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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名指的束缚     欢田喜地txt下载     欢田喜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 眼红是病,得治【含三月粉红十票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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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砍树的工作大家不是第一次配合了,做得有条不紊,中午吃了饭稍事休息,又放倒了四棵碗口粗的小树,祝永鑫看着是差不多了,便招呼人准备往山下扛木头。

    要说这扛木头可不单单是个力气活儿,更是个技术活儿,若是扛的人不齐心,就容易有人受伤,祝永鑫觉得魏老幺儿不像是个可靠的,就让他在山上守着,顺便把一些枝桠都砍下去,这样一会儿上来扛的时候能省下些力气。

    这些人大多都是埋头干活儿的老实人,可就是老实过头了有些不要命了,砍了那么多树居然想一天都扛下去,结果第三棵大树丢在了荷花家院门口的时候,就已经有人觉得腿肚子哆嗦了,方氏忙招呼人赶紧进屋歇着。

    魏家老大道:“弟妹,不着急,等都扛完了再歇着。”

    方氏闻言气得推祝永鑫道:“咱家的活儿又不是什么急茬儿,你干啥弄得魏大哥这么着急上火的,你瞧这人一个个都累成啥样了,再上山还要不要命了?你自个儿蛮牛似的干活,那是咱自家的活儿,累死了活该,你咋能拖着人家一起陪你发疯啊?”

    “弟妹,你别说他,是我寻思看着不多似的,谁知道这么累人,这个月雨水下了好几次,树都湿沉湿沉的。”魏家老大从荷花手里接过糖水一饮而尽,“那算了,咱明个儿再去弄吧!”

    魏家老二闻言道:“那幺儿还在山上看着木头呢!”

    良子听了这话放下手里的手锯道:“那你们歇会儿,告诉我地方,我去找回来就是了,我在山里脚程快。”

    祝永鑫也没跟良子客气,而且现在帮忙干活的人都在家里,他得招呼大家也走不开,所以就把地方跟良子说清楚了,招呼大家都到西厢房里歇着,让方氏赶紧准备饭菜。

    魏家老大看良子脚下麻利地走了,就笑着问祝永鑫道:“良子这小子当真不错,肯干活也踏实,不过你家茉莉都订了人家,该不是给荷花准备的上门女婿吧?”

    “魏大爷你说啥咧!”荷花这还在一边儿站着呢,没想到冷不丁的听见这么一句,顿时跺脚道,“这么胡说我可要恼了的。”

    “哈哈,你这小丫头,我还怕你恼了不成?”魏老大哈哈大笑。

    “我若恼了就不给你们打酒喝了。”荷花晃晃手里的空酒坛子说。

    “嘿呦,脾气还不小,好,那算是大爷说错话了,你赶紧去打酒好不好?”魏家老大笑着逗荷花说。

    荷花也见好就收,嘟嘟嘴道:“我走了之后可不许再说我坏话。”

    晚上祝永鑫陪着他们喝了个尽兴,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还没吃完。

    博宁只好搬到荷花屋里看书,荷花跟良子到后院儿去整理暖房里的东西,因为如今都春暖花开了,蘑菇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孙家那边已经说不要货了,正好许多培养基料也该处理掉了,自打最后一次割了蘑菇之后,荷花就没有再补种菌种,由着它们自己随便出,能出多少算多少,打算这次一气儿割了蘑菇之后,就把培养基料也都扬到地里去做肥料。

    白天荷花和良子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高出的一些,良子吃了晚饭便挑着灯过来打算都割了干净,荷花在外头整理盆盆罐罐的用物,因为这些以后都要陆续的搬到城里用了。

    良子很快就把蘑菇都割好了,用篮子拎着挂在门口屋檐的钩子上,又出来帮荷花搬东西,忽然听到脚步声,两个人同时抬头,昏昏暗暗地只瞧着该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随着晚风吹过来一阵酒气,但是祝永鑫这会儿应该不会过来,荷花便扬声问:“谁啊?”

    来人的脚步猛地一顿,但是马上又几大步走到荷花面前,嬉皮笑脸地说:“原来是荷花啊,吓了我一跳,黑咕隆咚的你干啥呢?”

    “没啥,收拾点儿东西而已。”荷花听出是魏老幺儿的声音,见他走到暖房门口往里头张望,但是黑漆漆的怕是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老叔你有啥事儿吗?”

    “哦,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喝多了出来透透气,你们忙你们的。”魏老幺儿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在屋门口晃荡了几圈又问,“这屋子是干啥的啊?瞧着咋不像是住人的呢?”

    “当然不是住人的了,是冬天天儿冷的时候放鸡笼子的,有时候还在这屋孵小鸡儿,老叔别往里去了,那里头味儿不好。”荷花挡在暖房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

    “哦哦。”魏老幺儿一屁股坐在门口的一个木墩子上,咧着嘴对荷花说,“你家这几年可是越来越红火了,养了那么多只鸡,卖鸡蛋和鸡肉得赚不少钱吧?”

    荷花低头把铲子上的布条扎紧,不咸不淡地说:“不过是赚几个辛苦钱,我家如今大哥和博宁都在念书,大姐今年要出嫁得备嫁妆,栓子今年也打算让他去念书开蒙,年初又添了宝儿,我娘今年闲着没事儿就念叨,花钱容易赚钱难,再怎么赚都挡不住花的,更何况我家还没赚到几个子儿。”

    “瞧这小嘴儿叭叭的多会说话儿……”魏老幺儿的眼神儿还一直往暖房里头瞟,不过前院儿传来魏家老大叫他的声音,他也只好起身儿道,“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把帮忙的人都送走之后,荷花寻思了一下,把大黑脖子上的链子解开,把它带到后院儿去,也没再拴起来就放开了。大黑虽说很少到后面,但是也不认生,自己到处闻闻就找了个喜欢的地方,蜷着身子趴了下来,荷花拍拍它的头说:“晚上好生看家,若是有人过来,就狠狠地咬他,记住没?”

    良子站在后门处,有些担忧地看着,忍不住问道:“咋,你觉得魏老幺儿今晚会过来探情况?”

    “我也不知道,只不过觉得防备点儿没坏处,希望是我多心了才好。”荷花站直了身子说,“其实就算他进去看了也看不明白,更何况现在已经都面目全非了,不过若是当真敢来,就得给他点儿厉害尝尝。”

    把大黑放到后院儿去之后,接连几个晚上荷花都没睡好觉,总是支棱着一个耳朵听后院儿有没有动静,但是连着两三天都有没有动静,她当真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这天蒋家让郭媒婆过来送定日子的喜帖,还打发了两个家丁抬了两抬的礼物上门,方氏看帖子上的日子定的是八月十八,瞧着也很是欢喜,准备了回礼让那两个家丁带回去,荷花也把写好的菜谱放在信封里,让那家丁一并带了回去。

    方氏留了郭媒婆在家吃饭,郭媒婆自然是高兴得很,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饭桌上不住地跟方氏说:“茉莉娘,你是不知道啊,那蒋家的老太太,回去都把你家闺女夸成一朵花儿了,不单单夸了茉莉,还夸你家荷花,说又会做饭做菜,又大方得体的,弄得方庄子那边儿许多人都恨不得想跟你家结亲呢!就这么短的日子,就有三四家来跟我打听你家二闺女了!”

    荷花坐在一旁听了这话,差点儿没被嘴里的饭噎死,好容易努力咽了下去,就听那郭媒婆继续道:“要我说,你家的条件虽说算不得最好,但是在这乡下地方也算不得差了,所以给孩子找亲事,也用不着只盯着那些有钱的人家,要知道,有钱的人家规矩多,女儿嫁过去遭罪呢!说不定以后还要纳妾收房的,还不如寻个人品好的,家境什么的都不是要紧的,你说是不?”

    这话把荷花听得满头的黑线,心道茉莉还在一旁坐着呢,当初郭媒婆来把蒋家吹得天花乱坠,其中很重点地就介绍了蒋家家底儿殷实,女儿嫁过去不吃苦,以后做少奶奶有人伺候,结果如今见蒋家这桩婚事算是板儿上钉钉了,又开始反过来说自己。这可真是指着一张嘴吃饭的人,上下嘴唇一碰,说黑是她说白也是她。

    方氏也有点儿听不下去了,尤其是当着两个没出门儿的女孩儿的面儿,说什么纳妾收房的话,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郭媒婆喝了两杯水酒就开始满嘴的胡吣,但是又不好明着说不好听的话,毕竟得罪了媒婆这事儿可小可大,她走家串户的,若是说几句什么模棱两可的话,到时候说不定坏了自家闺女的名声。

    所以方氏伸筷子夹了个鸡腿放在郭媒婆的碗里道:“婶子你多吃点儿,我家茉莉的这件事儿让您来回的跑了这么多趟,我这心里都老大的过意不去呢,荷花以后许是也少不得麻烦您,不过她年纪还小,上头还有个堂姐没说人家,现在还不好提这事儿,等到时候要说亲了,我指定找您帮着给踅摸几个好人家,就怕您贵人事忙,到时候顾不得我们家了。”

    “瞧这话说的,哪儿能啊,顾不得谁也不能顾不得你家!”郭媒婆吃的满嘴流油,但还是没忘了荷花这档子事儿,就问方氏,“荷花的堂姐啥样的?若是要说亲事,如今我这儿手里有好几户哥儿到了说亲的年纪,家里都让我先给寻访着呢!”

    “哦,那孩子是荷花三叔的孩子,不过如今爹娘都不在身边儿,是我公婆带着呢,可不是我能做主的事儿。”方氏岔开话题不想多说,可是郭媒婆却还是扒着荷花不放。

    “我跟你说,我家有个圆房亲戚,那家有个儿子,小时候我就瞧见过,聪明得很,今年过年的时候又见着了,如今正在他们村里的学堂念书,长得一表人才的,说话办事儿都跟小大人儿似的。”郭媒婆说着忽然一拍大腿道,“不过俗话说,人无完人,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就是命苦,自小没了爹娘,也是被爷奶拉扯长大的,家里是穷了点儿,但是孩子肯上进以后肯定能好起来不是……”郭媒婆扯起来就有要长篇大论的架势。

    方氏只好再次转移话题说:“不过说起来,我还真有门儿亲事想让您给踅摸踅摸。”

    “啥亲事,你只管说,我老婆子这辈子没别的本事,但是这保媒拉纤儿的事儿,找我就绝对没错!”

    “我家住着的那个良子您见过吧?模样人品都没的说,可惜也是命苦,是个孤儿,不过跑山种地啥都能拿得起来,如今跟我家一起做点儿小买卖,也有些许的私房存下了,我眼瞧着他年纪不小了,心里也是给他着急,所以就得烦劳婶子给好生看看了。”方氏这倒也不算是胡乱扯出来的借口,本来就说今年该给良子说媳妇了,结果被杨氏和芍药那事儿弄得一怄气,倒是拖到现在才拿出来说。

    郭媒婆一听是个孤儿,还借住在荷花家里,顿时就没了什么兴致,但是刚才的包票打的太满,只好勉强地应了下来,不过这下倒是没了瞎扯的心思,安安生生地吃完了饭,拿了方氏给包的红包儿,抹抹嘴心满意足地走了。

    荷花被郭媒婆的话呕得不轻,茉莉又有些担心什么纳妾的事儿,两个人都有些心事重重,晚上洗漱完了,本打算放下心事好生儿地睡一觉,谁知道半夜里就听见后院儿里大黑拼命的叫,还有杂乱的声响,荷花顿时一个骨碌爬起来,心里就是一个咯噔,难不成还真让自己猜中了?

    大黑叫的声音太过凶猛,而且接连不断的,家里几个屋子的灯陆续都亮了起来,荷花套上衣服一边往外跑一边系扣子,她不敢自己直接出去,若是当真有人偷摸的半夜过来,她可是打不过人家的,所以顺手拎了把柴刀去拍东屋的门,祝永鑫很快就出来了,拎了根棍子就打开后门出去。狗的狂吠忽然戛然而止,隐约传来一声呼痛,大黑就只剩下低沉的呜呜声。

    荷花心里大喜,也举着灯跟出去,果然见大黑死死地咬住了一个人的裤子,黑色的裤子上已经浸湿了一片,不知是大黑的口水还是那人受伤的血。

    祝永鑫上前跟那人撕扯了几下,良子也跑过来帮忙,很快就把那人制住了,荷花举着灯过去一看,果然是魏家老幺儿,不由得鄙夷地朝他啐了一口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还真是没让人失望。”

    魏老幺儿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被抓住了,慌不择言地说:“祝二哥,我是出去玩儿回来晚了,结果就翻错了院子,我……”说了半截就觉得不对劲儿,不用人说自己就讪讪地住口了。

    “呸!”祝永鑫鄙夷地说,“你当是以前呢,我家跟你家挨着,你说翻错了我可能还信你,如今咱们两家离得八丈远,你还这么扒瞎,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啊?”

    荷花扯着大黑松了口,打了盆儿水给黑子喝,又从屋里拿了块儿饽饽拜碎了泡上肉汤,看着大黑吃得香甜,摸着它的脑袋夸道:“大黑真是好狗,以后有这样不要脸半夜翻别人家院子的,就得往死里咬!”

    魏老幺儿哎呦一声,冲着荷花嚷道:“荷花侄女儿,用不用这么毒啊?”

    “我说的是爬我家院子的人,难道你还打算以后再爬?”荷花扬声问道。

    祝永鑫用力扯了魏老幺儿一把问:“你老老实实地说了,到底是来干啥的?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可不想因为你败坏了。”

    “祝二哥,我不骗你,我真没什么坏心,我、我其实是想来借钱的……”魏老幺儿眼睛一转就又编出个新说辞。

    “借钱不白天来走正门,大半夜的过来借的哪门子的钱啊?”祝永鑫明显的不信。

    荷花直接给他揭穿了道:“你若是来借钱应该翻前院儿,那边杖子矮还好翻,再说就算你翻的是后院儿,翻进来不直接去敲窗户叫人,又爬到里面这倒杖子里干啥?我家大黑可是被圈在里面这道杖子里的,难不成你就是故意进来等着被狗咬啊?”

    魏老幺儿这下无话可说了,祝永鑫扯着他进屋,把他裤子剪开冲洗了伤口又上药包好,这才道:“大半夜的你也别回家了,在我家对付到天亮,明早我跟你一起上你家去,问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听着开始的话魏老幺儿还挺高兴,以为祝永鑫要放过自己了,但是听到后面他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哭丧着脸道:“二哥,你饶了我这次吧,我说实话,其实我就是没钱了,想来你家偷两只鸡,你千万别告诉我爹,不然我肯定被老头子打死……”

    荷花听了这话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如果魏老幺儿没有什么别的企图,肯定不会费这么大力气来夜谈自家后院儿,可他这会儿这么痛快地承认了要偷鸡,却让人觉得其中似乎有更大的阴谋。

    “行了,哪儿那么多好说的,你就在灶间这儿坐着眯会儿吧,我陪着你一起,你也别给我耍什么心眼子,咱们两家都是一个村儿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若是不想让我给你闹个彻底的没脸,你就好好地在这儿呆着吧!”祝永鑫说着也搬了个椅子在灶间坐下,孤岛着烟袋锅准备抽一袋,对荷花和良子道:“都回屋睡觉去,有啥事儿明早再说。”

    荷花先去告诉方氏和小秀出了什么事儿,免得她们在屋里担心,自己回屋之后,茉莉赶紧问:“这外头是咋回事儿啊?”

    把经过大致说了一遍,荷花摇摇头道:“我觉得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可能是惦记着咱家的蘑菇来的。”

    “不至于吧?”茉莉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想想那蘑菇卖得那样贵,说是被人惦记上也不足为奇,不由得皱眉说:“那可怎么办好?弄个不好就容易伤了两家的和气。”

    “让爹去处置就得了。”荷花钻进被窝里,“咱们都是小辈儿,在这事儿上没法说话,不然爷那边肯定会不乐意的。”

    第二天一大早,祝永鑫就拖着魏老幺儿去了魏家,荷花说是自己不搀和,但是又想去看看到底会怎么解决,便也跟着去了,打算只在一旁看着不支声就是了。

    魏家似乎正在做早饭,烟囱冒出白烟,屋里还隐隐传出来熬番薯粥的香味儿。老魏头许是刚起来,正蹲在门槛子上抽烟,魏林氏在院儿里喂鸡。

    两个人见祝永鑫把自家老幺儿捆着手就扯进来了,都十分奇怪,老魏头起身儿问:“你们哥俩这是闹的哪儿出啊?”

    “魏二叔,咱两家多年的交情了,我腆着脸说一句,你家幺儿差不多也是我眼看着长大的,可是他如今是越发出息了,昨晚半夜我翻我家的院子,进去也不知道干了啥,被我家狗咬了一口,全家都让他折腾起来了,问他是咋回事儿,他开始说是要回家爬错了院子,然后又说来借钱,最后又说要偷鸡,我是实在想不通这事儿了,不管是借钱还是馋鸡肉了,就咱们的交情,你说一句我能不伸手帮你?用得着这样?”祝永鑫越说越觉得满肚子的气。

    魏林氏一听借钱就毛了,嗷地一声,丢开畚箕抄起了个笤帚疙瘩就往魏老幺儿身上抽:“你还去借钱,你还敢去借钱,家里上次为你三哥赔了钱之后,都穷的叮当响了,你爹和我都恨不得一个子儿掰做两个花,你倒好,出去吃喝嫖赌的,到处跟亲戚朋友借钱,你拿什么还啊?你打算让你爹娘拿命去给你还啊?”

    魏老幺儿一边躲着魏林氏的笤帚,一边讨饶道:“娘,没,我没借钱,我这几天都没借钱,那钱我指定能还上,你别打了……”他腿上被黑子咬了一口行动不便利,手又被祝永鑫在身后用绳子捆了起来,只能狼狈地躲着,还是被狠狠地抽了几下。

    老魏头看不下去了,把烟袋锅子在地上敲打敲打道:“别闹了,虽说老二不是外人,但是你们也不嫌丢人啊?”然后回头对祝永鑫道,“老二,我这个儿子我是管不住了,你家若是丢了啥我砸锅卖铁的也赔给你,你是想打他一顿,还是让他去给你家干活,要不让他给你磕头赔罪,叔都依你行不?”

    这话说的看似大义灭亲,其实倒是将了祝永鑫一军,就算是当真丢了东西,难道还真让老魏头砸锅卖盘的还?或是当着魏家人的面儿打魏老幺儿?至于跪下磕头什么的,更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可是祝永鑫还得摆出一副领情的模样,讪笑着说:“魏二叔,瞧你说的这是啥话啊,我哪儿有这个意思啊!”

    荷花在一旁看得心急,想跟祝永鑫耳语几句又觉得太过显眼,自己又不想插言,最后犹豫片刻假借了方氏的名字道:“二爷爷,我过来的时候我娘嘱咐我说,让我看着点儿我爹,别让他一着急就动手啥的,到时候坏了咱们两家的交情不说,我爷也得生气。不过我娘还说了,这件事儿已经出了,我家也不能连个说法都讨不来,那也太憋屈了不是?我爹把老叔叫到你和二奶奶面前,其实主要就是为了问个说法,我爹昨晚咋问老叔都不说实话,我娘说,让二爷爷和二奶奶问指定能问出来,老叔肯定不敢骗你们的。”

    老魏头心道,被这小子骗的最多的就是我了,不过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毕竟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实在太过丢人,便问荷花道:“你娘要问啥话啊?”

    “我娘说就问两句,一是问老叔去我家到底是为了啥去的?二是问老叔,是谁指使他去的!”荷花清清楚楚地把这两个问题说了出来。

    老魏头和魏林氏一听这话都觉得似乎是有转机,如果说是有人指使的,那自家的小子身上的过错就小了不少,便催着他赶紧实话实说。

    但是魏老幺儿一听这话却是脸色惨白,险些没一头栽歪过去,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否认道:“没有,没人指使我,我就是去偷鸡的,真的没人指使我!”

    不过他这谎话说得太过拙劣,基本在场的人包括魏林氏都瞧出来他说得口不对心,老魏头气得从魏林氏手里抢过笤帚疙瘩,照着魏老幺儿就劈头盖脸地抽上去,骂道:“有人让你干啥了你就赶紧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你帮着别人去坑你祝二哥?你小子还是不是人啊?这回万幸是没出事儿,若是出事儿了,你让我咋有脸去见你祝大爷?”

    如说魏林氏打人只是有些疼的话,那么老魏头这会儿在气头上,又原本就手重,十几下没什么间歇地抽打下去,把魏老幺儿打得鬼哭狼嚎的,最后还是祝永鑫伸手拉住了老魏头道:“魏二叔,你就是打死老幺儿也没用,让他把事儿说明白了,别让我家被人算计了还不明不白的,我就这点儿要求。”

    老魏头扬起手里的笤帚疙瘩,一跺脚喝道:“你这王八犊子,还不赶紧说!”

    魏老幺儿见连自己老子都不站在自己这边儿了,这会儿也没了辙,蹲在地上叹了好几口气,最后一咬牙说:“我、我在城里欠了好几十两银子的赌债,我……我哪儿有钱还啊,最近到处借钱也只能还上个利钱,就这还没啥地方能再借了,我、我真是想死的心都快有了……我……”

    老魏头抬脚就把他踹倒在地上,用力啐了一口骂道:“呸,你这个败家玩意儿,你敢去沾赌?我从你们小时候就跟你们说,碰什么都不能碰赌,那是毁人的地儿啊,别说是你这样德行的,就是那些个官宦人家的,大家大户的有钱人,进了那地方都有多少家破人亡的,你还敢去赌?”说着忽然转身冲进屋里抄着菜刀就冲出来了,嚷道,“我让你赌,我、我把你的手剁了看你咋赌,我……”

    祝永鑫一把将老魏头拦腰抱住,大声道:“叔儿,魏二叔,你别着急,听老幺儿把话说完的。”

    魏老幺儿自己挪蹭着起来,垂头丧气地说:“我……我还不起钱就到处躲着,结果还是被他们抓到了,把我带去见了个似乎是管事儿的人,那人说,只、只要我从二哥家……去二哥家看清楚那土坯房里都有啥……然后偷出来些给他们,那、那笔钱就给我一笔勾销,我……我这不是觉得,咱们这样的人家儿,肯定也没啥值钱的东西,若是能现把我欠的债勾了,那以后我……我再补偿给二哥就是了。前几天一起去砍树的时候我就问了,可是二哥也不肯透个口风,我就更觉得、觉得似乎挺神神秘秘的,后来、晚上在二哥家喝酒的时候,我、我想摸过去看看的,但是荷花一直拦着我……我就越来越肯定那屋里有啥秘密了……然后……我隔了几天就摸进去想瞅瞅到底是啥金贵东西,谁知道就……就这样了……”

    魏老幺儿说完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祝永鑫面前,拼命给他磕头道:“二哥,你跟我亲二哥差不离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那些人说如果我还不上钱还弄不到东西,就……就要了我的命啊!”

    魏林氏一听说是能要了儿子的命,顿时也慌了神儿,忙问祝永鑫道:“老二啊,你家那土坯房里是啥啊?能金贵得过你兄弟的命不成?你这次帮了我家的忙,有啥的我家以后加倍还给你们还不成吗?”

    祝永鑫的脸色有些难看,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荷花,他觉得把东西给魏老幺儿是不合适的,但是又不忍看着魏老幺儿为了这样的事儿送了命,而且他也知道暖房布袋子里的东西不过就是牛粪和锯末,压根儿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又觉得就算是给了他也没啥大事儿,所以顿时心里就犹豫了起来。

    荷花心里想的却是更远了些,结合前段时间孙建羽的奇怪举动,她觉得这些人肯定不会是冲着自家来的,而是冲着孙家或者说是孙家的生意去的。之前孙建羽到处乱跑也没见他带什么随从,但是过年的时候去庙会他身后却带了好几个人,还都是暗中护着,遇到人和事儿也都是一副很警惕的样子,那时候想必就已经发生过什么事情让他有所警觉了,后来还突然建议自己把暖房挪到城里他家去,也许就是为了能方便照顾,这么一想许多不理解的地方似乎也都能串联起来了。

    她看着祝永鑫似乎想要开口答应的样子,顿时抢先开口嚷道:“爹,这可咋办好啊?”然后对老魏头道,“二爷爷,那些东西若是我家的,别说是拿一点儿去,就是整个房子和东西都给人家,那也没有老叔的命金贵啊!可是……”

    老魏头和魏林氏刚露出喜色,就被荷花一个但是又弄个皱起了眉头。

    “可是啥?”

    “可是那东西都不是我家的,是城里孙家的东西,我家只是帮着做工,今年搁在我们这儿也是暂时的,明年人家就要都搬回到城里去了。”荷花也皱着眉头说,“老叔那天去不是看见我和良子哥在收拾东西,就是为了等孙家来搬……哦,对了,你们知道孙家是谁不?我听我哥说,他家在京里有人做官儿,而且孙家少爷的爹跟咱们的县太爷是同窗的情谊,那些城里的差役都对他恭恭敬敬的……咱……咱得罪不起啊……”

    听了荷花说的话,魏林氏就几乎要翻白眼儿背过气去,跌坐在地上,半晌儿才顺过气哭出声儿来,拍着地嚎啕大哭道:“我苦命的儿啊,咱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那边儿都是得罪不起的人,咱家平头百姓土里刨食儿的,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老魏头的脸色也黑了下来,皱眉喃喃自语道:“这、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啊……”

    祝永鑫看向荷花的眼神儿里带着责备和怀疑,他想不通荷花为什么会撒这样的谎话,但是他还是忍着没有直接质问,只是看着荷花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如今咋办才好?”

    荷花不想看到祝永鑫眼里的不信任,所以垂下眼帘道:“如今那些人也没说今天就要老叔的命,肯定给了他一段时间让他动手,咱们赶紧带着老叔去城里找孙公子,他家财大势大的,肯定比咱们在这儿抓瞎来的有用。”

    “对对,去求那孙公子……”魏林氏一个翻身爬起来,伸手抓住荷花道,“带我一起去,我就是跪着不起来求他也得让他救救你叔。”

    荷花被魏林氏抓得手腕子生疼,赶紧掰开她的手说:“二奶奶,你先别着急,去了一大堆人未必就有用,我们先带着老叔去问问,这个还得先找我大哥,毕竟我大哥跟孙公子一起念书,应该比咱们好说话。”

    老魏头道:“对,对,你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脏样儿,让人家城里的公子哥看见还不够闹心的,老实儿地在家呆着。”然后抓着祝永鑫的手说,“大侄子,叔儿可就全靠你了!”

    祝永鑫连连点头,说一定会尽力帮忙的,他对孙建羽的印象一直还不错,觉得既然蘑菇是卖给他家的,估计他应该会帮忙才是,再说孙家在城里的确是地位不一般,人脉也广,肯定比自家有办法得多,所以有些歉意地朝女儿看去,但是荷花低头揉着手腕子压根儿就没瞧见。

    “魏二叔,我回家套车去,等会儿过来接上老幺儿进城。”祝永鑫扭头就要回家。

    “回啥家啊,我家没车啊?”老魏头用手里的刀把魏老幺儿手上的绳子割断,踹了他一脚骂道,“兔崽子,还不赶紧去套车,还等老二伺候你啊?”

    魏老幺儿不敢多说话,赶紧一瘸一拐地跑去套车,然后祝永鑫和荷花一起,直奔城里就去了,到了学堂以后还没下学,几个人就在院儿里等着,好不容易等到中午,秀才们都三三两两的出来了,魏老幺儿刚想往前冲去找人,被祝永鑫一把拉住道:“你急个啥!”

    荷花老远儿看见了博荣和孙建羽,便上前两步踮着脚尖儿招手喊道:“大哥,建羽哥!”

    “嘿,小丫头来了!”孙建羽跑过来问,“我还以为锦棠走了以后你就不能再进城看我们了呢!”

