自己也省事些。”

    齐锦棠写完最后一个字,朝纸上扫了一眼,吹干了墨迹,叠好放在旁边,端着灯放到床边,有些心不在焉地说:“这样太麻烦了吧!”

    荷花听到这话,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停顿片刻说:“所以我这不也是跟你商量,你若是觉得不妥,咱们再找别的法子。”

    “等咱们去过年的时候,让大哥荐个中人,咱们自己挑不久得了,这又不是找师爷,要慢慢踅摸,而且也是你用人,你自己挑顺眼的岂不是更好。”齐锦棠依旧看着眼前的东西,顺口说道。

    “这倒是。”荷花点点头,承认他说的主意不错,忍不住有些自我反省。

    齐锦棠脱了罩衣和棉袍,带着些许寒气也钻进被窝,扯下搭在床头的家常袄子披在肩头,在枕下摸出本书来打算看一会儿,扭头给荷花掖了掖被角,“你困了就早点睡,我再看会儿书。”

    荷花闭上眼睛,但是根本毫无睡意,许久都还没睡着,直到齐锦棠阖上书本,吹熄灯也钻进被窝,她顿时就缠了上去,伸手搂住他的腰问:“锦棠哥,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太依赖我大哥了?”

    “好好的怎么乱想这些,可不像你平时的性子。”齐锦棠伸手揽住她的肩头,有些奇怪地说,但是扭头看到荷花认真的眼神,就也十分认真地说,“荷花,你知不知道,咱们成亲前,大哥曾经去找过我。”

    “成亲前?”荷花的确不知道这件事,惊讶地挑挑眉毛,不过很快就又笑道,“肯定是说让你对我好,不许欺负我之类的话,每个做大哥的不都是这样。”

    “这个自然说了,不过还说了别的。”齐锦棠轻轻抚摸着荷花的长发,“他说他知道你从小就过得很辛苦,你为家里日子能越来越好,付出了很多努力……”

    荷花听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好端端的跟你说这个做什么。”

    “大哥说他现在的境况刚刚好转了,你偏生又嫁得这么早,让他最多也只给你置办了嫁妆,没能好好宠你,弥补你从小大到没有得到的东西。”齐锦棠的声音有些低沉,说到这些话,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晚,博荣把他叫到江边说想谈一谈,他开始跟荷花的想法是一样的,不等博荣开口就保证会一心一意地对待荷花,却没想到博荣却说了另外一番话。

    “大哥希望他以后能多为你做一些事,所以希望我不会为此有不舒服的感觉,也希望我能安心地接受他的帮助。”齐锦棠说到这儿轻轻叹了口气。

    荷花没想到博荣会跟齐锦棠说这番话,也没想到自己当初给了博荣那么大的压力,不过现在想起来,他身为家里的长子,却要依靠妹妹的努力赚钱求学生活,换做是谁怕也都会有愧疚感,而随后而来的弥补心理也会来得越发强烈。

    荷花低头在齐锦棠的胸前蹭了两下,声音有些含混地问:“如果我时不时地麻烦大哥帮我做些事儿,你会不会觉得……”

    后半句话她吞了回去,齐锦棠却在她头顶轻笑起来,胸膛也发出轻微的颤抖,“你不觉得,现在是我找他更多一些?”

    荷花回忆了一下,果然是这样,不管是找师爷,前些天处理的事故,还有这次送年礼什么的,都是齐锦棠主动找的博荣帮忙,两个人之间似乎还不止这点儿秘密……想到这儿她伸手戳戳齐锦棠的胸膛,“我现在怎么觉得我是个外人了?”听齐锦棠不说话,又问,“那成亲前,你是怎么回答大哥的?”

    齐锦棠伸手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亲,探头吹熄了灯,钻进被窝搂紧她,带着困意道:“傻丫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第三百七十二章 小秀的担心

    腊月二十三,齐锦棠在家里祭过灶神爷,打发人把东西都装好车准备出发。

    荷花细细交代了过年期间注意的事儿,齐锦棠也交代了过年期间关上大门不接待客人、不许随便乱收礼之类要注意的事儿,这才跟荷花一起上车往博荣家去。

    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那么冷,前几天下的一场雪,路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只有两边的竹林里,还能在竹根处看到些许积雪。

    荷花一直觉得这里的冬天并不好过,南方没有火炕,屋里只能笼火盆或者是火笼取暖,每天睡前还要用汤婆子暖被窝,虽说是两个人能互相取暖,却还总觉得阴冷。

    不过出门的时候却又觉出南方冬天的好处,没有北方满地的积雪冰层,没有刺骨凌冽的寒风,出来太阳的时候甚至还有些暖意,如果能忽略颠簸不平的路面,还真能算是不错的一次赶路经历。

