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杨氏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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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被祝大姐一顿数落,心里后怕,这会儿又想,若是荷花当真是对齐锦棠动了心,自家哪里高攀得起齐家的门槛儿。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想这些事儿的时候,还得赶紧收拾了回城里去,家里怕是都在担心。祝大姐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地说:“回去就说齐家啥事儿都没有,什么都没抄出来,官差就回京去了,万万莫要再对别人说起荷花偷书的事儿,对老二也别提,他们男人一喝高了嘴上就没把门的。”
方氏连忙应了,送走祝大姐之后随便收拾了一下,先去找王寡妇说了雇她来喂鸡喂猪和打扫的差事儿,每个月给半吊钱的工钱,虽说没有在城里帮工赚得多,但是王寡妇也是不放心把家里都丢下自个儿再去城里的,喂鸡和打扫也占用不了一天的时间,自己还能忙和家里的活计,所以登时便答应了。
方氏从外头回来,见天色差不多了,叫上荷花,套了车就往城里去。荷花一来是没睡好,二来也是心里有事儿,略有些恹恹地偎在方氏身边,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
若说以前是荷花自个儿刻意不往那上头想,但是这回却是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事了,以往总觉得对齐锦棠是习惯、是自然而然的亲近,可是如今却似乎一下子变了味道,倒是让她心里不知该恼还是该如何是好。
这么胡思乱想着,人就跟着摇晃的马车睡着了,梦里却也是不得安生,只觉得周身发冷,光着脚走在雪地里,四下都是白茫茫的,辨不清东南西北,她只得嘴里叫着爹娘,撒开腿胡乱地跑着。
跑着跑着忽然被什么绊倒在地,猝不及防地摔进雪里,低头看去却发现满地的雪都变成了血红色,而刚才把自己绊倒的正是满身血污的方氏。
荷花吓得一把搂住了方氏,哭着喊道:“娘,娘你怎么了?”
方氏费力地开合着唇,却已经是没有力气发出太大的声音,荷花把耳朵贴到她嘴边才听清,她用仅余的力气道:“荷花,快、快跑,别管娘……”
“娘,娘……”荷花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方氏关切的脸庞。
“怎么,做恶梦了?”方氏伸手摸着荷花满是汗珠的额头,看着她青白的脸色心疼地说,“定然是让你大姑说的那事儿吓着了吧?唉,也是我大意了,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听这样的事儿。”
荷花反手一把搂住方氏,扑在她怀里放声大哭道:“娘,我、我错了,我不该一时昏了头由着自己任性,我差点儿害了娘害了全家,娘……”
方氏一听原来还是这事儿,轻拍着荷花的背说:“这不都没事儿了嘛,其实娘知道了这事儿也是想着,若是能拉就拉一把,乡里乡亲的不说,齐家也帮了咱许多,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后休要再提了。”她原本还想接着问问荷花对齐锦棠是什么心思,不过转念一想孩子还小,若还没起什么念头,被自己一问挑明了反倒不好办,只旁敲侧击地说:“以往你年纪小,咱们乡下规矩也不如城里那么多,所以娘也没多约束你什么,不过过了这个年也是十一岁的大姑娘了,再过两年也都好说亲事的年纪,平素就少到外面去跑透露面了,跟你哥那些朋友也得该知道避讳了,不然这么大的姑娘容易被人说嘴,传出去让人笑话。”
“嗯,娘,我知道了。”荷花依旧窝在方氏的怀里不肯起来,听了这番嘱咐,十分顺从地点点头。
方氏拿了帕子给荷花擦了眼泪和汗珠,城门便已经是遥遥在望了。两个人也没做耽搁,直接去还了马车,然后走着回家。
一进院门就见小秀正在扫地,看见方氏和荷花回来,先是满脸的惊喜,而后一把丢了笤帚进屋对博荣轻声道:“宝儿爹,娘和荷花回来了。”
博荣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去,到了门口又顿住了脚步,打量着方氏跟荷花都安然无恙,提着的一颗心这才猛地落了地,赶忙上前两步,一手扶住了方氏,另一只胳膊揽住了荷花,轻叹一声道:“可是担心死我了。”
“大哥放心吧,回去啥事儿都没有,只是留锦棠哥在咱家住了一夜,遇见了官差来搜,但是没搜到东西,就也没再追究什么,锦棠哥已经起身赶回南边儿了。”荷花在车上也是得过方氏嘱咐的,所以就真假参半地对博荣说道。
话音未落,就见杨氏从屋里端着炭盆出来,博宁跟在后头要接手,她却不肯给,径直走到到门外头,倒了炭盆里的的灰,又是好一顿磕打,然后才拎着炭盆转身回来,神色不悦地说:“大冷天都杵在院子里做什么?一家子人扔在这里,也不说句什么事儿就走了,也不知道是真有事儿还是不乐意我们过来住,这是给我摔脸子呢?你若是不乐意便只消说一句,整这一出一出的做什么!”
方氏被训得一个愣神,不过这事儿也的确自己有些理亏,刚把老人都接来,自个儿就不打招呼地领着荷花走了,也难怪杨氏心里堵得慌,可真实的缘故又不能跟她解释,便只得陪着笑地说:“娘,走的时候家里的鸡鸭都忘记交代给人帮忙照顾了,我惦记着怕饿坏了,荷花又想起说家里鸡食也不多了,便跟我一道回去了,本打算是当天去了就回的,结果昨个儿有京里的差爷到村子去查抄什么东西,这一耽搁就没走成,直耽搁到这会儿才回来。”
博荣也忙接言道:“我娘走前让我跟爷奶说一声,我竟是给忘了,真是该打。”
“就是,我还只当你跟爷奶说了,这是咋弄的。”小秀也过来帮着圆场道。
杨氏见这么多人插话,也知道大过年的自个儿再沉着脸色也不好,便哼了一声扭身进屋去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茉莉挨骂
方氏跟荷花刚收拾了东西安置下,又问小秀这么多人都是怎么住的?
小秀打了热水让她俩洗脸,听了问话便道:“祖爷和爷奶都住在东屋,爹带着博宁和栓子在西屋这边住,我跟博荣带着宝儿在住在娘家的,良子去了铺子那边住呢!”
这边话还没说完呢,就听见外头院门响,竟是郑大夫带着蒋世彦和茉莉进门来了,一进院子就笑着道:“祝老弟,你家闺女,女婿能找到我家门,倒是不知道你家家门,我顺路给带过来了。”
祝永鑫这会儿没在家,方氏和小秀忙都迎出去,见亲家来了,杨氏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毕竟大过年的,登门是客,而且还有个孙女婿在,怎么也不能太沉着脸色。
把三个人一让进屋,就更显得屋里窄巴,把孩子们都撵到地下去,郑大夫跟蒋世彦到东屋跟老爷子和老祝头说话,方氏拉着茉莉进了西屋问:“咋样,把脉没有?”
茉莉依旧是有些抹不开地点点头道:“把了脉说是没啥事儿,也不用喝药,就……就是等着就是了。我俩过来坐坐,吃了晌午饭再回去。”
“我下晌许是要陪着你奶上街去买东西,你有啥要买的不,一起去转转再回吧!”方氏想多留闺女一会儿,而且也觉得多两个人陪在一旁,杨氏许是还不至于太落自己的脸面。
茉莉自然是应着的,家里早早地吃了晌午饭,正好用了蒋家的马车,方氏赶着车,杨氏、小秀、茉莉和荷花也一道跟着去了,到了热闹的地方,把车找地方寄存了,几个人这才开始去逛。
杨氏鲜少有进城的机会,平时买东西托人捎回去的居多,这会儿瞧着哪里都好,可是一问了价儿又都咂舌。
方氏见状便道:“娘,咱先去把要买的尺头喜饼之类都买齐备了,然后再随便转转。”
“那就去吧!”杨氏这会儿的心情好了不少,毕竟是博凯要成亲,她跟着忙和的也很是高兴,进了绸缎庄,扯了大婚时候要用的红绸,杨氏又打算用自己的私房钱扯两块尺头,到时候算作给孙媳妇的见面礼。
方氏和荷花倒是没多想什么,可茉莉却扭头看了看小秀的神色,寻思着当初大哥成亲,杨氏只从箱子底儿取了块儿料子拿来便作罢了,如今却是这么上赶着的给买东西,心里怕小秀会有什么想法。
小秀似乎是瞧出了茉莉的心思,退后一步挽了她的胳膊轻声道:“不碍的,娘心里疼我就行,旁的我也不走那么多心思的。”
茉莉闻言笑着拍拍她的手道:“还是大嫂性子好,我哥可是娶了个宝。过来帮我挑两块尺头,打算等开春儿了做衣裳穿。还得给家里老爷子和老太太挑几块,你妹夫也得做两身儿新的长衫了,以往在家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到了蒋家,看人家季季花钱跟什么似的,有些衣裳都没上身儿过几回,一换了季就赏给下头人,看得我都觉得心疼。”
“大户人家跟咱们自然是不一样的,要讲体面,哪能像咱们似的,一件衣裳穿好几年,你也是苦日子过惯了,如今一下子富裕了倒是过得难受。”小秀笑着去帮茉莉挑尺头,“你是新媳妇,又是要置办开春儿的衣裳,挑两块鲜亮的料子才好。”
虽然几个人是一道进来的,但是店里的伙计还是能看出,茉莉的衣裳料子是最好的,头上的首饰手上的钏子,也都比旁人要好上几分,这会儿见她挑料子,自然是可着她巴结的。上前几步躬身讨好道:“这位奶奶,您是打算看冬天的料子还是开春儿的?咱家新上的春夏的料子,可都是南边儿的新花样儿,您要不要瞧瞧?”
茉莉笑着说:“你这猴儿倒是机灵,拿些春天的料子来看看,若是不好我可不饶你。”
“好嘞!”那伙计到后头去捧了好几卷料子出来,搁在小桌上供茉莉和小秀翻看。
那伙计道的确是个心眼儿活的,拿的几匹都是鲜亮的料子,春波色织着桑柳花草的、浅红织着垂丝海棠的,另外还有茜红、嫩黄、雨过天青、一捻红等几匹纯色的。
小秀扯着布料给茉莉比量着,最后挑了两块,量了身量裁成尺头,又帮着她给蒋世彦还有家里的二老都选了料子,又道:“你不如买两块好料子,回去先把孩子的小衣裳什么的做起来也是好的,不然怀上以后不能动针线,倒是连自己想做点儿什么都做不成了。”
茉莉被说得心里一动,便叫伙计又拿了点儿棉布和软和的料子出来,挑拣了几块也一起包了,说便要这些。
两个人见杨氏还在挑选,便坐在一旁的桌边喝茶说话儿。
那伙计把茉莉要的都包好了,只以为他们都一起付账,便给搁在柜台交给了二掌柜,指指那边说几个人是一起的,自个儿又去招呼旁的客人。
杨氏把给孙媳妇的总算是选好了,扭头见方氏也拿了两块尺头,又皱眉问:“家里没衣裳穿了啊,又买?”
“过了年准备托人去隔壁给良子说亲事,他有不会买东西,我总得帮着张罗张罗。”方氏倒是没什么脾气地应道。
听了是要给良子说亲的,杨氏的心里顿时就不痛快起来,低声嘟囔道:“自个儿家该操心的人不帮着操心,倒是对外人这般那般的上心,真不知道是勤快个什么劲儿。”说着去把东西往柜台上一放,让人给算账。
那二掌柜也是一边对账一边看店所以没留心,只记得先前放着的那份儿是跟那老太太一起的,这会儿就一并的给算了钱
杨氏听到说一共要七吊半多,吓得大声嚷道:“怎么这么贵?你们这是黑店啊!”
茉莉和小秀听到声音赶紧过来,茉莉笑着安抚杨氏道:“奶,这是我包的,你搁着我来给钱就是了。”说着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银角子,交给那掌柜的去称。
杨氏猛地一沉脸道:“不用你给,我这是给博凯成亲买的,我虽比不得你有钱,可自个儿挑的东西我还是付得起钱的。”
茉莉被她堵得脸上的笑容一僵,原本好心的举动到了她嘴里却像是显摆似的,心里觉得委屈,但在外头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得自个儿找台阶道:“奶,说这话多外道,堂哥成亲我给买点儿东西也是应当应份的。”
杨氏心里火大,却是不肯领这个情,硬是要分开各算各的。
茉莉见自个儿递了软话杨氏还不肯给自己台阶,也恼了,便直接给自个儿的付了钱,起身儿说时候不早了,该回了。
她这一要走马车自然是要赶回去的,方氏得陪着杨氏又脱不开身,便朝茉莉瞪了一眼道:“着什么急,先把你奶送到博凯的新房去,有好多事儿得布置呢!”
茉莉心里不痛快,但是也不想大过年的惹方氏不高兴,便拎着东西不吭声。方氏扯着茉莉去另外两家店买了些干果、喜饼,哄着说:“大过年的别惹你奶生气,娘知道你心里气不顺,你奶那是为了良子的婚事跟我赌气呢,不是挤兑你的。”
茉莉哼了一声道:“她有啥可气不顺的,也不知怎么的就把博凯当个宝儿似的,大哥成亲的时候也没见她多上心。也就是大嫂那人老实,不然见她这么偏心的,咱家也该闹得不得消停。”
方氏听了这话脸色沉下来道:“茉莉,娘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就让你学会了指摘长辈是吗?你奶的确是常偏心,可你大哥在咱家有这么多人帮他张罗,你博凯哥如今没了娘,家里就你大伯和博源,也帮不上什么,你奶向着他有啥不对?原来看你嫁了人之后一直挺安稳只道你是长大懂事了,却还是这般心里搁不住事儿?”
茉莉被训了个没脸,眼泪在眼眶里骨碌了几圈儿,最后还是落了下来,拧身道:“我又不是为了自个儿,从小大到,大娘和三婶儿都是能吵会闹的,只有你自个儿是个委曲求全的,结果呢,会哭会闹的都招人疼,就你天天受气,如今都分了家还要看她脸色……”
方氏扬手想朝茉莉打过去,但想着是在街上硬是忍住了,不过还是铁青着脸色道:“从小娘就跟你说,吃亏是福,你爹兄弟四个,只有我跟你四婶儿都是老实人,如今就咱们两家过得兴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你难道还看不清楚?跟自家人要多些容让。当初你成亲的时候,你奶虽说嘴上埋怨我办的铺张,可还是拿着自个儿的体己钱,怕我没钱摆喜酒给你没脸,你如今站在这儿说这些话,你自己想想脸上臊不臊得慌?你若想学那刁钻无理的,便想想你三婶儿是个什么结果便是了。”方氏说罢便转身道,“你不是说时辰不早要回了,那就赶紧回去吧。”
茉莉被晾在街上,一个劲儿地抬手抹眼泪,心里后悔了又觉得方氏说得太过严厉,自己心里也有些委屈,跺跺脚不想追过去,便赌气地自个儿朝着存马车的方向走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三舅娘耍疯
茉莉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被后头上来的小秀和荷花追着扯住了。
小秀身为嫂子,肯定是不能说太多的,只是哄着道:“大冷天的你自个儿乱走个啥,我想买胭脂水粉,你眼光好,去帮我瞧瞧。”
荷花则直接道:“大姐,你也真是,奶一直都是那样的人,你何苦大过年的跟娘抱怨,娘这两天心里本来就闹腾,你这样往里插咋能不挨骂,总是不会看个眉眼高低的。”
茉莉拧了荷花一把道:“是啊,我没你那么好的眼力见儿,又会哄人又会什么的。”
“瞧瞧,一说你还小脸子。”荷花伸手圈住茉莉的胳膊道,“姐夫怎么受得了你这脾气?”
茉莉顺口接话道:“我脾气咋了,我对他好着呢,不信回家你自个儿问。”
“是啊,女生外向,就对姐夫好,对我们都凶巴巴的!”荷花连拉带扯的把茉莉拉到了胭脂水粉的店里。
迈步进了店铺,茉莉就也不好意思再沉着脸,便也稍稍缓和了面色,跟小秀一起挑好之后,见荷花也骨碌着眼睛看着架子上的胭脂,便上前道:“你小孩子家家的用不着这些,过两年姐再给你买。”
荷花一嘟嘴道:“我才不用这些呢,我是想买一盒送人的。”
“送谁?”茉莉稀奇地问,“除了家里人你还能送给谁啊?”说着脸色一僵地问,“难不成是送给博凯的新媳妇的?人家稀罕你这个?”