    “瞎说八道!”荷花听他说齐锦棠,顿时脸上一红,然后白了他一眼说,“今个儿找你是有正事儿的。”

    “什么正事儿?”孙建羽没怎么在意地问,“给我带苞谷面饼子没?”

    “我的大少爷啊,你在家就这么吃不饱饭啊?”荷花无语道,“有人哄着我们村儿的人借了印子钱,然后让他去我家偷种蘑菇的东西,说如果偷不到就要了他的命,昨晚被我家抓了个正着儿,我觉得应该不是冲着我家来的,估计是想对你家下手的。”

    孙建羽吊儿郎当的表情顿时消失不见,脸色阴沉地道:“这帮兔崽子,还真敢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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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初惹相思

    博荣听了荷花说得情况,神色不悦地看了魏老幺儿一眼,却忍着没有发作,只沉声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孙建羽点点头,迈步往外走道:“走吧,我在附近置了个宅子,去吃点儿饭坐下来慢慢说。”

    荷花听了这话忍不住自己偷着吐吐舌头,自家买个小院子都算计了好几个月,人家买个院子像买了个玩意儿似的,还是书院旁边这么好地段儿的,不过羡慕归羡慕,那也的家世也不是自己能消受得起的。

    魏老幺儿平时总到城里来混,自然能看出高低贵贱、眉眼高低,瞧着孙建羽的衣着举止,就知道不是自己能够得罪得起的人,灰溜溜地跟在祝永鑫身后,大气儿都不敢出。

    孙建羽说是在附近置办了宅子,倒还真是附近不假,只过了一个路口转弯的第二个门儿就是,一个老婆子出来应门,孙建羽直接吩咐道:“去附近的酒楼叫一桌菜过来,不要酒,下午还得回学里。”

    “是。”那老婆子拿了钱便麻利儿地去了,屋门从里头被推开,出来个身着月白素服的丫头。

    荷花定睛一瞧,可不就是上次庙会时候遇到的,心想这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就是不同,这才多大的年纪,就都开始置外宅了,只是不知道这丫头还在孝里,这样会不会有些太犯了规矩。

    “爷,您来了!”那丫头低眉顺目地上前行礼,又给博荣和其余几个人请安,引着众人到花厅坐定,又去端了茶出来奉上。

    “行了,你下去吧,我们有点儿事要谈。”孙建羽的神色冷冷清清的,一点儿也瞧不出什么眷顾或是疼爱,倒让在一旁等着看八卦的荷花有些微的失望。

    “你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等那丫头退出去又回身带上了门,孙建羽才板着脸厉声问魏老幺儿。

    “孙、孙爷,我……”魏老幺儿紧张得嗓子都冒烟儿了,半天没说出句整话,最后瞧着孙建羽不耐烦的神色,一咬牙抓起面前的茶盏,也顾不得烫嘴就灌了半杯下去,这才算是顺了过来,心虚地说:“我以前偶尔就到城里来玩玩儿,但都是跟朋友一起出来,去那种野场子,小来小去的,就算是输也输不到几个钱,也就是图个解闷儿。今年正月里,有个朋友就来叫我去玩儿,结果到了城里他们就奔那赌场去了,我原本不想去但是他们硬是要拉我去,说就算不赌去见识见识也好的。我当时也、也是鬼迷了心窍,就这么跟着去了,刚开始我也没下去玩儿,只是在一边儿看着他们赌……结果身边儿有个人一直输钱,面前一大堆的银角子,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两个了,他就突然抓着我,说让我帮他押一把,看能不能转运,我说我来不了这个,那两个银角子呢,把我身上连衣裳都当了也赔不起啊……但是那人说赢了的话给我个银角子,输了的话算他的,反正已经输出去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一个两个的……”

    博荣听出来魏老幺儿在尽力地描补,主要是想努力撇清自己,把自己说得是被人陷害才这样的,所以就皱着眉头说:“老叔,你能不能先捡要紧的说啊?”

    “哦哦……”魏老幺儿点头道,“反正就是,我帮那人押了一把庄儿,结果就赢了,他又接着让我给压,结果连着赢了十几把,把他输了的都赢回来了,他说不玩儿了要走了,抓了几个银角子给我……我那朋友就说,你这么好的手气还不自己玩儿几把,我……我就一时没忍住,开始还真就赢了,赢得我都快昏了头,被人忽悠的把钱就都推上去下注,就那一把就都输了个干净……”

    他说到这儿忽然瞧见孙建羽紧锁的眉头,赶紧抬手就朝自己嘴上抽了一记,“瞧我这碎嘴子,原本输了个干净我就要回家了,可是那赌场的人说,再押一把说不定能翻盘,我……我也就是猪油蒙了心,迷迷糊糊的就签字画押地借了钱,结果就一个子儿都没再赢过,等到后半夜我都输红了眼,那赌场的人忽然就说不能再借钱给我了,把我画押的一叠字据拿出来给我看,一共都借了好几十两银子了,我……我当时就懵了,那可是印子钱啊,利滚利的,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还不上啊……”

    “老叔,你赶紧说那人后来是怎么找你的,都让你干啥了。”荷花叹了口气提醒道。

    “哦,我躲了好多天,但是他们说如果不还钱就去找我爹娘要,后来我就到处借钱,可是哪儿凑的够那么多啊,借来的只够叫利钱,有一次我去送利钱的时候,那个每次找我收钱的人突然变得笑眯眯的,像是换了个人儿似的,也没接我递给他的钱,只搭着我的肩膀问,他说老弟啊,我看你也是个老实人,不像是个赌钱不要命的,可是输了这么多钱,照你这么还钱,这辈子也换不上啊!我就跟他诉苦了几句,结果他就问我,现在他有个能来钱的道儿,说若是我肯做,那就能把我欠的钱都还上。我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就赶紧说,只要不是让我杀人放火,啥我都肯干。结果那人就问我认不认识祝老二家,又说只要我能去你家后院儿的那个土坯房里,把里头的东西偷一些出来,他们看过觉得没问题了,就把我欠的银子一笔勾销。”

    “所以你就去我家又是鬼鬼祟祟地套话,又是半夜去翻杖子啊?”荷花白了他一眼道,“还好东西没被你偷了去,不然你以为你得罪得起孙家?到时候就更有你受的了!”

    孙建羽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看看荷花没有说话,又冲着魏老幺儿挥手道:“行了,你出去到西厢房候着去吧,我叫人给你准备晌午饭。”

    魏老幺儿低头哈腰的,片刻都不敢多呆地就出去了。

    祝永鑫觉得魏老幺儿走了之后,自己在屋里就顿时变得扎眼起来,他觉得有啥事儿有博荣和荷花也就够了,自己呆在这儿反而让他们不自在,所以犹豫了一下也起身儿道:“我去看着他点儿吧,那家伙虽说本性不坏可是也有些油滑,别闹出什么事儿来才好。”

    这会儿正好那婆子也领了酒楼的人进来布菜,孙建羽让她分了几盘菜端到西厢房给祝永鑫和魏老幺儿,那丫头也进屋来伺候几个人洗了手,打算伺候孙建羽吃饭。

    不过孙建羽还是摆手道:“微露,你下去吧,我们说点儿事,你去西厢房,把博荣爹照顾好了就行。”

    屋里没有外人之后,荷花就再也忍不住地问:“建羽哥,是不是过年的时候就有人动手脚了?”

    “你脑子转得倒是快。”孙建羽没肯定却也没否认,先吃了几口菜才道,“其实之前八品斋也有个果蔬的铺子,按理说这么大个县城,多几个果蔬铺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是他家那果蔬铺子的掌柜为了争功,去年开始非要跟我家打擂台,冬天也买什么蔬果。哈,要知道我家可都是自家的庄子里种出来的,直接拉到城里来卖,他家都是从外头买进的,这一里一外就比我家要少了好几成的利润,原本他打的主意是,先薄利地扛几年,等到大家也慢慢认可他家了,他就也自己买庄子弄暖棚种菜,谁知道今年我家突然开始卖鲜蘑菇……”

    孙建羽说着半截,忽然夹了一块儿扣肉放在荷花的碗里道:“这个扣肉的味道做得不错,这家似乎是换厨子了,你尝尝看。”

    荷花被他的举动弄得一呆,夹菜这样的事儿还是有些太过亲昵,让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但是看孙建羽随后又夹了一筷子放在了博荣的碗里,这才心道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又追问说:“后来怎么样了?那如果这么说的话,在背后使坏的应该就是八品斋的那个掌柜?又或者是他们背后的大东家?”

    “咱们这儿本来就是个小县城,真正算得上有钱的人也不过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家,我家今年有蘑菇卖,自然就都来我家采买,总不会在我家买了蘑菇又去他家买菜,所以他家今年进的许多菜都砸在了手里。”孙建羽一边吃饭一边不紧不慢地说,“过年的时候,秦叔发现家里一个伙计有些不对劲儿,总跟店里的掌柜打听蘑菇的事儿,后来还自告奋勇的说要帮着去拉货,因为当初你说不想招惹是非,所以每次去拉货的都是秦叔手下最得力最信任的人,也都是我家的家生奴才,素来都不用外人的,所以立刻就有人把这事儿告诉了秦叔。”

    “秦叔还真是厉害,这么点小事儿就看出了蛛丝马迹。”荷花眨眨眼睛夸道。

    “得了吧你,说这话也不亏心。”孙建羽瞥了她一眼,“他都是老江湖了,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这连你都能瞧得出来的东西,他若是还觉不出有啥问题,那还能在我家做着大掌柜的位子?早就卷铺盖回家了!”

    “夸两句都不许……”荷花嘟囔道,“那之后呢,秦叔是严刑拷打了还是欲擒故纵了?”

    “都不是,秦叔故意让他跟着去拿货,但是只让他赶车……”孙建羽瞧着荷花突然变得气鼓鼓的神色,有些好笑地说,“放心吧,不是去你家拿货,而是去了我家一个有些偏远,平时没什么人去的庄子,因为只让他在外面看着马车,所以里面什么样儿他也不知道,只看着抬出来好多盖着棉被的大筐,那天另外有一批人到你家去拿货,所以回去之后正好店里上了新货,他就信以为真地觉得蘑菇就是从那个庄子运来的,回去自然就是告诉了背后的那人。”

    “秦叔就安排人埋伏在庄子里一网打尽了?”荷花高兴地问。

    “哪儿有那么简单,秦叔让人在庄子里布置得混乱的样子,像是刚匆忙搬走似的,那些人以为是被我家察觉了,所以偷着看了一圈儿就悄悄地走了,秦叔派人在后头跟着,才发现了果然是八品斋的人。”孙建羽用手指扣了扣桌子,“本来秦叔一直留着那个伙计牵制着那些人,他们当时觉得那伙计办事儿还算小心也有成果,没敢轻举妄动地拉拢别人,但是年后那伙计就开始越发的不安分了,非但开始找我身边儿的人套话,更有一次偷着跟去了齐家庄,还好被及时发现给关了起来,不过我估计那些人再笨也该察觉到有些不对了,后来有人趁着身边儿的亲信落单的时候下手,虽然没出大事儿,但是也把我家老太太惊得不轻,就给我身边加派了不少人手,弄得十分不方便。”

    “所以你去庙会的时候才会弄得那么草木皆兵的样子……”荷花说着眼神儿就不自觉地往西厢房方向瞟去,心道就这么不方便还弄了个美女回来呢,若是方便那还指不定要干啥呢,这纨绔子弟果然就是不同凡响,古往今来都是这般模样的。

    “小丫头瞎寻思什么呢?”孙建羽在她脑门弹了一记问道。

    “我……”荷花赶紧回过神儿来问,“我是在想现在咋办啊?他们从魏老幺儿这边走不通的话,肯定还会再想别的路子的。”

    孙建羽摇摇头说:“今年的蘑菇已经都卖完了,现在你家也不用在弄什么,反正你跟人家说那房里的东西是我的,明个儿我打发人去把东西都搬到城里来,搁在你家买的那个宅子里,我打发几个人去看着点儿,到时候做的动静大点儿,这样他们的的注意力就肯定被吸引到城里来了。我估摸着等到今年秋天,这件事儿就能彻底的解决了,到时候就不用担心了。”

    “彻底解决?”荷花有些不懂他这话的意思,但是见他不像是想说的样子,也就明白这不是自己该问的事儿,笑着说,“只要能解决了就好,有建羽哥的这句话,我也就算是放心了。”

    荷花本来还想问问那魏老幺儿的事儿如何解决,但是转念一想,不管魏老幺儿是不是被人引诱去赌博的,这件事也跟孙建羽无关,若是魏老幺儿能自己把持住自己,就也不会欠下那么多的钱,所以这件事儿孙建羽压根儿就不用承担任何责任,总不能让人家帮魏老幺儿还钱,所以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孙建羽吃饱了丢开筷子,拿了桌边的毛巾擦了擦嘴,看博荣和荷花早都吃好撂筷了,便也起身儿道:“时候不早,差不多该回学堂去了,荷花你明个儿在家等着,我让秦叔亲自带人去拉东西。”

    “好,麻烦建羽哥了。”荷花起来谢道。

    “你这丫头倒是稀奇,明明是我家铺子的事儿牵连了你们,你反倒过来跟我道谢。”

    “其实我早就觉得,这种蘑菇的事儿若是弄的不好会招人眼红,所以不管我家跟谁做这笔生意,发生这样的事儿都是很难避免的,但因为是跟你家做的生意,所以你家有本事把事儿摆平了,这自然是我该谢你的。”荷花正伸手在给博荣扯平衣襟儿上的皱折,听了孙建羽的话就笑着应道。

    “嗯,这话说的倒也是有理的。”孙建羽想了想,点点头似乎很是认同,但是随即又吊儿郎当地笑着说,“其实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觉得我这个人太好了,所以才跟我家做生意的呢!”

    “建羽哥可真是不知羞啊!”荷花冲着哈哈大笑的孙建羽刮刮脸颊,“你咋不说是我看你长得太俊了所以跟你家做生意啊?”

    “噢?原来还有这个缘故啊?”孙建羽听了荷花的取笑,却一本正经地探头过来说,“其实我也觉得我自己真的很英俊的。”

    荷花躲到博荣的身后,抓着博荣的衣裳说:“大哥,你可千万不能学建羽哥这样啊,若是这样我可受不了你的。”

    笑闹中荷花一回头,忽然见那个叫微露的丫头正站在廊下,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自己,但是与自己眼神一对上,瞬间就又恢复了温柔娴静的模样,眉眼含笑地冲自己微微颔首。

    荷花有些纳闷儿,但是又觉得许是自己看花了眼,再说反正跟她也不会扯上什么关系,便也不再去想,陪着孙建羽和博荣一路往学院走。

    饭桌上一直在说正事儿,博荣在路上才开始跟荷花问小秀和宝儿如何,荷花给他讲宝儿在家的趣事儿,听得他眉开眼笑的。

    孙建羽忍不住揶揄道:“可真是个当爹的人了,一说起你家闺女,满脸满眼的都是个疼爱的模样。”

    “你倒是来说我?你什么时候也定下来啊?听说你家老太太老早地就托人在京城相看好人家的姑娘了,啥时候娶个京城的大家闺秀回来,说不定也是咱们这城里的头一遭呢!”博荣被说了也不恼,却还是取笑了回去。

    一听这话孙建羽的神色就有些恹恹,抬手胡乱挥了两下说:“快别提什么大家闺秀了,过年的时候老祖宗还弄了两个说是回来祭祖的人家到我家做客,那什么大家闺秀啊,都跟锦棠他妹子似的,木头木脑的,低着头也不怎么说话,即便说话也跟蚊子哼哼似的,从头到尾都没看见长的什么模样,只看到个脑袋顶儿和满脑袋的头面,闹心得很!”

    荷花听他说的好笑,心道这该就是古代的相亲了吧?不过估计也跟现代的差不多,都是无趣的很,而且对孙建羽这个年纪的少年,这种相亲怕是只会让他更厌弃,压根儿就不会认真去考虑。

    魏老幺儿一直缩头缩脑地跟在后面,他一瘸一拐地本来就走不快,有心想问问自己那事儿该如何是好,但是听孙建羽他们说得热闹也插不进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一直走到学院门口,孙建羽这才转身对魏老幺儿说:“这次的事儿我先帮你摆平,我到时候会直接找人去帮你把钱还上,以后你自己干活赚钱慢慢地还,利钱我就也不跟你算了,什么时候把本钱还上,就算是两清了,以后少惹这样的事儿,有什么麻烦可以找博荣来说,但若是再敢招惹博荣家里,到时候的事儿可不是你一个人能扛得住的了!”

    “是是!”魏老幺儿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儿,这下自己非但抱住了命,那笔账好歹也是能缓和一下,而且还免了利钱,而且听孙建羽这话说的,似乎是不打算再追究自己其他的责任了,鼻子发酸、双膝发软就差点儿跪在孙建羽面前抱着他的腿感恩戴德。

    不过祝永鑫伸手拎了他一下,不想让他在学堂前面当众出丑,“还不赶紧多谢孙家少爷,你做出这样的事儿,人家还肯帮你的忙儿,你自己回去好生想想看吧!”

    “多谢孙公子,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都不会忘记的,以后有啥需要我做的事儿,只要您只会一声,上刀山下油锅,我这条命都是您的!”魏老幺儿这会儿嘴也不笨了,好话一串一串儿地往外蹦。

    “我要你的命有啥用?”孙建羽好气又好笑地说,“博荣是我好兄弟,但是我们都在城里念书,对祝家的事儿难免有些照顾不到,你以后多帮着博荣家里外忙和点儿,也就算是我没白救你这一回了。”

    从城里回来的一路上,魏老幺儿不住地念叨:“二哥,你说这人和人咋就恁不一样儿呢,同样都是城里人儿,你看人家孙公子人多好啊,人家那么高的身份,对咱说话都和和气气的,一看就真是讲究的人儿,大户人家的就是不一样儿啊!要说你家博荣可真是有福气啊,原本我还寻思呢,咱们两家都是土里刨食儿的人家,你供儿子念书有啥用处,识的几个字会算账就得了呗,谁知道还真是有大用处咧,你听听人家孙公子说,跟你家博荣是好兄弟,难怪你家这两年过得红火呦,让人看得眼红,现在可知道是咋回事儿了,有那么个大靠山靠着,人家手指头缝儿里掉点儿渣渣就够咱们吃一年的喽!”

    荷花被他唠叨的昏昏欲睡的,靠在祝永鑫的后背上打瞌睡,她知道魏老幺儿素来的为人,嘴碎得跟什么似的,尤其是跟熟人面前,那嘴就没有个停下的时候,别人越是搭理他他越是来劲,所以干脆就努力把他的说话声当作催眠曲,倒是一觉好睡地直接到了齐家村。

    祝永鑫把车直接赶到魏家,老魏头和魏林氏在屋里正转磨磨地发愁呢,眼看着三个人去了大半天还没回来,连想打听个消息都没地方打听,魏林氏正在屋里催道:“你这死老头子,让你去村口等着迎迎他们你也不去,懒死你算了!”

    “你这老娘们儿能不能闭上嘴安静会儿啊?我去村口等着有啥用,难道他们就因为我去等着了就早回来啊?我这儿正闹心着呢,你能不能别给我添乱啊?”老魏头气得直摔自己的烟袋锅子。

    “我是想让你去外头抽烟,非得让人把话说透了才觉闷啊?屋里都让你抽的跟住在烟筒里似的,还让不让人喘气儿了啊?”魏林氏顿时也不乐意起来,她本来坐在炕上劈丝线,结果越弄越心烦意乱的,弄得跟一团乱麻似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理得出来,正心疼那丝线的钱儿呢,又被老魏头摔摔打打的气了个半死,干脆自己也摔了手里的笸箩。

    两个人正对着要掐起来的时候,门口传来响动,魏老幺儿扯着脖子嚷道:“爹,娘,我胡来了!”

    “回来了,老幺儿回来了!”魏林氏听见儿子的声音,连滚带爬地下了炕,只趿拉上一只鞋就跑了出去,抓着刚进院儿的魏老幺儿上下打量,看见胳膊腿儿都好好儿地,人也半点伤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问,“咋地,都弄明白了不?”

    “娘,放心吧,都说清楚了,那孙家的少爷人老好了,他说先帮我还上印子钱,然后不找我要利钱,让我慢慢儿赚钱把本钱还给他就行。”魏老幺儿见到娘为了自己急成这样也有些心里过意不去,弯腰就想把魏林氏背进屋去。

    冷不丁地被老魏头用烟袋锅照着脑门就打了好几下,赶紧抱着头躲开嚷道:“爹,你干啥啊?我都好好儿地回来了你咋还打人呢!”

    “就是的,好不容易没事儿了,你打孩子干啥!”魏林氏赶紧拦着。

    “呸,啥叫没事儿了,你小子一直说话不尽不实的,你现在给我老实说,你外头到底欠了多少钱?”老魏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

    “欠……”魏老幺儿顿时就委顿了下去,蹲在地上抱着头,把心一横地说,“城里现在欠着五十七两银子,为了还利钱我还东挪西凑地借了四五两的样子,我……”

    魏林氏听了这话,咕咚就坐倒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拍着腿抓着自己的头发哭道:“我真是个命苦的人儿啊,生了四个儿啊,本以为儿都长大以后娶了媳妇,我就能坐在屋里炕上享福了啊,谁知道这么作孽呦,老三家先赔了钱,老幺儿又欠债,这么多银子,你把你娘卖了都还不上呦……”

    老魏头按着魏老幺儿又要打,被祝永鑫拦住道:“魏二叔,你打死他也没用啊,赶紧给找个活儿干,别一天到晚在家不干正事儿的了,既然孙家少爷说让他慢慢赚钱还,就是摆明了要帮他了,不然几十两银子,人家又不收利钱又不催他的。如今的事儿就是赶紧赚钱,先得把亲戚朋友那边挪措的四五两银子还上,也都是不富裕的人家,以后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拖的时间长了,到时候连叔和婶儿都的被人戳脊梁骨的。”

    “对对,老二说得这话在理儿。”老魏头听了这话连连点头,这会儿才想起来拉着祝永鑫的手说:“老二啊,这回可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帮忙,我这会儿都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叔可得好好谢谢你啊!”

    老魏头说着话身子就往下出溜,似乎要给祝永鑫跪下。

    祝永鑫哪儿敢受这样的大礼啊,这是自己亲爹的兄弟,只有自己跪他的份儿,所以死命地扶着架着的,好容易给弄到屋里安置地坐下才得空说:“魏二叔,你这不是这我的寿嘛?再说要是我爹知道你跪在我跟前儿了,还不得把我两条腿给我打折了啊?”

    “你是我们老幺儿的救命恩人啊!”老魏头这会儿气消了,开始激动起来,抓着祝永鑫的手有些动情地说,“这老幺儿打小就是让你婶儿给惯坏了,我每次要打她都拦着,这回好了,惹出大祸来了,指不定就是第二个你家老三的样儿啊!”

    魏林氏听了这话不乐意地说:“家里老幺儿我偏疼些有啥不对,你以为你不偏心啊?你是个做长辈的,当着老二的面儿接挑我有意思啊?还把人家老三扯出来说,人家老三要祸害也只祸害了自家的人,人家也没去祸害你家,你儿子生得好,都去爬人家的房了!”

    老魏头听了这话顿时跳脚骂道:“啥叫我的儿子生得好,我自己一个人能生出来啊,还不都是从你肚皮底下滚出来的!”

    祝永鑫见这老两口自顾自地吵了起来,话说得也有些离谱了,自己又不好再劝,赶紧拉着荷花,跟魏老幺儿打了个招呼就急忙走了。

    祝永鑫刚到家就被方氏一把拎住道:“你还知道回家啊?去城里都不知道给家里送个信儿,魏二叔和二婶儿都被老幺儿急得乱了分寸,我在家等了大半个上午都没瞧见你们回来,我还以为是不是在魏家打起来了呢,急忙忙地跑去看咋回事儿,这才知道你们进城去了。”

    荷花和祝永鑫这才想起来,当时老魏头急着让他们快走,套了自家的车就赶紧打发他们出发了,倒还真是忘了要跟家里说一声。

    祝永鑫这回自己理亏,就赔着笑说:“当时事情忙忙乱乱的,魏二叔又催得急,我真是没想起来要回家告诉一声儿,这回是我错了,以后不管啥事儿,哪怕是火烧到眉毛了,我都先回来知会你一声,行不?”

    荷花趁着方氏训祝永鑫的空档,本来想偷着溜回屋里,但是没想到方氏又伸手把自己也拎住道:“你爹脑子笨没想起来,你就也没想起来?一听要进城就撒欢儿了,也不怕你娘在家急出个好歹来?”

    “娘!”荷花赶紧搂住方氏的胳膊撒娇道,“我当时一听老叔说是因为蘑菇的事儿,就担心万一出了啥问题,就忘了要回来跟娘说一声儿了,我知道错了,再说我还是个小孩儿,遇见这样的事儿肯定就乱套了,爹都是大人了,他都没想着你咋能怪我呢是不是?”荷花在心里吐吐舌头,用同情的眼神儿看了看刚溜进东屋的祝永鑫,心道,爹,这回可对不住了,娘今个儿似乎心情不好,我也只能把祸水往你身上引了。

    方氏被荷花这么一转移注意力,果然也觉得祝永鑫的责任更大一些,总不能责怪荷花一个孩子,所以就只叮嘱荷花道:“以后有啥事儿都得想着回家告诉个信儿,哪怕是自己没空也得找人带个信儿,别光想着自己着急就忘了家里也一样儿地着急呢!”

    荷花连连点头说:“嗯嗯,娘说得对,我以后肯定记得。”

    “做了两趟车身上都是灰,去洗脸洗手换身儿衣裳,今天似乎有人来送信,说是给你的,我给搁在你那屋的炕琴上了,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你自己去看吧!”方氏又唠叨了荷花几句,就又转身进屋去数落祝永鑫了。

    荷花赶紧跑进屋,心里惦记着不知道是不是祝永鑫来的信,都走了好几个月也没有音讯,虽说知道古代的交通和邮驿都不便利,但是心里还是很惦记着,她先跳上炕看了那信封儿上果然是齐锦棠的字迹,顿时觉得心里踏实了一大半儿,既然能写信肯定就代表一切都顺利。这才飞快地换了衣裳打水洗了脸和手,坐在桌边儿拆开信细看,里面厚厚的一叠信纸,都是清秀的小楷,看样儿还真写了不少内容,最上头一张写的都是些报平安的话,说一路都很顺路,天气也一直很好,还坐了一段时间的船,一家三口都安全地到了目的地,让荷花放心,又关心地问了荷花好不好,家里都怎么样之类的话。

    后面的开始就都是路上的一些见闻和随笔,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吃食玩意儿,他像是写游记似的,见到了就随笔记下来留着,看着后面许多页纸上新旧不一的字迹,荷花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地开始想念齐锦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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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叫我大神》——筱忆——奶妈,救命!……呃,你拿镰刀想干啥?

第二百二十八 劳心伤神

    重感冒,怕困强撑着没敢吃感冒药,可是头还是沉得一塌糊涂,今晚只有这一章了,小无吃了药去睡觉,明天一定加更补偿大家,实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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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荷花这才把信按照原来的痕迹折好,在自己的箱子里放好,出去帮茉莉打下手做了晚饭,饭桌上方氏有些担心地问:“魏家的事儿最后到底怎么样了?那老幺儿到底来咱家找啥啊?”

    “还不就是为了蘑菇的事儿。”祝永鑫夹了一筷子菜说,“现在没啥事儿了,孙公子说要找人过来帮咱们把东西先搬去城里,反正现在也不种蘑菇,有啥事儿年底再说吧!”

    “你自己啥都不知道,还年底再说,要是到年底还解决不了,那咋办?”方氏着急地问,“好不容易有个省力又赚钱的营生,难不成这就被人惦记上了?”