    齐锦棠这两天也很关注外面山路的情形,时不时地举着带出来的地图比对,偶尔添改几笔。

    荷花看到这样的情形,不由在心里想,看来自家男人还是很有头脑的,想必是知道,想致富先修路这样的道理。有了这样的认知,她自然不去打扰齐锦棠,大部分时间都自己歪在车厢里裹着被子闭目养神,其实脑子里却在回顾和整合这小半年来思考的一些致富方法。

    她经常跟王嫂子打听附近百姓生活的情形,齐锦棠年前也把周围稍大的村子都走了一遍,结合两个人的说法,荷花已经大致确定,不管是县城里还是周围的村子里,男人大多都出去讨生活了,穷人家和普通人家,留下的大部分都是老人、女人还有孩子。

    这边的妇人生活很苦,这是毋庸置疑的,大部分二十上下到四十来岁的妇人,都过着男人一年见不到几次,上面伺候老人下面还要照顾孩子的日子。若是命好,摊上个知道送钱回家过日子的男人还好,若是不然,只能靠自己缝补、浆洗赚钱,拉扯着一家老小,还得为那不负责的男人苦守,着实不是人过的日子。

    因为这许多缘故,荷花一直琢磨的方向,都不是什么重体力的活儿,除了杨梅相关的问题,她还想过竹制品之类,毕竟漫山遍野的竹子,除了能挖笋和做篱笆之外,还应该有更多的利用才对,这东西再生极快,另外还有一些引进纺织技术之类并不成熟的想法。

    但是这些都是她自己搁在脑子里的东西,并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所以还要等到了博荣家,上街多逛逛,看看情况再说,若是有时间,她还想去更大的城市看一看,来筛选自己那些主意能不能行得通。

    两天后马车走出了那边丘陵山,驶入了平坦的官道,齐锦棠把一直盯着琢磨的地图收起来,这才想起荷花坐车的时候从不看书,有些抱歉地对她说:“这两天赶路闷坏了吧?”

    荷花却以问代答地说:“想修路?”

    “是啊!”齐锦棠叹了口气,稍微掀起车窗帘子,看着外面平坦整齐的官道,“路和河道才是根本的问题,若是不能改善,总归还是多有不便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荷花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我倒是觉得,可以多个方面一起下手,慢慢改善,总归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嗯,这话倒是没错。”齐锦棠心里何尝不明白这样的道理,但是想要尽快改变现状的焦急心情,却也不是理智能随便压得下去的。

    “轻松些,说不定会更容易想到法子。”荷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移齐锦棠的注意力道,“咱们今晚应该就能到了吧?之前还不觉得,这马上既要见到了,反而觉得好想大嫂和那两个小家伙,你说,他们会不会都把我这个小姑给忘了?”

    “宝儿是你带大的,自然是记得你的,不过栗子可就不一定了,你准备好礼物去贿赂他比较现实。”

    两个人在车上随意聊着家常,快到晌午的时候,听到车外有人问:“是齐锦棠齐大人的车驾吗?”

    齐锦棠掀开车门帘探头出去查看,原来是孙建羽打发人出来迎接,有这些人带路,进城变得很顺利,直接绕过了在城门口排队接受检查的商队,径直朝城里的县衙进去。

    这会儿已经接近天黑,太阳偏斜地挂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但是城里的街道上还是人来人往,店面门前都挂着大红的灯笼,许多已经点了起来,还有些店家扯着红绸,显得十分喜庆热闹。

    博荣一身儿绛红色的长袍,站在门口的灯笼下等着,看到车队进入眼帘,眉眼顿时就弯了起来。

    荷花刚下车还没站稳,门洞里就冲出来个身影,一头扎进自己怀里,力道撞得她后退几步,被齐锦棠扶了一把才站稳身子。

    宝儿抬起小脸儿亲昵地喊道:“小姑,宝儿想你了!”

    荷花伸手抱起宝儿,小半年没见,这丫头的个子又蹿高了不少,自己都有些要抱不动的感觉了,但还是舍不得撒手,点头叫了声:“大哥,我先进去找我嫂子了。”

    博荣看着妹子,笑着点点头:“快进去吧,你嫂子都念叨好几天了。”又对她怀里的宝儿说,“多大的姑娘了,还缠着你小姑,还不下来自己走,领你小姑进去。”

    宝儿在荷花怀里扭了扭,有些不想下去,但是她也察觉到荷花抱着她的胳膊似乎微微有些颤抖,最终还是听话地跳下地,拉着荷花的手往里跑,“小姑快走,我娘可想你了。”