“我才没呢,我这是想送个隔壁小双姐姐的。”荷花说着便拉着茉莉问,“大姐你说挑哪个颜色好?”
茉莉问了小双的年纪和白不白之类的,最后给挑了一盒玫瑰膏子的胭脂,然后笑着说:“你送倒不如让良子哥去送。”
荷花听了眼睛一亮道:“我竟是没想到,让良子哥去送最好。大姐嫁了人之后脑子更是好用了。”
茉莉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恼得去抓她道:“你这丫头,就知道你嘴里没个好话。”
荷花笑着躲了开去,到柜台付了钱,把包好的胭脂小心地揣在怀里。
东西都置办的差不多,方氏赶着车拉着老的小的,往博凯置办的新房过去,祝老大家在城里自然是没有产业的,不过是借了博凯娘舅家铺子后面的两间偏厦,听说还是个签了契约给了租金的。
荷花当时在家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就撇嘴地说:“他不是跟他娘舅亲嘛,用两间房结婚还得给钱,可真真儿的是亲厚。”
不过这话当着杨氏的面儿是不能说的,她没有茉莉那种顶雷的精神,所以就在一旁歪着闭目养神,不愿意去招惹杨氏,大过年的触霉头。
几个人在门口下了车,却见四下都是冷清清的,别说是什么红绸,连个喜字或是红灯笼都瞧不见。杨氏下车就说,该不会是寻错了地方吧?
方氏拉住个路人问了,然后道:“地方没错,咱先敲门看看吧!”说着上前叩门,叩了许久才听见里面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门板嘭地在方氏面前被推开,博凯的三舅娘从里头探出头来,不耐烦地道:“敲个鬼啊敲,大冷天的干啥啊,没看见门口写着,歇业到初十啊?”
她家开的买卖不是过年应景用的物件儿,所以也不急着开门揽生意,似乎都还在家歇着猫冬。
方氏笑着道:“博凯他舅娘,我们是过来帮着孩子布置布置新房的。”
三舅娘也不知是生来就圆润还是日子过得太好,整个人胖得珠圆玉润的,一身儿绸缎的衣裳裹在身上,倒是勒得一节一段的,让人觉得随时会传来衣裳崩裂的声响,荷花站在后头看得有点儿惊心动魄的,不敢往前凑,便坐在车辕上晃荡着两只脚看热闹,也不知道这门儿什么时候能进去,心里更是对博凯鄙视不已,既然是要租房子,干嘛不去自己找个房子,好歹也不用寄人篱下地看人脸色。
这边正想着呢,杨氏倒是先说了话:“这就是三小子的媳妇吧?早些年你们还没到城里来做生意的时候,在乡下总见面儿,后来你们进城了,互相走动的倒是少了,博凯在城里也是多亏了你们照顾,到底是亲娘舅不比外人,俗话说,姑舅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按说我们也该早来看看你们的,不过一来家里还有老爷子也不方便走动,二来也是从村里进城经不起折腾了,就总是打发老大他们来。如今老二一家也在城里买了院子做了小买卖,今后还要多走动多照应才是。”
茉莉在后头轻声嘟囔道:“奶可真是的,她到这会儿还是看不清楚李家的态度,难不成还以为是什么实打实的正经亲戚?一开口便是把自个儿当成个长辈说道,等下定然是要被人家给个没脸的。”
荷花轻轻摇摇头,却是没有说话,杨氏这些话说得,哪里是不晓得情况的,话里话外都是扣着亲戚在说道,是捧着李家在说,后头又说了自家也在城里做生意,就是为了让李家能有所顾念,不管是顾念亲戚情分还是别的什么,好歹别在这大婚之前撕破了脸皮。
不过杨氏心里想得好,三舅娘却是没那么好的脾气,用舌尖舔了舔发黄的门牙,把牙缝里的残渣往地上呸地一吐,满脸不屑地说:“什么狗屁的亲戚情分,当初博凯娘在的时候,天天就知道回娘家搜刮,我公婆的那点儿家底儿都让她给掏光了,结果自己还是个扶不上墙的,到头来男人窝囊软蛋,儿子也是个没出息的,要不是我男人心软,谁耐烦帮你们老祝家管教儿子,多吃多占的时候你们到底都往前凑和,孩子没了娘你们就都躲远了,可真是打的好算盘。”
杨氏被这话气得往后倒退了两步,若不是方氏和小秀扶得快,怕是要一屁股坐倒在雪地里。
方氏压着火气道:“博凯他舅娘,你这话说的可就是不中听了,别的不说,博凯进城在你家的这些时候,大哥和我家男人都来瞧过,每次也都没空着手上门,博凯在你家跟着学徒,也是只吃住不拿钱的,你若说当初博凯娘如何,那是李老伯和婶子心疼闺女,也算不得是什么过错,那钱也都是用在了大嫂和博凯、博源身上,我们旁人也没跟着占什么便宜。如今我们只不过是为了孩子的婚事来张罗一下,犯不着堵着门说这么多难听的话吧?”
三舅娘听了这话似乎更是火大,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撑着门框道:“你们自家孩子不管倒是有理了?这么几年吃我们的用我们的,我们还得给他说亲讨媳妇,结果如今马上要成亲了,你家倒是腆着脸的上门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便宜事儿!”
杨氏几乎要被气得仰倒,抓着领口一直地捯气儿,像是要抽过去了似的,方氏和小秀忙着帮她顺气,一时间没顾上说话。
荷花见若是一言不发,倒像是自己理亏似的,便跳下车辕脆生道:“我跟着我大堂兄也叫一声三舅娘,倒也不是因为敬着你,不过是我家从小教过对长辈的规矩,虽说我辈分小年纪也不大,不过有些道理还是清楚的,三舅娘口口声声说这些年照顾我大堂兄,那我倒是要问问,这是如何照顾的?在城里做学徒,按理来说若是学什么本事手艺,的确有分文不拿到师傅家一边帮工一边学本事的,至于什么做生意的店里,不过是卖货算账,能有个什么本事可学?名义上说是学徒,不过就是个跑腿打杂的伙计罢了,旁人家伙计即便是管吃管喝的也都还给几个工钱,到大堂兄一直白白地给干活不拿钱,如今倒是还反过来说是对我们多加照顾?”
荷花嘴皮子利索,小孩子说话也清脆,一番话说得清清楚楚,不等三舅娘开口,她又抢着说道:“再说什么提亲找媳妇,所有的钱也都是我老祝家出的,你们分文没拿,说到底不过是帮着出了把力气,事后我听说,我大爷还特意给你家送了谢礼,第三再说帮着张罗娶媳妇,你家的房子可是我大堂兄赁过来的,不是白住你的,其余的呢?没有几天就要成亲了,如今还是光秃秃的连点儿喜气都没有,还要拦着不许我家的人进去张罗婚事,,三舅娘,你这往门口一拦跟门神似的,可是要找我们要买路钱啊?”
刚才周围就已经围了些人在看热闹,之前大家还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是围在远处观望,这会儿听了荷花的话,才知道事情竟是这么回事,议论声顿时就大了起来,大家看向三舅娘的眼神儿也都变了。
三舅娘一看这架势,猛地往地上一坐就要开始哭嚎。
荷花趁着她的嚎叫还没出口,扬声道:“奶,走,咱们回家去,不过是赁两间房子,咱手里有钱还怕赁不到不成?与其在这儿看人脸色,倒不如咱自己重新寻个地方消停省事。”
第二百七十五章 博凯的新房
杨氏刚想拦着荷花,心道别把关系闹僵了,不然这婚可怎么结。
没想到三舅娘听了这话,倒是把哭嚎全数地憋了回去,一骨碌爬起来道:“你这孩子说得是什么话,刚才亲家奶奶不是还说姑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不过是替博凯抱怨几句,他好歹是你们老祝家的长子长孙,就算是不能念书当官了,可好歹也不能丢开不管不是?前些日子要在城里开铺子,那么好的机会,可是他三舅托人找关系才算是要了那么个铺面,结果回家去筹钱你家竟是分文不给,还把孩子一顿给数落,弄得回来之后一直就提不起神儿,唉,不是我要埋怨你们,只是这样次数多了,伤孩子的心不是?”
三舅娘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杨氏,“我这人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遇到啥事儿就想图个嘴上痛快,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往外说,亲家奶奶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说着就让开了门口,让众人进去。
荷花嘴角不易被人察觉地弯了弯,茉莉贴上来问:“你这丫头,看你笑得就是没安好心,你咋知道这么说那三舅娘能让咱进去?我还以为等你骂完她,说不定得打起来呢!”
“虽说如今马上要成亲了,若是再换地方可能会让女方家不满,但是三舅娘又堵着不依不饶。你看他家这院子,也不是什么地价高的地方,而且还是在他家后院的两间偏厦,虽说不知道她找博凯要哥得多少租金,不过这地方,怕是除了博凯哥那个二百五,也没旁人会租了,三舅娘若是不想丢了这项进账,自然是不会撵人的,即便是撵了又如何,咱家难不成还找不到地方办亲事不成!”荷花抿嘴道,“反正不管怎么样,咱家也都没啥损失就是了,女方家难道就不乐意换个好地方?”
“你这丫头果然是个鬼精的。”茉莉朝荷花的腮帮子上捏了一把,也跟着进屋去看,一进去就不由得皱了眉头,这里是铺子的后院隔出来的一块地方,窄窄的一条怕是连个桌子都摆不开,院子里这会儿还都是雪,但还是能瞧出地上怕是也乱七八糟扔着些破烂东西,说是两间偏厦,其实就是顶着他家房头竖着接出来的一间半大小,东西向的偏厦,里屋有炕,外屋直接就是灶间,只在北边儿的房头开了个窗,灶间虽说有个天窗,可这大白天都是昏昏暗暗,看东西影影绰绰的。
“这……”茉莉顿时就有些接受不了,也不知博凯是怎么会想要租这里的屋子,更是想不通,若是女方家来看过房子,咋就能应了?
屋里更是简陋,女方家还没来摆嫁妆铺炕,灶间倒还是有些锅碗瓢盆的日用品,可烟熏火燎的看着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屋里更就是空荡荡的只有个炕,炕上铺着半个破席子,上头胡乱卷着个铺盖,可能是博凯如今睡着的。
方氏看见这样就想挽袖子干活,抄起个木盆道:“这哪里有个要办喜事的样子,可真是都没法呆人了。”
杨氏看着里外就觉得心里发酸,自家虽说算不得宽裕,但是好歹也都是住得宽敞,博凯从小就没怎么吃过苦,如今看着这样,再想到老二家在城里有院有房的,更显得博凯可怜,竟是一屁股坐在里屋的门槛上开始抹眼泪。
“娘……”方氏叫了一声却又不知怎么劝才好,有些头疼地看向小秀和两个闺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赶紧出主意。
荷花见状就说:“奶,要不咱今个儿先回吧,你看这房子如今这样,不彻底打扫一下也不像话,再怎么说好歹得糊一下屋里亮堂亮堂,把炕席什么的都弄齐整,今个儿看是已经来不及了,大姐还得赶在天黑前回去,咱先回家商议一下,把东西都备齐了,明个儿多来几个人,人多好办事,到时候拾掇一新看着就好了。”
杨氏这才回过神儿来道:“博凯,博凯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屋里没瞧见人,铺子又没开门,那谁知道他干啥去了?
小秀到前面找三舅娘打听,被几句话挤兑了回来,她说不过三舅娘,被气得脸颊通红,眼泪几乎都要在眼眶里打转了,回来之前小心的擦了擦,怕被别人看出来。
荷花见小秀的模样就知道定然是没问出什么的,不过这事儿也没法找上门去吵闹,毕竟人家又没责任帮忙看着博凯,便轻声对小秀劝慰了几句,然后就听方氏问杨氏有什么打算。
“就在这儿等着,等博凯回来再说。”杨氏犯了拧劲儿,抬起屁股往铺着半边炕席的地方一坐,其余人没有地方,就都尴尬地站着。
荷花伸手推了方氏一把:“娘,大姐得回方庄子,姐夫还在家里等着呢,你赶车送大姐回去,把今个儿买的东西也都先拉回去,我跟嫂子在这儿陪着奶。”
方氏扭头去看杨氏的脸色,见她虽然没赞同但是也没反对,便说:“娘,我把茉莉送回去就回来。”
“还回来啥,一会儿等着博凯回来,都一起先上你家去,你回去就拾掇晚饭吧!”杨氏倒是还没气糊涂,指着小秀道,“有小秀在丢不了!”随后又气哼哼地胡乱嘟囔,“丢了倒也干净,省得天天跟着老的小的都生气上火。”
三个人直等到天擦黑,荷花摸索着刚找了油灯点上,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博凯一挑门帘子,开门进屋,见里头有光亮吓了一跳,站在门口问:“谁在屋里?”
杨氏听到他的声音,跳下炕就扑了出去,一把搂住博凯就开始哭。
博凯被吓了一跳,差点儿伸手给推出去。
荷花赶紧扬声道:“博凯哥,是奶来看你。”
杨氏一边哭一边伸手拍着博凯道:“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要不是我过来看看,还只当你在城里跟着你娘舅过好日子呢!”
博凯被杨氏拍打得身子一抖,呲牙咧嘴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杨氏发觉不对,伸手扯着博凯到灯下,一看到他棉衣肩头上的灰印子,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硬是掰开博凯的手,扯开衣襟往肩头一看,血都浸透了里衣,衣裳跟皮肉都被压在一起,根本没法分开。
第二百七十六章 哭个屁,我还没死呢!
小秀早就避开了出去,荷花看着这样也忍不住咋舌,应该是扛东西硬生生压出来的。
杨氏哭得说不出话来,博凯又没什么表情,荷花只能自己开口道:“奶,咱先把大哥接回家再说罢。”
小秀出去雇了马车,上车的时候杨氏非要把博凯拉到车厢里坐,小秀便尴尬地站在下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虽说都是一家人,但是毕竟男女有别,车厢那么窄小,自己跟进去也不像话。她见荷花皱眉似乎要说话,赶紧拉住道:“算了,我从这儿直接回娘家倒是更近便些,你跟奶赶紧回去吧,娘怕是要等急了,若是你哥跟宝儿还在家,便告诉他们我先回我爹那儿了。”
荷花见杨氏的心情不好,博凯又总是个跟自家对着干的,这会儿若是为了这是起冲突,到时候还指不定要怎么吵闹呢,只好点点头道:“嫂子你自个儿路上当心。”
“放心吧,城里我比你熟多了,而且现在天都没黑,能有啥事儿。”小秀扶着荷花上了马车,“你这丫头就是会瞎操心。”
一路上都是听着杨氏的哭声,博凯不说话,荷花也不开口,两个人低头对坐着,沉闷得很。
马车到了家门口,荷花第一个跳了下去,从荷包里掏了铜板塞给那车夫让他等着,自个儿回身叩门,招呼了祝永鑫出来,自己就闪身进屋道:“大哥,嫂子刚才直接回娘家了,让你也抱着宝儿早点儿去。”说罢又加了一句,“博凯哥跟着我跟奶一起回来了。”
博荣听了这话就知道是荷花提醒自己,博凯本来看见自己就不乐意,如今大过年的再起冲突也不好,尤其是还有长辈在这儿,而且这几天家里的人也的确太多,大冷天屋里都闷得严严实实的,人一多起来就显得格外气闷。
荷花上炕给宝儿穿好外衣,又用包被严严实实地包好,抱下来交给博荣道:“雇的马车还在门口,我让他等着呢,这会儿天色完了,你也莫要为了省钱,别把宝儿冻着摔着了。”
方氏听了也道:“荷花说得对,不差那几个钱儿。”
这边拾掇好了出门的时候,博凯已经被杨氏拉进了东屋,两下都没照面,倒是也省事。
方氏见人都回来了,就进屋去问杨氏什么时候开饭。
杨氏正在小心翼翼地给博凯揭掉伤口上的里衣,听了这话顿时不悦:“开什么饭,先拿了伤药来再说。”
方氏一瞧博凯的伤势也是惊讶,但是家里也没备着什么伤药,赶紧拿了铜板打发博宁出去买,自己出去烧了水备了干净的棉布等着用。
祝永鑫这两天一直在铺子里收拾那些桌椅板凳,把松了的歪了的都整饬一遍,所以回来的就晚了些,进了巷子口跟往家跑的博宁撞了个正着,拎着他问:“你小子,又去啥地方撒野去了,到现在才回家?”