    “惦记不惦记的也不是咱家能解决的了的,孙公子自然会做了,你操那么多心干啥!”祝永鑫埋头扒饭不再吱声。

    方氏只好扭头去问荷花:“孙公子到底咋说的?”

    “具体是咋回事儿人家也不会跟咱们细说的,只说他会处理的,到秋天应该就没事儿了。”荷花安慰方氏道,“既然孙公子都说得这么肯定,那应该就是没事儿的,你也别太担心了,有孙家撑着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

    第二天上午,秦叔果然带人到祝家来拉东西,看荷花家搬出来的不过是些坛坛罐罐,还有就是一些木架子、布袋子之类的,不由得微微皱眉,以为祝家是怕种蘑菇的秘方外泄,所以不敢把东西都交给自己,便含蓄地说:“博荣爹,东西放在你家怕是不安全,还是让我一起带到城里去比较妥当,若是你家觉得不放心,也可以让人跟去看着的。”

    祝永鑫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秦叔的意思,只笑着说:“有啥不放心的,东西这不都在这儿了嘛!”随后却咂摸着这话似乎滋味不太对劲儿,不由得摸摸后脑道:“秦叔,你这话说得是啥意思啊?我家可没藏着掖着什么,种蘑菇的事儿都是良子和荷花在弄,你问他们去吧,我得去地里瞧瞧。”说着就扛了锄头就自顾自地走了。

    荷花从后院儿又搬了个小罐子出来,见祝永鑫没在院儿里就觉得有些奇怪,又看秦叔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就笑着问:“秦叔,咋了,我爹干啥去了?”

    秦叔没回答荷花的问题,反倒是问:“我记得后院儿里架子上东西很多的,我叫人进去帮忙搬出来吧!”

    “袋子里的东西用了挺久所以都倒在田里做肥料了,等秋天需要的时候再重新弄,不然白搁着大半年到秋天也都不能用了,所以也没啥太多可搬的。”俗话说听锣听声,听话听音,良子倒是大致听明白了秦叔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他只是觉得祝家不信任他而生气,还是想要窥伺种蘑菇的法子,就只淡淡地说道。

    “其实这么点儿东西,当真不用劳烦秦叔了,可建羽哥都给安排了,我们也不好意思一直推脱,给您添麻烦了。”荷花把手里的东西都搁在车上,“秦叔中午在家吃顿便饭吧?”

    “不了,既然东西就这么多,我们就也趁早地回去了。”秦叔看看天色,估摸着晌午时分应该能赶回去,就拒绝了荷花的挽留,准备打道回府。

    良子伸手扑打了身上的灰尘,上前对秦叔说:“若是不麻烦的话,秦叔能不能把我一起捎进城,这些东西你家的伙计也不知道是干啥用的,所以还是我跟去收拾一下比较便当。”

    把秦叔送走之后,荷花就觉得这两天整个人累得不轻,虽说没做什么重活儿,但是这种斗心思的活计,真心的觉得不适合自己这样的人,若不是自家真的是需要赚钱,她倒真宁愿在家种种地、养养鸡,没有那么多需要费脑子的事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才是最惬意的。

    她趴在炕上正恹恹地没精神,就见茉莉笑盈盈地哼着小曲儿迈步进门,翻身奇怪地问:“大姐,啥事儿让你这么高兴?”

    “咱家宝儿会笑了,咧着个没牙的小嘴儿笑得欢实。”茉莉心情极好地说,“我看宝儿比栓子小时候还招人喜欢。”

    “小心让栓子听见了跟你闹。”荷花被她说得也稍稍提起了点儿精神,但还是伸手揉着眉心没起身儿,“其实还是我小时候最乖最招人喜欢了。”

    “切,你可还真有脸说,打从生下来就病歪歪的,虽说人是机灵,可一年里头有大半年是个没精打采的模样,爹娘给你又是找人招魂又是算卦的,连护身符都不知道求了多少个,结果到了五岁那年到底还是一病不起,找了好几个郎中都说怕是救不过来了,那会儿我年纪也还不大,就记得半夜醒了就总看见娘抱着你哭。”茉莉说到以前的事儿,原本还有些飞扬的神色也稍稍地暗淡了下来,叹了口气道,“那会儿娘可真是伤心得不行。”

    对于五岁以前的事儿荷花并不知晓,偶尔听方氏说起,也只说的都是些小孩子好玩儿的事,对于这些倒是第一次听说,一想起方氏那时候肯定很是揪心,虽说时过境迁了却还是觉得十分心疼,凑近茉莉问:“那后来呢?后来是咋好起来的?”

    “后来还不就是奶去找了个神婆刘婆子,来家里给你看了毛病,说是生下来就魂魄不齐,所以打小就多病多灾,若是到了七岁里魂魄还回不全,怕是大罗金仙都就不回来了,她给写了个什么符咒,包在个小荷包里做了护身符给你带着,说是能召魂儿用的,结果当晚就开始高烧不退,等第二天又突然间退了个干净,然后你身子就慢慢好起来了,你也应该记得那个刘婆子的,她之前还说你是菩萨身边儿的金莲转世,那时候爹娘还说,给你取个名儿叫荷花还真是取对了,正正儿地应了这个金莲。”

    茉莉一番话把荷花的鼻子说得有些酸酸的,虽说那时候这身子的主人还不是自己,可是方氏对孩子的那种感情,她这些年却都是切切实实能感受到的,想到这儿就为自己刚才的懈怠感到一丝的羞愧,虽说如今有些劳神,但是为了自家能越过越好,这点儿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第二百二十九章 岳丈的担心

    姐妹俩正在屋里说话儿,留哥儿从外头跑进来道:“茉莉姐,荷花姐,我娘说,叔把童蒙礼定在后天了,到时候别忘了送栓子哥过去。”

    “行,知道了。”茉莉应道,“今年倒是比往年都晚呢!”

    “姑父这几日只顾着照顾大姑的身子了,这会儿能想起来童蒙礼倒是也稀奇了。”荷花笑着说,“总归没忘了就是好的。”说着招呼留哥儿过来,抓了把糖果给他,“赶紧回家,别在外面瞎跑。”

    订了童蒙礼的日子,茉莉就把老早就做好了的新衣裳拿出来,拎着看了看说:“还是叫那小子过来试试看吧,我这还是年前量的尺寸,若是不合身儿还能改改。”

    “那也好,这会儿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怕是一天一个样儿呢!”荷花出门去把栓子叫了进来。

    茉莉拿着衣裳比量了一下,果然是长高了点儿,人倒是又精瘦了些,她拈着画粉在两侧轻轻划了道印子,翻开下摆看看说:“幸好当初怕他长高,我在里头多留了一大截儿,这会儿只要放开两寸就是了。”

    栓子见茉莉拿了新衣裳,顿时就知道是要去学堂了,忙拉着荷花道:“二姐,你说等我上学堂的时候送我一套新的笔墨砚台,还有镇尺,可不许赖账。”

    “谁赖账啊?”荷花捏着他的鼻子说,“从来都只有你赖账,二姐什么时候赖过你的了?”说着从炕琴里拿出一个新的布包,打开给栓子看了看里头,笔墨纸砚还有镇尺都齐齐整整地放在里面。

    “二姐最好了!”栓子立刻喜笑颜开地凑过来,“给我先拿去吧!”

    “那可不行,这得到童蒙礼的时候用的,你就再忍两天吧!”荷花忙把布包收起来,又重新放回了炕琴里。

    方氏和祝永鑫从地里干活儿回来,听说栓子要到学里去念书了也很是高兴,方氏还对茉莉说:“你姑父要管着学里的事儿,这回又收了这么多孩子,肯定照顾不过来,你平时多去你大姑家,帮着干干活儿啥的,别让你大姑累着。”

    “娘,这还用你嘱咐,再说枝儿姑姑也每天过去,早晨去晚上回来的,就差搬过去住了,大姑最近日子过得滋润着呢!”茉莉没太当回事儿地笑着说。

    方氏心里却是担心的,祝大姐都三十多快四十的年纪了,这才刚是第一胎,孩子们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她却是放心不下的,便私下跟祝永鑫商议,要不要请郑大夫来给瞧瞧,开点儿好的安胎药吃着,这样心里也踏实。

    祝永鑫虽说也是惦记,但是终究是个男人,也不好去管自个儿姐姐怀孕生孩子的事儿,只对方氏说:“这是女人家的事儿,你自个儿拿主意就是了,我哪儿懂得啊!”

    方氏见他这么一推三六五的,白了他一眼说:“我这不是觉得,为了这事儿麻烦亲家会不会不合适,可又总不能大老远地拉着大姐进城一趟。”

    “你们女人家就是想法多,人活一辈子总免不得有求人办事儿的时候,咱请了亲家来,欠的人情咱自己去还,有啥合适不合适的?”祝永鑫起身儿道,“正好把亲家接过来看看小秀和宝儿,我明个儿就去。”

    “那也好,明个儿来了让亲家住一晚再走,我好生拾掇几个菜你们俩喝几杯。”方氏其实也就是好自个儿嘀咕,这会儿见祝永鑫拿定了主意,就也很是高兴地盘算着做什么菜才好了。

    晚饭的时候小秀听说要接郑大夫过来,立刻说:“爹明个儿下晌儿去吧,正好把宝儿爹一道接回来,明个儿是初九,他们后儿休沐,回来还正好能赶上栓子的童蒙礼。”

    “还是秀儿记性好,我都没想着老大也该回来了。”方氏笑着在碗里刮了一小勺米糊糊去喂宝儿,见她也吧嗒着小嘴儿吃得香甜,“咱们宝儿最大的好处就是吃东西嘴壮,给啥都吃啥的,瞧这小胳膊腿儿的多结实,一看就是个好养活的。”

    乡下对孩子最看重的就是好养活,在这种缺医少药的时候,孩子的夭折是最常见的事儿了,方氏自己生了七个就有两个没活成,荷花还打小儿就多病多灾的,所以她看着宝儿这么点儿就好吃好睡,长得壮壮实实的,就打心里觉得高兴。

    小秀也抿嘴笑着说:“可不是,这孩子也不怎么哭闹,天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跟那小猪崽子似的。”

    “去,哪儿有这么说自个儿闺女的。”方氏笑着嗔道,“咱们宝儿这是给爹娘省心呢,你是没带过那难养的孩子,你别看荷花现在机灵懂事儿的,小时候老难带了,三天两头就病歪歪的,那时候小还说不出自个儿哪儿难受,就蜷着身子在炕上哭,连哭都不像别人家那孩子哇哇地哭,哭得跟那小猫叫似的,哼哼唧唧地,让人听着就心里难受,后来总算是好起来了,可真是不容易。”

    “咋好好儿地说我咧!”荷花吐吐舌头说,“小时候的事儿我都记不清楚了,反正我现在好好儿的不就是了。”

    祝永鑫也插话说:“就是,孩子现在好好儿的就行了,以前那也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也翻出来说。”

    “我就也是一说,过去就过去了,以后都好好儿的就行。”方氏又喂了宝儿几口,见小秀吃完了,就把宝儿递给她抱着,自个儿赶忙地吃了饭。

    转天祝永鑫把郑大夫和博荣从城里接过来,直接先奔祝大姐家去了,先给把脉看了情况,说祝大姐身体的底子不错,虽说年纪稍微大了点儿,但是也用不着太担心,开了滋补和安胎的方子,一并都交给了傅先生,又嘱咐了平时需要注意的事项。

    之后到祝家看了女儿和外孙女,晚上跟祝永鑫一道喝酒的时候便说:“亲家啊,咱们两家认识这么久,又做了快两年的亲家了,有啥事儿我也就不跟你藏着掖着的直说了,博荣以后的前途,你家到底是咋打算的呢?”

    祝永鑫听了这话一愣,喝了口酒才说:“亲家,不瞒你说,这事儿我也问过博荣,不过他只说自个儿已经有打算了,让我不用担心,唉,孩子大了都有自个儿的主意了,而且他自己念书识字懂得大道理的,肯定比我这样只会种地的懂得多不是?他如今也当了爹,不是个毛头小子了,所以我寻思着他自个儿心里应该有数的。”

    郑大夫便干脆把博荣叫过来,打算问个清楚:“博荣,虽说我不是你亲爹,但是我就小秀一个闺女,也就把你当自个儿的儿子一样看待的,明年就是秋闱了,你自个儿心里倒是有啥打算,也说出来让我和你爹听听,虽说我们都没啥本事,帮不上你什么,可好歹也是比你多活了这么多年,也能帮你把把舵,或者说你说出来也让我们安心些不是?”

    博荣闻言道:“岳丈,您这话说得让小婿无地自容了,其实也不是我不跟家里说,只不过之前自己还在考虑。”说罢便把跟孙建羽的关系和今后的打算对祝永鑫和郑大夫大致地说了一下。

    郑大夫一直住在城里,对孙家如何还是有所耳闻的,听博荣这样说,倒也觉得还算是个不错的出路,不过还是谨慎地说:“博荣,按理说你选的这条路对你来说是很不错的,能被孙家瞧上也证明你的确是有本事的,孙家在咱们这边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本家在京城也有靠山,只不过我还是想嘱咐你一句,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能长久不衰的高门大户实在不多,总归都是会有荣辱衰败的,你自己要懂得分辨是非,不要只顾念同窗情谊,不要把自己陷得太深。”

    “嗯,小婿明白。”博荣陪着祝永鑫和郑大夫又喝了几杯酒,劝着他俩早早地歇下了,这才自己回屋去。

    小秀早就铺好了被褥,也把宝儿哄得睡了,见他进屋还带着酒气,就嗔怪道:“你还说去劝爹他们不要喝了,结果没劝住人家自个儿还跟着一起喝,若是明早起不来耽搁了栓子的童蒙礼可怎么好。”

    “爹和岳丈问我今后的打算,跟他们聊了会儿,就也喝了两盅,这么点儿酒还不至于有事儿。”博荣进屋一屁股坐在炕上。

    小秀下地去外屋兑了热水回来,让博荣洗了手脸,自个儿又另端了一盆给他洗脚,“那你今后有啥打算,是咋跟爹说得?”

    “不管我做什么打算,肯定都是把家人,把你和宝儿放在最前面去考虑的,我不求什么高官厚禄,只要家人都过得好,我就满足了。”博荣伸手把小秀揽在怀里,凑在她耳边呢喃着,手却已经有些不老实地摸进了她的衣襟儿里。

    小秀先是按住了他的手,喘息着说:“小心吵醒了宝儿……”但是回头见宝儿睡得正香,就也松了手直接把身子偎进了博荣的怀里。

第二百三十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童蒙礼虽说礼节并不繁复,但是农家的人都最是尊重读书的人,所以素来都很受到各家的重视,栓子更是鲜少没有人叫就起了个大早,茉莉把赶着改好的衣裳给他穿好,祝永鑫和方氏领着栓子到老宅子去拜祖宗牌位。

    栓子跪在祖宗牌位前磕了三个头,又分别给祝老爷子和老祝头、杨氏磕了头,最后给祝永鑫和方氏磕头,说自己一定好生念书,不辜负家里的期望。

    当然这些话也都是提前教好的,只为了走这样一个形式。

    拜过祖宗和长辈之后,祝老爷子也心血来潮地说要去学堂,结果老祝头就也要跟去,便一道送栓子到学堂去。

    学堂门口已经聚了七八家带着孩子的父母,有村儿里的,也有旁边村子慕名来的,都换得上了平时不舍得穿的干净体面衣裳,叮嘱孩子要好生念书之类。

    时辰到了书院打开大门,傅先生穿着身儿干净的长衫出来,引着所有的孩子到学堂里面,先跪拜了文昌帝君,又对孔子像叩首行礼,最后才是对着傅先生行拜师大礼。

    等所有的孩子都起身儿后,傅先生将书本一一发到他们手上,叮嘱他们要努力念书,认真学做人的道理,所有的孩子都认真地听了,然后又齐声说一定谨记先生的教导,蒙礼至此就算是结束了,还有几家没给孩子取大名的父母,围着傅先生让他帮着孩子起个名字,其余的人就只叮嘱了孩子好生听话,也就陆续地都走了。

    祝老爷子在学堂里转了两圈儿,又在外面溜达了一会儿,齐家村的这个学堂,若说起历史的话,怕是跟村里的齐家宗祠差不多的年岁了,当初似乎就是存了要长久使用的念头,所以都是石头垒起来又涂了泥墙的,几根合抱粗细的柱脚也十分的挺拔结实,屋顶上覆着灰色的瓦片,看起来十分的像模像样。

    老爷子看得不住点头说:“这房子盖得好啊,看着年头不浅了,还这么结实,看来这齐家村果然是个出读书人的好地方,不像咱们老家那群不懂事儿的老爷们儿,只顾着吃酒耍钱玩女人,村里的娃儿想读书都得去别的村儿,真是作孽呦!”

    “所以说我爹当初来到这儿安家,其实还是挺有见识的不是?”祝永鑫跟在一旁,抬手虚扶着老爷子,怕他腿脚不灵活再摔到自己。

    “有个屁的见识!”祝老爷子眼睛一瞪,“把自个儿亲爹扔在老家那么多年,我那会儿觉得自己是壮年丧妻丧子,是个孤寡到老的命呢,谁知道这小子闷声不吭的都有儿有女了……”

    老祝头在家素来是脾气比谁都大,但是唯独遇到自己亲爹就没了法子,只能由着他骂几句出气。

    几个人正往家里走,迎面就看见王寡妇红肿着眼睛,领着虎子脚步匆匆地往这边走,两下打了个照面祝永鑫忙问:“她王婶子,这是咋了?”

    “学堂里的童蒙礼都完事儿了?”王寡妇也顾不得回答祝永鑫,只着急地问。

    “是啊,刚才就都完事儿了,我是说咋没瞧见你家虎子,还打算等回家了问问栓子娘呢,你这是咋地了?”祝永鑫也奇怪地问,“咋来的这么晚啊?”

    “快别提了!”王寡妇伸手扯着袖子又擦了擦眼角,然后说,“我先把孩子送到学堂去,你回家让栓子娘别出门儿,我一会儿过去找她说说话。”

    祝永鑫见王寡妇这样,心里也就大概知道了,怕又是她婆家出了什么幺蛾子来刁难她们孤儿寡母的,但是他也不合适多说什么,就忙点头说自己会告诉方氏的。

    先把老爷子送回了家,祝永鑫到自家的时候,王寡妇已经进门儿了,正跟方氏坐在里屋抹眼泪。

    “虎子娘,你有啥事儿你就说,你坐下就哭,哭得我心里都怪难受的,这到底是咋了啊?”方氏一边扯帕子递给她擦眼泪,一边着急地问、

    “还不就是虎子他奶家,我今个儿一大早,给虎子换好了衣裳,领他去他爷奶家拜祖宗牌位,谁知道被他婶子拦在门口,说了一大堆难听的话,我……我寻思着今个儿赶时间也没工夫跟她废话,谁知道我越不说话她越是来劲儿,把我们娘儿们拦在外面,硬说虎子的爷奶都还没起身儿,说什么让我们在外头等着。”王寡妇扯着帕子擦着不断滚落的泪珠,“结果好不容易等她放我们进去了,虎子的爷奶居然说,他们早就知道今个儿是童蒙礼,还说一大早就在家里等着我领虎子去,问我为啥这么晚才去,是不是不乐意让虎子认他家这个祖宗,虎子他身子还在一旁煽风点火的……”

    “唉,你婆家素来都是那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来的跟他们生这个气。”方氏起身儿给她倒了杯水放在眼前儿,“再熬几年等香草嫁了,虎子也考出来了,到时候就有你享福的日子了。”

    “姐啊,你是不知道,若只有这点儿小事,我都受过这么多回了,我哪儿至于气成这样。”王寡妇似乎一想起这件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捏着帕子的手使劲儿往桌上一锤,“虎子听了他爷奶的话,就开口解释说我们早就到门外了,是他婶子拦着不许进去,说爷奶还没起来,所以才进来晚了,结果……”

    “咋,孩子说的话他们都不信?”方氏惊讶地问。

    “虎子他爷说,说他婶儿一大早就把老两口叫了起来,给找了过年时候的衣裳换上,说今个儿是虎子的童蒙礼,让等着他来磕头,就说他婶儿不可能还拦着我们不许进去,说是虎子撒谎,还说……说都是我教给孩子的……”王寡妇越说越伤心,垂头低声地抽泣起来。

    方氏起身儿帮她拧了个半干的帕子擦脸,又劝道:“唉,你那妯娌就是怕你家虎子以后跟她儿子抢家产分呢,不然也不会这么给你背后使绊子的,就那点儿小心思,除了你公婆还把她当个好人,怕是也没人瞧不出来了。”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男人死的早,拉扯这两个孩子我都已经没半点儿心思再想别的了,只盼着把闺女嫁个好人家,然后以后给儿子盖房娶媳妇,也算是我这个做娘的对得起他们了。”王寡妇抹着眼泪说。

    “好端端的说这话干啥,就算是当真要分家,那你应得的一份儿你为啥不要,就算死了男人可你也守了这么多年,还把孩子都拉扯大了。再说,就算你不为自己争,你也得为虎子争啊!”方氏稍稍扬声说,“难不成就由着你那妯娌这么欺负人啊?你放心吧,到时候如果真分家,我陪你去找里正,找齐家的族长,我就不信这事儿还就找不到个说理的地方儿了!”

    “我总寻思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王寡妇叹了口气说,“虎子爹生前就最孝顺,若是为了分家什么惹得他爹娘不乐意,他在九泉之下不知道会不会怪我。”

    “算了吧,他若还是个男人,在地底下看见自己爹娘和弟弟、弟媳这么对自己的妻儿,怕是更要难受的。”方氏拍了拍王寡妇的肩膀说,“你放心就是了,若真是闹到那一步,咱到哪儿也说得出理去,怕他们做啥。赶紧擦擦脸,我去弄个凉手巾给你敷敷眼睛,这样回去你家香草该担心了。”

    方氏说着就去井里打了一桶水,因为井打得极深,所以即便是三伏天,打出来的水也是沁凉沁凉的,这会儿的更是觉得冰手,赶紧拧了个帕子,让王寡妇敷在红肿的眼睛上。

    “说到香草,我还有事儿要求你呢!”王寡妇把帕子捂在眼睛上,凉得倒吸了一口气。

    “啥事儿啊?”方氏问,“咱俩有啥事儿还不能直说的?这么拐弯抹角的干啥。”

    “就是香草的婚事,她年纪也不小了,打从去年就开始说要给她说亲事,结果……”王寡妇说道这儿有些讪讪,见方氏的神色是明白了自己指的是什么,就讪笑着岔开了话,“所以我寻思着今年咋地也得找个合适的人家了,正巧前几天有媒婆来说亲,说的是赵家庄的一户人家,家里两个儿子两个闺女,大儿子和大闺女都成亲了,小闺女是老幺儿,给我家香草说得就是这家的小儿子,今年十八,比你家博荣小一岁,说是在学里念了两年书,识得几个字,会记账算钱的,就回家帮着家里干活儿了,去年他姐刚嫁出去,今年就开始张罗他的婚事了,虽说不是个啥多有钱的人家,不过听着说是家里人都不错,那小伙子身子壮实,干活儿也肯吃苦,我寻思若是当真这样,也还是挺不错的。”

    “赵家庄的人?”方氏听了就说,“那还不容易嘛,良子以前就是赵家庄的,这两年才挪到我家住,问他一准儿地知道,你等着,我给你把人叫进来去。”方氏说着就起身儿,趴着后窗户,朝在外面硝皮子的良子招呼道,“良子,进屋来,婶子有事儿问你。”

    良子听见把手里的活儿放下,洗了手进屋问:“婶儿,啥事儿啊?”

    方氏推王寡妇问:“你说说啊,是赵家庄的哪一家啊?”

    “我也没细问啊,就知道姓赵……”王寡妇一时间倒是也说不清楚是哪一家。

    “你这不是废话,赵家庄有一大半儿都姓赵呢!”方氏嗔怪道,“这还不跟没说一样。”

    良子倒是好脾气地笑笑:“婶子别着急,说说他家几口人,都有啥人,我兴许能想起来呢。”

    “媒婆说他家上头没有老人了,就是两口子带着两儿两女,花搭着生的,老大是儿子,老二是闺女,老三小子老幺又是闺女。如今老大和老二都成亲了,只剩一儿一女在身边儿,二儿子念过两年书,哦,对了,说是在庄子东头住的。”

    “那应该是赵老拐家了,他家男人是不是拄拐的啊?”良子又问。

    “好像是说了这么一嘴的。”王寡妇连忙点头。

    良子见她确定了是赵老拐家,面色就有些不太好看,嘴唇动了两下,似乎想说啥又犹豫了。

    方氏见状忙道:“良子啊,这屋里可都没外人,你这个婶子跟我可是十几年的交情了,你也知道她家香草拜了你叔和我做干爹干娘,你可得当咱们自家人一样上心,不藏着掖着的说话啊!”

    王寡妇看良子这样也担心起来,听了方氏的话更是连连点头,要不是看良子也是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了,都快扑上来拉着他的手说话了,“良子,好孩子,你知道啥赶紧跟婶子说,婶子就这么一个闺女,你可不能跟婶子不尽不实的。你放心,你说啥都出得你嘴,进的我耳,我绝对不跟外人说去。”

    良子挠挠头说:“其实我不是想瞒着婶子,只不过,我知道的也都是庄子里瞎传的一些话,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就是怕说错了啥话。”

    “你就先说了听听,知道是你听来的,我们也不会怪你啥!”方氏催促道。

    “我记得他家男人的腿,不是一开始就瘸的,似乎是三十岁上下才突然病了一场瘸的,那时候村儿里就有人说,说当初赵老拐的爹也是三十多岁突然病得瘸了,然后不到五十岁就没了,说赵老拐怕是也活不过五十之类的话,还说他家这样的毛病是家传的,代代的男的都这样,一到三十就得瘸……”良子说完赶紧又摆手道,“我当真只是听说的,赵老拐的爹我也没见过,到底是咋回事我可真不知道,只是听庄子里的人传的热闹罢了,婶子还是去查访查访,别到时候坑了香草妹子。”

    王寡妇听了良子的话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她二十多岁的时候男人病死了,最是知道这里头的苦处,所以对未来的女婿虽说不求家里有钱有势的,只盼着是个结实健康的,结果却偏偏被戳到了心口窝上,气得当时就摔了手里的帕子说:“那媒婆真是个好样儿的,还跟我说他爹是干活儿摔瘸了腿,说那家人身子骨都好的很,我呸,也不知道收了那赵老拐家多少钱,这么来坑别人家的闺女。”

    “你先别着急,良子也不过是听来的,再说没准儿也是那赵老拐家自己瞒着的呢!”方氏赶紧劝道,“就算当真是媒婆的过错,咱回了她自己再另外找就是了,别为了这事儿得罪了媒婆,那种人走家串户的,一张嘴跟刀片儿似的,若是得罪了她,在外头随便编排香草几句,咱到时候有嘴都说不清了。”

    良子也起身儿劝道:“婶子,你别太着急,我也只是听村里人说的这事儿,不过那赵老拐的腿,当真是病了一场瘸的,那时候我已经记事儿了,每天都能看见他家人出来倒药渣子,似乎吃了大半年的药,最后还是瘸了。不过我婶儿说得也有道理,媒婆那种人咱得罪不起,好在这回也没吃什么亏,以后多个心眼儿,多打听打听也是好的。”

    王寡妇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太激动了,抬手撑着头叹了口气道:“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这么折腾我,男人身子骨不争气,婆家又没一个省油的灯,一直严管着的闺女也不是个省心的,我咋就这么命苦。”

    方氏见这话说得越发不对劲儿了,赶紧摆手示意良子去忙吧,自己拍了拍王寡妇的手说:“你平时劝我的时候一套一套的,啥事儿一摊到自己头上就抓瞎了吧?日子都是一天天过出来的,别一有点儿啥事儿就想那么多,咱周围好几个村子和庄子呢,再说还有城里,咋地还给你找不出个合适的女婿啊?我也帮你多留意留意,其实我觉得咱们村儿的金媒婆人还不错,虽说是有点儿贪财,但是哪个媒婆不这样啊?好歹她跟咱们是一个村子的,再怎么样也不敢有啥瞒着骗着的,不然以后还咋在村儿里住?不如包个红包,让她帮着留意点儿,看看有没有什么年纪合适家里又踏实人家。”

    “唉,也只能这样了,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到时候更是要给人说闲话了。”王寡妇叹了口气说,“就依方姐的意思,我回去就包个红包去找金婆子说道说道。”

    “再着急也不差这两天,你看你眼睛又红又肿的,咋出去见人?”方氏又拧了个帕子给她说,“赶紧再敷一会儿,回家可别提这事儿了,虎子年纪还小,知道得太多对他也没好处。”

    “嗯,我知道了,时候差不多该做晌午饭了,你也忙吧我先回了。”王寡妇起身儿往外走。

    方氏又想起什么,追出去几步说:“去找金媒婆的时候先来叫着我,我跟你一起去,我是香草的干娘,这事儿我也得上心点儿不是?”