    马车停在的是县衙的侧门,进门就是夹道,走了片刻才到跨院的门口,栗子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小灯笼,看见有人过来,探头探脑地看了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前走了两步,小声叫:“姑姑。”

    “乖!”荷花一手拉着宝儿,另一手拉住栗子的手,还不等迈步进门,就见小秀已经迎了出来,忙叫了声:“大嫂。”

    小秀拍了拍宝儿的头道:“领弟弟上东屋玩儿去,娘跟你姑姑说话儿。”

    宝儿睁着大眼睛,骨碌了两圈儿,嘟着嘴有些不太情愿,但是看着小秀坚持的眼神儿,最后还是妥协了,乖乖地领着栗子回屋去了,小秀拉着荷花的手往西屋去。

    荷花很奇怪地看看小秀,这似乎不太像她的性格,难道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跟自己说?荷花猜测地看着小秀略有些严肃的表情,还有仅仅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心里似乎有些不太好的预感,难不成是她跟大哥之间有什么问题?

    各怀心事地在西屋榻上坐下,丫头端了茶水上来,就被小秀挥手给打发下去了,两个人都低头喝茶,半晌都没人说话,最后荷花忍不住问道:“嫂子,怎么了,可是大哥惹你生气了?若是他哪里做的不好你就跟我说,我帮你骂他去!”

    小秀被荷花的话弄得一个愣神儿,反应过来以后忙摇头道:“你大哥对我很好。”然后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看荷花,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开口似的。

    “嫂子,咱俩虽然是姑嫂关系,但是从来都没吵架拌嘴,一直都很是亲厚的,你有啥话就直说,还跟我客气啥!”荷花伸手拍了拍小秀的手背。

    “你跟锦棠成亲都有大半年了,还……还没消息吗?”小秀吞吞吐吐的终于问了出来,倒不是不好一起跟荷花提这个,她很清楚地记得,当初自己嫁过来以后,许久都没怀上孩子时候的焦急,那时候没有娘家的亲人可以说,又不敢对婆母和丈夫提起,只能自己在心里暗自着急。

    所以她一直惦记着荷花还没有信儿的这件事,怕荷花跟当年的自己一样,可想要关心又怕给荷花增加压力,但是一见到荷花的面儿,就着实忍不住想要说个清楚,所以便把孩子打发走,终于把憋了好久的心事问了出来。

    荷花没想到小秀要说的是这回事,当初小秀刚嫁过来之后,又是求子又是忧心的事情她自然是还记得,看到小秀欲言又止的样子,也知道她是为自己担心,笑着安慰道:“我年纪还小,锦棠说不着急要孩子,等过几年再说。”

    小秀听了这话心下一松,但随即又问:“那你一直在吃药避……那个什么?”

    荷花点点头,在小秀开口之前抢着说:“锦棠走前去找郑大夫讨的方子,每月只要吃几次,说以后要孩子的时候只要停了药便是,嫂子不用担心。”

    小秀听说是自己娘家爹给的方子,心里稍稍放心了点儿,但还是忍不住劝道:“不管怎么说,那种汤药还是少喝的好,我嫁给你大哥的时候,比你也大不了太多,过两年就赶紧要个孩子,趁着年轻带着也省力些,别的不说,带栗子的时候我就觉得比当初带宝儿吃力了,好在如今两个都拉扯大了,宝儿也知道照看弟弟,让我省心不少。”

    “大哥大嫂的命好,如今儿女双全,正凑成个好字,以后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荷花笑着扯开了话题,跟小秀说起平素居家过日子的事儿来,两个人很快就聊得远了。

    荷花这才想起来问:“今个儿用不用过去看看孙夫人?还是明天一起?大哥是怎么安排的?”

    “孙夫人有了身子,最近歇的都早,明天我陪你过去就是。”小秀道,“她是个挺好相处的人,虽然是大家出来的姑娘,但是从来都不端架子,跟其他官夫人也处得极好,是个内外都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我也跟她学了不少,孙大人真是个好福气的。”

    “她不端架子就行,免得给你气受。我上次见过,也觉得是个不错的人。”荷花笑笑,“我还正想问你,她如今有孕在身,我这回来除了给孙大人和她带了年礼,还准备了给孩子的东西,也不知道这儿的习俗如何,我是明个儿直接送给她,还是放在你这儿,等孩子出生后你帮我给?”