“博凯哥受伤了,娘让我出来买药。”博宁忙道,“奶在家哭得伤心呢,爹你咋才回来?”
“受伤,咋好好的会受伤?跟人打架了?”祝永鑫吃了一惊地问。
“不是,听荷花说,好像是扛东西压伤的……”博宁自个儿也不太清楚,所以自然也说不明白。
祝永鑫跟他一道回家,进门就听见杨氏一边哭一边道:“我可怜的孙儿,打小就没吃过苦,如今要受这份儿罪,这可是做的什么孽呦……”
荷花不待见听她说这些话,便领着栓子在西屋考他背书,听见门响才迎出来,见祝永鑫也回来了,忙从炕上拎了扫帚,帮他掸了身上的雪,又把他脱下来的棉衣、帽子和棉捂子都搁在炕上烘着,然后朝东屋呶呶嘴道:“奶那边正哭呢,爹进去小心挨骂!”
祝永鑫莫名地挠挠头道:“好端端的骂我干啥!”说着便挑帘子进去问,“爷,爹娘,我回来了,博凯这是咋了,咋还伤着了?”
杨氏刚才对着媳妇没说什么,这会儿见祝永鑫回来,顿时就发作道:“老二,娘今个儿就问你一句话,博凯是不是你亲侄儿?现在有事儿你应不应该伸手帮着?孩子如今这样看得我心里跟刀割似的,你们一个个倒是活的滋润……你看看,你看看博凯肩头这伤,你就那么狠心……”
“……”祝永鑫没想到劈头就被说了这么一顿,皱眉问,“娘,这是咋回事?博凯好端端这是怎么伤的?”
“什么好端端,还不都是被逼得,真是作孽呦……”杨氏继续哭道。
荷花闪身进屋,见老爷子自个儿在揉着手里的核桃,老祝头在搓烟叶子,都在炕上呆着不吭声,她便开口张罗道:“爹,你放桌子准备吃饭了,咱们早点吃晚点吃的都不当事,祖爷年纪大了,今个儿晌午饭吃得早,这会儿怕是早就饿了,可是扛不得的。”
这话杨氏没法反驳,脸色就有些难看,祝永鑫上前帮着博凯看了看伤口,博凯从小就没做过重活,扛东西什么的根本掌握不好技巧,看着样子怕是好几天累加下来的伤了,帮他上了药裹了伤口道:“先吃饭吧,有啥事儿吃完饭再说。”
博凯这回倒是没强撑着,顺从地坐在了炕沿儿上,荷花上炕放了桌子,又跳下地帮着端碗端菜。
杨氏哭得抽抽噎噎的,端着饭碗也吃不下东西,倒是博凯看似饿了,端着碗呼噜呼噜吃得很香。
荷花只掰了半个饼子,勉强地夹了几口菜噎着吃下去了,胃里像是有什么堵着似的,下晌儿的时候茉莉别扭她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如今看着杨氏为了博凯肩头的伤没完没了的,也渐渐明白了刚才茉莉的感受,自家的孩子从小都是吃着苦过来的,尤其是大哥博荣,每天除了念书还要干活,上山捡柴背山货,哪样没做过,到如今肩头还有被磨出的两道茧子,如今博凯不过是扛了几天的货,就至于这般?
屋里的气氛很压抑,除了吃饭的声音就只能听到杨氏的抽噎,吃到半截老爷子忽然就怒了,“啪”地把碗筷一摔,厉声道:“哭,哭,哭个屁,我还没死呢,吃个饭还要听你哭丧?”
第二百七十七章 老爷子撑腰【第一更】
(月底了,没能兑现月底前更够十万字的承诺,五月份会努力加油的~)
这一句话虽说打破了屋里的压抑,但是却丝毫没有缓和气氛,而是彻底地推到了顶点。
杨氏的抽噎也顿时憋了回去,整张脸憋得紫红,这么大岁数了,当着儿子媳妇和孙辈的面儿,被公爹这般说,如何下得来台,几乎要被噎得背过气去。
祝老爷子道:“咱家祖辈都是乡下人,粗活重活是从小就做的,怎么就他恁娇贵的,你也一般年纪了,连个好歹都分不出来,一味的只会宠孩子,真是妇人见识!”
杨氏见老祝头不吭声,自己也不敢开口出头,低着头由着祝老爷子训斥。
“甭以为我年纪大,就猪油蒙了心,就是老糊涂了,你当谁瞧不出你那点儿心思,不就是想闹着让老二家伸手帮衬。孩子们给你留着脸不好意思说什么,我可是不吝这些的。”祝老爷子指着博凯道,“他如今都快二十的人了,你问问你自个儿男人,是从几岁开始干活的?好好一个孩子让你们宠惯到现在,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好不容易要成亲,自己知道日子艰难,知道出去干活赚钱了,你又在这儿哭天抹泪的,你是不把孩子毁到底就不舒坦是不是?家里已经被你惯坏撵出去一个了,如今还不晓得轻重,真亏得老二一家老实,换个旁人谁受你这一套?古话说慈母多败儿,应在你身上可真是准准的!”
杨氏抬头似乎想分辩几句,但是听到老爷子把祝老三也拿出来说事儿,顿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扭头看看屋里的其他人,似乎想有人出来帮衬几句,但是这会儿谁会开口说话,全都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就好像指甲上长出金子了一般。
祝老爷子把身子往后面的被垛上一靠,拧着眉头道:“这些话我憋着好久了,总觉得自个儿这么大岁数了,少插手下头孩子们的事儿,可如今不说我憋得慌!你以后少看着老二家过的好了就往别人家里刮叱,兄弟亲戚间是该相互帮衬,可要帮也得看那被帮的自己争不争气,难道要靠着老二家养他们一辈子?”
荷花见杨氏的脸色越发的难看,紫红紫红得看起来不太正常,想到杨氏也是上五十岁的人了,若是当真被这么训下去,万一憋出个脑出血还是什么,那可就当真是大事儿了。虽然荷花不怕老爷子,但这会儿自己若是开口说情,也是给杨氏一个老大的下不来台,便悄悄挪了挪屁股,往老爷子那边坐了坐,从背后伸手悄悄地扯了扯老爷子的衣袖,递过去一个恳求的眼色。
杨氏低着头自然是看不到的,祝老爷子看了个满眼,也觉得自己今个儿说得已经差不多了,便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这些话我也不是头一遭跟你说了,以往说得没今个儿这么直白,你今个儿应该也都听懂了,以后若是还这样,即便我活不了几年了,我也得给老二家撑这个腰!”
见训斥告了一个段落,老祝头才悠悠地开口道:“爹,再吃几口吧,别气坏了身子。”
祝老爷子对他也没给个好脸,白了他一眼道:“连自家媳妇都管不好,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
荷花赶紧跳下地道:“祖爷,桌上菜都凉了,我去给你蒸个鸡蛋羹吃。”
方氏也借口帮忙避了出来,博宁和栓子都说吃饱了,放下碗筷到西屋躲着了,祝永鑫见状觉得自己该说几句话了,便清了清嗓子道:“爷,我知道你一直疼我们,爹娘,我也从来都没说不管兄弟和下面的子侄,但是先前的事儿你们也都知道,如今博凯这样我也是今个儿刚知道,若当真是成亲有啥困难的,说出来我们该帮衬的肯定不带往后缩的。”
祝老爷子抬手指着祝永鑫道:“听听,看老二说得这才叫人话,你若真是在心里一碗水端平,你觉得有啥难处,跟老二直说他能不管你?非要又哭又闹学足了那破落户的做派,话里话外挤兑人,搁在谁身上谁受得了?”然后又扭头对博凯道,“你爷十来岁从家里逃荒出去,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那都不是你如今能想得出来的,你年纪轻轻的靠自己的手赚钱才是真本事,别总让你奶撺掇的觉得谁都欠你的,谁都得帮你。你如今马上就要成亲了,以后自个儿过日子你就能品出来,你二叔家到底对你如何,得人恩惠要知道往心里记着,这才是老祝家人应该的本分。”
博凯许是最近见多了人的脸色,亦或是知道了谋生的艰难,被老爷子训斥一顿竟是没有反驳,也没有露出往日那种倨傲的神色,乖乖地听了教训,还点头应了一声。
荷花这会儿端着鸡蛋羹进屋,给祝老爷子盛了半碗,剩下的搁在桌上道:“爷,奶,博凯哥,你们也都没吃多少,趁着热乎再吃几口。”
这边的硝烟总算是告了一个段落,祝永鑫吃饱了便领着博宁和栓子往铺子里去,准备到那边去睡,不然家里太过挤插。
方氏寻思了一下,去找杨氏道:“娘,今晚到西屋来睡吧,咱娘俩合计合计咋给博凯弄婚事?我跟孩子爹说了,让他明个儿回去把大姐接来,大姐办事有章法有主意,也是个能主得事儿的。”
见儿媳来给台阶,杨氏也没怎么坚持,便收拾了铺盖搬到了西屋,祝老爷子早早地就躺下了,方氏拿了祝永鑫的铺盖给博凯铺上,嘱咐道:“伤口敷了药当心别沾水,晚上早点儿歇着,成亲的事儿别着急,咱家这么多人,指定给你办的热热闹闹的。”
博凯的面色很是尴尬,喉头滚动了几下,但还是没说出来半句话,最后只轻轻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方氏收拾了厨下,回屋洗好了上炕钻进被窝,就听着杨氏问:“如今在城里赁两间房子得多少银钱?”
第二百七十八章 张罗婚事【第二更这次分量足哦~】
(四月对小无来说是有些混乱的一个月,除了身体不好,家里也是状况频出,所以真的十分感谢亲们对小无的宽容和支持,感谢你们的每一个订阅,每一张粉红,每一次打赏,小无会努力写好故事来回报大家滴~)
对于租赁房子的价钱,方氏还当真是说不好,一来是没有了解过,二来怕是地段儿和房屋的好坏也都有很大的影响,也不知道该给租个什么样儿的,觉得还是等明个儿把祝大姐接来再商议为好,便只接言道:“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明个儿等大姐来了,博荣和小秀回来以后,咱先问问行情再商议商议,时日虽说有些紧了,但是再怎么也比他三舅家的那两间偏厦要好。”
杨氏心里明白也是这么个理儿,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因为心里有事儿,一夜都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第二天起来脸色便是不好,眼下青黑的一片,倒显得苍老了好几岁似的。
荷花端了热水来让杨氏擦脸,自个儿又出去帮方氏拾掇早饭。杨氏看着荷花已经有些抽高的身量,想起昨晚老爷子说的话,手里捧着手巾脑子却是走了神儿。自己的眼睛总是落在博凯和芍药的身上,没想到一晃眼连荷花都这么高了,这两日在家看着荷花干活做事都手脚麻利,又很有眼力见儿,博宁和栓子两个小的也都是每日背书习字,倒是也不得不说方氏很会调教子女。
想到这些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自个儿终究是太偏心了?拿手巾随便抹了几把脸,出去泼了污水,便进灶间去搭手干活。
荷花赶紧道:“奶,你进东屋坐着吧,马上就弄好了,你也别沾手了,总共也没多少活计。”说罢利落地把锅里的饼子都捡到笸箩里,端上桌后又去坛子里夹咸菜,这会儿听着外面门响,放好咸菜便去开门,迎着祝永鑫四个人进屋,拿扫帚给拍打了身上的雪,笑着道:“一大早的又下雪,我还只道爹能大方一回,领你们几个出去下馆子呢,结果还是顶风冒雪的回来吃了。”回手用扫帚在博宁和栓子的屁股上各拍了一下,“赶紧把外衣脱了搭在炕上,洗脸洗手准备吃饭了。”
“我倒是想带他们去吃云吞面的,博宁非吵着要回来,可别说,尽早外面的雪还真是不小。”祝永鑫说着脱了大衣递给荷花,自己就着方氏端上来的水洗脸洗手,便利索地上里屋坐着去了。
“娘做饭好吃!”博宁嬉皮笑脸地说。
“马屁精!”荷花这边盯着两个小的洗刷干净,也都给撵进屋里,把大锅里的粥盛了一盆,便招呼大家开饭。
杨氏站在一旁看得有些出了神儿,猛地想起前阵子祝大姐跟自己感慨过一句,娘,你真是个不懂得享福的人。这会儿看着还真是这么回事,省心省力的孩子自己不疼,反倒是跟着别处去操心费力,若不是老二家里的厚道,怕是如今一家人都跟自个儿离了心。
心里这般想着,上桌时候看着方氏就觉得百感交集,也不知是该后悔还是欢喜,伸手剥了个鸡蛋,便顺势搁在了方氏的碗里道:“这几天真是累着你了。”
方氏正伸手去夹咸菜,听了这话明显的就是一个愣神儿,筷子上夹着的咸菜也掉在了桌上,怔怔地看着杨氏不知做什么反应。
荷花见杨氏的面色有些尴尬,赶紧圆场道:“奶,你咋就疼我娘都不疼我,我也要吃鸡蛋。”
杨氏便也剥了一个鸡蛋放进荷花的碗里,扭头对祝永鑫叮嘱道:“今个儿下雪,你回去接你大姐的时候当心着点儿,要不干脆雇个马车回去,免得顶风冒雪的再冻着。”
方氏原本就想说这个了,但是又怕杨氏说自家乱花钱,这会儿听了这话赶紧顺势接言道:“娘说得对,再说就算你皮糙肉厚的不怕吹,大姐刚出了月子没多久,可是不抗冻的,等会儿你拿点儿银钱回去,若是芍药愿意跟来便一道领来,若是不愿意,就安置她先跟老四家去住几日。”
杨氏接言道:“本来就不够地方住了,快别接来了,让枝儿帮着照看两天,还能跟着去帮你大姐带带孩子。”
方氏这会儿心里都已经不仅仅是诧异了,若是搁在往常,杨氏怕是恨不得把芍药接来,这回怎么却转了性子?难道这回老爷子的一顿训斥,还当真让杨氏有了悔悟?不过她心里也没什么太大的期待,不知道这样能维持多久,有些人骨子里就生好了的东西,不是几句话就能完全扭转的,自己倒是也别抱太大的期望,不然最后失望也没人去诉苦。
不过方氏还是砸实了一句问:“那等博凯成亲的时候再接她过来?好歹一起热闹热闹。”
“到时候再说吧,先把前头的忙活过去。”杨氏不置可否地说。
晌午时候,祝永鑫把祝大姐接回了家,听方氏大致说了事情的经过,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博凯的额头道:“你小子真是,猪油蒙了心,谁跟你亲谁跟你远都分不出,如今好了,总算是吃到苦头才知道回头!”
博凯耷拉着脑袋不吭声,只由着祝大姐数落,最后还是方氏拦下劝道:“大姐,如今再数落他也没用,还有十天就是成亲的日子了,咱得赶紧张罗起来,不然不是耽误了孩子嘛!”
“先去找你家上次买院子的那个牙纪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找个能住得久的,先赁一年住着,不能总换地方不是,以后成家过日子,不像你仙子自个儿一个光棍,捆个行李去哪儿都便利。”
杨氏自然是没旁的话说,祝大姐扭头盯着博凯道:“还杵着做什么,不去穿大衣一起去?你自个儿成亲也不知道走心思啊?”