    王寡妇连连点头地走了,方氏叹了口气回屋,一边淘米准备做饭,一边寻思这婆媳关系什么的,也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先前总觉得自己对婆婆伺候得周周道道那么尽心尽力的,结果却还落不到个好处心里难受,这会儿跟王寡妇比比,又觉得自己身上的事儿到也不算得是什么了。

    这么寻思着,就惦记是不是该去老院子看看,打从过年的时候惹气,之后除了必须要回去的日子,都没再过去看一眼,虽说总打发孩子们过去,可也终究不是自己。这么寻思着焖上了高粱米,又去切菜准备做饭。

    吃过午饭,方氏找了个干净的包布,捡了昨个儿做的贴饼子装了几个,又拿了点儿郑大夫给带来的果脯,拎着包袱就往老院子去了,谁知到了却发现只有老爷子自己一个人在,她把饼子放在了外头的碗柜里,把果脯直接给了老爷子,坐下跟老爷子说了会儿话,只知道老祝头和杨氏出去办事儿去了,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儿。

    方氏坐了一会儿见老爷子似乎有些困乏,就也起身儿告辞了,寻思既然过来了一趟,便去后头的老四家坐会儿,进屋见老四也没在家,林氏正坐在炕头上做活儿,大毛和二毛两个小子在炕稍比划着摔跤,她一屁股坐在炕沿儿上,把两个小子都楼过来稀罕了一下,然后才放他俩下地说:“去西屋玩儿去,我跟你娘说话。”

    大毛和二毛都扭头去看林氏,见她点头了这才下地穿鞋跑去了西屋。

    “你家两个小子倒都是听话的,不看你说话都不敢过去呢!”方氏羡慕地说,“可不像我家博宁和栓子,从小儿就皮猴儿似的,怎么说都是耳边风,也幸好没创出什么祸来。”

    “我家这俩也皮着呢,现在看着老实也都是孩子他爹打出来的,一直就说孩子得严着管,尤其是男孩儿,从小不好好管教以后难免要闯祸的。”林氏朝西屋看了一眼,“你可不知道老四下手又多狠,打大毛打得鬼哭狼嚎的,把二毛也吓得不轻,哭得爹娘在前院儿都听到了,赶过来看是咋回事儿,可是把我给心疼坏了。”

    “唉,我家栓子我是没舍得打过一巴掌的,你二哥也不太管孩子的事儿,倒是被荷花给打过一顿,虽说的确是栓子的错,可也把我心疼得够呛,都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谁的孩子谁不疼啊!”方氏也点头说,“不过我觉得老四也就是为了他三哥的事儿得了教训,觉得孩子就得打小儿管得严些,俗话说小错不管酿成大祸,倒也是这个道理呢

    “那倒是,打过那一次之后,两个小子如今听话多了,不过我也跟老四说了,以后可不许随便打孩子,这么小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若是打坏了后悔可来不及了。”林氏说着咬断了手里的线,又换了个颜色重新穿针引线,继续绣着手上的物件儿。

    “那是自然的,让孩子有个教训就是了,哪儿能下狠手打呢!”方氏这才注意到林氏绣得是大红底儿的枕套,旁边儿的笸箩里已经放着一只绣好的,忙伸手拿过来看,果然是鸳鸯戏水的花样儿,心里知道这定然是给自家茉莉准备的,果不其然,林氏见她端详就笑着说:“虽说茉莉秋天里才成亲,不过老四说,如今大哥家屋里也没个女人,也没有个闺女的,他们叔伯家要出的两套行李,让我就提早点儿都给做出来,我一寻思也是,看大哥的样子,今年怕是也不可能再娶个进门来的,所以就赶早不赶晚的,做一点儿是一点儿。”

    “可真是让你费心了,你的手艺一直都是没话说的,瞧这鸳鸯绣得跟活的一样,若是我家荷花能学得你的一半儿,我可也就是省心了,偏生那个丫头就是定不下心来,宁可去鼓捣种地也不肯学针线,真是拿她没法子。”方氏看着林氏的绣工就不由得眼馋,当初让荷花跟着林氏学了一阵子,本来都绣得稍微有些模样了,结果后来到底还是半途而废了,她又素来不爱逼着孩子做事儿,拖着拖着就又是不了了之了。

    “嫂子还跟我客气啥,这不都是应该应分的嘛!”林氏手里的活计不停,还能跟方氏说话,倒是两边都不耽误。

    方氏便一边帮她劈丝线一边闲聊,说着说着就把话题扯到了香草的婚事上,林氏听了这话忽然说:“嫂子不说这个我还没想起来,我今年初二回门的时候,我娘还跟我说,我们屯子里有个不错的后生,想要说亲事,问我咱家有没有合适的闺女,那时候你家茉莉还没说定婚期,芍药年纪又小,我就也没多寻思,不过那后生除了家里不富裕,别的倒是挑不出什么大毛病的,若是王嫂子有这个意思,我就回家去给问问,或者领她去看看都行。”

    “还有这么凑巧的事儿,那我去找她问问看,若是当真能成,到时候你可就是大媒了!”方氏忙打听那后生的详细情况。

    “说来那后生也是个命苦的,他娘生他妹子的时候难产没了,结果他妹子也没站住就跟着去了,他爹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了,因为家里不富裕,寻思出去干活儿赚钱给他娶媳妇,结果不知去了哪家的窑里帮工,做了大半年的时候窑里出事儿,塌了半边儿的窑,直接给砸得吐血了,抬回家没用上半个月就撒手走了,倒是花了不少钱求医问药的……”林氏说着也有些叹气,“反正就是个命苦的娃儿,家里这样个情况,谁来给说媒都摇头。”

    方氏听了这情况不由得皱眉头,有些犹豫地说:“这娃儿的命可真是不好,该不会是个命硬克亲人的吧?”

    林氏闻言呀了一声,赶紧说:“哎呀,嫂子,我可没想到这么多,只是刚才突然想起来的,若真是那样儿可是不行,你就当我没说算了。”

    “反正我也去问问看,看香草娘是个啥意思,你若是啥时候回娘家,也帮着留心点儿就是了,不管怎么说香草那孩子也认了我做干娘,我也不能让人家孩子白白地叫着,得多上心点儿才是。”方氏赶紧摆手让林氏别多心,“其实这命不命的真是说不好,兴趣配了个对的人就转了命了,你看大姐不就是,当初嫁得风风光光的,十里八乡没有闺女不羡慕的,结果嫁过去没有孩子,到底还是受气的,也亏得大姐是个心里开阔的,若是换个心窄的,怕是早就憋屈死了,如今你瞧,先是嫁了个好男人,如今连身子都有了,可不就是转了运。”

    “那是的,所以说成亲都得掐算八字儿的,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总是有道理的。”林氏也连连点头。

    方氏从老四家里出来,回家的时候就顺路去王寡妇家看了一眼,见她这会儿已经心气儿平复了,便说起林氏刚才说的那个后生,把情况一五一十地都说了之后,便又跟王寡妇说:“我也只是听着就来跟你说一声,老四家的说,若是你觉得想去相看相看,她就陪你往她娘家走一趟,我是怕那后生是不是命硬,不过这事儿有时候也说不好,还得看你自个儿的意思了。”

    “方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上心,其实若说什么命硬克人,当初我不是也被人骂我克夫,唉,若当真是人好,到时候找人给掐算掐算看合适不合适就是了,我家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王寡妇说,“若是老四媳妇啥时候合适,我就跟着过去看看,我只求是个老实人,能对我家香草好,踏踏实实干活儿就行。”

    “这回这个后生,是老四媳妇的娘家说人品不错的,不然我也就不跟你说了,你也别太急,像是巴不得赶紧把闺女嫁出去似的,多打听些人,好生挑一挑,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尤其香草还生得那么个俊模样,不能委屈了孩子不是?”方氏拍拍王寡妇的手说,“我也多帮你打听着,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做饭了。”

    方氏从王寡妇屋里一出来,就见香草站在灶间正在切菜,见到她柔柔地叫了声:“干娘!”

    “诶,做饭呢?”方氏笑着说,“趁着还没出门子,多帮你娘干点儿活。”

    香草的脸颊顿时涨红了起来,扭捏地说:“干娘这说的是啥话啊!”

    “这丫头脸皮儿还是那么薄。”方氏夸完又想起香草喜欢博荣的那件事儿,又觉得自己这话夸得实在有些言不由衷,脸上顿时有些讪讪的,忙说,“我得赶紧回家做饭了,今个儿晚上博荣要回城里,说要早点儿吃晚饭,我都差点儿给忘了,我先回了。”说罢就急忙地走了。

    到家一看小秀和茉莉已经把晚饭做得差不多了,栓子正缠着荷花说在学堂里的事儿,“姑父比二姐好多了,一点儿都不凶,对我们说话都很和气的……”

    “昨个儿不就告诉你了,不能叫姑父,以后要叫先生。”荷花一边捣蒜一边纠正道。

    “大姑说了,在学堂里叫先生,不在学堂就叫姑父。”栓子得意地晃着脑袋,“大姑比二姐辈分高,所以我应该听大姑的对不对?”

    “好,这回算你对行了吧?”荷花笑着说,“学堂里都教什么了?那么多人一起念书喜欢不?”

    “人多倒是热闹,不过教的都是二姐教过的东西,念着没意思死了,我早都会背了,他们还都念得磕磕绊绊的。”栓子嘟着嘴道,“虎子哥今天也不知是怎了,一直没精打采的,跟他说话他也不知道听没听见的样子。”

    “就算是都念过的东西,先生教你也得好生听着,跟着先生学里头的意思,大姑跟我说过了,说这两天先先让你跟着大家一起念书,等过两日大家互相都熟悉了以后,先生会单独考你和虎子,看你俩在家都念了多少书,到时候再单独的给你俩讲。”荷花安慰栓子道,“在学堂里要好好跟别的娃儿相处,有啥事儿找你二哥或者博源哥,不过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学里跟人打架,我可是要生气的。”

    “这些娘都嘱咐好几遍了,干嘛说的我天天跟人打架似的。”栓子的嘴又撅了起来。

    荷花把捣好的蒜泥盛出来放在碗里,捏捏他的嘴说:“再撅都能挂个油瓶子了,赶紧去收拾桌子准备吃饭。”

    晚饭的时候博荣又问了栓子几句学里的事儿,又嘱咐他:“既然过两天先生要考校你,那这两天就好生温书,别到时候自己念过的东西都答不上来,不过就算能答上来也不能得意忘形,傅先生是有大学问的人,好生地跟先生学念书,学做人。”

    博荣如今做了爹之后,稳重劲儿日渐增长,所以比起荷花来说,更多了几分家长似的威严,栓子老老实实地点头一一答应着,却是不敢像在荷花面前那么嬉皮笑脸了。

    晚饭后,祝永鑫趁着天还没黑,赶车要送郑大夫和博荣回城里,全家出门去送郑大夫,方氏看看天色说:“不如你就在亲家家里歇一晚,明天再回来就是了,这么晚赶路不安全,上次……”

    祝永鑫忙打断她说:“上次是意外而已,提那个做什么。”

    方氏闻言不好再说什么,好在郑大夫接话道:“博荣娘说的没错,就在我家住一夜,正好咱俩还能多聊聊,我就一个人,你还有啥可顾忌的不成。”

    祝永鑫见郑大夫也这么说,这才点头应了,三个人上车往城里赶去。

    因为吃饭有些早,方氏闲来无事,便翻出个做了一半儿的鞋垫儿,用个包袱皮儿卷了,夹在腋下往祝大姐家去,寻思坐着说会儿话,再顺手做做活计。

    谁知道进门就听见杨氏的声音,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挑帘子进屋招呼道:“娘,您也在大姐这儿啊!”

    杨氏见有人进来,忙抬手抹去了脸上的眼泪,方氏惊讶地看着她,不知道这又是出了什么事儿,忙又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祝大姐。

    祝大姐有些无奈地回了个眼色给方氏,然后招呼她说:“正好你过来了,也帮我劝劝娘,为了博凯伤心也不知当的了,那小子现在主意正着呢,这个年纪又正是愿意跟人对着干的时候。”然后又扭头有些埋怨地对杨氏说,“娘,你何苦这会儿去招惹他,白白惹得自己生气。”

    “我这不是今早看栓子来给我们磕头,说是要去念书了,我就想起来,当初博凯也是这么大的时候,穿着身儿簇新的衣裳,来给我和你爹磕头,说是要去学里念书,还说以后要中举、做大官儿,给我和你爹享福呢……”杨氏说着就又开始抹眼泪,“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咋就越走越歪了呢!”

    方氏听了是这事儿,顿时就觉得自己真不该进屋来,但是既然来了又不好一句话不说地就这么离开,只好硬着头皮坐下来也劝道:“娘,博凯打小儿就是样样拔尖儿,不管是在咱家还是在咱们村儿里,除了举人老爷家的公子,他学问本事都不输给旁人,所以那会儿因为那事儿不能再去科举了,那是多大的打击啊,就算是个大人怕是也一时半会儿顺不过来劲儿,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孩子,结果没多久大嫂又去了,他一时间想差了心思也是有的,咱慢慢儿地劝导着,总会有想明白的一天的,太着急了反倒是把孩子越推越远了不是?”

    祝大姐也忙点头说:“就是,娘,老二媳妇说得没错,博凯连着遭了那么两个打击,若是半点儿事都没有,那可不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了,他如今这样,也是说明他是个重感情的孩子,过两年年纪大些越发懂事了,也就知道这些事儿其实跟咱家没关系,就也能记得家里亲人的好处了。”

    杨氏绞着手里的帕子,半晌才长叹一声说:“那可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啊,不知道我这老婆子还能不能活着瞧见了。”

    祝大姐和方氏又劝慰了一会儿,方氏听得灶间有人踱步的声响,估摸着时候也是不早了,便起身儿去扶杨氏道:“娘,时辰不早我送你回去罢,大姐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昨个儿刚找大夫来给把脉,说是要多歇着呢,有啥事儿等抽空再来说。”

    杨氏一听说找大夫把脉,顿时又担心起祝大姐来,起身儿问:“找啥大夫?大姐儿怎么了?”

    “娘,没事儿,是老二媳妇寻思我这么大年纪了才是第一胎,怕我辛苦,特意去城里接了她家亲家来给我把脉,开了副安胎的方子,你别担心。”祝大姐一直跟方氏关系不错,所以跟杨氏说话的时候,话里话外的也都有些替方氏表功的意思。

    杨氏对女儿的话倒是从来都买账的,顿时觉得方氏考虑的很是周到,主动拉着方氏的手说:“我倒是都没想到这一茬,还是你心细。”

第二百三十一章 秋收后嫁女

    今天白天突然得知了好友去世的消息,从高中就开始的朋友,如今还是花一样的年纪,过年的时候还在跟我聊男友和以后的生活,就这么让人措手不及地离开了。一整天都把自己埋首在码字中,不想让脑子空下来,不想让手停下来,因为怕一停下来就会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就会忍不住的掉眼泪,真的,也许只能说,愿她一路走好,希望下辈子还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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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天还没热起来,王寡妇来找方氏说想去林氏娘家看看那个后生,方氏自然没有别的说得,跟林氏约好了日子,便陪着王寡妇一起过去相看。

    看过之后连方氏都不得不说,抛开家世不提,这个后生倒是个不错的,看王寡妇似乎也挺满意的样子,回来的路上便私下里问她:“你当真觉得这个不错?”

    王寡妇点点头说:“我觉得那后生挺憨厚的,而且瞧着也壮实,看他家的地也都收拾得齐齐整整的,家里也都干干净净的,咱们这回可是突然过来的,谁也不知道,他更加不会是提前准备的,所以我觉得还是挺好的。至于说什么父母都没了,要我说这样还更省心,小俩口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我自然是不会给他们添乱的,也省得什么公婆妯娌一大堆的闹心。”

    方氏听了这话也明白了王寡妇的意思,她是受够了婆婆和妯娌的苦,所以觉得要给香草挑个家里事儿少的人家,虽说觉得她这样的想法稍稍有些过头,不过又觉得刚才那个后生当真人不错,就只说:“今个儿不是把八字问来了嘛,先找个人去给算算,如果没啥问题咱们再找人去透话儿。”

    王寡妇摸摸揣在袖子里的字条,也点点头说:“还是你的主意好,咱们自个儿先偷着去算算,若是不合就干脆别说开了,免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我回去就找人给算。”她回去之后果然也没耽搁,让荷花给写了个香草的八字,直接便去找人掐算姻缘,而且还不放心地连找了三个人,最后算出来的都是八字相合,姻缘天定,她也终于放下心来,托林氏给娘家那边递了消息,那个小哥儿到也是个上道的,很快就找了个借口,跟着林氏的娘家哥哥到齐家村,远远地看了香草一眼,回去之后便央告了媒婆来提亲。

    双方换了草帖之后,两家都没什么钱粮,倒是都办得省事,只按照礼俗备了喜饼、茶饼等物件,换了定聘之礼。

    谁知道这边前脚刚敲定了婚事,王寡妇的婆家后脚就闹上门来了,堵着王寡妇家的大门破口大骂,什么不敬公婆、不守妇道的话,什么难听骂什么,等方氏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他家已经开始在砸门了。

    方氏看着他家人多自己也不好上前,只好去找了里正过来,先把事情压下去再说。

    里正到了之后,王寡妇婆家还是不依不饶地叫骂,大半天才被压制了下去,里正皱眉问:“这吵吵嚷嚷的是要干啥?”

    王寡妇的嫂子郭氏指着大门道:“里正,您来了正好给评评理,我家妯娌不经过家里公婆的同意,就把香草的婚事给敲定了下来,你说哪儿有这样做人媳妇的,家里老人等孙女的定聘礼都下完了,这才知道孙女儿定亲了,她就打发虎子来给送了喜饼和果子,你说有这样做媳妇的没有?”说着又白了方氏一眼,“还有那些个在背后挑拨撺掇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氏没睬她,只上前去拍门道:“香草娘,你出来吧,里正来了,咱趁着这个机会把事儿都说个清楚明白,也省得有些人为了点儿小钱儿就不知道怎么糟践人好了。”

    郭氏顿时跳脚道:“你说谁呢你,你他|妈|的说谁呢?”

    “我没指名道姓的,你咋就那么脸大的非要自己贴上来?”方氏斜愣她一眼,“当着里正的面儿嘴里都没干没净的,也不知道谁家教出来的闺女。”

    “你……”郭氏被噎的胸口一闷,叉腰指着方氏就要骂回去。

    里正喝了一声道:“有完没完?当我是摆设啊?”

    郭氏被他训得一缩脖子,她可没有跟里正对着叫板的胆子,只好喃喃地说:“哪儿能啊,我、我这不是一时气愤嘛,可不是冲着您的。”

    里正瞥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你若是冲着我还反了你呢!”

    王寡妇红肿着眼睛出来开了门,但是却堵在门口道:“里正,我是一个寡妇,我守了这么多年,家里从没进来过别的男人,若是想说理,咱去祠堂说吧!”

    “嗯,你说的也有理。”里正顿住了脚步,也觉得虽说人多,但是这么进个寡妇家的确不好,转身背手就朝祠堂走去。

    郭氏没好气地看了王寡妇一眼,冲她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呸,不要脸的臭|婊|子。”

    虎子忽然疯了似的从院子里冲出来,一头顶在郭氏的肚子上嚷道:“不许你欺负我娘,不许你欺负我娘!”

    郭氏猝不及防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抱着肚子不住地呻吟道:“哎呦,疼死我了,你这个小野种,你敢打人……你……我跟你没完……”

    虎子上前就要踹她,嘴里还嚷:“你才是野种,你才是野种!”

    方氏上前搂住虎子往后拉,但是那小子上来了犟劲儿竟是有些拿捏不住,王寡妇也上来扯住儿子斥道:“这是大人的事儿,你赶紧回屋温书去!”

    连拉带拽地把虎子弄回屋里,让香草好生看着,王寡妇怕香草弄不住他,干脆直接把他锁在了东屋里,自个儿揣了钥匙跟方氏匆匆地赶到了祠堂。

    郭氏这会儿已经被人架着送到了祠堂,她男人也阴沉着脸在一旁站着,王寡妇的公婆也都到了,方氏陪着王寡妇一进屋,这几个人都恶狠狠地朝她们看过来,方氏伸手握住了王寡妇,示意让她不要自己乱了分寸,就陪着她在她婆家人对面坐了下来。

    里正习惯性地用力咳嗽了两声:“咳咳,到底是咋回事儿,闹成这样子像什么话!”

    王寡妇的小叔子阴沉沉地开口说:“里正,我大嫂都没跟我爹娘知会一声,就给我侄女香草订了亲事,我家只是要讨个说法,她紧闭着大门不让我们进去,也不让我们看香草,您说这样是不是太过分?”

    里正闻言点点头,转身看向王寡妇说:“如果真的跟齐小顺说得这样,可当真是你做的不对。”

    王寡妇很是气愤地指着齐小顺说:“里正,您只听他们这么说,您咋不问问我为啥要瞒着他们给香草定亲,那是我的亲闺女,难道我能害她不成?”

    “你就是要害她,你这个扫把星、克夫命,我儿子就是让你给克死的,你如今还来祸害我孙女儿……”王寡妇婆婆突然激动地骂道。

    里正朝齐小顺瞥了一眼,他马上按按他娘的肩头说:“娘,你别着急,别气坏了身子,里正在这儿会给咱评理的。”

    “自从我男人死了之后,我自个儿关起门来过日子,我公婆没给过我一个铜板,我就靠着家里以前的一点家底儿和平时给人缝缝补补赚钱,把两个孩子都拉扯大了,如今香草到了说人家的年纪,他们倒是瞧着孩子出落得不错,便开始动那些个脏心烂肺的念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把我家香草送到城里去给个四十多的老男人做妾,我呸!”王寡妇指着婆家人骂道,“我自个儿拉扯大的闺女,没借你家一个铜钱的光,现在想起来拿长辈的身份压我了?想来祸害我闺女了,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

    “你、你别含血喷人……”齐小顺有些磕磕巴巴地说,“谁、谁要祸害香草了,祸害香草的是你,给她说了个家里一穷二白的小子,克父克母的命,你还好意思跟我家吵?”

    里正被他们吵得头晕,摆手示意他们都别说话了,扭头去问齐小顺的爹娘:“你家老大死了之后,你们真的再没给老大媳妇钱粮?”

    齐小顺的爹吭哧了半天说:“她也没伺候我们,现在都是老二和老二媳妇伺候我们……”

    “她没伺候你们,那你们孙子孙女就也都不管了啊?”

    里正话音未落,方氏就接言道:“齐叔,您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咋说瞎话都不带脸红的呢?是香草娘不伺候你们还是你们不让人家伺候?你家老大死了之后,前脚出殡后脚回家就说香草娘命不好,把他们孤儿寡母的都撵出门去,现在你家老二和老二媳妇,还不都是靠着你家的那些祖产过日子,他俩是伺候你们还是靠你们养着,这话可得说个明白是不是?都是乡里乡亲的住着,谁家不知道谁家的底细啊?平时也就罢了,当着里正的面儿,在这齐家宗祠的院子里,齐叔你说这样的话,也不怕以后被祖宗怪罪吗?”

    齐叔被方氏说得老脸通红,别过去头不再开口,王寡妇的婆婆见状似乎想开口,但是一抬头对上里正的眼睛,顿时又心虚地挪开了视线,半晌也没吭哧出来半个字。

    郭氏见公婆都不吭声了,她却还是不甘心地叫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这儿能有你说话的份儿?你刚才没看见她家那个小杂种对我又打又骂的?你还向着这个婊|子说话,以后被她把你男人勾|搭到被窝里了你都没处哭去……”

    方氏没什么表情地一言不发,只淡淡地朝里正扫了一眼。

    里正恼火地拍了拍桌子,气得指着齐小顺骂道:“你平时怎么管教媳妇的?在我面前都这副德性,平时还指不定怎么泼妇了吧?”

    齐小顺被说得脸上一讪,扒拉了郭氏一下压低声音说:“你少说几句。”

    里正见状也大致明白了到底是咋回事,起身儿道:“自古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行定聘之礼,香草爹不在世了,有她娘做主许了人家,如今已经行了定聘大礼,自然就是正儿八经地订了婚事的,哪儿能再有随意违反婚约的道理,行了,你们以后少整事儿了,我可没空天天跟你们扯皮,都散了吧!”

    方氏在王寡妇身后推了一下,示意她趁机赶紧说分家的事儿,王寡妇犹豫了片刻,抬头看着婆家人的嘴脸,想起香草和虎子,一咬牙起身儿道:“里正,当初从我嫁进来之后就一直是全家一起过,后来我男人死了我更是没提分家的事儿,但是如今我家香草要出嫁,虎子也进学堂念书了,再加上如今已经闹成这样,还是请里正帮我们把家分了吧!”

    这话一出口,齐小顺夫妻都跟要疯了似的,就差冲过来打人了,但是里正没开口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满屋子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里正,等着他说句公道话。

    里正在心里掂量了半天,最后斟酌着开口道:“虎子娘这话说得也是在理的,毕竟她一个人拉扯着孩子长大也不容易,更何况还有虎子这个儿子在,要分家也是合情合理的,不过因为她男人死的早,平时在公婆身边伺候的也少,所以分到多少,还是得好生合计合计才行的。”

    场面顿时就有些乱套,说里正不公道的、骂王寡妇的、还有骂方氏多管闲事的,顿时乱做了一团。一直折腾到快到傍晚的时候,分家的事儿才算是敲定了下来,王寡妇家里没有劳力,只有她一个女人也没法种地,但是虎子以后总是要长大的,不管以后是念书还是回来种地,里正还算公允地做主把老两口的地分了三成给王寡妇,又让老俩口给齐寡妇二十吊钱,自此就算是彻底分家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管不到谁了。

    疲惫不堪地从齐家宗祠里出来,方氏和王寡妇几乎都快是互相搀扶着了,茉莉和荷花早就得了消息,不好进祠堂里头,所以一直在外头守着,见二人出来,赶紧上前问咋回事,方氏也来不及跟她俩说啥,忽然想起虎子还被王寡妇锁在家里,赶紧催她快回家,又怕她婆家又找麻烦,便又强撑着把她送回家,开门一看,虎子双手抱膝蜷缩在里屋门口,已经哭累了自己睡着了,王寡妇忍不住地心疼,但是想到如今自家有了一块地还有了二十吊钱,闹成这样也算是值得了,心里欣慰之余又觉得一阵悲凉,原本该都是一家人的,偏生闹成如此,怕是以后真的像里正说得,桥归桥、路归路,连半分情份都被消磨光了。

    方氏从王寡妇家回到家,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累得歪倒在炕上不愿起来,不住地叹气说:“都是一家人如何会搞成这样,哪怕是不顾念婆媳的情分,那还有他们的亲孙女和孙儿呢,唉,真是……”

    祝永鑫铺上了被褥,过去问:“你自个儿换衣服去睡呢还是我帮你换?”

