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小议东征
第二天,萧正领着牛秀参观新柳寨,牛秀看的很仔细,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对不少地方都提出了改进的建议,当他看到高高挂起的横幅,牛秀不由驻足,打量了许久,冲萧正竖起了大拇指。
中午的时候,萧正大摆酒宴招待牛秀。
席间谈论起辽东之战,刘炫、杨文昌、柴咏、许仲林、刘崇义纷纷扼腕叹息,说到惨烈之处,牛秀再次伤心落泪。
众人不住的埋怨大臣们没劝谏圣上,以至朝廷损兵折将,而柴咏和许仲林就比较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杨广,认为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圣上才是主要罪魁祸首。
刘崇义对柴、许二人非议圣上则有不同观点,“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大臣们没有做到忠君之事才是主因,将罪过推给皇上,岂是臣子所为!”
刘炫叹了口气,道:“崇义有些想当然了,圣上为人甚是骄傲自负,昔日曾言‘吾性不喜人谏,若位望通显谏以求名,弥所不耐。卑贱之士虽少宽假,然卒不致之于地上,汝其知之!’如此阻塞言路,臣下如之奈何?须知木受绳则直,人受谏则圣啊!”
众人听罢,深以为然。
杨文昌叹气道:“唉,当初开皇末年,国家殷实强盛,朝野上下都认为可以征伐高丽,唯独师叔您认为不可,还写了《抚夷论》来批评征讨高句丽的论调,现在看,您老的话再次应验了!”
哦?还有这么回事?
包括萧正在内,众人都惊讶的看着刘炫。
“过去的事,还提它作甚!”刘炫摇了摇头。
牛秀擦了擦眼泪,道:“确实不该轻启战端,此去辽东才知道,北地老百姓较之中原更加困苦,境况之惨让人不忍直视。”
牛秀昨天的一番话,萧正不由再次思索起辽东之战,也有了不同的认识,因此,今天再度提起,萧正摇了摇头,道:“不然,征讨辽东恐怕也是圣上的无奈之举!”
“嗯?”牛秀疑惑的看着萧正,“东征之前,你便与我说此去必败,这下为何又这般说?圣上又何来无奈?”
萧正看了看众人,刘炫伸了伸手,意思让萧正但讲无妨。
想了想,萧正说道:“圣上东征无非四点原因,其一,转移国内矛盾,比如当初南北分裂所造成的隔阂,比如门阀豪族与皇权之争,比如朝廷和地方百姓等等,这些矛盾日益尖锐,而圣上的威望又远不如先皇文帝,尤其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更是对圣上得位的过程大做文章,这其中尤以当初支持太子杨勇的关陇集团为甚。”
“这也是圣上为何选择迁都,就是希望得到山东士族和江南士族的支持,以此来平衡关陇集团,怎料除了萧氏之外,真心支持圣上的世家屈指可数,像太原王氏更是始终站在圣上的对立面。”
“以圣上的威望,实是难以压制这些矛盾,而选择东征,便能将视线转移到对外战争。”
“其二,圣上想借东征削弱世家豪族对军队的掌控,这才是圣上的心腹大患!大业三年,圣上取消军坊,令军户编入民籍,使军户与民户再无区别,便是这个原因。”
“目前,朝廷施行的是府兵制,平时务农,农闲练兵,有事出征,出征的时候由朝廷委派十二卫将军分领,战事结束则兵散于府,将归于朝,以此来防止将帅拥兵自重。”
“但事实上呢,十二卫的大将军都是各世家门阀的代表,各地鹰扬府的将领则多是他们的子弟,连乡团宗团也都掌握在地方富绅手中,长此以往,会不会呈割据之势?汉末乱世犹在眼前,圣上又岂能视而不见?”
“汉朝时期,异族几乎被消灭殆尽,是以中原虽战乱不休,也未遭到异族践踏,可我朝情况显然不同,突厥、契丹等等,皆为野心之辈,对我中原觊觎之心彰明昭著,倘若我朝真形成军阀割据之乱世,这些异族岂会坐失良机!”
“当初五胡乱华,我中原百姓惨遭屠戮,可最后,这中原依然是我汉家天下,那么,如果再来一次五胡乱华,那些异族绝不会再给我汉人机会,只能是凶残更甚,杀戮更重,甚至会斩尽杀绝以期永霸中原!”
众人都不由放下酒杯,看着萧正。
牛秀更是全神贯注。
萧正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圣上高瞻远瞩,岂能看不到这等局面?其三,东征可以震慑突厥这等野心之辈!一直以来,这些异族虽然表面臣服,可边境冲突始终不断,就其战力来说,只比高句丽强,不比高句丽弱,圣上选择杀鸡骇猴实乃英明之举。其四,开疆拓土积累声望,这也是圣上急需的。”
杨文昌点了点头,道:“师弟言之有理,这世家豪族实乃我朝大患啊!”
刘炫不住颔首,“小小年纪有这般见识,着实难得!”
萧正谦虚的笑笑,举杯与众人同饮。
刘炫叹了口气,“唉,东征的选择是没错,可惜却太急躁了,圣上登基后开运河、筑长城、修宫殿,过度役使民力,百姓深受其苦,已不堪重负。”
“再者,圣上手中无有可用之人,朝廷中枢自不必说,就地方上的太守、县令也大多出自世家门阀,寒门出身可谓凤毛麟角,科举也是有名无实,因此,对于吏治圣上也是有心无力!”
“古语有云,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圣上当该缓一缓,积累些寒门英才,同时给百姓以喘息之机。”
“吏治和百姓才是国之根本,东征的手段则过于激进了,实在有些本末倒置!”
“我明白了!”牛秀不由攥紧了酒杯,咬牙切齿说道,“他们互相倾轧,却让无辜将士送命,这些人真是祸国殃民,死不足惜!”
众人也纷纷摇头,连连叹息。
气氛有些沉闷,没一会儿便结束了酒宴,各自散去。
牛秀毕竟经过辽东战场的洗礼,无论是练兵还是作战,其经验绝非萧正等人可比。
在牛秀心情稍缓之后,萧正便组织李三娃等将领向牛秀取经,牛秀也未推脱,而是倾囊相授,甚至亲自参与新柳军的演练,这让萧正等人甚为感激。
第七十六章 二毛弄钱
熊二毛在营丘的一家酒楼做了快一个月的伙计了,每天都在琢磨着怎么把掌柜脚下的钱箱子弄出来,他知道,黑松山上现在很缺钱,狗子哥和他说过几次了,让他琢磨琢磨,怎么弄一票。
可是,作为一个初来乍到倒泔水的最底层的伙计,他没有任何的机会,那个大箱子又大又重,而且上面一把大锁,掌柜的很细心,放完钱都会锁好,钥匙也不离身,熊二毛只能默默的观察着。
七八天过去,熊二毛发现大钱箱子里还有个小盒子,每次收到的金银豆子,都会放在那个小盒子里,熊二毛便将目光对准了那个小盒子!