牙行那边倒也是好说话,不过那牙纪一听说是买了那鬼宅的人家,顿时嘬嘬牙花子道:“你家那小哥和姐儿可真是会砍价,上回卖的那个院子,回来可让我好一顿挨骂,我可真是怕了你家了。”
他嘴上说着这话,但是那愁容不过只是浅浅地伏在脸上,没到了眼睛里去。
祝大姐自然知道这是生意人惯用的手段,如果当真是贱卖他如何会肯,不过这也不能当面拆穿打脸,就只笑着说:“我们小门小户的手里银钱紧,自然是要精打细算的,知道您的心眼儿好,所以咱们一回生二回熟,以后有啥生意还不都得依仗您帮着周全。”
那牙纪一听这话,不像是个一般妇人能说得出的,便知道对方对自己这套也是熟知的,便也不再多说客套的虚话,直接问了他们的要求,领着出去看了几处房子,祝大姐最后看中了一处离着荷花家隔着三条街的地方,是个小四合院,靠东边的两间往外租赁,看着院儿里干净利落。
她不放心又细细地问了正房和西厢都有哪些人家,正房的主家人口也不算多,一家五口人,老两口跟儿子媳妇,还有个三岁的孙儿,西厢住着个寡母带着个六岁的儿子,听见响动出来打了个照面儿,看着也是个朴素正经的人。
东边两间半的屋子,灶间是单独把南头隔开的,等于里头就是两间干净的屋子,虽说里头没有家具,墙上的纸张也有些微微发黄,但是屋里干爽清静,门窗的架子也都结实的,祝永鑫也看着觉得满意。
祝大姐里里外外都看好之后问了牙纪,租金说是要五百文每月,最后几番的讨价还价,定在了四百五十文一月,签了两年的契约,半年该是近三吊钱的租金,祝永鑫便直接拿了三吊,东家也是个爽利的人,看着牙纪签好了契约,便笑着上来寒暄,得知过几日要给孩子办喜事,忙说若是有要帮忙的一定说话。
祝大姐在心里合计了一下,办喜酒这边人也不会太多,乡下的邻里肯定都是摆在齐家村老院子里喝喜酒的,这边来的肯定都是亲戚或是极好的朋友,估计有个两三桌也是足够了的,桌椅板凳在老二家的铺子里都是现成的,杯盘碗筷也是不用操心的,还真没什么用得上找邻里挪借的,不过还是对人家谢了又谢,“两个孩子年纪不大,又都是头一遭出来过日子,我们给筹办完了肯定也不能日日跟着,若是有啥做得到不到的,还要请您多包涵。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虽说我家老二也在城里做个小买卖,不过也是起早贪黑地混个温饱,要说让他顾着这边,那可能也是照顾不周全的,所以以后还是得您多多关照。”
东家自然是满口的说好,又说自家附近也都是正经的好人家,只因以前的住户去了外地才空了这屋子,倒也不是谁来都肯租的,这回也是看着祝家是个正经的人家,这才觉得能做个邻居。
房子赁好了心就放下了大半,祝大姐回去便分派了差事,博凯和博荣领着博宁和栓子去买纸糊墙,小秀和荷花帮着在家剪裁红绸,方氏剪喜字,打发祝永鑫出去买楹联和灯笼,屋里的东西都是女方娘家陪送倒是没什么用操心的,不过炕席子还是得去买一卷的。进门要跨的火盆,马鞍,撒帐用的果子银钱,床上要坐福的斧子,也难为她打点的全面,这边都吩咐妥当了,每样东西都落到了人头上,祝大姐这才去跟杨氏商议合计喜宴的菜单子。
这边收拾得风风火火的,方氏剪好了窗花和喜字,担心博凯和博荣那边会不会出什么冲突,便借口说自己想去看看那新房啥样,问了路边赶忙地去了。
一进屋就见博荣和博凯一人对着一面墙,博宁和栓子在下面给刷浆子递纸,倒是干得麻利,不过博凯的肩头有伤,拿着扫帚的手就总看着有些不利落。
方氏上前接过扫帚道:“你去外头拾掇拾掇,我来糊墙。”
博凯有些抹不开地说:“二婶,没事,我自己来就是了。”犹豫了片刻又低声道,“这屋子我是很看好,不过,我娘舅那边……”
方氏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放心吧,咱家这么多人呢,还能让他们欺负了你去?这回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平时多上心,好好过日子,要知道疼媳妇,不要还是以往的那倔脾气。若是不想再去你娘舅那边,便到我们铺子里帮把手也是行的,咱都照常地算工钱,婶子也不会亏了你的,毕竟如今要自己养家了,不是以往那么轻快了。”
“嗯……”博凯沉沉地应了一声,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他从小都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以前还能跟亲娘说说心里话,自从李氏过世,倒是也在没得这样的机会了,什么都闷在自己心里的滋味也着实不那么好受。自从要定亲以来,娘舅那边的心思就越发的明显了起来,他只想扒着镇上那靠着京里皇商捡漏吃饭的金家,想要把自个儿塞进那金家去做上门女婿,后来自个儿坚决地不肯,便是彻底地跟娘舅那边闹了个翻脸,这几个月受的白眼吃的苦头比生下来以后的都多,可最后冰释前嫌接纳自己的,还是自己的家人,俗话说血浓于水,也的确是有道理的。
不过虽说心里这般想,可博凯还是拉不下面子去跟博荣等人亲近,博荣年岁大些倒是还好,尤其是最近越发的沉稳了,也不知是年念书多了的缘故还是因为如今娶妻生女,亦或是两者都有吧。但是下面两个小的,对自己的态度就算不得友好了,毕竟这两个都是跟荷花亲近的,荷花自来厌弃自己,如今这样倒也说得过去。
博凯一边心里胡乱想着一边收拾着厨下,听见外面有动静探头出去,见是荷花提着食盒进门,开口招呼了声:“荷花……”然后又顿时没了言语。
荷花倒是没把他的态度搁在心上,唤了声博凯哥,提了提手里的食盒道:“来给你们送午饭。”进了灶间一看,空荡荡的连个架子都没有,皱眉道:“得让我爹赶紧打个架子出来,虽说屋里的摆设都是女方家陪嫁,可是人家也不会准备灶下的物件,以后是要开伙过日子的,柴米油盐、锅碗瓢盆总归还是要准备的。”
方氏从屋里探头道:“这你就甭操心了,你大姑都跟你爹说了,明个儿我和你大姑上街去给添置东西。”
荷花吐吐舌头笑道:“我这是自己瞎操心了,有大姑在肯定都处处妥当的。”
“你那点儿稳重劲儿怕也都还是跟你大姑学来的,这回也跟着多看多学着,你大姑可是个正经管家娘子的样子。”方氏一边干活一边对荷花取笑道。
荷花听她把小时候的事儿都搬出来说嘴,顿时吐着头道:“娘,这都是啥时候的事儿了,你这会儿还拿出来说,真是的……”
博荣也跟着笑话说:“咱家荷花以后要是要去做管家娘子的,自然是要好生学着了。”
荷花开食盒的手一顿,气鼓鼓地等着博荣道:“大哥中午没饭吃!”
“凭啥不给我吃饭,我干了一上午的活儿了!”博荣忙抗议道。
“你嚼舌头就吃饱了,用不着吃饭。”荷花嘟着嘴,扭头见博宁和栓子都在一旁偷笑,一瞪眼道,“看什么看,谁不想吃饭了就吱声,还省粮食了!”
两个小子赶紧一缩脖子,跑出去打水洗手,博荣便去跟方氏求助道:“娘,你瞧荷花这个霸道劲儿。”
方氏也抿着嘴直笑:“霸道点儿好,以后嫁了人不吃亏不受气。”
荷花气得跺脚道:“我是发现了,你们这是合伙挤兑着不想让我吃饭。”
方氏见闺女真的恼了,这才伸手把她揽到怀里说:“好了,不说了,说闹了可就没趣了。”
荷花也不矫情,把饭菜都端出来说:“合着我是来给你们打趣开胃的,既然都开了胃,就赶紧吃饭吧!”
吃饭的当口荷花就把家里准备的情形念叨给方氏听,祝大姐那边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等这边糊好了墙,架上火烧炕干上一宿,明个儿就能来贴喜字挂红绸了。
人多就是好办事,一起张罗没两天的功夫,新房就收拾得窗明几净,大门口挂着灯笼,贴着喜字,门两边贴着楹联,屋里的窗上贴着窗花,有鸳鸯戏水,有莲叶田田,还有麒麟送子,衬在雪白的窗纸上,显得格外让人心里喜欢,院子正中有棵树,荷花便出了个主意从四面的屋檐下扯了红绸,最后集中到那树上结了个大红的绸花,果然看着四面都很喜庆,在下面摆酒也觉得顺眼,火盆跟马鞍也都扎了红绸备在屋里。灶间的锅碗瓢盆也都置办齐备了,因着时间太紧,方氏直接先把自家这边的碗架拿来给用着,左右也是刚做好不久的,重新刷了一遍油显得光亮亮的跟新的一样。
荷花在屋里到处摆弄,给什么米缸、油坛子、碗架、水缸什么的全都贴了喜字,一进灶间就觉得到处红彤彤的照眼,给方氏笑得前仰后合的,“哪儿用得了贴这么多,你拿个红纸把这屋子都糊起来算了。”
荷花吐吐舌头道:“我就是顺手贴的,哪儿成想不留神就这么多了。”见在屋里被嫌弃了,她又去外面捅咕,看着院子里冰天雪地的,忽然想着乡下总玩儿的冰灯,便找了几个罐子倒上水,摆在外面冻着,等差不多外面冻住了厚厚的一层,便倒出来在上头砸个小口,将心儿里的水倒出去,截一段蜡烛横着搁进去,外面贴了个喜字,搁在屋里点着试试,正将那喜字投射在墙上,看着倒真是新奇。
栓子和博宁见样学样,都跑去捅咕冰灯去了,两个人挖空心思想弄个比荷花的更厉害的。
方氏点着荷花的脑门道:“你就领着作吧!”
“娘不是也说好看嘛!”荷花眯缝着眼睛笑道。
两个小子最后也没弄出什么太新鲜的玩意儿,就弄了些颜色混在了水里,做出了几个彩灯,不过晚上搁在院子里映得四周五彩缤纷的,倒也很是好看。
这边把博凯的新房张罗的差不离,祝大姐惦记孩子,说先回村里住几日再过来张罗婚事,回去以后把祝老大说了一顿,说儿子成亲他都不知道往城里去帮忙,自个儿闷在家里做啥?
祝老大挠挠头道:“博凯说他娘舅家给他张罗,我去了不是给添乱嘛!”
祝大姐听了这话更是气,“你那儿子是给谁养的?要不你让他改姓李,给人家算了。”
祝老大低头不吭声,倒是博源过来说:“大姑你喝口茶消消气,我爹是怕自个儿不会说话也没眼力见儿,到时候去了帮不上忙还让我大哥闹心,而且因为我娘没了的事儿,娘舅那边多多少少都还是有些对我家有想法的,大哥自小跟他们走得近还好,我过年去给姥爷姥娘拜年都没得个好脸儿,所以我爹说还不如我们留在村里帮着招呼这边的喜宴,好歹也都是乡里乡亲的,没个家里人在这儿不好。”
祝大姐听了这话稍稍缓和了一点脸色,但还是看着祝老大,怒其不争地说:“你看看,连个孩子都比你会说话,你可真是,我都不稀罕说你。”然后又道,“博源的话听着倒是没错,可你毕竟是博凯的亲爹,娘都不在身边了,娶媳妇爹也不去,让人家看着算是怎么回事?再说这回婚事都是咱家张罗的,在城里给赁了两间屋子,等着他娘舅管事儿呢,真是……下辈子都指望不上了。”
祝老大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也知道祝大姐素来是比自己脑子好使的,听她的话肯定没错,便直接道:“哦,那我今个儿就搭车进城去。”
祝大姐见他这副软绵绵的模样就心里不爽,不过也知道他着性子都大半辈子了,也懒得跟他置气,反倒是扭头交代博源:“去了有点儿眼力见,这回你二叔二婶跟着忙里忙外的,又出力又出钱的,你可不能跟你大哥之前那么犯浑。”
博源连连点头,但是又有些担心地问:“大姑,我、我大哥没惹祖爷和二叔二婶生气吧?”
“没,你大哥最近许是马上要成亲了,看着人比以前稳重多了,在家说话办事都比以前有章法了许多,若是以后也都如此,那可就当真是省心了。”
祝老大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当天下晌就拎着博源去了城里,根据祝大姐说的地方找到了荷花家铺子,良子把人给领回了家。
祝永鑫带着祝老大跟博源去看了博凯的新房,祝老大虽然知道已经都布置好了,但是没想到给弄得这么好,拉着祝永鑫的手半晌没说出话来。
“行了,大哥,咱们兄弟之间还用得着说什么嘛?你想啥我都懂,博凯是我亲侄儿,就算是以往有啥不痛快的,那也没有做叔的跟侄儿记仇的不是?”祝永鑫用力回握了祝老大一下,见祝老大的衣袖都有些蹭得脱线,虽说特意穿了身儿干净衣服,但是男人洗衣服总还是不如女的,总是马马虎虎地就过去了,有些陈旧的污迹总还是能看出来一些,“如今博凯的婚事有着落了,以后肯定也是要在城里安顿下来了,大哥,你也是不是该寻思寻思自己,屋里也得有个女人才是个家啊!”
回家之后祝永鑫把自个儿今年做的还没上身儿的新衣,找出来拿去给祝老大穿。
祝老大自然是连连推辞,倒是杨氏开口道:“你这身儿衣裳是有些不像话了,明天女方家就要来送嫁妆铺炕,你现在做也来不及了,先穿着老二的吧,等过后你还他一套就是了。”
听了老娘发话,祝老大这才别捏扭扭地换了新衣裳。
第二天一大早,女方家就来送嫁妆,吹吹打打的一行人,抬着十六抬的嫁妆,看着倒还真是像模像样,不过到了近处一看,方氏就瞧出了女方家也不是什么殷实的人家,首饰都是银的,除了家具、铺盖、衣物之类,剩下的都是茶、酒、喜饼之类的,只是图了个十六抬的好看,其实实打实的没那么多东西。不过这也没什么稀奇,毕竟想方氏这样实打实地嫁闺女的总是少数,毕竟普通人家才有多少家底儿,还得留着儿子娶媳妇或是买房子置地呢!
细看那衣裳被褥的绣工都是不错,针脚细密,倒像是个不错的姑娘。
女方家进屋摆家具铺炕,院子里早就扎了彩棚,下面摆了桌椅还搁了两个暖炉,朱永喜招呼抬嫁妆的人在院子里喝茶,大家都穿的厚实,走着一路也是汗气腾腾的,坐下以后烤着炉子倒也不觉得冷。
今天没有荷花这些孩子们的事儿,就都在一旁跟着看热闹,荷花瞧着那女方家似乎对房子和布置都挺满意,祝大姐又是个会说话的人,里外陪着张罗忙活,把来的那个全福婆婆说得喜笑颜开,最后更是给塞了个有银锞子的小荷包,皆大欢喜地给新房锁了门,只等着正月十六迎新媳妇上门。
第二百七十九章 孙建羽定亲
博凯的三舅娘许是在家等了几日也还不见祝家人上门,便觉得心里奇怪,也不知是怎么打听的竟是找到了荷花家在城里的住处,一路便寻了过来。
荷花出去开门的时候,见她两手空空大咧咧地就要往里走,便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一眼问:“找谁啊?”
“我来找博凯。”三舅娘也没跟荷花多话,干脆利索地说。
“你要找博凯哥自去找他,如今早就分了家,怎么找到我家门上来了?”荷花拦在门口并没有让她进屋的打算。
“我不跟你费嘴皮子,你爹娘好生的教养,拦着门不给进是什么道理?”三舅娘上回被荷花堵了个难堪,这会儿恨不得卯足了劲往回找补。
“我家可没这样的教养,在乡下地方家家开门敞户的,谁进门也用不着敲啊问的,不过如今是到了城里,原是不知道城里人有哪些规矩的,上回在三舅娘家学了点儿,这不就现学现卖的,盼着三舅娘给我些指点,这学得对还是不对?”