    “我这儿正闹心呢,你还有心思逗闷子。”方氏气恼地捶了他胸口一下。

    “我看你心情不好,想要伺候你一下倒还是错了?”祝永鑫笑着说,“好了好了,都是别人家的事儿,现在不是也好好儿地解决了嘛,为这个气到自己就不好了。”

    方氏起身儿换了衣裳,钻进被窝里忽然说:“唉,若是比较起来,你娘还算是个不错的婆婆了。”

    祝永鑫闻言脸上一黑,咳嗽了一声道:“越扯越没谱了是不是?拿我娘跟那种人去比?”

    “好了,算我说错话了!”方氏赶紧收回自个儿的话,伸手拉着祝永鑫道,“我是想啊,我以后可不能做个恶婆婆,而且得尽量一碗水端平了,不然咱家三个小子,到时候都有了媳妇之后,肯定也要闹得家里没个消停的。”

    “净瞎寻思,累了就赶紧睡吧!”祝永鑫给方氏盖好了被子,吹了屋里的灯出来,正好见栓子和博宁还围在西屋里问今天到底咋回事,便进屋咳嗽了一声道:“都这么晚了还吵吵啥,都赶紧睡觉去,你们两个明天还得去学堂呢,迟到了先生可是要打手板儿的。”

    两个小子都赶紧下炕要溜,祝永鑫忽然回头加了一句:“以后你俩要是敢娶个不靠谱的媳妇回来气你娘,看我咋收拾你俩!”

    博宁和栓子闻言都是一愣,茉莉和荷花也没想到祝永鑫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两个人都努力憋着笑,但是看见两个小子一脸错愕的样子,又实在是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祝永鑫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劲儿,赶紧遮掩地喝道:“还不去睡觉!”看着两个小子撒丫子跑了,才回头看看茉莉和荷花,又清了清嗓子说,“咳,你俩以后也要好好孝顺公婆,知道不?”

    两个闺女都笑应着,等祝永鑫出门了之后,才都笑得滚倒在炕上不住地揉肚子。

    王寡妇家的事儿闹过了之后,方氏就总觉得自家今年似乎少做了点儿什么事儿,但是一时间又没想起来到底少了什么,自己别扭了好几天忽然想到一件大事儿,赶紧去问荷花:“荷花,今年咱家咋弄那蜜渍的甸枣子啊?”

    荷花正在写字的手一顿,扭头说:“今年八品斋的陶掌柜没来订货,我就也偷懒了没做,等明年重新联系了买家再说吧!”其实在之前孙建羽说出那对头人是八品斋的时候,荷花就知道着蜜渍甸枣子的事儿要黄了,她原本也想过要不要自己主动重新联系别家,但是后来又觉得这么着急地找下家,一来未必卖得上价钱,二来也容易被八品斋的人打击报复,既然孙建羽说等秋天的时候就能彻底把八品斋解决掉,不如今年就先歇一年看看情况,所以陶掌柜没来继续订货她一点儿都没奇怪,也没有着急地去找别的出路。

    方氏以为又跟油炒面、核桃糖一样,被别人家学了去做,所以人家就不买自家的了,很是遗憾地说:“唉,原本倒是个不错的营生,可惜又是做不到几年就没得做了,看来还是安安稳稳地种地最踏实,不吃糖不吃冰水也不会咋样,但是是人就得吃饭不是。只盼着这个蘑菇的营生能多坚持几年,好歹让我把你的嫁妆也攒出来再做不下去也好。”

    “娘,你就别操心了,油炒面做不下去还有甸枣子,甸枣子做不下去还有蘑菇,至于以后,肯定还有别的营生能做的,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忙活大姐的婚事,婚事可就定在秋收后不久的时候,人家蒋家的田都有佃户,用不着自己秋收,咱家可是还要秋收的,到时候一忙起来可就没有现在这么空余了。”荷花直接转移了方氏的关注焦点。

    “对对,你大姐的婚事是最要紧的,也不知道那丫头的喜帐绣得如何了。”方氏倒是立刻就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扭头看看炕上的东西,起身儿去找茉莉了。

    荷花却是搁下了手里的笔,看着炕上只剩一点儿还没绣好的喜帐,似乎压根儿没觉察出来有多欢喜,总觉得似乎要失去了一个亲人似的。当初博荣成亲自然是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即便是娶了媳妇进门,也总归是住在一处的,但是茉莉这回却是要嫁出去,直接变成了蒋家的媳妇,即便是蒋家对她再好,也没有过了门的闺女时常回娘家的道理,以后怕真是要聚少离多了。回想起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似乎早就习惯了身边有一个嘴硬心软的大姐,习惯了时不时地被人挤兑两句,习惯了那些吵架拌嘴的小日子,突然间有一种自己要失去她的失落感。

    她想到这儿忽然回身提笔画了两个小女孩儿,个子高挑的是茉莉,矮矮瘦瘦的是自己,茉莉皱着眉头似乎在数落着什么,却很是温柔地给自己吹着受伤的手掌。

    “呦,这是画得啥啊?”茉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过来。

    荷花赶紧转身挡住说:“没画啥!”

    “还怕人看?那我还偏要看看是什么!”茉莉自然是不肯放弃,到底仗着自己个高抢到了那张纸片,看着上面的图,忽然间面上的表情都柔和了起来,伸手把荷花揽进了自己怀里,半晌后才抽了抽鼻子说,“傻丫头!”

    人似乎永远都是这样,越盼着某天快点儿到来,就越觉得日子过得太慢,但是越不希望某天的到来,日子却又像是套上了四匹骏马的车子,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荷花以前总觉得一年年过得缓慢,觉得自己为什么还不快些长大,但是今年却好像按了快进的光盘,一眨眼就到了快秋收的时候。茉莉的嫁衣、喜帐、陪嫁的妆奁被褥都已经准备妥当,方氏一时间没什么可忙的,似乎顿觉失落,天天在家里外的收拾,弄得比过年还要干净几分的样子。

    茉莉也比以往沉静了许多,说话办事也都不似以前那么急急火火,对家人说话更是温柔了许多,也不知是祝大姐教导有方,还是她觉得马上要出嫁,心里着实不舍的缘故。

    不过每个人的心思很快就被忙碌的秋收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因为今年多买了一块地,所以秋收的任务更加繁重,茉莉就要出嫁,所以方氏不让她再去地里抛头露面,让她和小秀在家看着宝儿,做些做饭送饭的活计,城里和村里的学堂都放了秋假,让学生们回家帮忙秋收,连着忙了七八天,每晚都是把自己丢到炕上挨到枕头就睡熟了,倒是让家里人都少了许多伤感的念头。

    最后两日方家的大哥和二哥都来帮着秋收,荷花姥娘也过来看了看茉莉,带着两个外孙女儿睡了两晚,又留下了一对儿金钏子给茉莉压箱底儿,茉莉几次推辞不过,含着眼泪收下了这份儿沉甸甸的心意。

    八月十五这日是在老宅子过的,全家吃过晚饭,祝老爷子忽然说:“这是茉莉最后一次在家过八月十五了吧?”

    一句话把茉莉的眼泪顿时勾了出来,她猛地一低头,两颗泪珠滚落在衣襟儿上,晕开了两朵湿润,方氏也有些心里不是滋味地扭开了头去。

    祝老爷子伸手把茉莉拉到自己身边,长出了一口气说:“祖爷没啥本事,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添不了什么嫁妆,你心里别埋怨祖爷。”

    茉莉抹着眼泪说:“祖爷说的是啥话,你的身子硬硬郎朗的,就是给我最好的嫁妆了。”

    杨氏赶紧插话说:“爹,你的那份儿添妆孩子爹和我早就给你备下了,大过节的快别招孩子抹眼泪了,就算是嫁出去了也能常回来看你呢!”

    “是,是,我多活几年,等茉莉抱着儿子回来看我呢!”祝老爷子笑呵呵地说。

    茉莉被说得脸上一红,顿时低头不语。

    从老院子赏月吃了月饼之后,荷花一家趁着月色回家,结果走到半路也不知哪里来的一片乌云,不但遮住了月亮,而且还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细雨,方氏的心头更是觉得有些难受,虽然以往也跟着忙活梅子的婚事,当时送亲的时候还劝杨氏不要哭了,如今轮到自己身上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种要把自己贴心的闺女送给比人家做媳妇的揪心感受。即便对方家世再好,女婿人品再佳,也都还是免不了那种心里空空地没个着落的感觉。

    大婚的日子定的是八月十八,十六这日一大早,方氏便催着博荣和良子换上簇新的衣裳,胸前戴上绸子扎的红花,叫上村儿里请来帮忙的小伙子们,吹吹打打地押着十车嫁妆往蒋家去送,前面的四辆车上捆着屋里的家具摆设,都是祝永鑫亲自去城里请人给打的,打头的那车上放着八仙桌,桌面上铺着红纸还放了几块土坯和瓦当,表示着娘家陪送了田地和房子,后面一辆车上都是成双成对的,有盆架、箱子、子孙桶、聚宝盆……紧接着的两辆车上是两个炕琴,柜门都是大敞开的,里面放着压柜的荷包、撒着大枣、栗子、桂圆、花生、铜板等讨口彩的物件儿。炕琴的上面摆着用红绸捆好的被褥,再后面的车上都铺着红色的单子,上面摆着绣花的衣裳、喜帐、被褥、枕套……上面也都撒着各色的喜庆物件儿,最后一辆车上摆着梳妆台,上面的首饰盒敞着盖儿,里面的金钏子、金簪子都在太阳下闪着耀眼的光。

    齐家村的村口聚了好多人等着看热闹,离着老远先看到的是浩浩荡荡的车队,就忍不住啧啧称奇道:“瞧人家祝老二家嫁闺女,别的不说光是排场就是咱们村儿头一份儿了!”

    “别光充车多,到时候车上都没啥东西,那可就让人笑掉大牙了。”另一个婆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喷着瓜子皮地说。

    一个小媳妇伸手掸去了被喷到肩头的瓜子皮,略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往旁边挪了两步才说:“我看嫁妆应该还是挺丰厚的,好歹结亲的也是个有钱的人家,就算是打肿脸充胖子,可也得充个样儿不是,等以后闺女嫁过去了,再从婆家拿钱贴补娘家不就得了。”

    周围顿时有人出声应和说是,都觉得这个小媳妇说得有理,更有人开始说祝老二家眼光放得长远,舍不得闺女来不了银钱。

    魏老幺儿原本是打算跟着去帮忙的,但是老魏头嫌他丢人不许他去添乱,便只把魏老大家的小子打发去帮忙送嫁妆,可魏老幺儿在家闲不住,便跑去村口看热闹,正好在人群后头听到这番议论,气得挤进人群道:“呸,你们这些老娘们儿,知道个屁啊就跟着凑热闹,人家祝家有的是本事,还用得着靠蒋家什么玩意儿,切,你们不懂就别跟着瞎起哄,都让人笑掉大牙了!”

    那小媳妇不乐意地瞥了魏老幺儿一眼,从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说:“呦,我还当是谁呢,这不就是以前去爬人家后院儿的那个嘛?怎么,被人家的狗咬了就变成祝家的走狗了啊?我说祝家跟你有啥关系,用得着你在这儿瞎叫唤?”

    “我呸!”魏老幺儿朝她啐了一口骂道,“瞧你那德行吧,我就是觉得你那嘴不配说人家祝家,你咋地吧你?我告诉你吧,人家祝老二家跟城里的孙家少爷关系好着呢,孙家少爷亲口跟我说博荣跟他是好兄弟,切,孙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是连县太爷都要让着三分的,蒋家又是什么,不过是个做生意的罢了,这亲事到底是谁家高攀谁家还说不好呢,你们娘们家家的没见识,就会满嘴喷粪的。”

    “魏老幺儿你说啥?你说谁满嘴喷、喷那什么,我看你才是满嘴喷粪呢!”、

    魏老幺儿一番话把刚才八卦的几个婆子媳妇的一起骂了进去,顿时被这些老娘们小媳妇的围攻,瓜子皮、小石头,还有什么果核的都朝他丢过去,他一时间招架不住,还被人啐了几口口水,不知道被谁在身后一绊,摔了个四仰八叉,把那群女人笑得咯咯作响。

    “切,我、我好男不跟女斗。”魏老幺儿见自己双拳难敌四手,也顾不得丢不丢人了,直接一个骨碌起身,抱头鼠窜地逃了。

    有几个女人还不依不饶地想追上去补几下,被人拦住道:“快别闹了,车队都到眼前儿了。”

    因为送嫁妆里面也都是存了显摆的意思在的,所以一般陪嫁得丰厚或者还过得去的人家,送嫁妆的队伍都会在村儿里转几圈,走得慢一些,就是为了让乡里乡亲地看看自家都给姑娘陪送了什么。所以这边闹得稀里哗啦的,那边送嫁妆的队伍却是才绕到了村口。

    有人眼尖一上来就看到了八仙桌上的土坯和瓦房,顿时嚷道:“你们看啊,祝老二给闺女陪嫁地和房子啊!”

    一句话把人群都搅得激动起来,全都踮着脚尖往前挤着看,一般人家陪嫁闺女,尤其是像祝永鑫家这么多孩子的人家,基本都没有陪嫁地或者是房子的,毕竟家里三个儿子,还得留着以后给儿子娶媳妇或是分家用,所以大家都看见那八仙桌上大大方方地放着瓦当和土坯的时候,都停住了议论,想看看后面还有什么好东西做嫁妆。几车家具走过去之后,婆子们就先开始称赞那被褥的手工做得极好,立刻就有知情的人说:“那就是祝老四的媳妇做得,他媳妇可真是个巧手媳妇,那花儿绣得,我看蜜蜂都要认错了飞上去呢!”

    “是啊,听说他媳妇的娘是南边儿的人,所以学了一手好绣活儿。”

    “那我以后可得让我闺女多去走动走动,能学得一星半点儿也是好的。”

    “快别吵了,后面还有东西呢!”嗑瓜子的婆子这会儿也顾不得嗑了,抓着瓜子伸长着脖子看这后面的衣裳、首饰,高声叫道,“看那首饰匣子里,有一套金头面啊!还有金钏子!”

    “该不会是鎏金的吧?”有人撇撇嘴装作不稀罕的样子。

    随即又被旁边的人打击道:“即便是鎏金的你也一样儿都没有吧?”

    博荣和良子分别坐在前面的两辆车上押车,方氏又请了齐老五的媳妇去做全福妇人,两个人跟在最后的首饰车上,看着点儿别出什么意外,毕竟那可是真金白银的东西。

    打从村口路过自然是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齐老五的媳妇对方氏道:“嫂子,那些人惯会的就是这些,气人有笑人无的,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方氏闻言笑笑说:“在村儿里这么多年,什么迎高踩低的没见过啊,若是为了这么几句话就惹气,那我怕是早就给气死又气活过来了。”

    齐老五的媳妇听了这话被逗得咯咯直笑:“嫂子你可真是会玩笑,这话说得,大喜的日子可不兴说死啊活的。”

    “对对,看我这嘴,真是不会说话!”方氏赶紧抬手朝自己嘴上打了两下,又念叨说,“有口无心,菩萨莫怪,菩萨莫怪。”

    从齐家村到方庄子这一路就走得很快了,出了齐家村之后,押车的人就把柜门都关上,衣裳首饰的都盖好,一来免得露财,二来也免得扬上尘土。

    到了方庄子之前,又再次把所有的东西都敞开,蒋家也派人到庄子路口等着,领着送嫁妆的车队在庄子里绕了一圈儿才停在蒋家门口,等所有的车都停住了脚,这才把东西都开始往新房里搬。

    这是方氏第一次来蒋家,看着人家砖瓦的房子前后好几进,院墙都是青石垒成的,门口的下人和丫头站了一堆,顿时就觉得自己有些打怵,下车的时候被齐老五的媳妇扶了一下才站稳当,不过还是撑着很有底气的样子,生怕自己露怯给自家和闺女丢人。

    齐老五的媳妇倒像是见过大场面的,进门儿就替方氏各处招呼着,因为她是全福婆子,所以大家也都不觉得怪异,反倒都称赞祝家这个全福婆子找得十分伶俐。

    进屋摆了嫁妆之后,全福婆子上前给铺床,摆枕,挂喜帐,最后在炕上撒了金银锞子、桂圆、花生、大枣、栗子、铜板,又把所有家具上都摆了大红的喜字,出门后接过蒋世彦母亲递过来的同心锁,把新房的大门锁上,这样便谁都不能再进屋了,只有等着成亲那天,拜天地之后,送一双新人入洞房的时候才能再打开。

    其余的被褥、衣裳、首饰等物件都摆在院儿里给蒋家的亲友看,叫做摆嫁妆。

    许是蒋家没想到祝永鑫家会抬来这么丰厚的嫁妆,蒋世彦的娘觉得在亲友面前很有面子,便一直拉着方氏的手,一口一个亲家母叫得很是亲热,留了所有送嫁妆的人吃了午饭,才欢欢喜喜地把人都送走,只等着娶新媳妇过门。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杨氏的矛盾心理

    明天要坐车去姐姐家复查身体,所以今晚收拾了一下东西,先更一章给大家,一会儿应该还有一章,困了的亲们就先去睡吧,明天起来再看~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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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家的确是欢天喜地的,但是方氏从蒋家出来坐车回齐家村的路上,就始终有些打不起精神,齐老五的媳妇便一直劝慰道:“闺女大了总有嫁人的一天,你如今看着舍不得,若是再拖两年最着急上火的怕也是你了。而且你看今个儿蒋家的样子,也是十分重视的茉莉这个媳妇的,最要紧是蒋家小哥自个儿稀罕你家茉莉,这么好的亲事你打着灯笼都难找了,等明年你家博荣考中个举人,茉莉的肚子争气再生个一男半女的,那她蒋家少奶奶的位子就做得稳稳当当,到时候蒋家是商你家博荣是官家,还怕他们欺负茉莉不成?再说你娘家和你小姑都在方庄子,在咋地也有个照应,你这个做娘的还给她置办了那么多的嫁妆,已经是尽心尽力到不能再好了,放宽心别瞎想了,你这样儿地回去,让孩子看了咋安心地出门子啊?”

    方氏被她说得心里也舒服了一些,听了最后一句话也觉得有理,便尽量收拾起自己的心事,到家的时候也装作欢喜的样子,进屋之后齐老五的媳妇便跟祝家人说蒋家的新房如何的好,蒋家的礼数周全,席面也都置办得十分讲究。

    祝永鑫听着心里很是高兴,送走了齐老五的媳妇之后,自己就去老院子把送嫁妆的经过说给祝老爷子和老祝头、杨氏听。魏林氏正好在跟杨氏聊天做活儿,听了祝永鑫说罢,很是羡艳地说:“你家可真是好福气,寻了这么一门好亲事,茉莉那闺女打小儿就生得水灵,我当初就说指定是个命好的,如今可不正正儿地让我说着了!”

    杨氏心里也是高兴的,而且前两天知道方氏很关心祝大姐,让她心里又觉得方氏这个媳妇其实挺不错的,这会儿又听着魏林氏夸赞,虽说知道人家也不过是顺着说好话罢了,但还是觉得自己脸上有光,便笑着说:“当初茉莉可还是你给接生的呢,成亲那天你可得早早儿的来,到时候得做主席面,让茉莉娘给你包个大红包拿回去,谢你给接生的时辰好呢!”

    “瞧你这话外道的,茉莉办喜事儿,我哪儿能直接去了就连吃带拿的啊,该早早地去帮忙才是。”魏林氏又跟杨氏闲聊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儿告辞了出去。

    被她这么一夸,杨氏顿时就担心方氏年轻不懂规矩,万一喜宴那天没置办好,到时候村儿里那么多人来吃饭,怕是要被人背后指摘的,顿时坐不住了,三两下收拾了正在做的活计,起身儿往老二家去。

    刚进门就见方氏和王寡妇正在院儿里搓干苞谷,心里顿时就有点儿不太高兴,茉莉成亲是大喜的事儿,别说自家人手不少,就算是缺人手也不能弄个寡妇在这儿,让人看着就觉得碍眼,更何况也着实不太吉利。

    王寡妇见杨氏进院儿,便赶紧起身儿招呼道:“婶子,过来了。”

    杨氏表情不阴不晴的,几乎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便自个儿进屋去了。

    王寡妇被晾在院儿里很是尴尬,但是心里也大致明白了怕是因为自个儿的身份,把手里的苞谷丢回盆里,直接弯腰把盆抱起来道:“方姐,我之前就说我这身份不合适,这几天不该往你家贴近,这些喂鸡的苞谷我回家帮你擦出来就是了,你好生儿地忙茉莉的婚事儿就是了。”

    方氏忙解释道:“我娘未必就是冲你去的,你也千万别多心,她这几个月一直跟我不太对付,说不定又是看着我啥地方做的不合适呢!”

    “方姐,咱俩是啥样的关系,我还能把这搁在心里不成,你快进屋去吧,免得等下婶子更要寻你的错处了。”王寡妇端着苞谷盆就走了。

    方氏站在院子里心里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滋味,本来是因为自己心里不得劲儿,所以叫王寡妇来说说话,结果一边说话一边就搓了点儿干苞谷准备磨碎了喂鸡,偏生这会儿让杨氏看见了,还当着自己的面儿给别人甩脸子。她心里本来就别扭,再加上刚才杨氏的举动,便更觉得窝火,便也没急着进屋,抄起扫帚便开始打扫院子。

    杨氏在东屋的炕上坐定,本来以为方氏肯定会赶紧进来跟自己解释分辨或是什么,谁知道左等右等也没看见人进屋,起身儿往外面一看,就见方氏正猫着腰在扫院子,便使劲儿咳嗽了一声,还是没瞧见回应,就提高声音道:“茉莉娘,我来找你有事儿说呢,你咋也不进屋来?马上就黑天了扫的哪门子院子啊?”

    方氏停下手里的扫帚,拄着扫帚扭头看着杨氏道:“娘,你来找我有事儿啊?刚才进门儿也没听你说,我还以为你是来找孩子他爹的呢!”

    杨氏脸上一沉,便直接数落道:“我进门倒是想跟你说话,可是一进门就瞧见那么个寡妇婆子在院儿里给我添堵,我还有啥心思跟你说话啊?不是我说你,茉莉是咱家几个丫头里的老大,能嫁得这么好的一门儿婚事,那对以后芍药和荷花说人家都是跟挣面子的事儿,你不说好好操办也就算了,可有把寡妇拉来帮忙张罗婚事儿的吗?我还没说你你倒是有理了?”

    “香草娘不过是来跟我说说话,顺手帮我搓了点儿苞谷要喂鸡的,人家啥也没说啥也没做,看见娘进门儿还好声好气地跟您打招呼……”方氏说了几句之后,把后头的话又咽了回去,还有两天就要嫁闺女了,她不想弄得家里吵吵嚷嚷的没个消停。

    杨氏这会儿知道自己怪错了人,好在方氏没说什么顶嘴的话,她倒是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只不过明里还是不肯说软话的,这是放低了声音咕哝道:“若她是个懂礼数的人,哪儿有赶着人家要嫁闺女的时候上门找人说话的,应该知道避讳点儿才是,若是把什么霉运招惹进来,那她可是赔不起的。”

    荷花在屋里听得清楚,开始一直不好插嘴,正好听到杨氏说这句话,顿时从里屋出来接言道:“呸呸,有口无心,有口无心!奶,大姑说过,这几天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她过来这一搀和,僵持的气氛顿时被搅开了,杨氏也跟着呸了两下,抬手轻轻打了自己的嘴一巴掌说:“都是奶这张嘴不会说话儿,走,进屋看看你姐去。”

    茉莉在屋里自然也是听了个大概,不过这会儿杨氏笑着进屋,她也不好板着脸不给面子,就笑着招呼道:“奶,大老远的咋还过来呢,我刚还跟荷花说,明个儿去老院子看祖爷和爷奶呢!”

    “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看看你,也顺便看看成亲那天的东西置办齐备了没,还有喜宴的菜式啥的,都马虎不得的。”杨氏说这话坐在茉莉身边儿,伸手拉住了茉莉上下端详了片刻道:“一眨眼都成大姑娘了,当初刚分家的时候比现在能矮了大半头,奶就总记得你还是那时候挽着两个抓髻的小模样,这一晃儿几年过去,眼瞧着就要嫁人了。看着你们一个个儿次窜起来,奶不服老也不行喽!”

    听杨氏这话说的有些心酸,茉莉的心里也陡然地软了起来,当初没分家之前,自个儿小时候也是杨氏领着长大的,虽说总瞧着家里的吵吵闹闹,一直都没什么深厚的感情,但是这会儿本就是心里伤感的时候,再听了这些话,就忍不住地低头抹泪。

    杨氏伸手给茉莉擦了擦眼泪,自己的眼泪却也在眼眶里打转儿了,“丫头,你爹娘把你养这么大,又省吃俭用土里刨食儿地给你置办上嫁妆,送你出门子,以后可得念着你爹娘的好儿,没事儿的时候多回来瞧瞧。”

    方氏站在门口听到这话,顿时鼻子一酸,刚才的气儿也顺着眼泪不知道消散到哪儿去了。

    几个人都低头抹眼泪,博宁和栓子从学里回来,见方氏站在西屋的门口哭,博宁忙上来问:“娘,咋了,谁惹你哭了?”本想说是不是谁不听话,但是转念一想家里最不听话的就是自己和栓子,都刚从学里回来也不可能惹了方氏伤心,便探头朝屋里看,却见杨氏和茉莉也都对坐着抹泪,心里便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

    荷花见他俩回来了,赶紧起身儿出来说:“你俩悄悄的,先上西厢房去做功课,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去叫你俩。”

    杨氏这会儿已经擦干了眼泪,招呼方氏问:“茉莉娘,这回是不是还得请厨子来张罗啊?订了菜单子没有?可得是双数,都挑些好口彩的菜……唉,不是我说你,咱们这样的人家,你那嫁妆可真是装的太厚了些,就算蒋家有钱,可咱也得量力而行不是?你陪嫁成这样,那以后荷花的婚事你还咋给办?总不能少过她大姐去吧?若是再多你还不得砸锅卖铁啊?”杨氏自己嘟囔半晌,叹了口气去翻自个儿的衣襟儿,费劲巴力地从衣裳里头的暗兜里掏出个小荷包来,打从里头倒出来两块儿约莫都有三两重的银角子,丢在炕上道,“先拿这个去办喜宴吧,是你大姐平日里给我,我舍不得花慢慢攒下的,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既然是厚嫁闺女,咱就得办到底,不能最后弄得磕碜了让人戳脊梁骨。”

第二百三十三章 开脸梳妆

    方氏自然是不可能拿杨氏的这点儿私房钱,但是对婆婆能这样做心里却实在感动,也不禁在心里检讨自己的行为,平时是不是也太过计较了,上了年纪的人难免会有些偏心或是爱念叨,很多时候怕也不过就是唠叨几句罢了,自己也该宽容些对待老人才好。

    想到这些,方氏渐渐放平和了心态,把那两个银角子重新给杨氏揣回荷包里,塞到她手里道:“娘,你好生收着就是了,我这儿的银钱还够用,早就知道嫁闺女要多陪嫁,这两年一直攒着不敢乱花呢!而且虽说我这是头一次嫁闺女,但是梅子和大姐的婚事我也都是跟着一手操办的,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厨子是一早儿就请好了的,我原本想找上次大姐成亲做喜宴的那个厨子,但是茉莉爹说那厨子虽说做得不错,但是上回刚吃过还不到一年,倒不如另外找一个,我今个儿回家之前,去我娘家打听了一下,找了个方庄子那边的厨子,说是在庄子里的风评很是不错,咱们也换换口味是不是?”