这个念头让熊二毛兴奋不已,心中慢慢有了计较。接下来的日子,熊二毛表现的越发勤快,嘴甜、懂礼数,哪怕给掌柜的倒痰盂,他都会躬身和掌柜的打个招呼,从来不乱走乱动,由此,熊二毛赢得了包括掌柜在内不少人的好感。
这天,熊二毛终于等来了机会,伙计给楼上包房上菜的时候,熊二毛悄悄往汤碗里扔了几粒石头子,而后回到自己位置,悄然注视着事情的发展,果不其然,上面很快传来争吵的声音。
“这他娘什么玩意儿?是羊汤还是石头汤?什么破地方,让你们掌柜的滚上来!”
听见争吵,掌柜的不由站起身,不知上面什么情况。
伙计很快下来禀报,“掌柜的,不好了,赵财主汤碗里发现不少沙子石头,现在在那大吵大叫,您看......”
“啊?”掌柜的大吃一惊,这要闹大了岂不影响酒楼声誉?后厨这帮家伙真是欠收拾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掌柜的不敢大意,急忙随着伙计上了楼。
熊二毛拎着泔水桶不急不缓的来到柜台下,一手端起痰盂,一边说道:“掌柜的,痰盂给您倒了,再给您刷刷?”
掌柜的哪有闲心理会熊二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熊二毛蹲下身,迅速从袖口里抽出小撬棍,“吧嗒”一声把锁撬开,把小盒子拿出来扔进泔水桶里,然后起身拎着泔水桶,端着痰盂出了酒楼。
闪身到了拐角,熊二毛急忙把小盒子从泔水桶里捞出来,也来不及擦,塞进怀里撒腿就跑。
一溜烟出了城,熊二毛不敢歇脚,顺着小路一口气跑出七八里地,钻进小树林顺势躺在草丛里,熊二毛大口大口喘着气。
歇了一小会儿,后面也没什么动静,熊二毛嘿嘿笑了。
从怀里掏出小盒子,用撬棍撬开,里面十几颗金银豆子,熊二毛不由在身上擦了擦手,慢慢的抚摸着,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突然间,熊二毛脑海里钻出个念头,而且,这念头还越来越强烈。
自己已经十五了,有了这些钱,可以到乡下买上两间房,买上几亩地,再娶个婆娘......自己就算有个家了!
县城里不能待,狗子哥真是属狗的,鼻子可灵了,怕是躲不过他......想到李狗子,熊二毛有些犹豫了,慢慢把小盒子关上重新揣回了怀里。
熊二毛缓缓的躺回草丛里,自己当初是在历城的乞丐窝里认识的李狗子,后来又一起和那帮坏蛋干架,再后来就到了老柳村,从那时起,有了遮风挡雨的屋子,有了温暖的炕头,还有人给做饭,甚至还有人给缝补衣服,萧大哥还亲自摸了摸自己的棉鞋,问暖不暖和......自己还进了学堂......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熊二毛不由伸出手看了看,想起杨先生他们用戒尺狠狠打自己的手板......当时疼的呲牙咧嘴,觉得日子难捱,现在怎么突然觉得很亲切,甚至有些怀恋了?
自打没了爹娘,活的一点奔头都没有,也从来没有人管过自己,无论是活成人还是活成狗,谁会在乎自己?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自己却始终孤零零的。
熊二毛鼻子酸酸的,有些伤感,又有些自责。
自己怎么冒出离开家的想法了?黑松山就是自己的家啊!那里有在乎自己关心自己的人啊!离开了他们,自己还一个人活的没着没落的?
熊二毛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迅速起身往黑松山的方向跑去,他有些焦急有些忐忑,害怕别人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他要尽快回到山上,只有回到山上,他才觉得踏实。
几十里路,熊二毛几乎没歇脚,远远的看到山坡上那座高大如城堡一般的寨子,熊二毛露出了笑脸。
“二毛,让狗撵拉,跑那么快!”箭楼上放哨的士兵和熊二毛开起了玩笑。
“我这是有正事儿,狗子哥回来没?”
一边往里走,熊二毛一边说道。
“还真没注意,寨主在呢,有事你就直接过去吧。”
“好嘞!”熊二毛脚步未停。
见到萧正后,熊二毛介绍了事情的经过。
萧正没去查看熊二毛带回了多少钱,而是上上下下仔细查看熊二毛有没有受伤。
熊二毛心里暖暖的,“哥,我没事儿,就是跑急了点儿。”
萧正点了点头,“从现在起,老实在山上待着,不许再离开山一步!”
“啊?”
“啊什么啊,你以为人家会放过你,没准画了你的像传遍附近县城酒楼了,一旦被抓住小命还要不要了,服从命令,不许离开山寨一步,现在就回学堂去。”
熊二毛点了点头,“哦,知道了!”
萧正亲自给熊二毛倒了杯茶,然后取出个账簿,打开后,记录上熊二毛的收获,最后又让熊二毛在上面签了名,按了手印。
熊二毛瞄了一眼,不由大吃一惊,“哥,狗子哥和孙大下巴咋弄回那么多钱?”
萧正一看,笑道:“他俩也不怎么打听到长孙师孝在渤海郡做了主簿,就去打了他一闷棍,虽然收获不小,可也太冒险了,你们啊,应该谨慎些才是!”
“长孙师孝?就是以前在东莱欺负咱们那个王八蛋?”
萧正点了点头,“嗯,就是他,现在渤海做了主簿,贪赃枉法欺压良善,听说做了不少坏事,名声极臭,咱早晚收拾他!”
熊二毛笑了笑,道:“哥,那我回山上啦!”
“辛苦了,二毛,哥和山上父老都要谢谢你们!”萧正拍了拍熊二毛。
熊二毛鼻子一酸,笑道:“哥,你咋说这话,这是咱家,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好,去吧!”萧正起身送熊二毛出屋,再次嘱咐道:“二毛,不要再想着下山,回学堂好好读书,多读书才能有出息,知道吗!”
熊二毛用力点了点头,“放心吧,哥!”
回到山上,熊二毛钻进了自己的宿舍,躺在炕上,熊二毛很激动,自己没混账,没离开家,萧大哥也没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依旧活在阳光下,这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片刻后,熊二毛换了身干净衣服,从墙上摘下自己的破书包,翻了翻,笔墨纸砚还在,熊二毛便兴冲冲跑去了学堂。
没几天,李狗子回到新柳寨,萧正特意和李狗子谈了他们的安全问题,见萧正非常严肃,李狗子不敢大意,急匆匆离开山寨,去通知那些在外面活动的小兄弟们。
见狗子终于上了心,萧正的担忧这才稍稍放下。
天气越来越冷,年关越来越近。
新柳寨外面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乞讨的流民,有壮年有老人,更多的就是妇孺。
这样的局面有天灾的因素,但更多的是人祸,战争给社会造成了巨大的创伤,当一个家庭失去劳动力后,老弱妇孺几乎就失去了生存的能力,而当一些民夫或者士兵从战场返回之后,面临的也是荒芜的土地,甚至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的便直接落了草,有的便开始四处流浪。
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人群,萧正叹了口气,“安排人熬些粥米吧!”