    “怎么给都行,这是你的心意,我觉得还是当面送好点儿。”小秀思忖了片刻,“不过也不着急,等会儿我打发人去跟她身边的婆子问问,得了信儿看她家有没有什么讲究再定。若是没什么说法,你便直接送了就好,也让她当面承你个情儿。”

    “承情不承情的倒也罢了,我不过就是一点儿新意,当初建羽哥帮了咱家不少。”荷花倒没想那么多别的。

    “她爹是京官儿,她几个哥哥也都卡在不错的缺上,有时候人家一句话的事儿,搁在咱们头上就天塌了似的,虽说咱现在不求人办事儿,但是保不齐以后能不能用到,多个朋友总不是坏处。关系是要提前打理,交情要一点点处出来,不能事到临头再去攀交,到时候能不能攀上还未可知。”

    “呀,嫂子。”荷花神色惊讶地看向小秀,像是以前认识的不是她似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看来你果然学了不少本事,正好趁着我来了,你也教教我,免得我什么都不懂办不明白事儿。”

    “你这丫头,来了就拿我打趣!”小秀有些不好意思地白了荷花一眼,起身道,“我去厨下看看饭菜得了没,你们赶路肯定早就饿了。”

    “我们在车里坐着有什么累不累的,你用不着特意准备什么,我们又不是外人。”荷花也起身儿随着小秀朝外走。

    “谁稀罕给你特意准备,自然都是家常菜,即便你们不来吃,我们几个不也得吃饭。”小秀到厨下问了问情况,吩咐把晚饭摆在正房的厅里,然后对荷花解释道,“这儿炭火贵得很,空房子我就都给关起来不烧了,经不起那么消耗,所以也就正房最暖和。不过我已经叫人给你们屋里拢了炉子,晚上肯定不会冷的。”

    “虽说南边冬天没有咱家那边那么冷,但是我就总觉得寒气重,湿气也重得厉害,冷得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第三百七十三章 通房侍妾

    下人们已经开始往桌上摆饭菜了,小秀看了看荷花身后的两个丫头,苗儿是见过的,另一个却似乎有些过于年幼,但是模样却是极俊俏,若是再过几年,出落得褪去了青涩,估计定是个美人儿。

    想到这儿,小秀挥了挥手道:“你们摆好就都下去吧,我们自个儿吃饭说话,你们在后面伺候反而不得劲儿。”

    宝儿也领着栗子从东屋出来了,却很有规矩地没有先坐下等着吃饭,而是凑过来搂着荷花的胳膊道:“我要跟小姑挨着。”

    荷花冲宝儿笑笑,又伸手拍拍栗子的脑袋问:“栗子不记得姑姑了?”

    栗子歪着头看了荷花半晌,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记得姑姑。”

    “那栗子跟姐姐坐在姑姑两边好不好?”荷花冲栗子眨眨眼睛。

    “好!”栗子还有些奶声奶气地说,说罢又扭头看看小秀。

    小秀见晚饭都已经摆好了,便打发人去叫博荣和齐锦棠,宝儿和栗子坐在荷花两侧,小秀坐在栗子另一侧,然后挨着博荣,齐锦棠坐在博荣身边,另一边挨着宝儿。

    桌上已经摆了十几个菜,都还热腾腾地冒着香气,博荣先举杯提酒,大家抬手喝了一盅,这才开始夹菜吃饭。

    宝儿如今大了已经会自己拿筷子吃饭了,不过因为个子小胳膊短,放得远的菜还是够不到,荷花便看着她瞅什么菜,就很及时地伸手帮她夹些到碗里。

    栗子这边就是小秀照顾,小秀还时不时地给荷花夹菜,一顿饭其乐融融,足吃了大半个时辰。

    等吃饱了之后,宝儿对荷花这半年多没见面的隔阂早就消失殆尽了,又同小时候一样时时黏着荷花,晚饭后非要凑在旁边听荷花和小秀聊天,后来困得实在受不了,小脑袋瞌睡得一点一点,小秀要哄她去睡觉,她偏又吵着晚上要跟荷花睡,小秀说了半天还是拗不过她,荷花听见便一口就应了下来。

    结果这天晚上,齐锦棠跟博荣一起被打发睡了厢房,荷花和小秀每人带着一个孩子占了东西屋。

    次日早晨起来,好容易哄着宝儿穿好衣裳,梳好了头发,出去的时候才知道博荣已经领着齐锦棠出去了,小秀把栗子抱出来放在榻上,扭头对荷花道:“他俩去找孙大人了,让咱们今个儿自己安排,我寻思上午带你去看看孙夫人,顺便把年礼都送过去,你上次送来要做的衣裳都已经做好了,中午的时候会送过来,若是有哪儿不中意让他们再改过,下午你若是想出去,我便陪你去逛逛,若是不想出去,咱们就在家说话儿。”

    “我这刚起来还迷瞪呢,嫂子嘴皮子这个利索,我干脆啥都不管,都听你安排就是了。”荷花见小秀的性子越发爽利,说话做事也比以前在家的时候有了不少自信,心里着实替她高兴。