三舅娘虽说平时也是个喜欢骂骂叨叨的碎嘴子,但是却没荷花牙尖嘴利,又不想扯破脸皮做个泼妇状,便皱眉道:“你小孩子家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找你爹娘说话。”
“呦,可真是不巧,爹娘都出去忙了,如今家里就我祖爷和我,祖爷年纪大眼花耳背的,又不识得三舅娘,不如咱们娘俩就站在门口说说话,您有啥事儿找我爹娘,我给带个话儿也就是了。”荷花就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让她进屋,如今家里没个大人,进来若是闹将开来,自己可是治不住她的。
不过三舅娘却是有些压不住了,她那两间偏厦可是为了给博凯成亲特意加盖的,虽说也不过是在以前的破烂架子上填补起来的,可也终归是花了些银钱的,如今连一文钱的本钱都没收回来,就被空扔着了,让她心里怎么能不着急。
跟荷花在门口夹七夹八正纠缠不清呢,一辆不大却很精致的马车停在了门口,不等车夫停稳,孙建羽就从车上跳下来,落地身子略微的一晃,刮到了三舅娘的衣裳角儿。
三舅娘立刻嚷嚷道:“这是谁家小子睁眼不看人,随便刮刮蹭蹭的,这衣裳可是今年新作的呢,刮蹭坏了你赔啊?”
这点小事孙建羽自然是不介意,身边的小厮却是个牙尖嘴利的:“不过就是京里去年就不太流行的织花缎子,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做工更是一般,能值得几个银钱,一大早就堵在别人家门口呼三喝四的,反倒还恶人先告状,真是不讲道理。”
“呸,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堵在谁家门口了?祝家那是我们正儿八经的亲家,我站在这儿说几句话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多管闲事!”三舅娘呸了一口道,“瞧你小哥长得到还是有几分俊俏的,若是少几分口舌,也许能更多些恩客。”
“你这女人好不讲道理……”那小厮平时出来进去都是在孙府和书院两处伺候,极少会见到这样市井泼妇样的女人,听了这般污秽的话,连头带脸一道红了个彻底,嗫嚅着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荷花听了这话也是紧紧地皱了眉头,嘴上说着自家是亲戚,说话做事却是半点都不顾念亲戚情分的,只好扭头对孙建羽道:“孙大哥,这位是我堂兄的舅娘,今个儿是来寻我爹娘的,因爹娘都没在家,所以便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这都不妨事的,不过是孙大哥今个儿怎么有时辰来我家?是找我大哥还是来关心关心买卖?”
孙建羽道:“那我就不能是过来看看你?”
上次齐锦棠的事过后谁也没有说开,荷花心里也明白孙建羽的立场,他不敢也不能轻率行动,但是很多时候,心里感情的偏倚却不是一个应该不该能够说得清楚,过年这段时候没看到孙建羽,此时再见顿感生疏,说话也不免客套了起来,这会儿听着他的玩笑话,却突然有些不知该怎么接言的尴尬。
倒是三舅娘的一双眯缝眼在荷花和孙建羽身上打量了几圈,脸上挂上了不屑的神色道:“难怪大人都不在家就留了个丫头,原来是为了私会野小子,幸好博凯娘死后孩子一直跟着我家,日子虽说可能清苦些,但是也好过在这种没羞没臊的人家被带坏了要强……”
“你……”荷花一阵气极,这话若是传扬出去,自己的名声怕是也当真给坏了,即便自己不是那么看重这些,但是如今的世风如此,非但自个儿要遭罪,连家人都要跟着一起受牵连。
“这会儿嘴皮子怎么不利索了?还是让人说中了什么?我原本还把你当个小丫头不跟你一般见识,如今瞧着都会勾搭野男人了,虽说没生个狐媚样,到是有那么一股子狐媚子……”
“啪!”三舅娘的话没说完,就被孙建羽上前甩了一记耳光。
孙建羽打完了之后又满脸嫌弃地擦了擦手,手帕往地上一扔,啐了一口道:“大早晨哪里来得这么一头满嘴喷粪的母猪。”
旁边的小厮也接话道:“少爷您莫要为这种东西生气,她那张臭脸打一下都污了您的手。”
三舅娘哪里吃过这样的大亏,嗷地一声嚎叫,惊得路边树上的雪都扑簌簌往下落,没吓到孙建羽倒是把巡防的人惊扰了过来。
“闹什么呢闹什么呢!”一个官差离着老远嚷着跑过来,上头可是再三地下令,正月十五之前要仔细再仔细,莫要出了什么乱子,这会儿听着这边一声惨叫,就赶紧跑过来看个端倪。
三舅娘捂着脸含含糊糊地说:“官差大人,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这对刁蛮的主仆,自己出来私会姑娘也就罢了,只为民妇在一旁跟这姑娘多聊了几句,便对民妇又打又骂……”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猛地瞪圆了双眼,看着那官差满脸堆笑地冲着孙建羽点头哈腰。
“孙公子,什么风儿把您吹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我竟是都不知道,这可真是……您有什么事要做打发个人来交代一声就是,何苦自己大老远的过来。”官差巴结着说。
“我不过是来找个同窗闲来解闷,谁知只为了下车的时候刮蹭到这位婶子,如今可是对我不依不饶的,嘴里还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我本还觉得如今城里治理的很是清明,这会儿看还是有不少刁民,当着官爷差役都恭恭敬敬,私底下就露出了这丑恶的脸面。”
三舅娘没想到那差爷会对孙建羽恭恭敬敬的,顿时就有些傻了眼,不知道自己得罪的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巡街的官差扭头看向三舅娘,脸就顿时板了起来,斥道:“你这刁妇,冲撞了孙家的公子,还在这边反咬一口,我看你是想跟本差回去挨一顿板子才能消停。”
“……”三舅娘这才有些慌了神,连连讨饶道,“差爷,民妇,民妇知错了,以后万万不敢了。”不过她还是很狐疑地看向孙建羽,脑子一时没转过来这是哪个孙家的公子。
小厮冷哼了一声说:“看什么看,还当我们唬着你玩儿呢?我们爷是孙永维孙大人府上的公子,可着县城去打听打听,看也是你能攀扯的起的?”
三舅娘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踢到了硬板,但还是很心有不甘地看看荷花,也不知道她家何时攀上了这么个高枝儿,自己这回倒是看走了眼,若是早知道有这层关系,倒是不该跟祝家搞得这般僵持才对。
那差爷也不过只是吓唬吓唬三舅娘,本来也没多大的事儿,自然也不会当真抓她到衙门去,不过是撵开了了事。
官差和三舅娘都走了之后,荷花道:“家里没的旁人,孙大哥还是请回吧!”说罢就要关门。
孙建羽猛地伸手一挡,没成想荷花这一下还当真是用了力气的,几根手指夹在门缝里,顿时疼得揪心。他倒吸一口冷气,嘴里却说:“荷花,我刚才是无心之语,没成想那女人这般……”
荷花把门闪开一道小缝,让孙建羽把手抽了回去,便又砰地一声关了个严实,任他在外面拍门也不做理会。
孙建羽吃了个闭门羹,手指还一抽一抽疼得厉害,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这回这丫头似乎是当真生气了呢,如今进不去门,也不能在门口傻等着,便对那小厮道:“往郑大夫的医馆去一趟,看博荣会不会在,顺便也给手上些药膏。”
小厮哪里见过有人这般对自家少爷,看着那红肿的手指头,几乎都要跳起来砸门去了,不过他好歹还留着点儿理智,知道去找了荷花的麻烦,怕是自己就要有大麻烦了,扶着孙建羽上车,嘴里咕哝道:“祝二姑娘该不会是已经听说爷定亲的事儿,这会儿跟爷耍小性子呢吧?”在他的心里,不管是啥样的姑娘,那都是恨不得对自家爷投怀送抱的,如今这副冷面孔拒人,想必是打翻了醋坛子吧?
孙建羽抽了抽嘴角,露出个苦笑,心道若当真是这样还好了呢!
第二百八十章 找后娘
正月十六这日正是博凯成亲,孙建羽从家里叫了十几个个头身量都差不多的家丁,一水儿的新衣新帽,还另有吹奏的人,跟在博凯身后去迎亲,倒是也很招惹视线,引得许多人都在女方家的巷子口围观。
新嫂子马上要进门了,荷花才算是了解清楚,女方家姓陈,是城里一个小门小户的人家,跟祝家倒也算还门当户对,新嫂子家里人丁不太昌盛,父母建在但是身子似乎不算太好,下头有一双弟妹就再无旁人。
摆嫁妆那日方氏跟陈家有过接触,觉得倒是个本分老实的人家,荷花听了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只要别娶个三舅娘那样的上门,可就是阿弥陀佛的事儿了。
没多久新娘子就被接了回来,鞭炮在巷子里放得震天震地的响,栓子却是已经跟西厢那六岁的男孩儿玩儿的熟络,荷花见他俩躲得远远的,便嘱咐博宁照看些,自己到灶间那边去打下手。
一应的礼数都过了,新娘子被送进洞房,祝老大领着博凯在外头招呼亲友,虽说大冬天的在院里摆桌,但老天爷还算是给脸面,艳阳高照也没一丝寒风的,院子里的雪早就清了个干净,借了几个火炉分散地隔着,里头的劈柴都烧得正旺,大家推杯换盏的倒是也不觉得寒冷。
院子里已经开桌,家里的孩子们都被抓来帮着端菜,荷花见那西厢房的小子也跟在栓子屁股后面忙活,便拿了两个盘子,样样数数地各种菜都盛了点儿,端去了西厢房道:“婶子,不知道您该是怎么称呼,我是东厢房新租客的堂妹,今个儿办喜事有些吵闹,我娘忙得脱不开身,让我来跟婶子道声叨扰,怕您不喜欢热闹,就端了几个菜来给您加菜。”
那寡妇赶忙起身儿来接,嘴里客气道:“都没帮什么忙,哪里好意思让你们还来关照,我夫家姓郭,以后叫我一声郭婶子就是了。”
“郭婶子家里好家教,你家儿子跟我小弟年纪相仿,之前就看他俩一起玩儿的欢实,这会儿倒是都懂事地帮着端碗盘呢!”荷花夸赞了几句。
没有父母不喜欢听到别人夸自家孩子的,尤其这寡母带着儿子更是艰难,见荷花这般说满脸的喜色:“我一个人领着孩子,夫家也没什么人了,虽说能勉强顾得他吃穿,但是平素没什么玩伴,在家也是孤单的很,能找到个年纪相仿的玩伴倒真是好事。”
荷花听了这话顺口问道:“婶子一个人拉扯这孩子很是艰难吧?平素都做什么营生?”
“能做什么营生,不过是给人浆洗衣裳,缝缝补补的,赚几口吃的便是了。”
“以后做了邻居大家互相多照应着。”荷花又寒暄了几句,外头还在忙着,她就也没多呆。不过后来才听说,这家其实并不是当真的守寡,不过是丈夫外出多年未归,也不知到底是死是活,郭婶子伺候在公婆病床前,家里也都变卖一空,如今公婆都已入土,只能赁着两间小屋,领着儿子艰难度日。
打从郭婶子屋里一出来,荷花就眼尖地看见,李老三领着他媳妇从门外探头探脑地进来,她上前两步道:“呦,今个儿是什么风,把三舅和三舅娘都吹来了,看来可真是办大喜事儿的日子。”看到李老三迈步进院,手里还拎着东西,心道该不是因为先前看见了孙建羽,这会儿就腆着脸上来巴结了?
还不等她再开口说话,李老三就已经眨巴着一双眼睛在院子里各个席面上踅摸起来,三舅娘压低着声音说:“好像没在啊……”
荷花心里冷笑,当然是没在了,孙建羽跟博凯又没有交情,这回借了人手来帮忙是在祝家给博荣撑面子,他自然是不会再自己来吃这个喜酒,博荣先前还说,等事儿忙过去了单独请他吃饭。
看着喝喜酒的人里没有孙建羽,三舅娘的神色就有些不高兴起来,在心里埋怨李老三,先前就说自己先来看看人在不在,然后再拎着东西上门,这下可好,真佛没遇到,倒是得搭进去一份礼。
荷花懒得跟她寒暄,从李老三手中接过东西道:“”三舅真是破费,我叫大伯来跟你们说话。”然后便直接叫祝老大过来,左右是他的亲家亲戚,该他招呼才是。
三舅娘的脸色黑的跟锅底一般,不过当着这么多人也还得要脸,只能跟着祝老大身后寻了两个位子坐下,强笑着说:“赶紧忙去吧,咱们都不是外人,用不着陪着我们。”
待祝老大走后,三舅娘就死命地朝李老三身上拧了两把,低声恨恨地说:“我就说让你别拎东西,这下好了,亏了吧?赶紧吃,吃饱点儿回家,今晚家里不开伙。”
李老三吭叽道:“就这么一个侄儿,成亲给点儿东西也是应当的,咋还这么说呢……”
“得了吧,白养了好几年,让他去入赘多好的事儿,我可是找了娘家又找亲戚的帮着撮合,人家也瞧他念过书模样也好,家里负担又轻才算是相中了,结果他倒好,一推三六九的,给我在娘家和亲戚面前好大个没脸。科举嘛不能参加,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还想硬挺着个腰,喝西北风啊?”
“姑奶奶,你小点儿声,他在店里也里外帮衬,算不得白吃白喝的,如今都成了亲,你就莫要生事了。”李老三悄声地讨饶道。
“哼!”三舅娘不去理他,自个儿拿起筷子开始大吃起来。
喜宴一直说说笑笑地吃到了下晌,宾客菜开始渐渐散了,方氏和祝大姐忙着收拾碗碟,小秀跟荷花一起帮着归拢礼金和礼物,一一记在账本上交给祝老大。
祝老大私下得了祝大姐的交代,接着礼金便直接给了祝永鑫道:“且不说这房租是你先给垫的,便是这些张罗也都是你们费心花钱,虽说这些礼金还不够,不过你先拿着,日后定然是要全数还上给你的。”
祝永鑫接过钱袋道:“大哥也太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若是周转不开就先搁着,不用着急。”
“我听大姐儿说,你想让博凯去你们铺子做事?”祝老大吭哧着问。
祝永鑫拿不准他的意思是乐意还是不乐意,便说:“那日是看着博凯出去扛东西弄得一身的伤,娘也看着心疼得不行,我们便说若是博凯娘舅家呆得着不好,他自个儿又愿意的话,就等我们城里铺子开了来做事,同外头一般的领工钱,先过度一下也是好的,毕竟成了亲总得自立才是,不能总靠着家里。即便大哥不介意,长此以往让你儿媳看着也是不像话的,别耽误了孩子。”
“你说的有理,我只是怕博凯心气盛了些,给你们添麻烦。”祝老大低头蹭着脚尖地说。
“大哥不用担心,我倒是看着博凯经了这回的事儿,已经沉稳了不少,其实我原本是想着,博荣娘领着小秀和枝儿在城里做事总是忙不过来的,老四媳妇要在家照顾老四和孩子,两头跑也不是个事儿,与其要从外头雇人,倒不如让自家人去。不过现在博凯刚成亲,博荣娘说不好直接跟新媳妇说这让人出去干活的话,不然让亲家以为咱家如何苛待人家女儿,就只说让博凯来,过些日子再商议别的。”祝永鑫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事,就把自己跟方氏的思量大致地说了。
“还是你们的心思细,倒显得我这个当爹的不像话了,平时都不知道为孩子打算,也难怪大姐儿总是说我。”祝老大垂头道。
“我有什么心思,不过是孩子他娘总在耳边念叨,到底是女人家,想这些事比咱们想得细些。不是我说,如今博凯已经成家,博源年纪还小,大哥也该惦记着自己,寻个女人搁在屋里头了,不然三个大男人,总归是不像家的。”祝永鑫劝道。
“你们怎么都提这个,如今我那点家底,还得留着给博源念书和以后打算,怎么经得起我再折腾一回。”祝老大摇摇头表示自己没这个打算。
“大哥这话说得可是不对。”方氏从屋里收拾完了擦着手出来道,“家里有个女人,你也能不用操心家里的事儿好生干活,到时候外头赚得多,家里有人给你算着攒着,洗衣缝补煮饭也都有人打点,怎么着不比现在要好?”