身边的张南等人一笑,就知道萧正是这个脾气。
“好笑吗?”萧正瞪了一眼,“维持好秩序!”
新柳寨的外面很快搭建了一溜粥铺,饥饿的人群仿佛在黑暗中见到一缕曙光,兴奋的涌上前来。
张南等人率领新柳军厉声高喊,让混乱的人群依次排好队,不听话的也没客气,被赶出人群,一番忙碌后,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的排着队,等候寒冬中的一碗救命的热粥。
见到人群中那么多端着破旧陶碗的孩童穿着单衣光着小脚丫,张南心里很不好受,想到自己在山上的老婆孩子,住着温暖的屋子,衣食无忧,又是一阵的庆幸。
萧正叹了口气,安步下了城墙来到外面,领了米粥的妇孺蹲到一边大口的吃着,见到萧正都有些害怕,胆怯的瞄了一眼就匆匆低下头。
“莫怕,慢些吃,一会儿到寨子里暖和暖和吧,我已经吩咐人准备衣物,你们可以自己动手,给孩子们做些棉鞋和冬衣吧,虽然破旧了些,好歹能抵御些许风寒。”萧正温和的说道。
众人木然的看着萧正,都没什么反应,估计他们也疑惑,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何用心。
很快,这些人碗里的粥都吃完了,舔的干干净净仿若洗过了一样。
一个妇女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惊恐的看着萧正,道:“我,我们不进去,行吗?”
萧正笑笑,“莫怕,我不是坏人,不想进去就在这里等一等便好,总不能让孩子这样冻着啊。”
随后,胆子大的都随着罗士信等人进了寨子,新柳寨为以后扩充队伍准备了不少屋舍,现在都空闲着。
这些妇孺被安置到屋子中,有人点起了炉子,烧上火炕,很快屋里便有了热乎气。
一个多时辰后,从山上下来不少妇女,马匹上驮着布匹等物,这些妇人没想到萧正说的是真的,而且,不但给吃的穿的,居然还有人帮忙,于是纷纷给萧正施礼道谢。
萧正又吩咐人给那些没敢进寨子的妇孺送去一些,那些人见状也都跟随新柳军的士兵进了寨子,见到同来乞讨的人喝上了热水,分到了衣物,这些人忐忑的心才稍稍放下。
临近傍晚,所有孩童都穿上了暖和的棉衣和棉鞋,虽然样式各异,也很破旧,但所有人都心怀感激,尤其那些孩子,穿上暖和的衣服后兴奋的在屋子外面蹦蹦跳跳,玩儿的不亦乐乎。
寨门已经关闭,寨子里面一派安宁。
第七十七章 二次东征
新柳寨目前的条件比在老柳村的时候差了许多,可就是这样依然让这流民感到震惊,他们来到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这里的人都能吃饱饭。
不饿死和吃饱完全是两个概念,这些人放下了忐忑和矜持,一个个狼吞虎咽,刘瘸子不由大叫道:“行了行了,差不多了啊,不是舍不得给你们吃,再这样就撑坏了。”
最后停止供应,这些人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碗筷,同时心里升起了一丝的奢望:能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虽然官府也开设粥厂,但却经常断断续续,有今天没明天,似乎全赖官老爷的心情,哪像新柳寨这里,能吃干的不说,还有滋有味。
无一例外的,这些人都生出了待在新柳寨的心思。
萧正吃了晚饭后,趁着天还没黑便回到了山上。
妞妞一如既往的和哥哥生气了,又是好几天没见到,小丫头在萧正怀里不停的用头拱萧正,“坏哥哥,妞妞不喜欢你了,不喜欢你了!”
抱着她柔软的小身子,萧正笑道:“哥哥不是有事吗,不气好不好?”
“不好不好,就气!”妞妞摇着小脑袋,两个小辫子甩来甩去抽打着萧正的脸。
“哎呀哎呀,好痛啊,哥哥错了,妞妞饶命啊,哥哥投降了!”
见哥哥不停的讨饶,小丫头更加来劲儿,咯咯娇笑着扭来扭去的,最后把自己弄的晕头转向倒在萧正怀里,搂着萧正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
萧正的心仿若融化了一般,爱怜的拍着小丫头,“闹累了吧,不听话。”
妞妞哼哼着也不说话,小身子还是扭动着。
萧正道:“妞妞,乖乖的好不好,哥哥可是带回来好吃的喽!”
小丫头闻听立刻抬起头,挣扎着离开萧正的怀抱,扑向了桌子上的包袱。
不料却是晚了一步,二丫已经先下手为强了,几颗麦芽糖迅速进了二丫嘴里,回头又冲妞妞鼓起了小嘴巴,用力的咀嚼着。
妞妞顿时哇哇大哭,萧正只好重新抱起她来到桌前,包袱已经被打开,里面是山楂和麦芽糖。
妞妞见状止住哭声,“山楂,哥哥,妞妞要吃罐头。”
这个时代吃食比较单调和匮乏,水果虽然算不上稀有,但对大多普通人家来说也是比较难得的奢侈之物,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季。
所以萧正琢磨来琢磨去便为三个妹妹做出了罐头,每次三个小丫头都吃的欢喜不已。
罐头没什么技术含量,老柳村很多村民都学会了制作,时不常的会给家里的孩子做一些解解馋,李狗子自然知道萧正的习惯,所以这次回来的时候便带了些山楂和麦芽糖。
妞妞再次从萧正的怀里挣扎下来,噔噔噔跑去了厨房,回来的时候小手里端着她的小木碗和小木勺,抬头眼巴巴的看着萧正。
萧正真是被小丫头萌到了,俯下身亲了亲妞妞,“哥哥这就去做,好不好?”