    吃过早饭,把两个孩子交给下人带出去玩儿,荷花把给孙家准备的年礼都拿出来给小秀过目,小秀看了一遍没什么不合适的东西,便叫人装好抬着,看荷花写好了拜帖和礼单,打发下人抬着,自己领着荷花朝衙门后院儿过去看孙夫人。

    县衙的后院比博荣他们住的跨院大了一倍不止,屋子都是五开间的,如今距过年还有些日子,但是已经披红挂彩,收拾得热热闹闹,许是因为孙夫人的身孕,丫头婆子也都一个个喜气洋洋,见到小秀都俯身行礼,有人接了拜帖和礼单进屋通传,很快就出来个丫头请小秀和荷花进屋。

    屋里十分暖和,也不知道生了多少盆炭火,却没有烟味,有些淡淡的香气,却闻不出是什么香气。

    孙夫人在东边隔间的榻上坐着,看见小秀就招手道:“外面冷吧?快进来,我身子不方便就不起来迎你们了。”

    小秀拉着荷花一起过去见礼,然后才道:“你如今身子最要紧,跟我还说这些虚话。”然后指着荷花说,“这是我小姑,夫人还记得吧?”

    “自然是记得。”孙夫人冲荷花笑笑,然后对小秀嗔怪道,“我只是怀孕了又不是变笨了,半年前刚见过的,哪儿就那么快忘记了。”

    “上回来多亏了夫人照顾。”荷花随着小秀在下首处坐定。

    孙夫人拍了拍桌上的礼单,冲着荷花道:“我家大人说过,齐大人与他就如亲兄弟一般,齐夫人对他又如亲妹妹一个样儿,你们来过年我们心里欢喜的很,可是带这么多东西算怎么回事?这不是成心拿我们当外人?”

    “就是不拿你们当外人才这么大包小包的折腾呢!”小秀替荷花开口道,“再说,那东西大多都是给孩子的,你收着就是,还客气什么。”

    孙夫人闻言就指着小秀对荷花笑道:“你看看你嫂子,这胳膊也不知道是往哪儿拐的。”

    荷花也笑着说:“夫人刚才不是说过,咱们都不是外人,那她的胳膊不管朝谁拐,都也是拐在自家人里了。”

    “我以前只当你会说话,没成想荷花比你还会说话。”孙夫人朝荷花多看了一眼,招呼说,“你们喝茶,还有果子,自己吃别客气,这次来怎么也得住过了正月十五再走吧?咱们这儿别看地方不大,十五时候闹花灯还是很热闹的,周围不少地方都特意跑来看呢!”

    “怕是住不了那么久,计划的是初六回去,衙门里和家里还一堆的事儿呢,我家爷惦记着衙门里,这回若不是怕我想家,也不能陪我到大哥这儿过年。”荷花说到这儿抿嘴笑笑,“话是这么说,结果到了以后,就把我丢下他们三个出去了,也不知当真是为我还是为什么来的。”

    孙夫人闻言眯起眼睛,问荷花:“听我家大人说,当初他跟齐大人也是同窗,想来应该一直感情很好吧!”

    “那时候,孙大人、我大哥还有我家爷,三个都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的……”荷花挑着以前的事儿说了几件给孙夫人听。

    孙夫人听得津津有味,说罢又把话题绕到这半年住得惯不惯,然后又教了荷花几招跟官太太们兜圈子的法子,三个人足说了一个多时辰,荷花看着孙夫人脸上微微有些倦意,这才赶紧道:“瞧着一说话就不记得轻重了,孙夫人如今是有身子的人,还是应该多休息才是。”

    “我也就是跟你们聊得高兴才多说几句,换别人的话我还未必乐意理呢!”孙夫人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你不说我还没觉出来,今个儿是比平时坐的久了点儿。”

    “左右我今个儿也不走,咱们还有的是时间说话儿,只要孙夫人不嫌我烦,我多过来就是。”荷花起身儿准备告辞。

    孙夫人却说:“我家大人与你家大人既是同窗如今又是同僚,我们不把你当外人,你偏生对我还一口一句孙夫人……”

    荷花闻言微微一愣,但还是很从善如流地道:“若是这么说,那我就越矩叫一声嫂子了,您别见怪才好。”

    “就是该这样才对。”孙夫人这才又恢复了笑容,“我也不虚留你们,得进去歇会儿了,下午若是要出去逛街,记得多带几个家丁衙役,如今年根儿下外面人多事杂的,小心谨慎些好。”

    小秀和荷花还不等回话,就见门口帘子一挑,进来个穿着打扮不似丫头模样的女子,葱绿色的绣花褂子,外面套着滚边对襟半长褙子,头上梳着斜髻,上面歪歪地插着支垒丝金步摇,一对儿水绿色的耳坠子垂在白瓷似的颈边,随着脚步摇晃,晃出一种别样的风情味道出来。