杨氏听了这话过来说:“老二媳妇说的是正经话,大姐儿也跟我念叨过,不过之前家里事多也顾不上,这次回去正好趁着农忙之前,找个媒人去周围村里踅摸踅摸,这种事儿得靠缘分,也不能随便找个就娶进来。”
祝老大到底还只是四十出头的壮年,屋里没个女人如何能不想,只是每每想起,就又惦念着孩子压了下去,现在见家里人都这么说,自己心里也动摇了几分。
博源从祝大姐身后挤进来,扬声说:“爹,再给我们找个娘吧,你做饭太难吃了。”
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嫁女儿的要求
祝老大把钱给了祝老二,便记着要搭车回村里去,一来因为齐家村老院子也摆了喜宴,是祝老四和林氏在家照看的,二来他见城里两间屋子挤了这么多人住,也不肯再呆就非要回去。
方氏见状劝道:“大哥你且多住一日,不然明个儿博凯领着媳妇到哪里去拜家长啊?爷和爹娘都在城里,还得让孩子特意跑回去给你一个人磕头?”
祝大姐原本没拦着,但是听了方氏的话觉得有道理,便也劝道:“博荣娘说得有理,别让新媳妇觉得你这公爹估计拿架子折腾人,就且住到明天下午再回去就是了,若是方便,也领着他俩回去给大嫂磕头才是正理。城里人多杂乱,我还惦记着孩子,我就先回了,不跟你们在这儿挤着了,而且也没有新媳妇拜夫家姑姑的道理。。”
方氏也有些担心家里,但是现在也不得空回去,都已经过了正月十六,城里的铺子也差不多该开门了,她便跟祝永鑫道:“你下晌送大姐回去,然后多拉些劈柴、米面什么的回来,铺子也得开张了,毕竟不止是咱们自家的买卖,总是不开耽误了赚钱,对孙公子那边也说不过去的。”
博荣倒是不急地说:“娘,这几日都累坏了,你们再歇几天,等博凯哥成亲的事儿都忙好了再说也不迟。”
“那可不行,孙公子对咱们不苛责那是人家的气度,咱们不能自己惯着自己。”方氏摇头说,“你上回不是说要请孙公子吃饭?这是应当应分的,你受里有没有银钱?若是不够我给你。”
“这事还不急,建羽的手不知道怎么弄伤了,如今吃饭都要家里的丫头喂,怕是要养一阵子了。”博荣略微皱眉说,“问他是怎么弄得也不肯说,三个手指头肿得跟萝卜似的。”
“怎么这般不小心,这手指头可是娇贵的,若是弄得不好,以后读书写字都不方便的。”方氏关切地说,“这点儿钱你拿着,去买些东西送去,虽说没什么贵重的,不过也算是咱家的一些心意。”
荷花站在一旁听得有些心虚,想来这受伤,肯定是那天自己关门掩的,也忍不住有些担心,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变了味道,“他家有钱有势的,肯定能请到好大夫,定然是不会有事的,大哥去看看的确是应当,不过要送礼不如买些他得用的,吃穿人家不缺,药也不是能乱送的。”
“嗯,我记着了。”博荣把方氏给的钱揣好,跟小秀一起回郑家去住。
方氏回家收好了银钱,便换了身儿寻常的衣裳往铺子去,看着那条街上的铺子几乎都已经开始做生意了,一路走过去便遇到许多熟面孔,都是平素总到铺子里去吃饭的人,互相打招呼拜年好不热闹,便总有人问:“祝二嫂子,你家铺子啥时候开门啊,我们可是都想你家的盖饭和拌面了。”
“快了快了,今儿上午我家男人的亲侄儿成亲,家里过年的时候都忙着这喜事去了,这不我刚得了空就地来收拾铺子,先收拾收拾,后个儿应该就开门了。”方氏也都一一笑着回应,心里满是透着喜欢,看来自家铺子还是揽了不少回头客的。
半个来月没开门,店里还是攒下了些灰尘的,不过倒也不难收拾,方氏手脚麻利地打扫干净,又去外头街上买明个儿招待博凯和新媳妇做菜要用的材料。
一直走到街头认识的肉铺,见旁边不远处像是又开了一家,还不等看清楚,就听肉铺的老板娘招呼道:“祝二嫂子,来买肉啊?这几块都是今个儿新杀的猪,可新鲜呢!你要做啥菜?用什么地方,我给你切上好的。”
老板娘早就看见方氏往那边看,自然要赶紧招呼,毕竟平常人家不可能天天吃肉,这边的铺子又没有有钱人光顾,方氏的铺子用肉都是在这里买,也算是店里的一个大主顾,若是没招呼好去了旁人家,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方氏转身回来笑着说:“马婶子,给我挑点儿排骨回去煲山药,还要一条五花肉炖酸菜,再切条瘦的炒菜用。”
“呦,这家里的日子可是越过越好了,年都过去了还吃这么好?”马婶子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切肉称肉,一边笑着寒暄道。
“哪儿啊,平素自家一个月都吃不上两回,明个儿我男人的亲侄儿领着媳妇来拜长辈,自然要置办点儿好的。”方氏一边摸铜板一边说。
“这可是喜事儿,祝二嫂子咋也没说一声,咱们也去凑个分子,添添喜气儿。”马婶子麻利地把肉用纸包好,拿草绳系上递给方氏,收钱时候又给抹了两个铜板的零头。
“马婶子这咋好意思,你们也都是小本生意的。”方氏推脱道。
“不过是个零头,不碍的。”马婶子赶紧丢给方氏。
方氏便问:“我瞧着那边又开了家肉铺?”
“可不是说,也不知是哪儿来的那么一户人家。”马婶子很不高兴地说,“那家的小娘子可是个会招蜂引蝶的,一看就不像什么正经人家,可真是……害得我家生意都差了好多。”
“你家是正经做买卖的,秤头给的足,肉也都新鲜,从不欺老骗幼的,他家若当真是你说的这样,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的。”方氏安慰了几句。
马婶子见方氏没有要往那家肉铺去的念头,心里也放心了许多,跟方氏又聊了几句道:“我不耽误你的时候了,等你家铺子开了,我得空再去找你说话。”
方氏双手拎满了东西回家,进门就被杨氏接了大半过去,顿时有点儿受宠若惊地道,“娘,不沉,我自个儿能拿动。”
“这几日你可是没少受累,不过老爷子这边还着急着呢,等明个儿给博凯办完回门,你看是不是找个媒婆到隔壁去给良子探探口风?”杨氏没接她的话,却是说起了良子的事儿。
方氏一拍脑门道:“娘要是不提我都快给忙忘了。年前就找好了媒婆,说等过了年去问,如今倒是给忘了个干净,我晚饭后就去一趟,左右就在旁边的巷子,良子那孩子比博凯年纪还大,即便是个男孩子,也是耽搁不起了。”
晚上家里便热了些喜宴上的剩菜,果然老爷子一直没动筷子,等方氏上桌便问:“老二媳妇,良子的事儿,你可得往心里去啊!”
“爷,你放心吧,媒婆我都找好了,这几日忙着博凯的事儿竟是给耽搁了,吃了饭我就去找那媒婆,先去小双家探探口风再说。”方氏赶紧应着。
“嗯,这我就放心了。”老爷子这才笑着点点头。
晚饭后方氏叮嘱荷花收拾碗筷,自己赶紧揣了点儿钱,往那媒婆家去把事儿交代了个清楚。
那媒婆笑着说:“见你年后这么久都没来,还以为你家不提了呢!”
“年后夫家的侄儿成亲,可是忙碌得不行,里外的事儿都要操持,还要管着银钱,今个儿若不是我婆婆提醒,我都给忘了个干净,上了岁数,脑瓜子都不好使换了。”
“二嫂子这是贵人多忘事。”媒婆笑着寒暄着,起身儿扯了头巾包好头发,“我这就跟嫂子一道过去,两个人一起有人说话解闷儿。”
到了家门口,方氏伸手拉住那媒婆,顺势把赏钱塞到她手里嘱咐道:“这件事您万万给上心,那良子虽说不是什么亲眷,可是跟我家一向亲厚,尤其是我家老爷子,那可是比对重孙都上心的。”
“二嫂子放心,咱做的就是保媒拉纤儿的事,自然是知道规矩的。”媒婆掂量着赏钱,笑眯眯地揣到怀里,抬手压压头巾,上前去敲盈双家的门。
方氏回家等着消息,就觉得坐立难安的,把炕上看书的荷花扰得也看不进半个字去,最后只得丢开手里的书道:“娘,你安稳坐一会儿,这又不是你着急就能成的事儿,我觉得小双姐对良子哥也是有意思的,这事儿应该能成的。”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啥,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自个儿有心有啥用,若是她家人看不上你良子哥,她自己一百个乐意也没用。”方氏叹了口气坐在炕沿儿上,“咱家是知道良子的好处的,但是旁人家一听无父无母又没个产业的,即便是我也不敢给女儿说这么个人家,我能不担心嘛!”
过了良久那媒婆终于回来叩门,方氏赶紧给请进屋来做,荷花端了茶果上来,也坐在一旁听着。
媒婆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道:“要说你家说亲的这个小哥儿,虽说人长得一表人才的,也踏实肯干,但是家里条件实在是……我可是磨破了嘴皮子地说,不过咱也得体谅人家女方家里的心思,毕竟就那么一个闺女,出落的也是标志,总是想着嫁个好人家享享福的,但是我瞧着他家那丫头倒是乐意的,二嫂子又这么托付我,自然要好生地给说和,最后他家总算是松了口,若是能在城里置办个房子,然后按照城里娶媳妇的规矩备出彩礼,办完亲事还不能拉下饥荒,若是能做到这样,那她家便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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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野驴放屁
(这两天家里一直有事,脑子也有些秀逗,博凯跟新媳妇不是回门,是第二天拜见长辈,前面一章已经修改过来,实在抱歉!
六号是小无的生日,所以要跟爸妈出去庆祝一下,不过还是会努力加更滴说,求生日祝福,求粉红,求打赏~求亲们各种安慰爱护~)
方氏听那媒婆每说一句,脸色就沉下一分,神色变幻不定,最后强撑起笑来说:“麻烦婶子了,我家先合计合计,然后再给答复。”
那媒婆人似乎还不错,不过也许也是因为拿了方氏给的赏钱,所以说话倒是显得有几分贴心:“要说他家提的这要求,可当真是高了些的,要说置办财礼不许拉饥荒到还算说得过去,可是这房子……漫说良子无父无母的还是个乡下人,就算是这城里的小哥儿,除非家里就那么一个独苗儿,不然哪家能给儿子都置办得上房子?”
方氏也深有同感滴点头,不过许多话也不方便当着媒婆的面儿说,一起寒暄了几句,送走了媒婆回来才跟杨氏叹气道:“娘,这可怎么办才好?财礼什么倒还好说,可这在城里置办宅子,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这倒是好事多磨了。”杨氏闻言也摇头叹气,两个人商议了几句,却也说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只商议了先瞒着老爷子,等祝永鑫回来一起想想法子再说。
方氏晚饭后跟祝永鑫商议良子的事儿,祝永鑫听了他家提的条件也是直咋舌,抽着烟道:“别的都好说,即便是买宅子银钱不够,咱家也能先借给他,可如今说不让拉饥荒,良子那孩子还是个实诚的,必定不肯撒谎骗人,反倒是难办了。”
“我听媒婆的意思,倒像是……”方氏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倒像是盈双爹瞧不上良子,又怕嫌贫爱富传出去名声不好,才故意说这话刁难的。”
“自然是这样。”祝永鑫叹气说,“即便是咱家嫁女儿,也想着挑个殷实的好人家,免得闺女嫁过去受苦,更何况人家好歹是城里人,盈双也是个模样端正的,自然是盼着好的。”
“不管怎么说,咱们得帮良子想个好主意才行。”方氏很是为难地念叨着,不过这话也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想出来的,一时之间为难得很。
荷花洗完了碗筷,出来听见爹娘念叨,便也凑上去出主意道:“爹娘,不如,把咱家这院子按照买来的银钱,直接按照买来的价钱,再卖给良子哥便是了,咱家如今有铺子那边勉强能住,实在不行在铺子那边再接两间偏厦也不算麻烦。这两年卖蘑菇的银钱账目都是从我手里走的,三十两银子,良子哥还是拿得出的。”
祝永鑫点头说:“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倒是没想到,左右有地方种蘑菇便是,也未必非要住在这里。”
不过方氏还是有些忧虑地说:“不过跟老丈人家住隔壁,总归是不太方便,尤其盈双爹若当真是个势利的,以后总还是少不得摩擦的。”
荷花倒是并不担心地说:“娘,即便是自己的儿女,也没有跟着一辈子的,你也操心的太远了。良子哥不是个蠢笨不会处事的人,而且他家只要答应了婚事,也没有再给女婿甩脸子的必要不是?再说以后日子越过越好,相处不好便再换地方就是了,如今这不是手里缺钱嘛!”
“这话说得倒是在理,是我想太远了,总觉得在这儿就是过一辈子了,得好生慎重些。”方氏点头,“等明个儿把博凯回门的事儿忙过了,我去找良子把这事儿合计合计。”
因为过了正月十五之后,书院也就都开始上课了,所以博宁和栓子都被打发回了村里,家中有枝儿照应,学院那边有傅先生和祝大姐,自然是也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祝老四两口子,正月十七一大早天不亮就赶着车到了城里,天刚蒙蒙亮就到了门口。
杨氏见面便嗔道:“大冷天的,不说昨个儿下晌过来,早晨贪黑赶路若是摔着可怎么好。”
“娘,我们知道二哥这儿没地方住,昨个儿下晌来还得跟你们挤挤插插的,倒不如早点起来,今天没下雪,路上也算不得难走。”祝老四笑着进屋道,“二嫂,早饭多做点儿,顺便给烫壶酒,”
林氏进屋给老爷子打了招呼,便去帮方氏做饭,全家吃过早饭,等天光大亮的时候,博凯便领着新媳妇上门来请安磕头。
长辈不好出门去迎,所以博荣和小秀迎了出去道:“堂哥,堂嫂,快进去来,家里都等着呢!”
小秀也伸手拉着新媳妇往里走,进屋之后见老太爷坐在上首的主位,老祝头和杨氏顺着坐在他的下首,随后是祝老大、祝永鑫夫妻和祝老四夫妻。
博凯跟新媳妇一起上前磕头,然后新媳妇从小秀的手里接过茶,双手举到老爷子面前道:“重孙媳陈氏巧然见过祖爷,给祖爷磕头!”
“好,好孩子!”祝老爷子伸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掏出袖子里的红包递给陈巧然,而后她又依次给下面的长辈磕头敬茶,最后跟平辈见礼,仪式结束屋里就热闹了起来,杨氏拉着陈巧然的手上下打量着模样,见她脸庞圆润白皙,脸颊飞红的,身材也比小秀丰腴一些,觉得是个好生养的模样,很是满意地拉着她的手道:“进了咱家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公爹跟小叔都在乡下,就你们小俩口在城里生活,所以倒也省心省力,不过家里家外的就要你俩自己撑起来了。我家博凯别的我不好夸,但心地不坏,过日子要两个人相互体贴的,我家都不是事多挑理的人,只要你们小俩口过得好就是最好的。”
“是,奶,孙媳一定记牢您的话,以后一定在家操持好家务,和和美美的过日子。”陈巧然红着脸低头说。
方氏跟林氏也都场面上地说了几句吉利话,大家和和气气地吃了午饭,博凯小俩口回家去了,祝老大也跟老四两口子回齐家村。杨氏在城里其实也有些住不下去了,以往在村里,每日还能去找些婆子媳妇的聊聊天,可是在城里都每个人能唠嗑,更别说是在城里呆着也没什么村中的闲话来攀扯,更是觉得无聊,不过老爷子总是想看见良子的婚事定下来才安心,也不肯提回家的事儿,她便是也不好多说什么。
正月十八铺子就正式开门开始做生意了,家里这边就都要托付给杨氏照料,方氏抽空找良子去谈说亲的事儿。
良子果然是摇头不肯道:“婶子,你家已经帮了我太多,这院子本就是你家买的,如今要转手卖出去也肯定不止三十两银子,我不能这样做的。”
“傻孩子,说这么见外的话干啥,即便是你把院子买了去,难道就不许我家种蘑菇了?”方氏嗔道,“我就是知道你这脾气的,不然那房子就先给你住着又能如何?”