“快去快去,妞妞要吃罐头!”妞妞不停的催促。
大丫很懂事的替哥哥烧火,萧正开始熬制罐头。
做好之后,没等凉透,二丫和妞妞便急不可耐的扑了上来,萧正只好每人分了一碗,大丫见状道:“哥,你也吃啊。”
“哥不喜欢吃这个,你们吃吧。”萧正是真不喜欢吃这个,可是在妹妹们的眼里却变成了舍不得吃,妞妞很乖巧的举着小勺子,“哥哥吃,哥哥吃。”
萧正看着小丫头眼里的渴望,心里感到阵阵的温暖,俯下身吃了一颗,二丫和大丫也都举着勺子,萧正只好接受妹妹们的好意。
吃过之后,萧正仔细检查了三个妹妹的手脚,见没有冻伤和皲裂才放下心来,哄着妞妞睡觉。
转天回到新柳寨,萧正吩咐手下告诉那些妇孺,可以暂时在新柳寨落脚,安排些缝缝补补的活计。
至于一些壮年男子,愿意加入新柳军的自是欢迎,不愿意加入的也不勉强。
人都是有尊严的,没谁愿意整日里乞讨过活,尤其乞讨的日子完全凭运气,饥一顿饱一顿毫无保障,所以还真有不少人一咬牙加入了新柳军。
牛秀经历了辽东的历练,经验和能力远非萧正等人可比,在萧正的请求下,牛秀也没客气,顺理成章的做了新柳军的教官。
寒风萧萧,瑞雪飘飘。
新柳军迎来了到黑松山的第一个春节。
自从李三娃等人来到此地,山上的野兽便遭了秧,时不时的成了人类的口中食,这次大部队到来,建设完山寨之后,各个小队也经常到山中狩猎。
野猪野狼,野鸡野兔等等,着实打了不少,萧正又买了些猪羊鸡鸭,每家每户都分到了一些,孩子们也有糕点和一小碗山楂罐头,算是过了个不错的新年。
萧正领着杨文昌等人挨家挨户的走了一遍,询问了村民的生活状况,有什么想法和困难都一一记录下来,能办的尽快办,暂时办不了的也要想办法尽快满足村民的需求。
过年这天,萧正当着所有村民和新柳军队员的面,宣读了李狗子和熊二毛等人的优异表现,按照他们的收获,拿出一成分给他们作为奖励。
李狗子等人百般推辞,都是自家人,就该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应当应分的事,哪能要什么奖励,何况现在山寨本来就不富裕。
萧正坚持道:“奖惩分明是山寨的规矩,这份奖励是你们应得的。”
杨文昌等人也纷纷相劝,李狗子等人这才乐颠颠接受了奖励。
大业九年正月初二,杨广下旨从关中招募民壮,组成新的禁军,命名为骁果军。
同时下旨征召天下之兵在涿郡集结,招募平民修辽东古城以贮备军粮,第二次东征拉开序幕。
一时间天下哗然,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从大臣到百姓还是难以接受,不过圣旨已下,不接受也得接受。
当然,很多人都对这次东征充满了信心,同样的错相信圣上不会再犯,只要不上高句丽的当,大隋朝取胜自是不在话下。
牛秀依然决定再赴辽东,不为别的,只为给弟兄们报仇,否则总是觉得心中有愧,萧正也不便阻拦,只好准备为牛秀践行。
还未等牛秀启程,新柳寨迎来一批不速之客。
北海郡户曹谢成,临朐户曹孙大发,捕头马全,林家村里正张叔度等人带领随从数十人来到新柳寨。
萧正很客气的将趾高气扬的谢成等人让进大厅,其余随从也都安排在屋舍休息。
“几位光临新柳寨,萧某荣幸之至,不知有何贵干?”
一行四人自是以谢成为主,见萧正相问,其他三人都看着他。
谢成一笑,道:“圣上已经下旨,募民为兵征讨高句丽,不管你是从哪来的,只要你是大隋朝的子民,就该遵从圣旨吧?”
“听说县衙请不动你们,所以,谢某不得不走一趟,怎么着,给个话?”
说完,谢成似笑非笑的看着萧正。
萧正面色如常,道:“谢户曹严重了,咱这只是一帮活不下去的流民,为避战乱不得不远离家园,流落此地后咱一没抢二没夺,始终遵纪守法,还请谢户曹不要听信谣言。”
“至于你说的征兵,不巧,我们已经有了去处。”说完萧正指了指身边的牛秀。
谢成等人早看到了顶盔掼甲罩袍束带威风凛凛的牛秀,知道这身打扮必是了不起的人物,只是不知道此人是不是官身。
牛秀见萧正指了指自己,没说话也没起身,从怀里掏出鱼符、公验等物交给身边的随从,随从双手接过递给谢成。
谢成见到鱼符就知道不好,接过公验打眼一看:左屯卫越骑校尉牛秀......
谢成急忙躬身施礼,“不知牛校尉在此,谢某唐突失礼,还请恕罪。”
牛秀抬了抬手,“不知者不罪,谢户曹请坐。”
“不敢,将军(注)面前哪有卑职的座位。”
“不必客气,坐吧。”
谢成落了半个屁股,其他三人也都讪讪跟着有样学样。
牛秀也没拐弯,直接说道:“谢户曹,请代某转告太守大人,牛某会带领此地民壮北去。”
“请将军放心,谢某这便回去禀报。”
说完,谢成起身道:“那谢某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其他三人一见,也都随着谢成起身,萧正知道孙大发三人不是为了征兵就是为了招募民夫,或者是为了催缴林家村的加捐,总之没好事,现在见他们都不提,萧正也就乐得避过此事。
离开新柳寨之后,孙大发忍不住问道:“谢大人,那位将军是?”
谢成扫了一眼,缓缓说道:“左屯卫大将军吐万绪麾下越骑校尉牛秀,那是一支为袍泽们死战断后的队伍,受到过圣上褒奖,而且所有回来的兄弟都对他们万分的敬佩和感激。”
原来如此,其他三人恍然大悟,若是一般的将领也不至于让谢成如此谦恭,这一说三人方才醒悟,辽东战事的各种事迹已经在民间大肆流传,他们也听过麦铁杖、辛世雄等人的壮烈,所以各自心里也有了盘算,此地有刘炫不说,又来了个校尉,那可是实打实的六品官,以后还是少来为好。
注:此处将军为敬称。
第七十八章 建根据地
二月初,各地府军纷纷北上,益都的鹰扬府也启程奔赴涿郡。
李狗子带回切实消息后,牛秀才带着几个随从离开新柳寨,启程赶赴怀远。
大业九年二月十二,各地送回的消息汇总之后,萧正召开了新柳军军事会议。
李三娃、商志忠等人早都盼着新柳寨有所行动,不能总让薛茂林几个小子打闷棍绑票养活大伙儿吧?可每次请示,萧正都以时机未到压住众人。
现在大伙儿终于明白萧正的用意,不由在心里佩服万分,当家的就是当家的,现在各地兵力空虚,这才是大展拳脚的好机会!
“呵呵,都憋坏了吧?”萧正笑笑,“现在可就看你们的了,怎么样,有信心没?”
李三娃笑道:“寨主,你还没说咋干呢就问我们有没有信心,不过你放心,咱新柳军绝不含糊,你就发话吧!”