    孙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僵,但随即就又挂起笑容道:“还不过来见过齐夫人。”又扭头对荷花解释道,“这是我的陪嫁丫头,如今是你建羽哥的屋里人,名叫翠柳。”

    翠柳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看向荷花,眼神里带着些好奇和探究,上前行礼道:“婢妾给齐夫人请安,给祝夫人请安。”

    荷花这会儿却还没从震撼中醒过味儿来,更没察觉到孙夫人特意在刚才那句话里,把“我家大人”这个称呼换做了“你建羽哥”,她现在完全被孙建羽纳妾这件事弄得有些发懵,她并不是不知道古代男人的三妻四妾,但是到了这里之后,那样的生活对她来说都是很遥远、与自家无关的。

    所以这会儿见到个活生生的侍妾站在自己面前,孙夫人还挑明了说是自己的陪嫁,让她一时间有些转不过脑子来,齐锦棠是不是也会跟孙建羽是一样的想法,以后自己身边的苗儿和小真,亦或是现在就出落得美人般的白芷,他也会想要收为房里人?

    带着这种情绪,荷花的脑子就有些发僵,被小秀偷偷扯了一下才回了神儿,见孙夫人和翠柳都看着自己,忙描补道:“失礼了,我这人睡觉有些认床,昨晚有些没歇好。”

    “赶紧回去歇着吧!”孙夫人忙道,“都是我非拉着你说话。”

    从孙夫人的屋里告辞出来,荷花还是有些愣愣的,若不是小秀拉着她,怕是就要一步迈到台阶下面去了。

    “你这丫头是怎么了,突然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小秀看荷花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儿,伸手在她眼下晃了晃,“这突然的是怎么了?”

    “哦,没事儿,我……”荷花的话音未落,翠柳却从后面追了出来。

    “婢妾冒昧,敢问齐夫人闺名可是荷花?”翠柳眨着眼睛问。

    “正是,……可、可是有什么事儿?”荷花的舌头在嘴里打了几个滚儿,都没想好应该怎么称呼,干脆含混了过去。

    翠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盒,递给荷花道:“这是我家爷托人从外地买回来的芙蓉香脂,我家奶奶用的便是这个,奶奶说这香脂正合了夫人的闺名,特意给夫人留了一盒,谁知刚才聊得忘了,便打发婢妾赶紧给夫人送来。”

    荷花看着她手中的那个瓷盒,总觉得心里有些别别扭扭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到底在哪里别扭,伸手接过瓷盒,就见翠柳对自己露出个笑容转身回去。

    “小姑奶奶,外头冻死人了,你等回屋再发呆行不?”小秀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搓了搓已经变冷的双手,拉着荷花快步回了自家屋里,这才问,“你刚才是怎么了?想起什么来了一下子呆得跟木头一样。”

    荷花手里还握着瓷盒,听到小秀问话,有些怔怔地抬头看向她,没什么意识地随口道:“建、建羽哥纳妾了?”

    小秀闻言眉心一揪,但还是答道:“他如今都已经纳了两个妾了,头一个是上峰送的,但是没多久就被孙夫人寻到错处打了一顿,随后就有些销声匿迹,每日总自己躲在屋里不肯出门,孙大人慢慢就也不高兴再去找她了。”她顿了顿说,“如今这个是孙夫人娘家陪送来的,算是有几分姿色,不过平时看着还算稳重,孙夫人发现有孕之后,就主动给她开了脸搁在孙大人屋里。”

    荷花的脸色僵硬得有些发呆,她从来都没跟齐锦棠讨论过这个问题,原因是她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可是如今有个身边的例子活生生摆在面前,她才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是不是太简单了。

    小秀见她的模样,还以为她当真是昨晚没睡好,送她回房让她休息一会儿,回身把两个凑过来想找荷花玩儿的孩子拉走,嘱咐苗儿好生伺候着,有什么需要的就只管说。

    苗儿见荷花这样的状态回来,也被吓了一跳,拧了帕子递给荷花擦脸,轻声问:“奶奶,怎么,可是孙夫人给奶奶脸色看了?”