    杨氏听得连连点头说:“老二平时蔫儿了吧唧的,关键时候倒还能出个听得过去的主意。”

    “跟那厨子说好了,明个儿一早来咱家列单子,我直接把他领到大姐哪儿去,到时候娘也一起过去,咱们娘儿仨一起合计着来,倒时候再让他做两个菜给咱尝尝味儿,娘说好不?”

    杨氏听得连连点头,觉得方氏今个儿说话中听多了,加上听她说得安排的都很妥帖,就起身儿道:“看你都办得明白我也就放心了,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明个儿上午我直接去大姐儿那边。”

    方氏把婆婆送出了门儿,这才回家收拾着做饭,把想出来帮忙的茉莉推回屋里说:“你赶紧进屋呆着去吧,这两天用不着你干活儿。”

    晚饭后方氏看全家都坐着没什么话说,扭头皱眉很是不耐烦地问道,“荷花,你大哥上次回来说啥时候回家了不?这后个儿就要成亲了,到底知道不知道日子啊?还回不回来啊?”

    荷花有些无辜地看看方氏说:“娘,我大哥啥时候回来你得问嫂子吧,我哪儿知道啊!再说大哥说学堂里有点事儿要回去,你都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了成亲的日子,就差把耳朵听出茧子来了,哪儿可能忘记啊!”

    方氏听荷花还有心逗闷子,瞥了她一眼又转身看向小秀。

    小秀抱着宝儿也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说:“娘,他走时候也没跟我说啥啊,就是十五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说要回城里办事儿,娘不是也嘱咐他赶紧回来的,我想今晚不回来明个儿也该差不离儿了。”

    方氏心气儿不顺地说:“行了,都歇着吧,别跟这儿大眼儿瞪小眼儿的了。”

    等其他人都回屋之后,荷花兑了热水,催着茉莉洗漱躺下,自个儿取了个小瓷瓶儿出来,笑眯眯地说:“大姐,这可是我找郑大夫要来的,是他自个儿按照古法配的方子,听大嫂说用来敷脸的话,脸上会特别的白皙细滑的。”说着稍稍放低了声音说,“大嫂说她跟大哥成亲前也用了呢!”

    茉莉的脸颊顿时就涨红了起来,伸手掐着荷花的腮帮子说:“你这死丫头,我早就说让你少看点儿乱七八糟的书,这学得都是啥东西,什么白不白,滑不滑的,说这话也不知道羞?”

    “我也是听大嫂说得嘛!”荷花鼓着腮帮子躲开了茉莉的手,举着瓷瓶儿问,“那你既然不喜欢这个,我就收起来算了。”

    “哎……”茉莉一骨碌翻身起来,见荷花脸上的笑意,顿时知道自己是中了这个小丫头的诡计,顿时气恼地嗔道,“快别闹了,赶紧睡觉,等下把娘吵过来就该挨训了。”

    话音未落门就被轻叩了两下,茉莉和荷花都以为是方氏过来了,都忙噤声,荷花到门口说:“娘,我们这就睡了。”

    门外却传来小秀的声音:“荷花开门,我是大嫂。”

    荷花赶紧打开门闩,让小秀闪身进来问:“嫂子有事儿吗?宝儿呢?”

    “刚给哄得睡了,我寻思着过来帮茉莉敷脸,怕你弄不明白呢!”小秀说着从荷花手里接过瓷瓶儿,从里头倒了两粒儿白色的药丸儿出来,让荷花找了个小茶盅儿和没用过的毛笔,把药丸儿搁进茶盅里,倒了一点儿的水进去,用毛笔调得化开,均匀地刷在茉莉的脸上。

    茉莉怕痒忍不住想躲,被荷花伸手按住了肩膀,总算是忍着笑地被涂了满脸的白色的药糊,小秀让她俯身趴在炕沿儿上,在她的脸下面放了盆热水,让热气不断地熏蒸着茉莉的脸。

    荷花瞧着做得似乎挺像模像样的,自己便也要小秀给自己涂了一脸,趴在炕上跟她挤在一个木盆上头蒸脸,就这么足蒸了一炷香差不多的时候,小秀让她俩仰面躺着,在脸上被汗水冲掉的部分又补了点儿药糊,就这么直到都半干了,才用温湿的毛巾把两个人脸上的药糊都抹掉,重新用澡豆洗了脸,互相摸摸似乎都觉得脸上细滑了不少,小秀看着她们姐俩儿互相笑闹着,自己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东西,轻声道:“赶紧睡吧,别真把娘吵醒就不好了,明个儿还有事儿忙呢!”

    第二天晌午前,博荣终于从城里雇车回来了,自然是被家里好一顿埋怨。

    不过上午厨子做的菜味道很是不错,菜单子也拟得十分顺当,方氏的心情还算不错,就也只唠叨了几句,没有多说什么,下午把该收拾出来的菜都择干净备着,该割的肉、该杀的鸡,良子连着跑了几天的山,硬是套了十来只野兔,都收拾了出来留着做菜。

    荷花姥娘下晌儿就带着两个媳妇上门儿来了,带了十只杀好收拾好的鸭子过来,还有一大桶还养在水里的扎堆翻个儿的江鲤子,说是早晨摸黑儿去捞的,都还是鲜活的,搁在缸里养一天,明天喜宴上用正好儿。生怕方氏家里也去买,结果一大早晨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

    方大哥和方二哥放好了车,直接就卷袖子问:“锅灶要垒在哪儿啊?”

    祝永鑫捏着叠儿裁好的纸,拎着烟袋子道:“急啥的,先坐下歇口气儿,抽个烟再说。”

    荷花姥娘性子急,直接招呼儿子把东西都抬到灶间,打量了院子一下说:“明个儿的喜宴肯定摆在前院儿,你家后院儿又都占着,打算在哪儿垒灶台啊?”

    “垒在枝儿那边的后院儿,那后院儿闲着啥都没干,正好还能用着枝儿那边的灶间,收拾个啥东西都便利,昨个儿叫那厨子俩看过地方,说是都合适,不过咱家这会儿摆的桌儿有些多,所以至少得垒四个灶台才行。”

    “人家说几个就是几个,你大哥和二哥一会儿就拾掇出来的。”荷花姥娘打发两个儿子到后头去干活,自己领着两个媳妇去帮着收拾做菜的用物,准备明天一早的用物。

    当晚天刚一擦黑儿,荷花姥娘就把家里的人都打发去睡了,祝永鑫、方大哥和方二哥睡在东屋,把两个儿媳妇和荷花都打发去了小秀屋里睡,让博荣到西厢房对付一宿,自己跟方氏一起,跟茉莉在西屋住着,躺下之后方氏自然悄悄地跟茉莉,隐晦地讲了几句夫妻房中之事,便也都心情复杂地各自睡了。

    八月十八这天早晨,天边儿都还没泛起鱼肚白,祝家就都起床开始忙活,院儿里该披红挂彩的都开始打扮。

    枝儿那屋后院儿的四口大灶都在咕噜咕噜地烧着热水,方氏的两个嫂子往屋里拎热水,方氏在屋里守着水桶帮茉莉沐浴,先用城里买的澡豆把身上洗干净,再用乡下的土法子,用磨细的绿豆面儿揉搓身上,从里头出来后擦干了身上的水珠,小秀又给调了那药丸儿,这回弄得比较稀薄,让茉莉把浑身上下都擦了一遍,这回也不用洗掉,等着干了便开始穿从里到外一共九层的喜服。长长的头发用干手巾包住细细地擦干,等到衣裳都穿好了,头发也已经擦得半干了。

    茉莉穿着层叠的喜服,最终坐在了妆台前,由方氏给她最后一次梳了长辫子,打上红色的喜结儿,她这会儿已经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但是还不等开口说话,门外就传来齐五婶儿的声音,进门就连说恭喜,见茉莉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便上前来准备给茉莉开脸梳头,为成亲做最后的准备工作了。

    齐五婶儿茉莉那泪盈于睫的模样,赶紧用帕子给擦了说:“这会儿可别哭,不然一会儿眼睛就都是红肿的了,等上轿之前还有你哭的时候呢!”说罢就把开脸梳妆的东西准备好,用棉线儿绞去了茉莉脸上的绒毛,修齐了发际,拿煮熟的鸡蛋在脸颊上各滚了三滚,把方氏梳好的辫子打散,一缕一缕地分开盘好,最后把蒋家送来的头面首饰给她一一戴上,每插戴一样儿嘴里还要说着吉祥话,最后是扑粉上妆,一整套忙下来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等到都装扮好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回门孤枕难眠

    昨晚的肉吧……那什么什么的,是应一些读者的要求写的,若是有的亲觉得不喜,小无也十分的抱歉,因为小无一直是个粉纯洁的孩子啊(大家一定要坚信这一点),所以写肉肉感觉好难……水平有限,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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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莉大婚的第二天,博荣就又说城里有事儿,要赶回去一趟,方氏便有些抱怨地说:“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不是都提早跟先生告假了吗?明个儿是你妹妹回门,你今天还往外跑什么啊?”

    “娘,真的是有要紧的事儿,茉莉回门的时候我一定赶回来,你就放心吧!”博荣还是坚持说自己真的有要事,方氏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大儿子已经成亲都做了爹,而且一直都很是稳妥,便也就不多加干涉,只叮嘱一定不要错过了茉莉回门的时辰。

    荷花也对博荣这几日这么频繁地往城里跑很是奇怪,但是她私下去问博荣,他的嘴却是紧得很,只看着她笑笑,说是自己的一些私事。

    “切,谁信你啊!”荷花嘟着嘴说,“不想说就直接说,干嘛还乱找借口。如果真的只是私事,你肯定不可能看着娘不乐意都非要去,我看肯定是建羽哥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你俩到底有啥偷偷摸摸的事儿?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那要不你跟我一起进城去,看看是不是私事?”博荣却又只是笑笑,好整以暇地说。

    “我看你是想害我被娘训个狗血淋头吧……”荷花白了他一眼,心道,大哥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怎么跟孙建羽在一起时间久了,倒是学会这些东推西挡、东拉西扯的本事了,见果真问不出来什么能满足好奇心的消息,荷花就也死心地回去帮方氏准备茉莉回门时候的吃食。

    当天晚上博荣没能赶回来,方氏屋里的灯亮到了半夜还没有熄,荷花起夜的时候见东屋还亮着,心道,大哥,这回你可是要惨了,若是你明个儿在大姐回家之后才进门,娘怕是就要发飙了。

    不过第二天一早,荷花刚起身儿就听外面有拍门的声音,她套上衣服出去,见祝永鑫已经打开了院门,博荣站在门口正跟身后的车夫客气道:“进屋坐会儿吧?大早晨的折腾你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荷花一看那人正是孙建羽平时来常用的车夫,就知道自己猜的半点儿没错,果然是孙建羽那边有什么猫腻,心道该不会是跟八品斋有关吧?他上次说秋后就能解决,如今眼看着天都快冷下来了,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不过荷花倒是没觉得怀疑他先前的说法,虽说孙建羽平时看着有些吊儿郎当,但是在正经事上,似乎还是个人品比较靠得住的人。

    那车夫不肯进屋,推脱着就要离开,博荣就也不再强留,却看见荷花跑过去跟那车夫嘀嘀咕咕了几句,然后笑得神神秘秘地看着自己,总觉得她那弯弯的眉眼中在酝酿着什么事情。

    方氏见博荣按时赶回来了,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当着媳妇和其余孩子的面儿,还是得给老大留些面子的,只淡淡地问他吃过早饭没。

    博荣点头说在城里吃过了才回来,方氏就没做声地自己进屋去了。

    “娘咋了?真生我的气了?”博荣低声去问小秀。

    小秀拢了拢耳边的头发,轻叹一口气说:“娘以为你昨晚能回来呢,点着灯等你到后半夜,我第二次起夜喂宝儿的时候才见娘那屋熄灯,你倒好,拖到现在才回来不说,还不知道自己错了似的,自打上次爹差点儿出事的那回,家里每每有人进城不归,娘都是大半夜睡不着的。”

    博荣听了这话也顿觉自己的不该,准备进屋去哄哄方氏,迈步进去却听见荷花一边烧火一边跟方氏说:“孙家公子最近在忙八品斋抢生意的事儿,许是有什么要用得着大哥的地方吧,娘别为了这个跟大哥怄气,大哥一直都是个直心眼儿的,尤其是对自家的人,钉是钉铆是铆,从来都会藏着掖着,你自己生闷气他那个呆葫芦还什么都不知道,肯定还觉得自己及时赶回来很是得意呢,你说你何苦的?”

    博荣见方氏的神色放松了下来,就干脆也不进去搅合,等荷花忙完出来,这才笑着说:“小丫头,记性不错,心思转得也挺快,这么快就想到是八品斋的事儿了。”

    荷花听了这话就知道自己刚才用车夫使的障眼法没能瞒过博荣,冲他做了个鬼脸道:“大哥倒是越发的聪明起来了。”然后便跑出去打酒。

    待荷花走了博荣才回过味儿来,合着这是拐弯在说自己以前笨?

    家中里外都收拾得干净利索了,方氏就开始盼着蒋世彦和茉莉小俩口赶紧回来,在屋里压根儿就坐不住,用不了片刻就得去门口张望一回,把祝永鑫都绕得头晕眼花了,忍不住叹气说:“孩子他娘,你坐下歇会儿,该来的你不看她也回来,还没到的你看八百次也还是没到。”

    “去去……”方氏摆手让祝永鑫不要插嘴,自己嘀咕道,“要不我去村口看看?”

    “哎呦,我的亲娘诶!”荷花起身拉着方氏到屋里炕上坐定,“你这是等着姑娘、姑爷回门,又不是丑媳妇见公婆,咋这么安稳不下来呢!”

    这边话音还未落,外面就传来了马蹄声和车轮声响,方氏顿时把荷花当作空气一般,起身儿就快步朝外迎了出去。

    荷花只能在心里很是汗了一把,心道这果然是远的就比近的香啊,不过也还是快步跟了出去,看见茉莉一身儿掐腰勾边儿的红棉夹袍,俏生生地盘着发髻,瞧着倒像是成熟了不少。

    “娘……”茉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氏一把扯住,上下前后左右地仔细打量,把蒋世彦在一边弄得有些不太自在地往边儿上挪了挪脚步。

    “姐夫上屋里坐。”荷花扬声提醒方氏道,心道,娘啊,你别弄得像是怕人虐待了你闺女似的好不好?

    方氏这才想起来还有女婿,脸上顿时有些讪讪地说:“茉莉这孩子打小儿身子就不好,从来没离开过我这么远,所以我就有点儿惦记罢了。”

    荷花和茉莉相视都有些无奈,打小身子就不好的是荷花,哪里就成了茉莉。

    “不碍事,不碍事的。”蒋世彦忙连连摆手说没关系。

    祝永鑫站在屋门口道:“你赶紧让两个孩子进屋来,堵在门口做什么样子。”

    蒋世彦和茉莉进屋后,一起跪下给祝永鑫和方氏磕头行礼,之后博荣直接把蒋世彦叫到了西厢房去坐着说话,留着茉莉和方氏在屋里说些个母女间的悄悄话。

    其实虽说是悄悄话,但是很多真的比较私密的话题,方氏也不好问的太明显,隐晦地敲敲边鼓做了些了解,看茉莉虽说似乎有些轻微的倦态,但是精气神儿什么都还很是不错,便知道在婆家总还算是好过的,可还是忍不住问:“你公婆那边好伺候吗?老爷子和老太太也跟你们一起吃住吗?”

    “不是,都是各自分开的,每逢初一十五全家聚在一起吃饭,别的时候都是自己屋里单独吃的,公婆过些天就又要去南边儿跑生意了,祖父和祖母看着都还算是好相处的,听说因着平素吃的清淡软烂,就也都是自己院儿里的厨下单独给做。昨个儿一早起来拜见长辈,只有吃早饭的时候让我布菜,也只是意思意思就罢了,还直说家里那么多下人都用不过来,不用我亲自做这些事儿。”

    “人家不用你做是疼你,你可不能自己也疼自己,不管怎么说都要好生孝顺老人,是要打从心里的,不能只随便做个样子……”方氏念叨念叨地说。

    “娘,我都省得。”茉莉很温柔地笑着说。

    荷花正端了水果进来,见茉莉这样柔声细气的样子,装作差点儿把盘子扣到地上的模样,假意跌跌撞撞地把盘子放在了炕沿儿上,然后偎到方氏身边歪着身子指着茉莉道:“娘,你看看,这真是我大姐吗?真是你大闺女吗?别是哪个山里的狐大仙儿化了人形来骗人的吧?”

    方氏听了先是笑,而后伸手拍了荷花一巴掌说:“有这么说你自己大姐的吗?”

    “我就是看着她这么轻声轻语的很是稀奇。”荷花吐了吐舌头说,“大姐,我一早就给你预备了醒酒汤,晌午后再热一下就能直接喝了。”

    茉莉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头雾水地问:“我要醒酒汤来做什么?”

    荷花伸手朝西厢房指了指,看着茉莉了然后有些焦急地神色,又火上浇油地添了一句说:“我刚看见四叔也来了。”

    茉莉这下坐不住了,要说祝永鑫和博荣还是比较有自制力和分寸的,那么祝老四绝对是个酒量大又喜欢逼别人喝酒的,以前梅子回门的时候,小姑父似乎就被灌得躺了一下午起不来,这回要是四叔也来掺和一脚,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想到这里就赶紧起身儿跑去西厢房,推门进去就跺脚说:“不带你们这么欺负人的,世彦他酒量不好。”

    屋里几个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祝老四先露出了笑意,但是因为自己是长辈不好太过,只勉强地憋着,把脸上的表情扭曲的很是奇怪。博荣也想通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得也勾起了唇角,祝永鑫端着老丈人的架子,端坐在炕上不出声地卷烟。只有蒋世彦表情很是诚恳地对茉莉解释道:“茉莉,我们没喝酒,刚才爹还说了,晌午的时候让我陪着大哥喝两杯就是了,不用太逞能。”

    茉莉哪里还会不明白自己是被荷花陷害了,顿时脸色别扭地起身儿说:“我……我找那丫头算账去。”

    荷花却直接跑进西厢房,坐在蒋世彦的身边,眨巴着眼睛问:“姐夫,我听大哥说你学问很好呢,那以后你继续教我大姐念书好不好?我家地里和家里的活儿多,所以大姐平时总是忙忙碌碌的,偶尔抽空才能看会儿书,我听齐五婶儿说姐夫家都有专门的人干活儿,那你没事儿的时候就能跟大姐一起看书是不是?”

    前几年的时候,蒋世彦和荷花还是那种相看两厌的关系,尤其是荷花,每每见到蒋世彦都忍不住要挤兑几句,不过如今成了姐夫,倒是也不好再似以前那样没个正形儿。

    蒋世彦鲜少见到荷花这样乖巧地跟自己说话,只当作是自个儿成了她的姐夫,所以连带着在她眼中的地位和身份也都不一样了,心里顿时就有点儿窃喜,眉眼含笑地着向茉莉说:“你想念书就直接跟我说不就得了,还用让荷花来说,难道我还会不答应你不成?”

    茉莉被荷花的话堵在中间儿,前面走不过去,后面儿也折不回去,见蒋世彦当着家人的面儿也做出这般温柔的言辞,就觉得脸上发热直羞得慌,低头也不接话地转身往外走道:“我还是找娘说话去!”

    中午一家人围坐在一个大桌子上吃饭,因为蒋世彦是小辈儿,所以祝永鑫压根儿就没灌酒,只有博荣跟他喝了两盅意思意思,茉莉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被荷花给耍了,所以一直都有些气鼓鼓地看着荷花,却又被祝老四取笑了两句,小俩口都闹了个大红脸,

    蒋家很是厚道的让茉莉和蒋世彦在祝家住上几日再回家,乡下一般不太有这样的规矩,所以饭后当方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又惊又喜,忙转身去翻找干净的被褥,嘴上还不住地说:“这敢情好,只是不知道是当真有这样的规矩,还是亲家心好体谅我这个做娘的心。”

    茉莉在一边帮方氏找铺盖,笑着说:“听我婆母说,那些京城什么的高门大户人家,闺女回门的时候要跟女婿在娘家住上整一个月的时候呢,只不过咱们乡下没这样的讲究罢了。”

    “乡下人家住的地方都不宽裕,有的更是大人孩子地挤在一处,上哪儿再安置小俩口去,所以自然也就没这样的俗令了。”

    茉莉听了这话,忙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娘,我婆母说了,回门住在娘家,是要分开来住的,我晚上还跟荷花一起,让他去西厢那屋。”

    方氏觉得把蒋世彦跟家里几个小子挤在一起不太合适,便让良子领着两个小的去老院子的厢房住上几日,把蒋世彦自己安置在了西厢,茉莉跟荷花晚上窝在被子里说说话、聊聊天倒是惬意,蒋世彦却是新婚燕尔初尝甜头,在西厢房里翻来覆去地觉得孤枕难眠,住了两日就难免显得有些疲态。

第二百三十六章 良子挨打

    点点刚推出了白色情人节的打赏哦,有好人卡和巧克力,大家看小无这个月这么勤快,素不素也该给点儿鼓励撒,就算木有巧克力也送点儿好人卡吧,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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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世彦这边日子过得有些小煎熬,良子住在老院子那边却也有些说不出的别扭。祝老爷子素来喜欢良子这孩子,良子平素一直住在祝永鑫家里,虽说隔三差五的就去看他,但是也毕竟不如这样来的亲近,所以就早晚三餐都不让良子回去,只留下在这边吃,平素还总是拉着良子说话。

    若只是这样良子倒并不觉得辛苦,毕竟陪着老爷子他也乐意,可是杨氏那有些溢于言表的关心和热情,就让他有些叫苦不迭,尤其是不时把话题引到订亲成家之类的话题上,更是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所以第三天一大早,良子便推说有事要办,也没吃早饭便直接跑回了祝永鑫家,跟方氏说要回赵家庄一趟。

    方氏闻言奇怪地问:“回那边干啥去,东西不是早都搬过来了,那边也没啥可照料的了。”

    “哦,我……我就是去看看那个算命的老爷子,好久没去过了,心里总是有点儿惦记,我今晚便住在那边,你们不用担心。”良子在家吃过了早饭便匆匆地走了。

    方氏并不是个容易多心的人,在加上女儿和女婿都还在家住着,所以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毕竟良子平时也经常去山里捕猎,一走就是两三天的,便也压根儿就没当回事,只惦记着中午和晚上都该做什么菜还好。平素自家人吃好吃差的都无所谓,只要能填饱肚子也没人挑剔,但是如今女婿在家住着,又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所以做什么饭菜就是方氏这几日最大的烦心事儿。

    晌午饭吃过之后,蒋世彦跟茉莉一起到老院子去坐坐,小秀被方氏拉着商议晚上做啥吃食。荷花搬了个板凳坐在院子里看书,大黑就很乖地趴在她的脚边,时不时地甩动着尾巴。

    深秋时节的日头已经不是那么灼灼地烤人,伴着微微凉爽的秋风,坐在太阳地儿底下让人觉得十分暖和,她看了几页便有些似睡非睡地倦意,手里还举着书,脑袋却已经一点一点地开始打盹儿。外头忽然传来慌乱的车轮声,大黑一个跳跃就蹿到了门口,冲着外头狂吠。

    荷花立刻被吓醒,手中的书啪唧掉在地上,她赶紧伸手把书抄起来,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角,看有没有睡出口水,这才起身儿喝住大黑出去看个究竟。

    外头赶车的是个不认识的半大小子,人长得有些圆头圆脑,一脸的焦急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模样,荷花奇怪地问:“你找谁啊?这条小路拐进来就只有我家的人,我没见过你呢!”

    “这儿是不是齐家村的祝家啊?”那人抬袖子蹭了蹭额头的汗珠问。

    “是祝家,但是你要找祝家的那个啊?往东走那边还有三户呢!”荷花觉得自家熟悉的人自己都该差不多认识,对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印象,就只当作是去找祝老大或是祝老四的。

    “我是赵家庄的,过来给你们送个信儿,良子出事儿了,让人给打了。”那胖小子几口大气终于喘匀实了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啥?”荷花立刻就惊叫起来,“良子哥咋了?不是说回去看那算命的大师吗?怎么好端端的会出事儿?”她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当初差点儿让芍药去冲喜的那家,所以急着问,“是赵安成他家?”

    胖小子连连摇头说:“不是,是赵老拐他家,要不是里正赶过去的快,怕是要把人打坏了呢!”

    “良子哥现在人呢?”荷花朝他车上看了一眼,平板车上溜光儿水滑的,也没有人躺在上头啊。

    “在我家躺着呢,我娘说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里头,不敢让我带着他赶路,只让我赶紧来送信儿。”胖小子说完又加了一句道,“现在就给搁在他家旧房子里了,我娘偷着给他送了些药过去,我家以后还要在赵家庄住下去呢,所以我也只能偷着来送个信儿,不敢帮得太明显了,实在抱歉。”这孩子说完竟然牵着自家的牛出了小路,直接跳上牛车就赶着走了。

    荷花也顾不得追他再问,忙回屋去找方氏商议。

    方氏听说了这事儿也惊得不轻,又担心良子的伤势,赶紧扯出个包袱皮,包了药和干净的布和衣裳,塞给荷花道:“你爹去你爷奶那边了,你去把这个给他,然后让你四叔跟他一块儿去瞧瞧。”

    “诶,我这就去。”荷花一路小跑地到了老院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这件事,跟着祝永鑫一起,叫上祝老四套了车就赶紧走,芍药在屋里听到信儿追出来的时候,几个人都已经出了小路口,只能自己扶着门框急得直跺脚。

    杨氏在屋里看着芍药的模样,叹气地上前几步道:“你这丫头,你若是自个儿当真有这个意思,就得自己多上点儿心,不能指着人家想到你的好处再来找你,到时候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芍药的脸上一紧,垂头轻声道:‘奶这两日都明里暗里地提点了,他也不接口说什么,我、我还能有啥法子。’

    杨氏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她的脑门道:“你这丫头,若是有你爹那一半儿的心眼儿,都足足够用的了。”

    “奶……”芍药回身抓着杨氏的衣角道:“我爹现在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娘也又改嫁的到别处去了,我、我以后就只有爷奶给我做主了。”

    “唉!”这话把杨氏心里说得陡然一酸,伸手环住了芍药,轻拍两下说:‘行了,奶心里有数。”

    把良子从赵家村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时分,方氏从屋里出来急忙地问:“人咋样了?”

    良子躺在后面的车板上说:“婶儿,我没事!”

    “还说没事儿?”荷花气得说,“脑袋上被打了那么大的一条口子,我听你邻居的那个婶子说,把你抬回去的时候,你整个人都叫不应了呢!更不要说身上的伤了,那赵老拐家跟你到底有啥过不去的坎儿,要下这样的狠手打人?”

    方氏一听到说是赵老拐,顿时就跟先前说亲的那事儿联系到了一起,她忍不住地问良子:“你老实地跟婶子说,是不是因为上回给香草说亲的事儿?”