其实萧正不太习惯这些人叫他寨主,尤其李三娃孙柏庆这些熟人,可杨文昌等人却有不同意见,规矩就是规矩,和你熟悉的人就称兄道弟,那后加入的呢?无形中就有了远近之分,这对队伍的团结是不利的。
于是萧正接受了杨文昌等人的建议,不过却坚决拒绝了什么将军、大当家的这些称谓,许仲林建议直接就叫主公,萧正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就这点儿人叫什么主公,岂不是沐猴而冠徒惹人笑话。
后来便一致决定就叫寨主,萧正也就应了这个称谓。
听了李三娃的话,萧正点了点头,“大伙儿来看地图,咱们新柳寨西面和南面是鲁山,山高林密丘陵纵横,没有什么发展的空间,所以你们此次出击要向北和向东。”
“向北咱们就到逢山为止,东面六十里是靠着巨洋水的蒋家镇,所以东面方向咱们就到五十里左右不进入蒋家镇的地界。”
萧正抬头看着大伙,说道:“兄弟们,咱们不能总指望着打闷棍绑票,也不能想着打家劫舍,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的意思是为咱新柳寨打下一块根据地!”
“根据地?”这个叫法很新鲜,包括杨文昌等人也都诧异的看着萧正。
萧正笑笑,“这是我自己琢磨的一个词,根据地,就是赖以生存的基地,你们不必太在意。”
虽然萧正这么说,可杨文昌等人却目光闪闪,根据地,这个名字起的好啊,这是创业的基础和根基啊,比那些四处乱窜的义军可强的多,一时间不由对萧正大为佩服。
“虽然这两个方向也都以低山、丘陵为主,可还是有不少平原夹杂其中,我要你们在一个半月之内扫平四十里内所有山头,不管他大绺子还是小绺子,通通给我荡平!”
“咱们不惹官府,不惹地主富绅,但是这些土匪必须剿灭,我要领着山上的村民在此垦荒种地!”萧正指着李三娃等人,“你们,要为新柳寨打下一片太平,如何?”
李三娃等人霍然起身,“谨遵寨主命令!”
萧正抬手示意众人坐下,将李狗子、张南等人打探回来的消息一一在地图上标记出来,哪个山头有多少人,离此地多远等等,不敢说一清二楚,但也相差不远。
杨文昌和许仲林、柴咏见到上面清晰的标记,对萧正的谋定而后动很是佩服。
现在新柳寨总兵力八百余人,新老混编后由孙柏庆、李三娃、商志忠、王道志四人率领六百人出征,由东向北迂回扫荡境内所有山头。
萧正命令此次以孙柏庆为主,其他人为辅,随后起身领着众人到训练场点兵。
现在新柳军的装备有所提升,棉甲棉帽子绑腿一应俱全,甚至一些头目都是皮甲皮盔,加上一个冬天的苦练,现在精神面貌又有所提高。
萧正做了简单的战前动员,同时告诫新柳军所有成员,遵守军规,不得袭扰百姓。
此次出征第一个目标就黑松山东北方向小凤山,离新柳寨三十余里,山上大概六十多人,基本都是逃避徭役而落草的百姓,根据张南打探的消息,这算是附近比较大的绺子,据说大头目徐二虎以前是个屠户,打仗很是勇猛,山寨经营的也算不错。
孙柏庆率领队伍沿着山路迤逦而行,新柳军红底黄字的旗帜迎风飘扬,左右传令兵有抬着鼓的,有胸前挂着哨子手拿令旗的,还有拿着铜锣的,孙柏庆一遍遍回忆着牛秀教授的传令之法,觉得自己不能犯丝毫差错,在这么多兄弟面前丢了面子,以后还哪有脸领兵带队。
距离小凤山十里左右,孙柏庆高喊道:“传令,原地休息!”
传令兵闻听,急忙将哨子放到嘴里,“嘟~嘟”的哨声响起,大旗也左右摆动,后面队伍见状稍稍一愣,便在各自头目的指挥下,原地停住,随后便纷纷寻找找背风的地方从马上拿出铁锅烧水。
孙柏庆回头观看,队伍虽然还显混乱,但已经有了秩序,心中对牛秀很是佩服,这一段的训练确实很有效果。
李三娃和商志忠等人也来到队伍中,指出了许多不足之处,队正火长等头目一一记下。
众人喝了热水,休息一会儿,张南率领斥候也返了回来,不论是小凤山还是沿途,都没有什么变故,孙柏庆传令开拔。
按照萧正和杨文昌等人制定的策略,此次攻打小凤山采取的是步步为营,直至土匪老巢。
所以来到山脚之后,队伍摆出了防守阵型,缓缓向前推进。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距离山寨越来越近,孙柏庆心里微微有些紧张,不由暗骂自己没出息,长长的几个呼吸,心情方才平静下来。
徐二虎早得到手下的禀报,只觉得莫名其妙,这新柳军他当然知道,不过两家井水不犯河水,突然来自己这里做什么?
带着那么多兵,不是抢就是吞并,总之不会有好事,徐二虎心里腾的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娘的,这不欺负人吗?
操!老子也不是好惹的,徐二虎不敢出寨应敌,便吩咐手下紧闭寨门,做好战斗准备。
寨门旁的木台上,徐二虎眼见新柳军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而来,从五百步到三百步,再到一百二十步。
这个距离,基本是弓箭最大的射程了。
徐二虎高喝一声,“新柳军听着,此地乃徐某地盘,诸位来此所为何事?”
孙柏庆看了看此处的地形,不由皱了皱眉,这的寨门和栅栏都不算高,也就一丈左右,但栅栏下面就是陡坡,很难爬上去,寨门前这条路还很狭窄,不到两丈宽,队伍很难展开队形,要是一个队一个队的攻击,就成了寨主所说的添油战术,那可划不来,孙柏庆心里犯了嘀咕,这仗,也未必好打啊。
徐二虎见下面的人像没听着似的,不仅没理会自己,反而在那看个没完。
“王八蛋,当老子不存在啊,问你们话呢!”
孙柏庆听到徐二虎咒骂也没生气,提马向前走了几步喊道:“徐寨主莫要生气,我们新柳军的职责就是保境安民,现在世道不好,官府指望不上,所以我们只能奋起自保,相信你们也都是受不了官府欺压才无奈落草,我们寨主说了,希望你们能放下武器,出寨接受新柳军改编,愿意当兵打仗的,可以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不愿意的也不强求,可以离开此地另谋出路!”
“哎呀我日你个先人,你们算哪根葱,还他娘保境安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凭啥让老子接受改编?”徐二虎气的跳脚大骂。
孙柏庆依然不疾不徐,按照萧正的吩咐继续说道:“徐寨主莫要出口伤人,难道你们想一直这样下去吗,一直靠欺负老百姓过活?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们就没想过日后自己的下场吗?”
孙柏庆提高声音,“我可以告诉你徐二虎,告诉山上的众位兄弟,我们新柳军打从成立开始到现在,没欺负过一个老百姓,没抢过老百姓一文钱,你们行吗?”