    荷花连连摇头,胡乱擦了把脸,歪在床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都还是乱七八糟的想法,根本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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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梢《秀色》(书号:067)腹黑美男追妻记,新鲜完本,欢迎开宰~~

第三百七十四章 荷花醉酒

    荷花在家纠结的时候,齐锦棠正跟孙建羽和博荣在外面的酒楼喝酒,完全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上午几个人在街上随意逛了逛,看着日上三竿,便随意寻了家酒楼,要了个雅间进去叫了酒菜,一边浅酌一边说话。

    家里的琐事刚才在路上都说了个遍,这会儿都坐定了,话题就开始转到官场和最近朝廷的事情上面了,清溪县的位置最偏,又不是个繁华鼎盛的地方,齐锦棠也没什么背景或是交际,所以知道的事情自然没他们两个多,就只端着酒杯听孙建羽唠叨最近的事儿。

    “今年河南道那边遭灾,还不到往年降霜的矢耦,就突然地下了场大雪,刚开始灌浆的庄稼,一下子冻死了大半,今年有很多田地颗粒无收。朝廷虽说发下了赈灾的粮款,但是似乎当地官员中饱私囊、层层克扣,到了底下早就不剩几个钱了,原本一直都是压着灾民不许流窜的,可是最近到了年根儿下,越来越多吃不饱饭的,闹事儿的也越发多了起来,后来逃出去几个要上京告御状,半路却又被追来的人抓住,打了个半死……”

    “现在有些官员也真是越发不像话了。”齐锦棠皱眉道,“贪墨之事古来既有,历朝历代都不可避免,但是就算是贪墨也要有个限度,非但不救济灾民,还如此草菅人命,就真不怕闹出事儿来堵不上这个窟窿?”

    “所以啊,俗话说得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件事也好巧不巧的,被辞官告老还乡的前尚书郭大人撞了个正着。”孙建羽手里把玩着酒盏说,“郭大人一直是个刚正不阿的,敢在御前直言诤谏的人,见此情况,让家丁护院救下了那几个人,直接调转车头,回京写了折子,一状高到御前。圣上果然是龙颜大怒,派了我大伯做钦差去彻查严办,所以我上次让博荣给你捎信儿里头也说,今年的流民安置一定要做好,不然若是出了纰漏,谁也不知道圣上会不会因此迁怒,到时候可就不止是考绩不好看的问题了。”

    齐锦棠听了这话,心下些许的不安又有些冒头,他自己是问心无愧,没有贪墨一钱银子,可保不齐下面会不会有阳奉阴违的,到时候出了事儿自己却要一起兜着。

    想到这儿便寻思着,回去以后是不是得写封信给刘推官,让他多费心盯着点儿流民孤寡安置的事儿。

    这么一走神儿,孙建羽又说了什么话就一点儿没听进耳朵里,被叫了两声才回过神儿来,免不得被罚了杯酒,连连讨饶才免了再罚。

    又说了些没什么要紧的闲话,孙建羽抬手给自己灌了口酒道:“就咱们三个着实没意思。”说着起身儿到外面吩咐了几句,不多时就有三个十五六的女孩儿进来,其中一个抱着琵琶,另外两个空着手,进屋便行礼道:“给三位爷请安。”

    齐锦棠见状一下就红了脸,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一靠,问孙建羽道:“你、你这是干嘛?”

    “瞧你那样儿,不过是来唱个曲儿的,又不会吃了你。”孙建羽眯着眼睛笑道。

    听了他这话,三个女孩儿也都掩嘴偷笑,抱着琵琶的那个在窗口的凳子上坐定,随手拨了几个音问:“不知道三位爷喜欢听什么?”

    “什么拿手便唱个什么给爷听听。”孙建羽端起杯子抿了口酒,眼神儿却一直朝个子最高挑的那个女孩儿飞,看得她脸颊飞红,最后干脆直接凑到孙建羽身边,伸手想要给他斟酒。

    孙建羽顺势一扯,把那女孩儿拉得一屁股坐在他腿上,这才笑着说:“这么倒酒爷才喝呢!”其余两个姑娘似乎对这样的情形早就见怪不怪,一个弹着琵琶,另一个已经开始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齐锦棠朝博荣脸上扫了一眼,见他似乎也没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看来孙建羽这样已经是常态了,虽然是亲眼看见了,却还是觉得这一下改变太大,让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孙建羽就着姑娘的手喝了一盏酒,这才坏笑着对齐锦棠道:“你就放心吧,有博荣在这儿看着,我是不会为难你的,只馋馋你就是了。”

    齐锦棠闻言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夹了口菜吃。

    博荣却自斟自饮地说:“我可是不管的,不过,你不怕回去以后荷花拎着刀砍你就行。”

    孙建羽闻言翻了翻眼睛,看向齐锦棠,笑着问:“怎么,你如今在家里都是荷花做主了?”

    齐锦棠眨眨眼睛道:“是啊,事事管着我呢!”