良子还是摇头不肯,只说如果是因为自己没钱买房,那就证明缘分不到,自己再拼几年就是了。
“胡说,你这孩子,平时看着老成,怎么今个儿这么不懂事,你和盈双之间的心思,你以为你不说婶子就看不出来?就为了银钱这些身外之物,就辜负了人家的心思?”方氏板起脸训道,“婶子自己也是有闺女的人,人家怕闺女跟着你吃亏也是正常的,咱既然能凑得起来,为啥就不努力一下?”
“婶子教训的是。”良子低着头不再说话,半晌才道,“一切听凭婶子安排。”
“这才说的像话!”方氏见把良子这边说通了,又问了他如今手里有多少银钱。
良子平时跟着祝永鑫家吃住,自己除了做衣裳鞋袜,其余也不大用钱,平时弄山货也卖了些,如今手里还真实打实的有几十两银子,心下盘算了一下,花三十两买房子也只能用掉一半左右。
方氏听了这话顿时就放了心,笑着说:“这就好,再有十两银子也就足足地够了,这还得是往好里办呢,其实十两怕是都用不上的。”
“婶子就可着十两银子花吧,盈双不嫌弃我没有身家,我也不能委屈了她。”良子这会儿心里也想明白了,等以后日子过好了,便好生孝敬祝永鑫夫妻俩,这些情分总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还,又何必计较这一时的短长。
方氏怕盈双爹再起什么刁难,第一次的登门礼便置办的很是体面,闲谈间又跟媒婆透露了良子如今做着给城里孙府供货的生意,这才做了两年,每年忙不过半年,便能置办得起这院子和财礼。
媒婆自然是很醒事的,更何况方氏这边出手大方,每每都给赏钱,到了盈双家却是每每一杯粗茶便呗打发了,她自然是明白该如何说话。尤其是她在城里还是有些人脉的,这小几日也大致打听到,祝家的老大跟孙府少爷过往甚密,到了盈双家,便是把方氏的话又添油加醋了几分,吹得很是热络。
盈双爹原来听盈双说过,知道良子是个无父无母的穷小子,所以开了个很高的条件,原以为给吓跑便是了,谁知道如今竟是这么快就置办了起来,听那媒婆话里话外的意思,这良子倒似乎像是个攀上高枝儿赚了钱的,心里顿时也就松动了起来,虽说没有痛快的答应,还是说了些什么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舍得委屈嫁了之类的话,但是语气早就没有开始那么强硬。
盈双见他态度有便,心里也是极高兴的,只盼着能成了这桩美事。
媒婆又上门去撺掇了两回,盈双爹许也是出去打探过,所以便也没有再刁难地应了。
方氏高高兴兴地找人写了婚帖,置办了定聘之礼,一一按着城里的规矩办了个周全,粗粗地定下转年再过门。
老爷子看着良子的婚事有了着落,顿时觉得心情大好,定聘之礼下完这日,拉着良子的手说:“看着给你定了个人家,我这老头子就算是把心放进了肚子里,以后好好过日子,我瞧着你们过得好,心里就舒坦的很。”
“都是老爷子和二叔二婶成全我,不然若是就我自个儿,如今怕是还吃了上顿没下顿,别说是媳妇了,怕是啥啥都没有的。”良子对老爷子是打心眼儿里敬重的,虽说当初的确是他救了老太爷,但那也不过只是搭把手的功夫,比对着如今自己得到的,就更是不值得一提的。
不过他这话还没等说,就似乎被荷花瞧破了心思一般,偎在老爷子身边说:“良子哥,其实你的心思咱们都知道,虽然对你来说救了祖爷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对我家来说,那可是天大的恩情。再说现在的日子是你自个儿努力挣来的,用不着觉得受之有愧。咱们两家能相识也是老天爷注定的缘分,难得这么投缘,兴趣上辈子就是一家呢,以后互相帮衬着才能越来越兴旺。”
祝老爷子连连点头,抽了两口烟说:“荷花这话说得一点不错,我当初瞧着你就觉得亲近,是个好孩子,以后就当亲戚处,别总这般客气。如今事儿定下来,这几日天气还好,今个儿收拾收拾,我们明个儿就回村里去,你爷奶都呆不住了,若不是怕我不乐意,早就跑回去了。”老爷子倒是心里各种清楚,觉得乏了就又上炕躺下歇着。
荷花和良子陪着说笑了一会儿,看老爷子已经睡着了,两个人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来,荷花从怀里掏出之前买的胭脂,递给良子道:“良子哥,上次买的本打算送给盈双姐姐的,可是寻思着,还是你拿去送她心里更高兴。”
良子被荷花说得脸上一红,但还是伸手接了那胭脂,嫌烫手似的赶紧揣进怀里,吭哧道:“多、多少银钱我拿给你。”见荷花摆手似乎说是不要,就又赶在她前面说,“我送的东西得是我自己的心意才行,你心细提醒我,东西须得是我自己买才对。”
荷花寻思着也是,便也没再坚持,眨眨眼睛道:“我再给你出个好主意,你有空去弄几个白兔皮硝了出来,让我娘找块儿料子给你做个捂子,送给盈双姐她一定喜欢。”
“真的吗?”良子一听觉得这事好办,套兔子自己驾轻就熟的,硝皮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低头看荷花,拍拍她的脑袋说:“多打几只给你也做一个。”
荷花连连摆手说自己不要,做一个送给盈双那是心意,做两个那可就说不定是祸事了,但是她也知道,若照实跟良子说,他那个直直的脑筋定然不信,便找个借口道:“我才不戴那玩意,小时候我娘给做的我也都懒得戴呢,总觉得闷手不舒服,给了我那可是浪费东西。”
把老爷子和老祝头、杨氏送回村里老院子,城里的日子便重新步入了正轨,种蘑菇开铺子两不耽误,博凯也来铺子里帮忙,原本倨傲的脾气收敛了不少,家里和睦融洽的,日子也过得很是顺当,转眼就春暖花开,渐渐到了要入夏的时候。
齐锦棠已经从南边儿回来,特意买了东西上门来道谢,荷花只出去行了个礼,孙建羽来了几回,荷花也总是不如以往热络,她自己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想法,只是以往那种没有隔膜的感觉没了,见面总觉尴尬,加上方氏说女孩子大了就要少抛头露面,更不要如小时候那般不知忌讳,所以人倒是越发沉静了起来。
入夏前孙建羽把夜市那边的铺子修葺一番,从家里安排了个二掌柜的过去做掌柜,又拨了几个伙计把冰水铺子便开了起来,依旧是挂着荷记的名字,因着依旧是五五分账,荷花便是比以往更用心了点儿,又寻了些方子,又找郑大夫研究过没有冲撞,便做了几份蜜渍花瓣之类的冰水浇头。
倒像是老天爷垂怜,今年的天气热得极早,乡下地方依山傍水的还稍微好些,城里日日骄阳高照,晒得整座城池如蒸笼一样,冰水生意倒是早早便好起来了,不过大热天里博荣还要埋头苦读,方氏也很是放心不下,每天都让祝永鑫跑好几趟书院,白天送饭送冰水,晚上送汤送宵夜,小秀这时却又有了身孕,方氏越发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从早到晚停不下来地转,便想给铺子里招人。
博凯主动提出来让巧然到铺子来帮忙,方氏忙说按照招人做事这般给月钱,结果来做了还不到半月,齐家村便送来博凯姥娘过世的消息,祝永鑫便忙关了铺子,领着一家大小和博凯两口子回村子去了,因着来回递消息很是费时,等折腾回去便已经是过世的第二天了,李家院子里扎着孝棚子,挑着白幡儿扯着白布,博凯跟巧然下车便去换了麻服,拿了孝带子扎上,进屋见李老太太的遗体头东脚西地安置在灵床上,身上盖着寿被。博凯自小很是得两家老人的宠爱,所以对李老太太是当真的有情分,上前两步扑通跪倒嚎啕大哭起来。
巧然也跪在他身边小声啜泣着,不住用帕子擦拭眼泪,一双圆眼哭得如兔子般通红,倒也不知是当真的哭还是帕子上抹了东西,不过想来她与李老太太也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再投缘又能有几分情谊?不过是为了圆个面子罢了。
祝永鑫领着全家上前去给磕头,李家的人也忙磕头还礼,说了几句安慰的话,都陪着抹了一回泪,荷花听着屋里的诵经声悲凉,哀声四起,鼻子也不由得发酸,眼圈上也是一热,这样的场合,便是陌生人看了都难免动容,更何况的自家子女。
当晚天黑之后要跟着一起到路口烧盘缠,齐家村的人大多都出来帮忙,即便不伸手也添个人气,路口摆着跟真牛一般大小扎的纸牛,背上放着三个纸人还另有纸钱儿和纸元宝,牛脚下更是堆了许多,有个张罗丧事的人在前面念叨了几句,李家老大也上前去说道:“娘,西南大路,明光大道,有大路不走小路,三条大路走中间,若遇拦截,路引为证。”
所有披麻戴孝的孩子都在牛身后跪了一片,张罗晃亮了火折子点燃纸钱儿,顿时哭声一片,边哭还要边嚷道:“娘,给你送钱了。”“奶,给你送钱了。”
火光腾空而起,不多时便烧得只剩下随风盘旋的灰烬。夜里要守灵,祝永鑫和老四都陪着祝老大,陪着李家人一起,只等着第三日早晨的出殡。
俗话说,人死万事休,村里不管是关系亲厚还是并不对付的,喜事上许还能分出薄厚,但是遇到丧事却是都尽心尽力地来帮忙的。
李家人虽说都面露疲态,但是却也不见多少哀容,尤其是几个媳妇和孙儿,都站在一旁跟村里自己相熟的人说话,荷花竟是还看见了个连说带笑的,不由伸手去扯方氏的衣袖道:“李家可真行,老太太没了还有心思说笑,这还是在灵前就这样,平时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方氏忙叫荷花莫要在这儿说长短,免得招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不多时便聚了大半个村子的人,棺材早已经打好放在院中,四周的绳子和杠子也都准备妥帖,只等着算好的时辰一到,孝子贤孙到床前磕头,在老太太腋下怀中塞了金银钱儿,整理好了寿衣寿被,移尸入棺,揭开脸上覆着的被头,让亲人见最后一面。
瞬间哭嚎声骤起,几个媳妇几乎是连哭带嚎地往棺材上扑,在后面扶着的人都似要拉不住似的,嘴里哭着娘啊婆母的,几个儿子倒还算镇定,都只抬手抹泪罢了,祝老大倒是还哭得有些动情了似的。
方氏领着几个孩子站在人群较后面的地方,荷花听后头有个人轻声嘟囔道:“儿子哭惊天动地,女儿哭实心实意,媳妇哭浪声浪气,女婿哭那可真是野驴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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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缘分未尽还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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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见过最后一面便开始钉棺材,孝子贤孙跪了一片,祝老大是长婿,举着串满纸钱儿的,跟长子并排跪在前面。村里帮忙的人给盖棺盖,钉棺材,每砸一锤家人就哭着喊一句:“娘,躲钉。”
钉严棺材,用绳子拦好,村里的青壮劳力都上前,十六个人抬杠。张罗的人大喊一声:“起!”李老大把顶着的盆儿使劲往地上一摔,棺材缓缓地被抬起来朝山脚走去,山上老早就找人选好了吉穴,早晨就已经有人上去先把坑挖好等着送殡的人上山。
李老大在前面打幡儿,祝老大紧跟在他身后给撒纸钱儿,自家孝子贤孙不能碰棺材,怕老人走的不安心,所以村里的青壮年也都跟着一道上山,一路上棺材不能落地,只换抬棺的人,直到把棺材下到坑里为止。
上山送葬只有男人能去,所以其余人也就散了。村里只剩下些老娘们和孩子,老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往家走,嘴里还不忘议论着。
“老太太可真是可怜,你瞧她那几个媳妇,一个个哪里有个伤心的样子,最后倒是干嚎得像模像样的。”
“可不是说,老爷子当初跑买卖也赚了不少钱,可惜早早地就分了家,到是落得个家家都嫌弃,平素都靠着老太太照顾呢,如今老太太反倒先去了,只可怜了那老爷子,以后指望着儿子媳妇还能有个舒坦日子过?”
“那就让他女婿接过去呗,我刚看她家大女婿倒是哭了。”有人怪声怪气地调侃道。
“当初老两口可是没少接济女儿女婿,死后来哭一哭倒也算是他有良心了。”
“你刚才听没听见有人说,女婿哭那是野驴放……”这人说了半截儿,抬头看见方氏和林氏正领着孩子往家走,顿时就住了口。
村里孩子多,加上这些爱传闲话的老娘们,那个顺口溜很快就传播开来,晌午饭前就被魏林氏传到了杨氏的耳朵里。
魏林氏本来就是个喜欢传闲话的,而且还有个农村老太太管有的毛病,就是有意无意地添油加醋。她先是跟杨氏扯了一会儿李家的几个媳妇如何不孝,而后便又说到了祝老大的媳妇,叹气说:“若是博凯娘没那么早走了,如今他爹娘好歹还能借点儿光,不管怎么说,闺女伺候的总是比媳妇要周到。只可惜老俩口没那个福气,当初那么疼闺女,结果还落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杨氏只能道:“博凯娘身子一直不好,唉,也都是命啊!”
“你家老大倒是重情重义的,出殡的时候哭得比他家儿子都伤心,村里的人还说呢,终究是受过老头老太太恩惠的,是个念旧恩的人呢!”魏林氏伸手拍了拍杨氏的手背说,“不过也是,想来当初博凯家日子是你家几个儿女里最好的,可不就是借了他老丈人和丈母娘的光,后来自从老李家分了家,便也就渐渐不行了。”
这话听在杨氏的耳朵里,就觉得有些不太顺耳,当初靠着丈人帮衬日子过的就好,如今就不好了,岂不是说自家儿子没本事,自家又不帮衬?不过她又不好意思当面甩脸子,只能强笑笑听着,没开口接话。
魏林氏说得正是高兴,也没顾上看杨氏是什么反应,捂着嘴笑道:“我听我家老大媳妇回来学,也不知道谁说了个顺口溜,儿子哭是惊天动地,女儿哭是实心实意,媳妇哭是浪声浪气,女婿哭是野驴放屁……”
杨氏忍着气听完了送走魏林氏,就开始在家嘟嘟囔囔地不乐意。祝老大从山上回来刚一进门,杨氏就劈头训道:“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你丈母娘以前是对你挺好,可是人家儿子都不哭,你就不能忍这点儿?跪在哪儿就数你哭得厉害,你是去打人家儿子脸呢还是丢咱家的脸啊?”
祝老大被说了个错愕,愣了半晌倒是蹦出一句挺犀利的话:“娘,你又没去咋知道就我哭的厉害?”
杨氏被问得一愣,然后撇嘴道:“我是没去,可如今全村里都传遍了,我咋就不能知道,还被人编成了顺口溜到处说。你说说你,最近正到处托人给你说媳妇呢,你就闹个这事儿出来,到时候咋给你说亲?不够被人笑话的!”
老四家的正在灶间做饭,见杨氏训大哥也不好开口,便悄悄抬脚朝蹲在地上的祝老四踢了一下,示意他开口说和说和。
祝老四往锅底坑敲打了几下烟袋道:“娘,差不多就得了,大哥本来就是个直性子,你跟他生气还不是白白的气着自己。”
林氏又伸脚踹了他一下,自己紧接着开口道:“娘,村里那些人就是乐意瞎说,因为看咱家日子过得好了,眼红的多了去了,自然是要在背后说闲话的。而且凡事咱都得两面儿地看,大哥这样也说明他是个忠厚感恩的人,许是更让人觉得合心呢!”说罢又去岔开杨氏的注意力道:“娘让我去我娘家那边帮着问问,我娘可是给好生打听了,说是有个老姑娘,年纪差不多的时候爹病了,伺候了两年过世后守孝,好容易要出了孝期,结果娘又病倒了,拖着个药罐子自然没人说亲,后来娘也没了,就又继续守孝,如今刚出孝大半年,年纪二十九,说不到好人家了,人倒是个利落能干的,娘觉得如何?”