“操,老子抢不抢关你屁事!”
“徐寨主此言差矣,新柳寨已经决定今年春耕之际在黑松山附近垦荒种地,而你们的存在,对我们就是威胁,对老百姓来说就是不稳定因素!”
“放屁,你说威胁就威胁,还和老子拽词儿,什么他娘不稳定因素,老子是去你新柳寨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孙柏庆摇了摇头,“徐寨主,我们寨主说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出寨接受改编,第二,打的你投降!总之一句话,我们新柳寨方圆四十里不许有土匪!”
“哎呀我日你个先人,老子没招你们没惹你们,你们说不许有就不许有,你们比官府都牛逼啊,操你娘的,来吧,谁怕谁啊!”
孙柏庆抬手挥了挥,“传令,准备攻城!”
孙柏庆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身后孙道志率领刀盾兵缓缓向前,在距离山寨八十步左右止住队伍,摆好防御阵型。
刘典率领四十弓箭手紧随其后。
身后马车上的零件迅速组装成四辆抛石车,缓缓推到前面。
第七十九章 打小凤山
徐二虎见状不由脸色大变,这帮狗日的来真的,这关怕是难过啊。
战场忽然陷入了一阵寂静,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鸟叫声都消失了。
这沉静让徐二虎有些难言的压迫感,不由咽了几口吐沫。
“徐寨主,最后问你一次,愿不愿意出寨接受改编?”孙柏庆的声音陡然响起。
徐二虎高喝:“改你娘的改,不服就干!”
孙柏庆抬手,“弓箭手预备,一轮射!”
虽然大家都能听见,传令兵还是举起了令旗,鼓手也一丝不苟的敲了一下战鼓。
吱呀呀的声音让人听的牙碜,随后便是箭矢的破空声,寨门两侧,包括木台上的徐二虎都急忙低下头。
第一轮的抛射并未给土匪带来损伤。
孙柏庆再次高喝:“抛石车,准备!”
新柳军的抛石车很小很简陋,石块也只比碗口大些,不过石块砸在寨门上还是噼啪作响,让寨门一阵晃动。
山上一共不到七十人,像样的弓手只有六七人,手里的弓箭也很粗糙,与新柳军根本没法比。
孙柏庆心里踏实了不少,就这样耗也能耗死他们。
张北急的乱蹦,嚷嚷道:“真没意思,这他娘过家家呢,就那几头烂蒜,冲上去得了呗,费这事儿!”
“闭嘴,再要胡言乱语下次就别出来!”孙柏庆满面怒容。
张南急忙呵斥张北,“你要不听话就回家照顾老娘吧!”
张北急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偷偷看了看始终没言语的罗士信,见罗士信若有所思的看着战场,张北撇了撇嘴。
山上的徐二虎现在是左右为难,按照目前的形势,山寨被攻破是早晚的事儿,在他看来,接受改编就是投降,怎么都觉得不甘心。自己好歹是个大当家的,六七十人的头领,在这一亩三分地也算是说一不二,现在拱手相让,任人宰割,怎么想怎么咽不下这口气。
石块儿砸的寨门砰砰作响,不住的晃动。
露头的一个喽啰被刘典一箭射中咽喉,喊都没喊出来,死尸就栽落在地。
徐二虎一缩脖子,从缝隙中向外观看。
“大当家的,这,咱这怎么办?”副手吴鸿急了眼。
“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徐二虎有些气急败坏,“他娘的,新柳军这帮狗日的,真是欺负人,咱没招他们没惹他们,凭啥来欺负咱们。”
“大当家的,这世道就这样啊,谁拳头大谁就是爷啊,哪有道理可讲,咱投降吧,这样下去,破了寨怕是捞不着啥好啊!”吴鸿大着胆子劝道。
“日他先人,凭啥投降,老子不怕他们,就是死,老子也能咬他一口肉!”徐二虎怒容满面。
“当家的,咱打不过人家啊,另外你别忘了,咱多久都没碰着好买卖了,山上都快断顿了啊!”吴鸿焦急道。
徐二虎依然不为所动。
吴鸿再次劝道:“大哥,都这会儿了,就别面子不面子了,您老想想,那新柳寨说领着老百姓开荒种地,可见连官府都没放在眼里,咱们这点儿人马哪是人家的对手,而且,大哥,咱还老婆孩子一大家子人呢!”
“那,你喊两声试试吧。”提到老婆孩子,徐二虎终于松了口。
吴鸿急忙挥手喊道:“对面的新柳军弟兄们,别打啦,我们当家的有话说。”
孙柏庆抬手道:“停止攻击。”
传令兵依令举旗敲锣。
徐二虎起身道:“对面的兄弟,敢问尊姓大名?”
“徐寨主请了,某新柳军萧寨主麾下孙柏庆。”
“好,孙兄弟,我想问问,要是开门那个...”徐二虎一时难以说出投降两个字,觉得在弟兄们面前实在有失颜面。
“徐寨主,诸位兄弟,孙某不想欺诈你等,因此,我把话讲在当面,我们新柳军有两条规矩,第一,淫辱妇女者杀无赦。第二,杀过老人孩子的杀无赦!这是铁律,没有商量的余地!”
“所以,徐寨主打开寨门后,只要是没犯过这两条的,都可以活命,而且来去自如,想走想留全凭自愿。”
“这...”徐二虎犯了难,这两条自己还真没犯过,想找两个娘们儿,可家里那母老虎最是难惹,老人和孩子他也没杀过,谁闲的蛋疼做那事,又没油水儿可捞。
不过他知道,手下有几个弟兄做过,他说过不止一次,但都表面应允,背地里还是照旧,后来徐二虎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操那心了,但现在怎么办?交出去吧,心中不忍,而且还落得个不仁不义的名声,不交出去吧,也就只能死磕,可死磕到最后还是死路一条。
“孙兄弟,咱打个商量,他们保证以后不再坏了规矩,咱重新打鼓另开张成不?”
孙柏庆摇了摇头,“徐寨主,对不住了,没商量,这不是针对你或者针对某个兄弟,孙某在此可以向你保证,我新柳军上下八百余人,没有一个做过丧尽天良的事!”
“徐寨主,我们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来,不想一条鱼腥了一锅汤,带坏了其他弟兄,二来,放掉的话,他们不是去祸害百姓就是投靠其他绺子,翻回头拿着刀枪再与咱们为敌,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再者,徐寨主,谁都是爹生娘养的,谁都有父母姐妹,咱们换位思考,若是这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不会拼了命为你的亲人报仇?”