    良子知道这事儿早晚也是瞒不过去的,就只能点点头说:“是,不过婶子你别担心,我没啥大事儿,而且他们也不可能追到齐家村来闹事的。”

    方氏提高声音道:“那也不能就让人家白打了吧?这事儿总得找个说理的地方。”

    祝永鑫皱眉道:“你快别吵吵了。”然后扭头对祝老四道,“老四你给我搭把手,我把良子先背到屋里去,博宁去把郎中叫来,再给好好瞧瞧。”

    荷花拉着方氏到一旁,问了香草说亲那个到底是咋回事,心里就明白了指定是那个媒婆没把亲事说成,回去了不好交代,因为知道良子在齐家村这边,就拿他做借口搪塞了那赵老拐家,谁知道还被她歪打正着地说了个准,所以这次良子回去,便被赵老拐叫了亲戚朋友,围着他一顿乱打。

    这件事如果是一个村子里的,倒是可能还好说,但是这样牵扯到别的村子里,自家跟那赵安成又本来就结过梁子,现在就算去讨要说法,说不定要被人一起打出来。她心里嘀咕着,总得找个法子出了这口气才行,脑子里转了几个圈儿,却是没想出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来,想起良子身上的伤痕,不由得气得直捏拳头,对那个媒婆更是没有半分的好感。

    方氏见良子被打伤,心里着实地过意不去,若不是自己当初非找他来问个明白,或许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她素来就是个什么事儿都放在脸上的人,所以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和神色间就自然而然地都是愧疚之情,围着良子嘘寒问暖的,总觉得怎么做都不够补偿的。

    良子哪里会看不出方氏的心思,见方氏总是里外地为自己忙活,便叫住她说:“婶子,你用不着在心里不得劲儿,这件事任是谁也想不到会变成这样的,再说,那天我虽然是有点儿犹豫,却也只是想着该如何开口,这些话关系到香草今后的姻缘,论情论理我都是必须要说的,所以婶子千万别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这回的事儿就是意外,压根儿就怨不得谁的。”

    虽然良子是这么说的,可是方氏心里还是别扭,也没什么心思做晚饭,荷花和面揪了一锅面片儿,全家都随便对付着吃了一口。

    第二天,虎子从栓子那边知道了这件事,晌午的时候王寡妇自然也就知道了这消息,顿时连饭都顾不得吃,便急匆匆地往荷花家赶,到了门口才觉得自己两手空空的太不合适,又跑回家拿钱,去村口的杂货铺割了几斤猪肉,包了两斤红糖,再看了一圈儿,又切了两块儿血豆腐,寻思着俗话说吃什么补什么,这东西应该能补补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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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在明朝》——某某宝——常言道,财是祸根。祸害她两世被退婚。重生小门小户中,苏瑾暗暗发誓,这辈子只要钱财不要夫君,运河两岸繁华盛,且看她如何步步为营,将自己的小日子经营得繁花似锦。

第二百三十七章 高门大户的闹心事儿

    上一章最后发的时候不小心按掉了几个字,已经修改过来了,特此说明一下,是王寡妇知道消息去买东西,不是虎子,擦汗,实在抱歉。

    顺便说因为晚上有点儿事,所以先更一章,加更后半夜会送上的,亲们明早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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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寡妇拎着东西上门儿来看良子,看到他头上包得好几层,人也躺在炕上似乎病恹恹的样子,搁下手里的东西还没等说话就已经眼圈泛红地要哭出来似的。

    良子赶紧撑着身子道:“王婶子,你快别这样,你这样我心里可不是个滋味。”

    “都是我家香草的事儿连累得你,我……你让我这心里咋能好受得了?”王寡妇扯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坐下刚跟良子说了几句话,就见芍药挎着个篮子进屋。

    芍药没想到王寡妇会在这里,迈步进门后就有些不好意地说:“王婶子,你来看良子哥啊?”

    “是呢,你咋过来了?”王寡妇看着芍药走得鼻尖儿都是汗,关心地说,“你那脚走路不便当,大老远地还过来多累啊!”

    听见王寡妇提到自己的脚,芍药顿时有些变了下脸色,恨不能把两只尖尖的小脚都藏起来,低头不吭声地站着。

    王寡妇见状也觉得自己话说得不太合适,有些讪讪地起身儿道:“我先去找你二大娘说话。”然后回头对良子道,“好孩子,你好生儿地养身子,婶子有空再来看你。”

    良子忙跟王寡妇道谢,见芍药还站在屋门口,就对要离开的王寡妇说:“烦劳婶子出去叫荷花过来一趟。”

    芍药一听他还要叫荷花过来,就忙快走两步上前道:“良子哥,我听说你受伤了,特意熬的骨头汤,很是补身子的。”

    良子却只是问:“没告诉老爷子吧?他那么大岁数,别让他跟着担心。”

    “哦,没告诉,只说你要回赵家庄有事,住几日才回来。”芍药忙摇头,从篮子里捧了还温热的砂锅出来搁在炕桌上,“良子哥,我从早晨炖到现在呢,你尝尝看。”

    “先放着吧,我现在没什么胃口。”良子淡淡地没什么表示。

    芍药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半晌才开口问道:“良子哥,你是不是……”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外有声音,帘子一挑荷花从外头迈步进来。

    “良子哥,你找我?”荷花进屋后才看见芍药,脚步顿了一下招呼道,“芍药姐,你过来了。”

    “哦,我来看看良子哥……”芍药的声音顿时轻了许多,“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了。”说罢拎着篮子转身出去了。

    荷花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良子,顺势也看到了炕桌上的砂锅,心道这芍药怕还是当真喜欢上良子了?可是看看良子的神色不冷不淡的,似乎对芍药并没有什么感觉,她自个儿心里也觉得良子应该值得更好的姑娘,所以也并没有帮忙撮合或是什么的打算,只笑着问:“良子哥叫我啥事儿?”

    “我是想问问,这眼看都快入冬了,蘑菇的事儿怎么办呢?”良子刚才本来只是为了不跟芍药单独相处,便让人叫了荷花过来,不过这会儿还是找了个理由问道。

    “虽说孙家还没消息过来,不过不管怎么说蘑菇咱们还是要种的,今年咱家攒了不少牛粪,早就晒干了存着呢,我跟我爹也说过了,这几天去拉几车锯末回来,先堆上再说,我刚才还去后头看了罐子里的种儿,都长得不错呢!”荷花笑着叫他安心说,“原先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说不定会被人眼红的嘛,现在不过遇到一点儿挫折,咱还有孙家这个靠山在呢,天塌下来也是他们高个子扛着,又不会砸到咱们的。”

    说了这话还不到两天,祝永鑫刚把锯末都拉回家,在后院儿收拾出来一块空地儿,准备开始堆基料,博荣学里放假,又把孙建羽一道带了回来。

    傍晚的时候荷花正在院子里给栓子洗衣裳,正满手的水呢,听到门外车轮声响,一抬头就看见孙建羽和博荣一道进了院子,她直起腰甩甩手上的水珠问:“建羽哥,又馋苞谷饼子了?”

    孙建羽一听这话嘴角顿时抽了两下,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这丫头,还真以为我就会吃啊?”

    荷花吐吐舌头道:“你每次见到我都问苞谷面儿饼子、苞谷面儿饼子的,我这回只不过抢在你前头说了而已。”随后又问道,“那你想吃啥?正好也是该做饭的时候了。”

    “当然是吃苞谷面饼子了,别的你随便做就是了。”孙建羽说罢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自嘲地说,“说来也是奇怪,不知道为啥就觉得那东西好吃得紧,我在家连白面的饼子都不爱吃呢!”

    “你那是好东西吃多了,偶尔吃一次农家菜觉得新鲜,若是让你天天吃,你老早就厌弃了。”荷花把盆里的衣服使劲儿拧去水分,抖了抖搭在院儿里扯的绳子上,泼了盆里的水,在围裙上擦擦手上的水珠,起身儿准备去做饭。

    秋后还没入冬的时候,算是菜还比较丰富的时节,各家都在晒菜干,留着下雪以后再吃,方氏也在屋里弄木盆种了些葱蒜,自家平时吃个新鲜,见孙建羽来了,便把蒜苗全都贴根儿剪了,洗洗准备炒肉片用。

    荷花去盛了苞谷面儿,因为这两年家里苞谷种得挺多,而每年去交粮食或是卖粮食的时候都只认高粱,苞谷就都留下自家当主粮吃,苞谷面儿也是祝永鑫自己拉出去找人磨的,全都磨得细细的,回家后又过了细筛,什么皮子之类的都筛出去喂鸡,剩下的全都是细细地面儿,做出来的东西口感自然也都是很好的。

    依旧是扁豆炖肉贴饼子,在地窖子里腌得酸菜,既入味儿又脆生,方氏炖了一大盆端上来,撒上烤过的红辣椒,把孙建羽吃得满头冒汗,却又不舍得放下碗,还跟祝永鑫和博荣一起喝了小半坛酒。吃得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直抱着肚子说吃得太撑,要出去溜达活动一下,顺便消消食儿。

    荷花想问他那八品斋的事儿,便也说要跟着一起去,果然走出家门没多久,在晒谷场上乱溜达的时候,孙建羽忽然就说:“八品斋那边的事情已经都妥当了,今年种蘑菇需要准备什么,你家也可以开始忙活了。”

    “东西都准备了,只是……我很好奇,八品斋那边你到底是怎么处置的?”荷花眨巴着眼睛看着孙建羽问。

    “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处置八品斋那边的人,不过是他们的东家在京里出事了罢了,我之前也只是听到些风声,所以也没敢说得太过肯定,他们老板那边出事之后,我找人在城里清了清,把那些个去你家那院子探头探脑地打探过的人全都收拾了,以前不过是按兵不动,如今既然他们打从根儿上出事了,自然也要一口气把他们打得怕了,以后就不敢再来闹事了。”

    虽然孙建羽说得轻描淡写地不当回事,但是荷花还是觉得这里头的水果然很深,不是自家能跟着去搀和的,看来挂靠在孙家目前看来还是个不错的出路,只不过不知道这棵乘凉的大树,能让自家乘凉多久,会不会树倒人伤。

    不过这个时候显然也不是该胡思乱想的时候,荷花听到事情都处理利索了,心情也顿时好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随之轻快了起来,问孙建羽说:“这事儿你让我哥捎信儿回来不就是了,还用的着自己跑来?还说不是为了吃苞谷面儿饼子?你也不怕你家里人担心呢?”

    “没事儿,家里这两天闹开了锅,谁顾得上管我啊!”孙建羽的语气顿时变得有些怪异,“我爹新接了个比我大三岁的姨娘进门,正吵得热闹呢!”

    “……”荷花听了这话顿时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道,“那、那你更应该在家陪陪你娘才是啊!”

    “我娘?”孙建羽闻言挑眉笑道,“我娘才没空搭理她们呢,不过是下面的几个姨娘侍妾的吵闹,我娘素来都不管这些事的,吵得厉害了便叫去斥责几句,闹得不过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荷花闻言默然,难道这就是高门大户的生活吗?看着自己的丈夫左一个、右一个的把女人接进门,随着自己的年华渐渐逝去,可无论什么时候,进门儿的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难怪孙建羽的娘那么信佛,当初还听说是一年里怕是有半年是在吃斋礼佛,还时常去庙里住一阵子,也许就是为了这个缘故吧!

    孙建羽晚上喝的酒这会儿似乎有些发了出来,伸手勾住了博荣的脖子继续道:“博荣,我跟你说,我就一直觉得,娶正妻就该娶我娘这样的大家闺秀,又能生得出儿子,又能管得住家,还不吵不闹不妒忌……男人,在外头忙三忙四的,家里不就图个安宁嘛,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不喜欢了就换一个,可这正妻却是不好随便说不要就不要的,说出去也丢人不是?其实你老婆看着也像是个懂事的,不过就是不知道善妒不善妒了,你以后若是跟我去了任上,还是让你老婆在家看孩子照顾你爹娘……”

    博荣听他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拦着道:“你今个儿是喝多了吧?赶紧回去洗把脸睡下吧,不然明个儿该头疼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媒婆挨打【补更昨天的】

    感谢亲们的好人卡和巧克力,么么大家,小无会努力码字不让大家失望的~昨晚因为胃疼得厉害,所以说了还有一更结果到现在才发出来,实在抱歉

    顺便说,VIP读者群号:1475805,敲门砖:女主名,喜欢欢田喜地、喜欢荷花的亲们可以进来玩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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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花见他这样心里有点儿疑惑,上次齐锦棠走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喝了那么多酒,孙建羽都不过是微微有些醉意,怎么这回喝了这么点儿就醉得开始乱说话了?不过上次喝的是桂花酿,这回喝的是乡下的烧酒,也许劲头是大了点儿,也可能是他心里觉得郁闷吧?

    “大哥,咱们回去吧,煮碗醒酒汤给建羽哥喝。”荷花建议道。

    孙建羽似乎当真醉得不轻,几乎是被博荣连抱带扶地弄回了家,方氏见了赶紧把西屋给铺了被褥让人躺下,跟博荣说:“你晚上跟孙公子就先睡西屋吧,让荷花去跟她嫂子住一夜。”又回头嗔怪祝永鑫道,“你说说,吃饭就吃饭,你拉着两个孩子喝什么酒啊!”

    祝永鑫很无辜地摸摸后脑勺道:“也没喝多少啊!”

    方氏身后拧了他一把说:“你以为都跟你那么大的酒量啊!”

    “爹,娘,这边我照应着就是了,你们累了一天都会去歇着吧!”博荣把方氏和祝永鑫劝走了。

    荷花去灶间煮醒酒汤,博荣也端了盆兑热水打算给孙建羽擦脸,屋里顿时就静了下来,孙建羽原本紧闭的眼睛慢慢睁开,开始眼神还是迷离着的,见屋里当真没人,这才陡然地清明起来,翻身起来,扭头便看到炕桌上铺开的笔墨纸砚,上头应该是荷花写的字,屋里的光线很暗,离着稍微远点儿就瞧不分明,但是看着大概的样子像是簪花小楷,探身想凑近了去看,刚靠近就听见脚步声,赶紧顺势趴在了桌上。

    博荣端着盆进屋,见他不好好躺着却是歪着趴在了桌上,赶紧又放下盆去扶,嘴里忍不住道:“你今个儿这是怎么了,酒量浅了不说,酒品也变得这样差,可真是稀奇。”

    荷花端了醒酒汤进屋,帮博荣一起给孙建羽灌了下去,而后看着他翻身睡去,才上炕去收拾炕桌上的东西,然后对博荣道:“大哥,孙家是大户人家,三妻四妾的也都是常有的,咱家不过是寒门小户,可不作兴那一套东西,你以后若是敢弄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进门,可别怪我站在嫂子那边。”

    “瞎说什么呢!”博荣赶紧瞪她道,“你等会儿可不许跟你嫂子瞎说,那不过是建羽的醉话罢了。”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荷花把炕桌立到角落处放好,又铺了一床被褥对博荣说,“大哥也早点儿睡吧,我过去找嫂子和宝儿。”

    第二天一早,荷花刚抱着宝儿出了东厢的门儿,就见孙建羽已经在院里蘸着青盐漱口,便上前招呼道:“建羽哥,这么早就起了?头疼不?”

    “没事儿,昨天就是喝得有点儿急了,再出去一吹风就上了头。”孙建羽吐掉嘴里的水,扯着脖子上的手巾擦了擦嘴,若不是那细皮嫩肉的模样和精美的衣服,倒还真有点儿乡下人的做派,不过这动作搁在他身上却也只会让人觉得是不拘小节,半分也不显得粗俗。

    宝儿看着孙建羽似乎很是开心,从荷花怀里探身过去抓他腰间的荷包,荷花赶紧把宝儿的小手抓回来,亲亲她的额头说:“宝儿乖,可不许抓别人的东西,小姑抱你去找奶奶,咱看看糊糊熬好没有。”

    孙建羽却直接解了腰间的荷包,塞到宝儿的手里道:“宝儿喜欢就拿着,不过是个荷包,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值得你左拦右挡的。”

    荷花见那如意形的荷包不管是用料还是做工都十分精美,但是上头绣的花样儿不过是常见的吉祥图案罢了,以前似乎也没注意见他挂过,想来应该是家里的丫头婆子什么做了来戴着玩儿的,又见宝儿小手紧紧地抓着,咧着嘴儿笑得欢畅,便也就没再推辞,只伸手刮着宝儿的小脸蛋儿说:“你这小丫头,才多大就开始好美了?”然后伸手扯着荷包上的绦子,给宝儿挂在了胸前,“小姑替你谢谢这位叔叔。”

    宝儿见荷包戴在了自己身上,更觉得开心,拍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只不过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那种兴高采烈的样儿,还是让人能看出她的欢喜。

    孙建羽伸手在宝儿粉质玉琢的小脸蛋儿上捏了一把,笑着说:“一个荷包就给你美称这样,再过两年怕是给你块儿糖就拐跑了吧?”

    “……”荷花扭头抱着宝儿就往屋里走,“走,吃饭饭去,咱们离这个坏叔叔远点儿。”

    孙建羽听了这话,自个儿站在院儿里树下哈哈大笑。

    这天村儿里的学堂也是休假的,所以家里人多,早饭也不着急,方氏切了菘菜煮汤,拨了一锅疙瘩汤,出锅的时候撒了些芫荽末儿,又干烤了几个红辣椒,搁在个单独的碗里,随自己的喜好添,全家人都吃的胃里暖暖和和的。

    吃过早饭孙建羽心血来潮地要去山上逛逛,这会儿正是满山球染的时候,景色倒是的确漂亮,博荣自然是要陪着的,方氏怕孙建羽一个大少爷的上山出什么意外,便叫祝永鑫跟着,孙建羽又偏要叫上荷花,博宁又自告奋勇地要跟着。

    良子原本说他也跟去,方氏却说他头上的伤还没养好,不肯让他出门,于是荷花便叫了大黑跟着,五个人一条狗朝朝山上去了。不敢走的太远,只在近处山路也平缓齐整的地方逛了逛,便溜达着下山去。

    到了山脚下还没走到家门口,便见晒谷场那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似乎还在吵吵嚷嚷地不知道在闹着什么。

    博荣和荷花都不感兴趣,但是博宁却还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孩子,便跑过去要看是怎么回事,博荣怕里面出了什么事儿,便也跟着过去,结果还没钻进人群就听见一群小孩儿嚷着:“一条帕子两边花,背时媒人两面夸。一说婆家有田地,二说娘家是大家;又说男子多聪明,又说女子貌如花。一张嘴巴叽哩咕,好象田中青蛤蟆。无事就在讲空话,叫儿叫女烂牙巴。日后死在阴司地,鬼卒拿他去捱叉……”

    荷花听了这骂媒婆的话,连着人家家里儿女和死后都骂进去了,看样着实不是一般的过节,也不禁纳闷儿道:“这到底是闹得什么,难不成是村儿里的金媒婆给谁家说亲说得差了?”

    祝永鑫摇摇头说:“金婶子那人虽说有些贪小钱儿,但不是那种为了拿钱就信口胡说的人,再说大家都是一个村里住着,若真是那样早就撕破脸了。”

    荷花见博荣和博宁都挤进去瞧不见影子了,心下好奇就也挤进去一探究竟,谁知就瞧见虎子和栓子正领着一群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正在那边叫得欢实,人群中抱头蹲着一个婆子,身上被砸的烂菜叶、泥巴什么的,还有孩子不住地弯腰捡小石子砸过去。

    博荣和博宁已经上前去把虎子和栓子扯到一旁,想要问个究竟,这两个小子一被拉走,那群小屁孩儿顿时就都没了什么声响,合着这两个还是个领头的人。

    她便也凑过去问虎子:“是上次去你家提亲的那个媒婆?”

    虎子闻言点点头,气鼓鼓地说:“她到处骗人,之前来骗我家,还害得良子哥受伤了不说,如今居然还敢上咱们村儿来,而且又去别人家说亲,当真是太不要脸了。”

    几个人扭头去看,果然还有村口的一家齐姓人家,对着那媒婆又打又骂的,那媒婆现在只蹲着抱头,不敢抬头也不敢吭声。

    荷花点了点两个小子的脑门:“你们两个倒是能耐了,在学堂里成了孩子王了?还带着那么多小子一块儿起哄?”

    “反正不能让她好过,今个儿之后看她还敢不敢再来咱们村里骗人!”虎子看来是对那媒婆恨极了,说罢又朝那边啐了一口。

    “好了,如今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气也该出了,别跟着凑热闹了,赶紧回家去吧!”荷花虽然觉得那媒婆的确做得不对,可是俗话说,

    锦上可添花,落井莫下石,这些事儿还是莫要多搀和才好。

    谁知这边正要走,旁边一个婆子忽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倒是谁呢,你们说的那个香草就是早晨见到的那个?挎着篮子的小丫头?切,长得就是一副小狐媚子的模样,走路扭来扭去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浪蹄子似的。要我说,虽说那赵老拐家是身子骨不好,可人家也是世世代代的本分人,没娶她才是命好呢,不然以后娶过门没准儿要给男人戴绿帽子,而且啊,说不定还跟她娘一样,克夫命哦……”

    那婆子看着眼生,跟荷花他们离着有点儿距离,但是说话的声音山响,离着老远地都能听见,听着似乎压根儿就不认识香草,可说出来的话却满是不屑和侮辱。

    虎子顿时就炸了,挣脱了荷花的手,冲上去把那婆子一下子撞翻在地,拳脚相加地就冲着她去了。

    一时间周围的人全都躲开了,只有个小媳妇站在一旁,怯生生地劝道:“你们别打,快别打了……这可怎么好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芍药耍酒疯

    博荣上前从后面抱住了虎子的腰,把他从那个婆子身上拉开,虎子的力气没有博荣大,可还是手脚乱动乱蹬地很是不甘心。

    那小媳妇也上前去扶那婆子,可她就坐在那边拍着地大哭,如何都不肯起来,鼻涕眼泪合着满脸的脂粉和灰尘,搞得狼狈不堪。

    荷花一把揪住想上去补两脚的栓子,瞪他一眼道:“还嫌不够乱是不是?赶紧回家去!”

    虎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早都被扯得乱七八糟,而且脏兮兮的不像样子,便也凑过来道:“荷花姐,我先去你家整饬一下……”

    “现在知道回家怕你娘着急了?之前咋不想着呢?”荷花朝后头看了一眼,也不管那婆子还坐在地上哭嚎,左右是赵家庄的人欺到了齐家村的头上,以往只是香草一个,王寡妇没有声张倒也罢了,如今又扯上了个齐家的后辈族人,怕是齐家宗祠的那些老爷子们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了,还是莫要跟着搀和太多为好。

    到家后给虎子换了件儿博宁前两年的衣裳,穿着倒是还挺合身,就是衣摆袖口处稍稍地长了一点儿,荷花直接扯了针线把衣摆和袖口都嵌边儿缝了进去,这回再看顿时就显得精神利落了。

    虎子嘿嘿一笑,低头打量了一下说:“荷花姐也会做针线啊?”

    “臭小子,你这话啥意思?”荷花抬手朝他后脑勺拍了一记,收拾了针线道,“赶紧回家去吧,以后这种事儿少搀和,若是真让人给打坏了,你娘还不得心疼死?”

    这边正说着话呢,王寡妇已经得了信儿匆匆地过来了,虽说村子不算小,不过正所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荷花她们前脚把虎子带走,王寡妇后脚就听到了信儿,便匆忙地过来了。进屋拉着虎子就要上手打人,被方氏赶紧拦下说:“你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咋进来就要打孩子,再说这是在我家屋里,还能让你说打就打的?”

    虎子梗着脖子站在屋里地上,一副你打死我我都不认错的模样,荷花只好开口道:“王婶子,其实这件事也怪不得虎子的,是那赵家庄的媒婆欺人太甚,虎子也不过是为了护着他姐罢了。”

    “不管咋说,也不能出去跟人打架去,花钱给你念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啊?”王寡妇气得不行,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虎子训道,“不管你有啥的缘故,打人就是不对,你看你博荣哥,还有那齐老爷家的公子,你以往都说看着人家有本事,以后要跟人家那样的,你见过人家动手打人不?”

    虎子微微垂下了眼帘,缓缓地摇了摇头。

    屋里这边还没说出个里表,里正那边又派人来找,说是要去宗祠把事儿说个清楚,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是非曲直。

    王寡妇一听说要去宗祠,就有些觉得心里打怵,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儿子打伤了别人,再怎么说也是自家理亏,顿时就再度火上心头,伸手要抽虎子道:“都是你这小子惹的是非,娘平时咋跟你们说的,吃亏是福、吃亏是福,不过是个口舌相争,少说几句能少你块肉还是掉你几个钱儿啊?非要去跟人争,你这……”

    博荣上前护着虎子道:“王婶子,你先消消气儿,这回的事儿着实不能都怪虎子,我陪着你们一起去,看看里正那边是怎么回事再说。”

    博荣说要去,博荣和栓子也都吵着说要一起去,最后竟然连孙建羽都跟着凑热闹,表示也要跟去看看。

    荷花皱眉道:“建羽哥,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反正又不是开宗祠议事,再说我算是外人,有瞧见了今个儿是怎么回事,过去看看也能帮着说几句公道话。”孙建羽脸上明显是想去看热闹的表情,就差写上“我是去凑热闹”这几个字了。

    荷花解了腰间的围裙丢在炕上,也跟着那几个人一道出去了,方氏站在屋门口跺脚道:“咋还有去凑这样热闹的,真是……”

    祠堂的大院儿里已经聚了许多人,那婆子鬓发凌乱、悲惨无比地坐在椅子上,还在不住地哭天抹泪,那小媳妇也不知是她什么人,满脸无奈又有些胆怯地站在一旁细声细气地劝着。

    看到虎子进来,那婆子顿时跟疯了似的要冲上来,那小媳妇压根儿就拉不住她,急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儿。

    倒是里正猛地咳嗽了一声道:“既然到这儿来说理,就都好生坐着,这样像个什么样子。”

    博荣几个人本来是尽量低调,陪着王寡妇和虎子站在那婆子对面,但是孙建羽却是脸上带着笑意地直接上前到里正身边儿道:“敢问这位老爷子,县城里的齐捕头可跟您有亲眷关系?”

    里正闻言一愣,抬头打量了孙建羽几眼,眉宇间稍稍有些不满,但许是看着他衣裳气度不凡,便还算耐着性子地说:“那正是犬子,这位小哥儿同我家老二认识?”

    孙建羽听了这话顿时笑了,后退一步冲着里正作揖道:“若是这样我还得管您叫一声叔公,不知道齐捕头回来有没有跟您老人家提起过,我打小儿就跟着齐捕头习拳脚功夫,若是说起来这可都十年多了呢!”

    里正一听这话,顿时就想了起来,自家老二在城里做捕快,虽说这么多年陆陆续续收了不少弟子,但也都是手下的那些捕快之类,但是瞧着孙建羽的模样该是大户人家的,那就肯定是孙家的公子了,而且自家老二虽说去教他拳脚,也都不敢自称师傅,倒是孙家很识得礼数,每年都给家里备礼送来。

    想到这儿他又瞧眼去打量孙建羽,见他衣裳和腰间的挂件儿,果然都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想起之前魏老幺儿说荷花家攀上了城里孙家,顿时对自己的判断更信了几分,脸上的神色也顿时就不一样了,差点儿起身儿还礼,总算还想起了下头那么多人看着,自己也不好对个晚辈表现得太过礼遇,就使劲儿沉了沉屁股,笑着说:“原来是孙家的公子,怎么有空来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乡下小地方来?”

    孙建羽装作不经意地抬手指了指王寡妇和虎子那边道:“来看看我兄弟,昨晚在这儿还住了一宿,其实平时倒是总过来,不过一直不知道您是村儿里的里正,若是知道我应该早早地来拜访才是。”

    里正连连摆手道:“可不敢这么说,回去替我跟你家老爷子问好,若是以后有机会我去给他老人家请安。”

    “好说好说。”孙建羽说着眉心微蹙地扫了一眼那个还在哭嚎的妇人,嘴里还在跟里正打着哈哈。

    里正察言观色的,自然是察觉到了孙建羽的不悦,忙道:“不过是村里的一些琐事,琐事……”

    “要说这事儿我也算是个见证者。”伸手指着那哭嚎的婆子问,“那婆子是个什么人?我敲着不像是齐家村儿的,别的不说,齐家村的人我见过的都一个个讲理明事儿的,咋还有这般泼妇行径的?若当真是村儿里的,可是得好生管教管教才是。”

    “那是,我们村里素来都是民风淳朴的,怎么能出这等刁民,那婆子是山对面赵家庄子的,今个儿是来看嫁过来的闺女,正好赶上了这回事儿罢了,不过虽说她不是个啥好鸟儿,但那闺女还是个不错的,在村儿里还算安分守己的。”里正这会儿除了还坐在主位上以外,简直就像是孙建羽的跟班儿一样,有问必答,还不忘了撇清自己。

    孙建羽最后漫不经心地丢出去一句:“若是没啥大事儿,说和说和就散了吧,别耽误了大家吃晌午饭呢!”