    “切!”孙建羽不去理睬齐锦棠,扭头去听那姑娘唱曲儿,自己也跟着瞎哼哼。

    晌午饭的时候,荷花虽然依旧觉得闹心,可是怕小秀担心,还是洗了把脸,尽量压住了心事不去想,出来跟她们娘仨一起吃饭。

    翠柳上门来道:“齐夫人,我们家奶奶让我给您送酒来,这是咱们当地酿的菊花酒,奶奶让您尝尝看,若是喝着喜欢,走时给您带几坛回去。”

    “替我多谢嫂子。”荷花笑着接受了孙夫人的好意,苗儿上前接过了酒坛子。

    小秀对翠柳虚留了两句,便让丫头送她出去,先没提酒的事儿,让两个孩子吃完了饭,叫人待下去哄着午睡,这才叫人取了酒盏给自己和荷花都倒了酒说:“这菊花酒喝起来有些甜,味道不错,不过后劲儿有些大,咱俩姑嫂好久不见,少喝点儿助助兴。”

    可虽然小秀说了后劲儿打大,荷花还是连喝了好几杯,最后还是小秀硬是给夺了过去,这才给劝住了。

    “你今个儿这是怎么了?”小秀示意下人赶紧把酒都收起来,看着荷花有些诧异地问。

    “没、没事儿,咱、咱这不是高、高兴嘛!”荷花说话已经有些含混不清了,还得小秀一个劲儿地皱眉头,最后无奈地跟苗儿一起把她扶回屋,哄着擦脸漱口后安置着睡下,叮嘱苗儿好生伺候着,自己又去厨下嘱咐给煮上醒酒汤。

    荷花喝的其实并不算太多,但是她中午没吃几口东西,又喝得急了点儿,就觉得那点酒劲儿就都冲着头上来了,躺在床上都觉得床帐顶儿一个劲儿地转,脑袋沉得抬不起来,耳朵里也嗡嗡地响。

    她抬手覆在额头上,就觉得自己额头好烫,脸上也烫得厉害,一个劲儿往外冒火似的,恨不得找块儿冰抱着才能降温似的。

    苗儿拧了帕子搭在荷花额头上,见她满脸通红还紧皱着眉头,似乎很是难受的样子,叫了白芷在屋里看着,自个儿出去倒了半盆凉水进来,又重新浸湿了帕子,拧得半干敷在荷花额头。

    突如其来的清凉让荷花脑子里烧灼的状态瞬间得到缓解,但是太阳穴却又突突直跳,疼得她呻吟一声,伸手按住额角,却依旧止不住那跳痛。胃里也不住地翻滚绞劲儿,难受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一个翻身伏在床边,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白芷赶紧端了铜盆搁在地上,伸手轻轻帮荷花捋着后背顺气,急得什么似的,扭头求救似的看着苗儿道:“苗儿姐姐,这可怎么办啊?”

    苗儿知道荷花这只是喝醉了,但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揪得慌,吩咐白芷道:“你去厨下盯着醒酒汤,煮好了不许耽搁赶紧端过来。”

    “是!”白芷扭头就跑出去了。

    不多时小秀又进来问:“好些没?”还没走到里屋就听见荷花干呕的声音,又是好气又是心疼地进来,坐在床边扶着荷花,伸手帮她拍背顺气,端了水给她漱口,嘴里忍不住埋怨道:“你这丫头真是的,平时也没见你是个馋酒的,又没人跟你抢,喝得那么快还喝了不少,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嘛!”

    荷花迷迷糊糊地只说:“头疼……”

    小秀刚想说话,就听门口有响动,苗儿扭头看是齐锦棠,忙道:“爷回来了,舅奶奶在这儿呢!”

    齐锦棠的脚步挺在屋外,等着小秀出去才招呼道:“大嫂跟荷花说话呢?”

    小秀叹气道:“那丫头,喝多了,一个劲儿喊头疼呢,你进去陪陪她,我去厨下催催醒酒汤。”

    齐锦棠闻言一愣,看小秀满脸的不安,忙说:“嫂子去忙吧,我看着她就是,她平素在家不喝酒,今个儿怕是好久不见嫂子心里高兴,这才多喝了点儿,不会有事的,嫂子莫要担心。”

    小秀微微蹙眉,总觉得荷花今个儿的情绪不像是高兴,自从孙夫人那边回来就有些不太对劲儿,但是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干脆也不多话,免得会意错了什么反倒给他们两口子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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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光宝鉴--短耳猫咪--被豪门未婚夫抛弃?有什么关系,我自有我的精彩!世上珍宝,真真假假尽在我掌握!我卖学识,卖异能,就是不卖后悔药!只是那个谁,你干嘛老是阴魂不散地跟在我身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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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田喜地介绍:
投生在农家,地少人多无余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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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日子蒸蒸日上渐红火,
到那时,一家有女百家求,坐看提亲挤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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