“会,我当初就是因为地主家的狗才欺负我妹子,我才杀了人上山落了草!”徐二虎点了点头。
“所以啊,徐兄弟,不是孙某不讲道理,队伍的规矩就是规矩,倘若没了规矩,那还叫什么队伍,你也是一家之主,该当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我懂,可是,好歹是跟着咱老徐混吃混喝,一起生生死死滚过来的弟兄。”徐二虎道,“算了,我不能不仁不义,咱还是手上见真章吧。”
徐二虎的手下闻听此言,不少人都对其中的几个败类怒目而视,平日里这类人就不招人待见,现在又要因为这些人拼命,心中自然怨恨。
孙柏庆道:“徐兄弟且慢,我还要说上几句。”
“哦?请说。”
“凡是杀过老人孩子的,没商量。不过我们寨主说过,奸**女者惩罚也有所区分,奸淫有夫之妇者,奸淫十岁以下幼女者,杀无赦!其余杖一百。”
这下范围又有所缩小,山上六七十人谁做过什么几乎都心知肚明,互相看了看,不由都离那该死的混蛋远点。
剩下几个人在众人或厌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很是不安,徐二虎一看,心中还是不忍。
央求道:“孙兄弟,事情毕竟都过去了,你看就放了他们吧,要不也打一顿就是。”
孙柏庆想了想,说道:“徐兄弟,我破例给你个机会,选出你们山上武艺最好的一位和我这小兄弟比试比试,若是你们赢了,就依你所言,若是败了,就再勿多言,可好?”
“哦?是哪位小兄弟?”徐二虎来了精神。
罗士信提马来到前面。
徐二虎大喜,原来是个小毛孩子,心里对孙柏庆感激不已,这分明是给咱老徐台阶下啊!
“好,就依孙兄弟,开门,咱老徐会会这位小兄弟。”
寨门打开,徐二虎骑上战马冲出山寨。
这厮身高体阔,方脸大眼络腮胡子,手上拿着铁杆长矛,能使用这等兵器显见力气不凡。
双方退后,为罗士信和徐二虎空出战场。
徐二虎抱拳道:“对面的小兄弟,尊姓大名?”
罗士信回礼,“罗士信。”
两人各退了数十步,而后各自纵马飞奔对冲。
徐二虎觉得自己力气大兵器沉,罗士信在力气方面更是谁都不服,所以两下兵器来了个硬碰硬。
徐二虎显然没想到罗士信没有躲避自己的铁矛,而是和他硬磕,不由心里吃了一惊。
罗士信知道用这样兵器的都有把力气,也是卯足了劲儿。
两下兵器撞到一起,发出巨大的碰撞之声,徐二虎只觉得自己手掌酥的一下,像不听使唤一样,险些撒手扔了兵器。
双方错马而过,谁都没向后发招。
罗士信嘴角动了动,心里有了底。
徐二虎心里惊骇莫名,这他娘是孩子吗?我操了的,姓孙的可坑苦咱老徐了。
双方再次对冲,这次罗士信率先举起了长枪,潜龙出水般刺向徐二虎,徐二虎举矛格挡,罗士信手中长枪迅速一抖绕过铁矛,随后一压一送,长枪去势不减,直至徐二虎咽喉方才止住。
战场再次陷入沉静。
罗士信收回长枪,拱手道:“徐寨主,承让了!”
身后一个土匪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刘典抬手就是一箭,正中后心,逃跑的土匪哀嚎一声栽倒在地。
剩下几个土匪被众人围住,其中一个大声吵嚷,“我不服,我不服,姓徐的你不仁义,老子跟你生生死死,你为了自己活命抛弃兄弟,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
徐二虎惊诧莫名,“你,你这样看我?”
“我说的不对吗?你就是为你自己,你故意输的!”
徐二虎恼羞成怒,“你他娘瞎眼啦,这是老子故意输的?”
孙柏庆来到徐二虎面前,“徐兄弟,知道他犯了什么错吗?”
徐二虎瞅了瞅孙柏庆,道:“他...他杀了个老头,把...把老头的孙女祸害了。”
“是个孩子?多大?”
徐二虎低下了头,“好像七岁,我当时抽了他一顿。”
“我操你娘的,畜生!”孙柏庆大吼一声,“张北,行刑!”
“好嘞!”张北跃马而出,干错利落的解决了此人。
山上的土匪见状都是脸色一变。
剩下的几个土匪被推了上来,孙柏庆心里吃了一惊。
第八十章 半个临朐
徐二虎跳下马来,指着其中一个道:“孙兄弟,这还是个孩子,他手上是有个老头的命,不过他只是失手而已,就饶了他吧,算我求你了!”
孙柏庆下马来到众人面前道:“徐兄弟,这孩子我看也就十四五?怎么回事?”
“唉,他叫邓宝,今年才十五,当初为了自己妹子和一个老头抢吃的,错手杀了人!”
“这样啊,那就算了,回山寨交给寨主处置吧。”孙柏庆没敢擅自做主。
徐二虎心里没底,“孙兄弟,你们寨主......”
“兄弟,我保证去了你绝不会后悔!”孙柏庆拍了拍徐二虎。
徐二虎摇摇头,“我可不信你,先前你就把我坑苦了,那罗士信...啧啧,日了个先人,忒牛逼了,我老徐不是对手。”
“哈哈,徐兄别往心里去,那是个异类!”
解决了除邓宝以外的几人,众人也没在小凤山多做停留,收拾了徐二虎的家底,一把火烧了山寨,带上一些家眷,一行人返回新柳寨。
一路上徐二虎不停的询问新柳寨和寨主的情况,孙柏庆总是笑而不语,问的紧了,也就一句话:“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保证你不会后悔。”
弄的徐二虎心里很是郁闷。
回到新柳寨,远远的就听到了锣声。
徐二虎等人举目观瞧,嗬!山坡上好一处壮观所在,高大的城墙,耸立的箭楼,还真有气势。
门外萧正领着几个随从迎接凯旋的将士。
“徐大哥,对面就是咱新柳寨寨主,萧正。”
徐二虎一愣,“啊?这,这么年轻,怕是比罗士信大不了几岁吧?”
孙柏庆点了点头,“嗯,今年才十八。”
萧正提马迎了上来,“孙大哥,战况如何,兄弟们可有损伤?”
“没有,这位徐寨主深明大义,愿意加入咱新柳军。”
“哦?”萧正急忙拱手,“萧某欢迎之至,徐大哥快请入寨一叙。”
“好说好说,萧寨主客气。”徐二虎心里很犯嘀咕,这怎么看也不像个习武之人,倒像个书生,怎么就做了大当家的?这些人能服气?怪事儿啊!
进了寨子,徐二虎大吃一惊,这里面比县城还要干净整洁,一丝一毫臭味儿都没有,道路两侧没有任何垃圾。
寨门上还挂着横幅,上面写的什么字他也不认识,愣愣的瞅了半天,孙柏庆做了解释。
“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徐二虎心中一阵翻滚,觉得好像有什么拨动了自己的心弦,一时又说不清。
萧正领着众人来到食堂,里面又是干净的要命,而且吃饭的时候,不管是萧正这个寨主还是孙柏庆这些头领,都排队打饭,没有任何人插队。
徐二虎看的一愣一愣的,这,这是真的假的啊?