“听你说着倒是个孝顺的,不过是不是命硬啊?咋这么年纪轻轻的就没了爹娘?”杨氏有些犹豫地说,然后去看祝老大,“老大,你咋说?”
“什么命硬不命硬的我倒是没啥的,人家外头还有说我克妻的呢……”祝老大说着有些不太好意思,顿了顿又道,“只要人好就行,娘先去相看相看,然后合个八字看看……”
“那也行,我先寻个机会去看看亲家母,顺便去相看一下,其实我也没啥别的要求,只要是个踏实过日子的就行,左右博凯已经成亲,博源也大了,不怕后娘不给好脸色,大不了我还能看着博源几年,只要对你好,踏实跟你过日子,娘就放心了。”
既然得了祝老大的准话,杨氏便心急火燎地急着要去,第二天一大早,林氏陪着杨氏回娘家去相看那个老姑娘,祝永鑫全家回到城里继续开门儿做生意,因为天气一天热似一天,方氏就怕自家的铺子里有什么东西不新鲜,每日都不敢多做,宁可不够卖费事再做,也不敢做多了放着卖。食材也都是现买现用,从不敢买多了搁过夜,好在离着铺子摊子都很近,还算是方便。
因为灶间忙不过来,所以又雇了个小媳妇来刷锅刷碗,荷花每日都来盯着,让她勤换水,洗干净,又让祝永鑫编了几个大笸箩,搁着晾碗筷用,每日都清洗晾晒,生怕因为厨下什么不干净让人吃坏了肚子。
周围的小摊位有些吃坏了肚子的人来闹,方氏每每看见都越发惊醒,在家也总念叨,吃的东西定要干净,荷花干脆去买了一匹稍微稀疏的纱布,替换了窗纸绷在窗户上,蚊虫飞不进来,屋里还算是通风透气,窗户都绷好了好剩下一些,便让祝永鑫做了几个伞撑子模样的,绷上纱布放在大堂遮挡小菜腌菜,一时间引得更多人上门吃饭,周围的铺子也都纷纷效仿。
因为早晚温差太大,北边儿一般初夏是比较舒适的,中午不热晚上不冷,花草也渐渐繁茂,很是舒心的时候,所以荷花每年也最喜欢初夏。可今年的初夏却是过得极快,似乎都没觉得多少舒爽,就已经进入了酷热的天气。
因为天气太热,汤面的生意差了许多,盖饭卖得还好,但是生意也是没有冬日里好,所以这几日方氏买的食材也都比往常少了一些。谁料这日傍晚开始,吃饭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一时间什么东西都不够用起来,方氏打发了祝永鑫去买菜,后来连肉都不够起来,见祝永鑫还没回来,便打发了荷花去买。
方氏催地发急,外头的客人还在等着,荷花也不敢耽误,可又不敢在外头乱跑,只得快步到了生肉摊子那边,见马大婶家的已经卖光收拾了摊子,顾不得寒暄,只打了个招呼便到不远处那家去买。
因着这会儿天光不是太亮,她也只低头看肉,倒是没发觉那看摊子的老板娘一直在打量自己,只挑了两条瘦肉一条五花肉,让老板娘用草绳拴好,拎着肉付钱转身就走,正跟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实在对不住,我急着赶时间。”荷花俯身道歉,就急匆匆地跑回了铺子。
被撞的那人是个壮实的年轻男子,站在原地望向荷花离开的方向,直到瞧不见她挺秀的身影,才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嘴边露出个看不住意味的笑容,自言自语道:“荷花,竟真是你,这该说是缘分未尽,还是冤家路窄?”
公告:十分抱歉,今天恢复更新
前天眼睑上鼓出来一个疖子还是什么的,一眨眼就磨眼睛,左眼不停地流眼泪,开了药不让费眼睛,结果就歇了两天,总觉得似乎忘了点什么,今天被人问起才想到忘记请假,吐血,今晚恢复更新,十分抱歉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上门找茬
杨氏去给祝老大相看媳妇,那姑娘模样虽然并不出挑,但是五官端正看着很是憨厚。家里虽然穷却打理得干净,说话做事也都麻利的模样,门上窗上都挂着她自个儿绣的帘子,手艺瞧上去很是不错,听说平时总是做绣品拿出去卖钱贴补家用,虽说从未下地做过农活,但是屋里内外的活计都是拿得起的。总体来说杨氏还算满意,原本打算回去再合计合计,可后来听林氏的娘说,已经有别人家去打听过亲事了,杨氏便又着急起来。
回村之后不待回家便先去找了金媒婆,说清楚那老姑娘家住的地方,让她上门去帮着提亲先合一下八字,若是八字无碍便能再上门提亲了。
离着秋闱的日子还有近三个月,方氏就开始抑制不住地各种紧张,时常做着做着事情就走神了。荷花看着进了六月,便找人给茉莉捎了个信儿,让她趁着六月六回娘家一趟,正好也趁机让方氏回村里去散散心。
这天早晨刚开了铺子门不久,吃早饭的人还是不少的,忙过了早晨的那一阵子,稍稍松快了下来,荷花在后头帮着对账,茉莉打发了人来送信儿,说是初六要回门,问方氏是回齐家村还是到城里来。
方氏见茉莉要回门,高兴得很,不想让她们小俩口进城奔波,便跟那送信的人说:“回齐家村便是了,我正好也回去两日,”
等送信的人走后,方氏便开始合计着要不要带什么东西给茉莉,这样一来倒是冲淡了许多担心和紧张,中午的时候外头吃饭的人又多了起来,后厨也顿时忙了起来,荷花也收好账本出去帮手切菜。
还不到正午时分,外面就传来了骚乱声,荷花借着端菜出去看个究竟,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抓着衣领,面色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周围吃饭的人也都放下手里的筷子,面露惊一地看着在地上打滚的男人。
旁边两个年轻男子,似乎是跟那男人一起来的,这会儿正在大吵大闹,说是吃了店里的东西就变成这样,要店主出来讨个说法。
博凯极力想要稳住店里的局面,想叫这几个人到后面屋里再说,不过他们只顾着吵闹叫嚷,压根儿不理会博凯的劝阻,店里的其他顾客也都开始吵吵嚷嚷,场面很是失控。
荷花凑上去对博凯耳语了几句,然后他就大声嚷道:“现在店里出了这样的事,不管是不是我们店里吃食的问题,都得先请大夫报官才行,这样也能尽快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也能让大家以后放心地在我家店里吃饭。今天中午影响大家吃饭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店里已经点了吃食的,今天的饭钱都免了,算是我们店里给大家压惊赔罪。”
这样一来,店里的吵嚷声降低了许多,有些担心吃食不干净的人听说不算钱,就也不好意思再闹,纷纷起身离开了。也有人觉得不妨事,便留下继续吃饭,不过也都不再吵闹起哄。
荷花便又说:“博凯哥,你去附近请个大夫来给瞧瞧,我去找金差爷,先报了官再说,无论如何今天的事得弄个水落石出,不能让咱家铺子平白无故地背了这么个黑锅。”
“四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平白无故地背了黑锅!”其中一个青年伸手就要来推搡荷花,“我大哥吃了你家的东西,现在口吐白沫腹痛不止的,你还在一边说风凉话?拿官差吓唬谁啊,官府又不是你家开的,你以为有差爷来我们就怕你啊?”
荷花退到柜台里,沉着脸道:“青天白日的,铺子里还有这么多客人,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我家给你请了大夫,还主动请了官差要给你们一个公道,你反倒还恼羞成怒的算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你们自己心里有鬼?怕看大夫还是怕见官差?”
因为荷花家铺子在附近的口碑一向不错,连吃坏了肚子的人都没有,再加上刚才荷花的一番举动,都是诚心解决问题的态度,所以这会儿留下的客人听了这话,便都开始向着荷花家说话。
荷花便也趁机放软了语气道:“我知道你们的大哥现在不舒服,所以你们心里着急脾气肯定也不会好,不过我家一直都是本本分分地开门做生意,也是诚心诚意地想要解决问题的,现在我大哥出去请大夫,后面店里只有我娘和几个帮厨的人,你对我大吵大嚷,也解决不了问题的。”
话音刚落,还不等那人再说什么,金巡捕就从外面进来道:“怎么回事?”
荷花忙迎上去道:“金巡捕,您来的正好,刚才这位客人在我们店里吃了几口面,然后就倒地不起,说是腹痛如绞,一直在地上滚来滚去,我堂哥已经去请大夫了。”
“嗯,我刚才正要过来吃饭,遇见你堂哥过去,他已经跟我说了事情前后的经过,所以我让他去叫大夫,我先过来看看。”金巡捕说着便低头去查看那还在地上打滚的男人,见他虽然口吐白沫哀号不止,脸色却还红润不像是有什么问题,心里就已经明白了,这分明就是个下套子骗钱的,也难怪那些人一看到自己来,脸色就都很是不自在。
不过他心里也很是奇怪,这家店的背后老板是孙公子,官府里的人全都知道,也都跟城里四下的混混头子打了招呼,如今却还有人来碰瓷闹事,还真是奇怪得很,不过这几个人都看着眼生,不像是附近的惯犯。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博凯已经带着大夫到了店里,伸手要给地上那人把脉,可那人却翻滚着不肯配合,更是让人心里疑窦丛生。
“罢了,我去叫几个兄弟来,既然不肯好好地诊脉,就先抬到衙门再做别的打算。”金巡捕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定论,所以也不想由着他继续在店里搅合,实在太影响铺子的生意,到时候孙公子气恼,上头定然是要怪罪他不会当差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银簪验毒
(感谢大家对小无的关心,眼睛已经好多了,捂脸,好多朋友来问我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冤枉啊~)
铺子里还没走的人都在交头接耳地看热闹,外面也围了许多来凑热闹的人,荷花不想就这么让他们把人抬走,在这里没个定论的就抬走,到时候传出去,定然是说自家铺子的东西吃坏了人,但是这里人多口杂的,她又不想太抛头露面的,便悄悄地对金捕快说:“金大叔,等建羽哥和我哥来了再做打算,这般把人抬走,不到下午外头就该都是传言了。”
说罢又去对博凯道:“博凯哥,你去学院一趟,把我哥和建羽哥叫过来,这件事必须得在这儿弄个清楚,不然咱家的铺子谁还敢来吃?”
博凯并不是个笨人,在这件事上也想得清楚,听了荷花的话并没急着马上走,而是扬声道:“金捕快,不是我们不听您的,只不过您瞧这人,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还是让大夫先给看个清楚再说,不然抬的半路是严重了还是怎么了,那可就不好了是不是?”
金捕快本就听了荷花的话,这会儿见博凯也给了个场面上的台阶,顿时就着下去说道:“嗯,你这话也有道理,而且事情毕竟是在你家铺子出的,好歹也得给一个说法。”说着伸手一指旁边两个看热闹的汉子道,“过来搭把手给按住,先让大夫诊了脉再说,救人要紧。”
那两个汉子被点到头上,不情不愿地起身儿过去按住,但是一上手就觉出不对,这人都闹腾了这么久,还是老大的力气,一人按肩一人按腿都几乎按不住,若真是中毒了,怕是早都折腾死了,还能到现在还这么能蹦达?
他们两个心里有了怀疑,手下自然也就不留情面了,左右也都是被差爷点到了头上,手下不用力气也是说不过去的,顿时就把那人按躺在了地上,大夫赶紧上手搭脉,搭了半晌抬手擦擦额头的汗珠,又去搭另一只手的腕子,最后起身儿道:“差爷,许是小老儿学艺不精,可这位小哥儿,着实没看出有什么毛病,搭脉也不过就是有些肝火旺盛,无有大碍。”
旁边两个起哄的顿时不依道:“老头,你会不会看病啊,不会看就一边儿去,别跟着瞎咧咧。人都成这样了还说没毛病?我看是你有毛病吧!”
“就是,这老头是不是他家找来的托儿啊?”
听了他们两个这样的话,金捕快更觉得他们许是外地来的,这大夫是附近一带还算出名的,若不是这间铺子有孙家的背景,孙公子老早打了招呼,就凭祝家去请,也就来个徒弟出诊罢了,哪里会有老爷子亲自前来。
不过这话除了露出马脚之外,也顿时引起了周围人群的不满,开始还有些同情的舆论,顿时就转了方向,变成了碰瓷找茬的混混。
荷花自然是希望见到这样的成效的,但是那边高个子的男的还是不依不饶地说:‘东西刚吃下去这么一会儿,许是诊脉诊不出来呢,人就是在你家吃坏了的,你们串通一气,想不赔钱可是没门儿的!’
“我看你们就是冲着钱来的吧?”门外传来孙建羽的声音,他素来都是个张扬的人,尤其是在城里,到哪里不都是别人让他三分的,刚才一听说有人敢来自己的铺子捣乱,顿时火冒三丈地就跑了来,人还没进屋,声音就已经先传了进来,“我倒是要看看谁有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来挑衅滋事,真是当……”
他两句话没说完,人已经快步冲了进来,荷花拦住了他后面的话,不愿意让他拿身份出来压人,即便让碰瓷的不敢再闹,可也容易影响正常的生意,传出去被人戳脊梁骨。孙建羽自然是不在乎这点生意的,赚点钱许是都不够他零花,但是对自家来说是个很大的贴补,而且方氏自从在这里管着铺子开始,人也越发干练利索了起来。荷花很是能理解她这样的心情,古往今来都是一样,女人不能自己赚钱有经济来源,在家就总是低人一头的感觉,虽说祝永鑫并不是那种人,但方氏潜意识里的自卑总还是难免。如今有了这么个营生,每日虽说有些忙乱受累,但是方氏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好了许多,看着那么多人喜欢吃自家的手艺,就越来越散发出自信和开朗的魅力。所以无论如何,这件事一定要尽量圆满地解决干净。
博荣跟博凯一道也进了门,后面跟着的却是齐锦棠,自从他回来之后,荷花有意疏远,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想到今天倒是一起都到了。路上他们都跟博凯了解了情形,所以进门之后就都去看那大夫,博荣上前询问诊脉的情形。
老大夫也是有些左右为难,一边是蛮不讲理的混小子,一边是官差衙役。得罪了官差自然是不好混饭吃的,但是得罪了那些个混混,闲着没事去捣乱生事,也是个很让人头疼的事儿,所以两边都不想得罪,便摇头叹气地说:“若是单从诊脉的确是没什么问题,但若是毒物什么刚吃入口不久,尚未进入血脉,老朽也不敢托大,若说诊不出也是有的。”
荷花皱眉看着那老头,心道这么一会儿就转了口风,还真是个会明哲保身的,不过这种事也怪不得人家,他也得为自身考虑。
齐锦棠开始一直在看着荷花,这会儿见她眉头紧锁,便从博荣身后上前两步,拱手对那金巡捕道:“差爷,学生我有一法,若能得您允许,使出来即刻便高下立判,”
“齐公子请讲。”
“古书有言,若验服毒,用银钗,皂角水揩洗过,探入喉内,以纸密封,良久取出,作青黑色,再用皂角水揩洗,其色不去。如无,其色鲜白。”齐锦棠直立背手道,“如今只消用此法一探便知。”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荷花心下大喜,这么一吓唬,看那人还敢不敢再硬撑,忙从头上拔下簪子道:“差爷,我这里有银簪。”
地上那人抱着肚子一边哎呦一边看去,见那簪子是女孩儿小发髻戴的,比正常妇人的簪子短粗,这若是朝着喉咙扎进去,没毒死也得被扎死了,顿时脸色青白,汗珠啪嗒啪嗒落在地上,看着倒像是当真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