    里正这会儿心里已经有了数,原本那婆子就不是本村的,他自己在心里就有所偏倚的,只是不想把赵庄子得罪得太过了,所以心里还在掂量着怎么把握这个度的问题,这会儿听得孙建羽话里话外都在偏袒着王寡妇这边,这个顺水人情还是要送出去的,所以清了清嗓子道:“你这婆子,本就是外乡人倒也罢了,到我们村来看闺女本该来者是客,可是你却不守做客之道,居然还在村儿里挑起是非,不过你不是我们齐家村的人,所以我也不好处置你什么,至于你所说的孩童伤人,若非你煽起事端,也不会闹得这般田地,而且还是你挑衅在前,所以便算是半斤八两,各错一半,而且虎子不过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你白白地多活了这么多年,传话嚼舌尚且不说,还跟个孩子不依不饶像什么样子?”说罢扭头对那小媳妇道:“齐小柱家的,你嫁过来之后邻里都夸你安分懂事,你娘这样你也不好生劝着,还由着她闹到祠堂来,要知道你如今是齐家的媳妇,搞清楚自己该站在什么地方。”

    齐小柱的媳妇窘地满脸通红,低头拧着衣角儿默默点头。

    里正起身儿摆摆手道:“好了,既然没事就都散了吧!”转脸就对孙建羽赔笑道,“孙公子,晌午的时候赏个脸到寒舍用个便饭如何?”

    孙建羽推辞道:“不劳烦了,我婶子在家怕是都该做好了,我们回家吃就是了。”

    这话说得当真不是一般的亲近,倒真像是跟博荣是堂兄弟似的,如今即便是说他跟祝家关系不亲近,怕是都没人会信了。

    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折腾的,谁知被孙建羽几句话就化作了无形,王寡妇对孙建羽自然是千恩万谢的,然后领着虎子回家去了。

    荷花对这样被迫地借了孙家的势力,心里觉得有些不太得劲儿,但是不得不说,孙建羽这个年纪说话处事就很是圆滑了,看来以后真是当官儿的好材料。

    到了家门口就见芍药挎着篮子,小碎步地从对面走过来,到门口见到荷花几个人,微垂了下眼帘道:“博荣哥,你们几个刚回来啊!”

    “嗯,你又过来看良子啊?”博荣打心里早就把良子当成了自家人,所以见芍药每日过来倒也没觉得有啥不妥,只以为是老爷子或是杨氏打发来的,不过还是关心了一句道,“你脚不方便,这么每天跑来跑去的太累了,要不让荷花每天过去拿便是了。”

    芍药挎着篮子的手下意识地往身后缩了一下,连连推辞道:“不累不累,我慢慢走累不到的。”

    “进屋说吧,都堵在门口干啥。”荷花说着伸手想去接芍药手中的东西,没成想芍药却猛地往后一躲,篮子里放着的砂锅晃动过大,汤汤水水地洒了满篮子,又顺着编篮子的柳条缝儿滴滴答答地往下漏。

    荷花不知道她为啥要躲,但还是下意识地道歉说:“呀,真对不起,我只是想接过来帮你拎着,赶紧搁下擦擦身上吧,弄油了可不好洗呢!”说着就扯出帕子伸手去帮芍药擦拭身上的汤水。

    芍药又是一躲,手里的篮子甩了一下,许多汤水迸溅出来,弄得荷花的满身满脸。

    “芍药姐,你这是干啥?”博宁在一旁看得分明,气得出声指责道,“荷花不过是想帮你而已,你躲什么啊?自己躲了自己一身的汤也是自作自受,为啥还要弄了荷花一身?”

    “你谁说自作自受?”芍药忽然抬头,眼圈泛红地噙着泪瞪着博宁。

    博宁被她的神色吓了一跳,但是却还是没有退缩地,反而上前踏了半步,护在荷花身前道:“你今个儿是上门来闹事的吗?你要是想欺负荷花,得先过了我这关才行。”

    芍药听了这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忽然抬手把篮子猛地朝地上摔去,里面的砂锅摔得四分八瓣儿,鸡汤和里面的菜叶儿溅得到处都是。

    “这是要疯啊?”博荣在屋里听见声音出来嚷道。

    “呜呜……”芍药蹲下身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膝之间,哭着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荷花来接篮子,我寻思着我一路都拎着都习惯了,到了门口还倒手干啥,就往后躲了一下,我又不是故意要摔打什么的,那鸡汤足足遁了两个多时辰呢,撒了我比谁都心疼呢……”

    她蹲在门口这么一哭,倒像是荷花全家都在欺负她一样。

    荷花抖了抖身上的鸡汤,心道幸亏上山换了身儿旧衣裳,抬手按了按狂跳的太阳穴,觉得心里闹腾得很,不知道芍药这又是要闹哪一出,不过还是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伸手去扶她说:“芍药姐,先起来进屋收拾一下身上,站在门口让人瞧见多丢人。”

    “你怕什么,即便是丢人也是我丢人,你生得好看让人一瞧见就喜欢,你家里兄弟姐妹也多,你爹娘也都是那么好的人……我有啥?自小裹了一双小脚不说,如今爹没影儿了,娘改嫁了,孤零零的一个人,我还有啥可再担心的?左右都是这样的命了……”芍药依旧蹲在地上哽咽着说。

    “你这大晌午的过来抽的哪门子风?”荷花气急地指着她道,“你的脚又不是我给你裹的,你爹娘不着调也不是我教的,我教你识字写字,你爹娘都走了之后还让你住在我家,我就奇了怪了,我家到底哪儿对不住你了,让你天天弄出一幅在我家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我真心真意地把你当姐姐,对亲姐姐也不过就这样了吧?可是你呢?如今弄这一出给谁看呢?你若是真觉得我家亏待了你,那你一笔一笔、一件一件地摆出来,若是我家做错了自然是给你个公道,可是你能说的出来吗?”

    芍药听了这话,半晌都没说话,蹲在地上哭得更厉害了,半晌才道:“你什么都比我强,我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你,当初我娘没被休出门之前,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看看老二家的荷花,你比人家还大上一岁,咋人家那么有出息,你就是一副窝囊样……我、我就是不甘心,可是我后来也发现,我是咋地也比不过你了……”

    荷花听了半天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听芍药提到了刘氏,又想起她小时候的遭遇,不由得又软下了声音道:“芍药姐,不管怎么说,好多事儿如今都已经是注定的了,想得再多也改变不了,如今家里爷奶都疼你,别人也都对你很好,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

    “我倒是想往前看,可是……你……你难道就非要挡在我的路上吗?”芍药抬头满脸泪水地冲荷花嚷道。

    “……”荷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儿地问,“我怎么挡着你了?你这说得都是啥啊?”

    方氏也从屋里出来招呼荷花说:“荷花,晌午饭都做好了,赶紧进屋吃饭吧!芍药要不要留下一起吃?”

    芍药低头不吭声,荷花也默然地站着,博荣冲方氏摆了摆手,示意她先进屋去再说。

    “你把话说个清楚,我到底哪里挡了你的路?”荷花气结地问,“难不成我爹娘对我好,我家兄弟姐妹多也是我的过错不成?就为了让你心里舒坦,我也得变成个孤儿你才能开心?我以前一直尽量地去体谅你,总觉得你打小儿的日子就过得不好,而且家里还出了变故,所以虽说你私下自己打点儿什么小算盘,我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别太过了就好,谁没有个死心私利呢!可这也不说明代表所有的事儿都要围着你自己转圈。”

    良子忽然从屋里扶着墙出来,站在西厢房的门口皱眉道:“芍药,我昨儿个都跟你把话说清楚了,你咋还这么不依不饶地呢?再说这事儿跟荷花又有啥关系,你被乱攀扯行不?”

    芍药原本正冲着荷花怒目相视,似乎马上就要发作的模样,听到良子这话,整个人像是筋骨被人抽去了似的,气势顿消,面带祈求地看着良子道:“良子哥,我……我只是来关心关心你的伤势,我是熬了鸡汤带来的,养伤的时候要好生补补……”

    良子打断了她的话,面色有些冷淡地说:“我在这儿天天都吃的挺好,你用不着每顿都送东西来了,知道的是你关心我,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是婶子家对我不好呢!”

    荷花心道,这到底是闹得哪一出?你们想要玩儿什么八点档的狗血剧,也别连累着我被泼了一身的汤啊!觉得跟自己没有啥大关系了,便转身想要回屋去换衣裳。

    芍药这会儿不知道哪儿来得这么大力气,伸手一把扯住荷花的胳膊冲良子嚷道:“良子哥,你醒醒吧,你看看荷花平日里相熟的人,村里齐老爷家的公子,城里的孙家少爷,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平日里不学针黹,只弄那些什么书啊诗的……她的心气儿压根儿就不在村儿里,你以为你跟着她种几年蘑菇,她就能对你高看一眼,不去攀那些高门大户,反倒跟你这个穷小子不成?”

    荷花被芍药扯得东歪西倒的,觉得芍药今个儿跟平日里似乎很不一样,猛地被她扯到身前,才闻到了她呼吸间隐隐地酒气,顿觉头疼地想,难道这两日就流行耍酒疯不成?

    博荣上前掰开了芍药的手,把荷花解救出来沉着脸对芍药斥道:“有哭又吵的想什么样儿?这还当着客人的面儿,挺大个姑娘了还要不要点儿脸面?”

    荷花扯扯博荣的衣服说:“我闻着她像是喝酒了。”

    “喝酒?”博荣皱眉拉着芍药问,“你喝了多少?”

    “我没喝多,上次荷花教我写过,一醉解千愁,我现在还是满肚子的愁,我肯定没醉……”芍药这会儿说话已经开始有些颠三倒四的,说了这话突然又自嘲地笑道,“连这话都是她教给我的……”话音未落就歪到一旁,伸手撑着杖子狂吐了起来。

    芍药许是空腹喝的酒水,只死命地干呕了半晌,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来,倒是把人憋得满脸通红,眼泪纷飞的,扭头满脸狼狈地问良子:“我就差对你掏心掏肺了,你就当真这么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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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她应该值得更好的人

    方氏从屋里出来,扯着芍药进屋道:“能不能别在外头丢人现眼了?家里这还有客人在呢,一个两个的这都是要干啥?”

    芍药这会酒劲儿上头,被方氏丢在炕上,自个儿便伏在炕桌上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方氏让荷花在屋里照顾着,然后招呼孙建羽到东屋吃饭,说他们下午还要回城里去,莫要耽误了回去的时辰。

    荷花费力地把芍药搬成平躺的姿势,打了水给她擦脸,自己这才去换了身儿干净的衣服,把被鸡汤泼了一身的丢在门后的盆里,摸了摸头上也满是汤水,忍不住还是出去打水洗头,都折腾完了再想起回头去看芍药,她早就醉得呼呼大睡了。

    “唉……”荷花坐在炕沿儿上擦拭头发,看着醉中还在紧锁着眉头的芍药,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现在也说不出自己对芍药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刚到这里的时候,芍药被裹小脚的确给她留下了很难以磨灭的恐怖感,好在自己爹娘开明,没有做那样残忍的举动,不得不说自己是暗自庆幸的,芍药在三叔家动辄挨骂挨打,自己也的确觉得她可怜,但是自家的人去说什么,只会让刘氏对芍药变本加厉地使唤。

    等三叔和刘氏都离开了之后,不得不说,从自己心里是着实为芍药高兴的,觉得她终于解脱了出来,却忽略了一个最本质的问题。在自己的心里,祝永鑫和方氏都并不是亲生父母,是因为他们全心全意地爱自己,所以自己才会爱他们,可对于芍药来说,那两个人是她血脉相连的父母。

    想那红楼梦中,林妹妹寄人篱下就时常会觉得别人都有父母兄弟疼爱,而自己却是孤零零地一个,她那时候还有老太太和宝玉宠爱,时不时地还耍个小性儿闹个别扭的,可是芍药却是把这些都搁在心里,时间久了就成了一个结。

    芍药不过比自己大一岁罢了,如果说她对良子有朦胧的好感,荷花也许还相信,但若是说什么爱到非君不嫁的地步,却当真是太玩笑了,被心结挡在眼前,其余剩下的不过是执念罢了,觉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就更想要努力地抓住些什么,想要抓住了就死死地不放手,就算如今她面前没有良子,她怕是也要去抓住别的什么。

    荷花这边正歪头想得出神,孙建羽忽然一挑门帘子进来道:“我和你大哥要回城里去了,你也不出来送送?”却瞧见荷花衣领处的扣子敞开,原本绑着双丫髻的长发全都散在颊边,半干的头发乌黑中泛着光泽,衬得她面目清秀白皙,微微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儿上神色凝重,流露出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感,两相对比地看着,又让人觉得有说不出的好笑。

    “你这人进来也不敲门的……”荷花倒是没想到自己敞开的领扣,只觉得披头散发地被人瞧见很是不好,瞪了孙建羽一眼道,“还不赶紧出去。”

    孙建羽忙退出门去,隔着门帘子道:“你头发湿着就不要出来了,小心吹了风着凉,我们这就走了。”

    回城的路上,孙建羽忽然问博荣:“你家想招良子做上门女婿?”

    博荣被他问得差点儿没噎到,神色怪异地看着他问:“你咋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良子和荷花?怎么可能!”

    “不是吗?”孙建羽摸摸鼻尖道,“以前听你说,你娘总念叨不舍得以后把荷花嫁出去,我还以为你家打算招个上门女婿呢!”

    “良子那人的确不错,不过他跟我家认识这么久了,又在我家住了快两年,跟荷花处得就跟亲兄妹似的,哪有你想的那么多。”博荣说着又想起以前的事儿,“当初茉莉说亲事的时候,我家老爷子还想把茉莉说给良子呢,跟我娘好是一顿别扭,最后还是良子去老爷子面前解释了清楚,这才算是作罢。”

    “哦?那你家想给荷花配个啥样的?”孙建羽似乎饶有兴趣地问。

    博荣不当回事地说:“你少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我家荷花才多大,说亲事啥的还早呢!”

    “荷花过了年也该十一了吧?用不上两年也就差不多该说亲了。”孙建羽今个儿似乎就是成心要把话题往这上面扯似的。

    “我说你今个儿是怎么了?”博荣有些狐疑地扭头看孙建羽,伸手想去探他的额头,“昨晚的酒还没醒透啊?”

    “去去,我不过就是关心一下,你的妹子还不就跟我的妹子一样嘛!”孙建羽把博荣的手拍开,“你这人真是,疑神疑鬼的。”

    “你有功夫惦记我小妹的婚事,倒不如先惦记惦记你自己的,你家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快被你急死了吧?”博荣直接把问题给他抛了回去。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往我心窝子里头戳你就不甘心是不是?”孙建羽假装着恼地给了博荣一拳,然后又有些无奈地说,“婚事什么的,哪里是我惦记就管用的,还不都是我大伯和我爹他们折腾的,看的是对方的家世、地位、关系,跟我没半分的关系,我要做的就是等他们挑好了,然后告诉我,你就娶某某某了,然后我就做出一副欢喜的样子,去把人家娶进门便是了。”

    “你昨晚不是还说,以后三妻四妾的往家抬嘛,媳妇不喜欢,就再讨几个喜欢的进门不就是了。”博荣嘲笑他道,“荷花昨个儿还警告我呢,说让我莫要跟你学坏了去。”

    孙建羽答非所问地说:“像你爹娘那样多好,两个人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地破事儿搀和,让人羡慕得紧呢!”

    “你若是想这样也不难啊!”博荣笑着说,“你娶了正妻之后,老老实实地守着过日子不就是了!”

    “一看你这话说的,就是不了解我家。”孙建羽摇了摇头道,“即便是我不主动去纳妾,我家老太太、我娘,到时候也得往我房里塞,若是真娶了个什么见鬼的大家闺秀,说不定为了表示自己贤惠,也会弄几个贴身丫头什么的给我塞到屋里。”

    “你若是自个儿心里坚持,别人送来你不要也就是了。”博荣有些不赞同地说。

    “你以为就真这么简单?”孙建羽白了他一眼不悦地说,“老太太和我娘塞进来的我敢不要?若是不要一来是不孝,二来也像是我怕媳妇或是我媳妇不贤惠,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我媳妇就得大大方方地,把人给接过来,送衣服送首饰,再好好地给安置个住处,再劝我多过去几趟,别让老太太和太太着急上火……”

    博荣从不知道大宅门里还有这样的说法,顿时咋舌不信道:“你这话说的,怕都是你自己瞎寻思出来的吧?哪里会有这样的?”

    “你还真别不信,我虽说自己尚未娶亲,但是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孙建羽双手枕在脑后往车厢里一躺,“当初我就是看着我娘这样过来的,我小时候还不太懂事的时候,似乎还隐约地记得我娘总是偷偷地抹眼泪,到后来,等我记事了之后,她就已经开始礼佛,除了关心我的起居生活以外,对别的就不那么上心了。反正一代代的都是这么过下去的,谁也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了。”

    博荣摇了摇头说:“真是搞不懂你们高门大户的那些事儿,难怪荷花说让我别跟你学坏了。”

    孙建羽忽然露出一丝奇怪地笑容,扭头问博荣道:“你不觉得,你那个妹子,有些时候比你懂得还多吗?”

    听了这话博荣却是不以为然地说:“她打从识字儿就喜欢看那些杂书话本子的,倒当真是比别的孩子看着早慧许多,怕也都是从那上头看来的。”

    “是这样吗……”孙建羽轻声说了一句,语气淡淡地也不知道是赞同还是不以为然,又说,“我觉得你这妹子以后要说亲事,怕是比我还要麻烦的咧!看着就是个心气儿高的,一般二般的人定然是入不得她的眼啊!”

    “我还觉得任谁都配不上我小妹呢!”博荣哈哈笑着说,“谁都看着自家孩子好,都是别人配不上的,不过我倒是觉得荷花是个心思踏实的,从来不做那好高骛远的想法。不信咱们就打个赌,到时候看看咋样。”

    “我才不跟你赌这个,赢了又没有彩头的。”孙建羽一副不感兴趣地样子,躺了回去闭目养神。

    博荣也在他身边躺下伸了伸筋骨,最后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倒是宁愿她没什么心气儿,配个踏实的人,莫要扯进什么高门大户的事情中去才好。”

    孙建羽就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半晌才有些苦涩地说:“我倒也是这么想的,她应该值得更好的人一心一意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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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良子的心意

    “你今个儿还真是疯魔了,还要扯着我跟你一起疯。”博荣道,“这扯的都是什么没边儿的事儿。”

    “我也不过是想起家里那些糟心的事儿,胡乱地感慨几句罢了!”孙建羽顿时转了话题,“我大伯在京里给咱俩寻了个先生,过几日应该就到了,说是来帮咱们讲解策问,离着乡试只有一年的时候了,也不该只埋头读四书五经,该开始学着做策问了。”

    博荣听了这话半晌不语,然后轻声道:“若是锦棠也在就好了,他在南边儿如今不知如何呢!”

    “明年秋天就见到了,不过以后也不知天各何方呢!”孙建羽也跟了一句,二人就都默然无语。

    这边的车子还没到城里,良子在家却收拾了衣裳说要到城里看院子,先收拾出来准备种蘑菇。

    方氏自然是不许,直拦着道:“头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不说,如今那城里连窗扇门板都没装上,屋里只盘了炕和灶,都还没烧过火呢,你过去咋住?芍药那事儿是她做得不对,你也用不着为了这事儿就非要搬出去。”

    良子忙道:“婶子,你千万别多心,我不是因为芍药的话生气,我是只觉得为了我让家里闹成这样,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而且若是传扬了出去,对芍药甚至是荷花的名声都不好,还是避嫌得好。”

    “这附近就咱家住着,自家人当然不会出去乱说,有啥可传扬出去的。”方氏的脸一板说,“你既然还管我叫一声婶子,就得听我的,等城里都收拾利索了,要开始种蘑菇的时候,你就是不想去我都得撵你去呢,现在不许!”

    良子见状无奈,也只好把衣裳又都收拾回了柜里,不再说要走的事儿。

    方氏这才缓和了脸色道:“这回的事儿是任谁也想不到的,没想到芍药这孩子钻了这么个牛角尖,婶子也不怕实话跟你说吧,当初芍药她奶提过,说想让我问问你有没有这个意思,但是我觉得你在我家住着,我开这样的口不合适,更怕你多心,就寻思着等茉莉嫁出去,然后找个妥当人来说说,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意思,结果这刚把茉莉送出门儿去,还没等我……唉……”

    良子听了这话连连摇头道:“婶子,我对芍药和荷花都是一样,全都是当自个儿妹子一样看待的,这话以后万万莫要再说了。”

    其实天天在一个屋檐下住着,良子对家里的两个闺女是什么态度,方氏是过来人自然是瞧得真切,压根儿就看不出来有什么男女之情的意思,但是这话又不得不问,如今既然问出来了,良子也的确没这个意思,这一页就也算是揭过去了,日后不要再提也就是了,于是就起身儿道:“我也不过就是这么一问,主要是你这孩子心眼儿实在,人又塌实肯干,老爷子和孩子的爷奶都瞧着你心里喜欢,巴不得给自家闺女留着做女婿,觉得踏实放心,不过这强扭的瓜不甜,你若是自个儿没这个心气儿,就当婶子没说过这话,咱以前咋处的以后还咋处就是了。”

    良子见方氏这话说得敞亮,自然也就不再纠结于此,笑着说:“那老爷子和爷奶那边,还得婶子费心去给说说。”

    “你就安心养伤吧,这些用不着你操心。”方氏从良子屋里出去,见祝永鑫在院儿里正拾掇已经打好的窗扇门板和几个箱子,便忽然一拍腿说,“瞧我这脑袋,之前还说等茉莉出了门子以后,得去扯布做几床铺盖,拿到城里去用,总不能人来回跑还得背着铺盖卷的,这倒是给忘得干干净净的,若不是瞧见你拾掇东西,我竟都没想起来。”

    “我明个儿去城里安门窗,你便跟我一道去扯布买棉花不就得了。”祝永鑫头也不抬地在往平板车上捆窗扇。

    傍晚的时候芍药在屋里自个儿醒了,还有些怔仲地坐在炕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似的。

    荷花正坐在桌边算今年的收支,计划到城里种蘑菇还需要有什么支出,见她醒了便搁下手中的笔问:“酒醒了?”

    芍药按着隐隐作痛地额角,有些疑惑地看向荷花问道:“我喝醉了?”

    “醉得来我家大闹了一场,如今倒是忘得干净。”荷花不知道她如今这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装出来的,说话间就也没什么好语气,只起身儿道,“若是醒了便起身儿吧,眼瞧着天儿快黑了,再不回去爷奶该担心了。”

    “大闹一场……”芍药这会儿似乎渐渐想起之前的事儿,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她一下子跳下炕,抓着荷花的手说:“荷花,我今个儿是喝了几口酒一时鬼迷心窍,我若是说了啥你万万不要往心里去,那都不是我真心的话,我……”

    听了这话,荷花就觉得像是吞了只苍蝇似的心里直恶心,若是芍药这会儿哭闹或是不依不饶,她许是还不觉得什么,可这一醒过来就做这种明显违心地描补,反倒是让她腻歪,把自个儿的手从芍药手中抽出来,不咸不淡地说:“芍药姐,你现在这话说出来,到真不如你喝醉了的时候说出来的让人顺耳,好歹那些还算得上是真心话,如今这样的描补,当真是用不着了,你若是没别的事儿,时候不早我叫博宁送你回去了。”

    芍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地,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只是转身走到门边顿住脚步,叹了口气道:“你不是我,你不明白我心里的苦处。”

    一句话说出来,愣是把荷花给气得差点儿了乐出来,冷笑了一下说:“若说苦,比你命苦的大有人在,若说值得嫉妒,比咱们过得好的更是千千万,怕是你一日嫉妒一个,到死也都嫉妒不过来的。没人说你不苦,可你也不该抱着这份自以为是的可怜,就觉得天底下的人都欠你的,别人我不敢说,但是从我家来讲,我们做到的已经不仅仅是问心无愧了。咱们是亲叔伯的堂姐妹,不管从哪个方面,我都希望咱们能好好相处,但是你若一直是这样的心思,那也就当真没啥好说的了。”

    芍药的手在门框上紧紧地抠了一下,但是瞬间就松开,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荷花跟出去站在屋门口扬声道:“博宁,去送送你芍药姐,记得送到老院子屋里,去给祖爷和爷奶问个好再回来。”

    博宁有些不太情愿地应了一声,跑出去送芍药。

    接下来的几天,老院子那边都安静得很,也没人再提起这件事儿,方氏到城里买了棉布和棉花,回家开始铺开絮棉被,荷花也在一旁帮忙扯棉花。

    虽说如今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但是棉花的价钱也算不得便宜,如今的棉价六分银一斤,北方冬天太冷,基本一床被子都要絮上个五六斤的棉花,所以一般穷人家嫁女儿,都要攒很久的钱才能陪嫁上四铺四盖的被褥。

    方氏更是从苦日子过来的,不管是絮棉被还是絮棉衣都十分细致,棉花扯的越薄铺得越均匀,被褥或是棉衣就越暖和,所以在炕上铺了许多张纸,把棉花扯成薄薄的片儿,一层层地铺在纸上,因为比较薄所以更容易铺得匀称,虽说费些力气,但是用同样斤两的棉花絮出来的衣被,都比别人做的更暖和一些。

    荷花便在一旁打下手,看方氏把铺得平整的棉花按照被褥的大小一层层铺好,忽然想起平时家里拆洗被褥的费劲,方氏素来就爱干净,所以家里的被褥经常拆洗,但是这会儿的棉套都是自家絮出来的,也没有弹成棉套,每一次拆洗都弄得格外麻烦,这会儿见做被子,忽然想起建议道:“娘,在里面用旧布做一层衬子,用针线纳上,然后外面再加个套子,以后拆洗就方便多了,只拆洗外面的被套就好了,也不会每次都弄得到处棉絮了。”

    方氏寻思着还真是这么回事,如今家里也不是买不起尺头的那时候,一床被褥做出来,若是不出意外也能用个十几二十年的,这样做了虽说当时费些成本,但是以后倒真是省事,便干脆又去买了两匹质地稀疏的当地土布,放在里面做内衬,一行行细细地纳起来,然后最后又缝了外面的被套。

    这样一做起来就十分地费功夫了,饶是有荷花和小秀帮忙,但是也不能一天什么都不做只絮被褥,结果足足忙了大半个月,也才做了两套铺盖。

    但是这会儿天已经彻底冷了下来,蘑菇的基料也都堆好了,祝永鑫本来说在家就装好布袋再运进城去,可是荷花怕城门口盘查的时候麻烦,便租了几个平板车,把基料都用大筐装了堆在车上,进城的时候便说是运的积肥,倒是十分顺利地就进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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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梢新作《秀色》腹黑帅哥追妻记,《秀色》可餐的不仅是美女,还有一众帅哥们~~~众草过眼,乃爱哪颗???

    (在这里说一下文中的金银铜钱的兑换问题,参考的是明代的兑换比率,为了便于计算就没有把浮动之类计算进去1两金=5两银;1两银=10钱银,1钱银=10分银;1两银=1000文钱即1吊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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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田喜地介绍:
投生在农家,地少人多无余粮,
乡里乡亲是非多,远近亲戚吵不休。
本姑娘人穷志不短,带领全家奔小康。
小日子蒸蒸日上渐红火,
到那时,一家有女百家求,坐看提亲挤破门。
“都出去,我家不要倒插门!”
欢田喜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欢田喜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欢田喜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