“徐大哥,怎么样?”孙柏庆笑着问道。
“啊?这,我说不好,你们一直都这样?”
“对啊,这里没有任何人能特殊,全都一视同仁。”孙柏庆笑道,“哦,也不是,这里也有特殊的。”
“谁?”
“孩子。”
“孩子?”
“对,除了新柳军士兵,其他家眷都在山上呢,等到了山上你就知道了。”
徐二虎指了指另一边的人群问道:“哦,那这些妇女和孩子是?”
“那些是新收留的流民,实在无家可归又愿意加入新柳寨的,也会带到山上,这些不愿意的就暂时安置在这里,可能过些日子他们就回家了吧。”
饭菜挺可口,徐二虎却吃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得像到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疑问。
吃过饭,萧正领着有家眷的人员一同赶往山上。
徐二虎带着老婆孩子忐忑不安的随行,不知道山上是个什么情况。
等到了山上,见到的情况再次让他感到震惊,这里的孩子有书读有先生教,这里的孩子有肉有鸡蛋,这里的孩子有衣有鞋穿,这里的孩子有人负责洗澡洗衣......这里,这里有超过一半的孩子,曾经是流浪的乞儿!
徐二虎的老婆孩子被安置到空闲的屋子。
“徐大哥,咱们这里条件可能差些,委屈嫂子和孩子了,还请多多担待。”萧正道。
“不不不,可别这么说。”徐二虎摇了摇手,“这屋子是给我老婆孩子住的?”
萧正点了点头,“所有家属都住在山上,万一有危险,咱们就死守山下,咱们不死光了,谁也奈何不了咱们的亲人。”
徐二虎急忙点头,“对对对,寨主说的是,为了老婆孩子,咱愿意拼命。”
“那就这样,徐大哥你们一家先休息,明天两个孩子就可以去学堂了。”
“好好好,我老徐谢谢了,谢谢萧当家的,能让我儿子有书读,我念你的好!”
徐二虎的老婆张氏膀大腰圆,平日里甚是厉害,把徐二虎收拾的没有丝毫脾气,可终归是个妇道人家,初到新柳寨心中甚是忐忑,这一路上始终沉默寡言。
萧正等人一走,只剩下一家三口,还有徐二虎的妹子徐梅。
张氏问丈夫,“当家的,你说这是个啥地方,我咋像做梦似的呢,天下还有这样的绺子?”
徐二虎苦笑,“我也一样,琢磨不明白。”
张氏烧起了火炕,徐二虎烧起了炉子,屋里很快有了热乎气。
这一晚,徐二虎睡得格外踏实,不必再担心自己的老婆孩子。
这一晚,张氏睡的格外踏实,不必再担心自己的丈夫。
这一晚,徐梅睡的格外踏实,不必再担心自己的哥哥、嫂子、侄子,还有自己。
或许,这里还有很多他们看不懂的地方,可是他们不约而同的感觉到,这里都是好人。
第二天,徐二虎七岁的儿子,十四岁的妹子,都进了学堂。
徐二虎和张氏趴在窗外,听着里面的读书声,只觉得怎么都听不够。
课间的时候,白胡子刘先生离开教室,所有孩子跑到操场疯玩儿,徐二虎和张氏见自己的儿子有些胆怯认生,看上去孤单单的,两口子一阵心疼,落了草,大人无所谓,倒是连累的儿子也成了小土匪!
很快,有几个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扯着他们的儿子去做游戏,一同玩耍,儿子的笑声让徐二虎夫妇脸上露出了笑颜。
中午的时候,他们亲眼看到自己儿子端着小碗盛了满满的白米饭,盘子里有肉有菜,还有一碗鸡蛋汤。
他好歹是一个山寨的寨主,家里的条件未必就比这里差,可这一刻,徐二虎觉得儿子吃的那么香甜,他看的那么满足,张氏眼里居然有了泪花。
回到山下的时候,徐二虎给了孙柏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老孙,你没骗我,我不后悔,我只觉得来晚了!”
“嘿嘿,你会越来越喜欢这里的。”孙柏庆笑道。
徐二虎赞同的点了点头。
萧正召开了公审大会,包括邓宝在内,犯过错的都受到了应有的刑罚。
有错必纠,有错必罚,这是规矩,不管这些人服不服气接不接受,规矩是不容破坏的。
刑罚过后,萧正又亲自安排给他们治伤,惩罚了,事情也就揭过去了,不论最后是否留在新柳军,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人受伤而弃之不顾。
随后,萧正宣布了对孙柏庆和刘典的奖励,此战二人表现突出,提出表扬的同时,赏钱一贯。
徐二虎和新加入的一些人心里很是服气,有理有据赏罚分明,这才是队伍该有的样子。
接下来的日子,孙柏庆、李三娃等首领轮流充任主帅,带领新柳军在一个月内横扫小半个临朐,黑松山向北向东四十里内所有绺子被扫荡一空,收编的收编,消灭的消灭,最不济也会赶的远远的。
境内百姓拍手叫好,新柳军也声名渐起。
临朐县衙左右为难,不想境内出现这么个不可掌控的势力,却又无可奈何,人家毕竟没犯法,保境安民只对土匪作战也不许吗?再说现在世道不好,多少庄堡都招募壮丁护卫家业,朝廷也没下令禁止,单单对这个新柳寨下手?可这个也不是泥捏的,不好弹弄啊。
最后临朐县令和属下一商量,算了,只要他没举旗造反,没来攻打县城,先就这么样吧。
新柳军经过一个多月的征战,队伍的战斗力得到了大幅的提升,尤其是将领的统兵能力有了长足的进步,队伍的人数也扩充到一千二百人。
只是粮食依旧紧张,境内所剿灭的土匪也都家底薄弱,甚至有的绺子早就要断顿了,新柳军的队伍刚一到就举寨投降,打不过是一方面,吃不上饭才是主要的,于是一仗下来不但没有收获,反而多了几十张嘴。
好在李狗子等人很给力,这些小年轻可是为萧正解决了大的麻烦,十几个人卯足了劲往山上划拉钱,在营丘、北海甚至都昌一带打闷棍、绑票干的不亦乐乎,甚至应聘完伙计,里应外合把东家的钱财偷出来。
萧正一再叮嘱他们小心行事,好在他们虽然得意却没忘形,以前流浪乞讨的生活让他们始终保持着习惯性的戒心,所以年纪虽小也算是经验丰富,没出什么问题。
新柳寨这里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教书先生应聘,许是日子捱不下去了,而且新柳军的名声还算不错,这才仗着胆子来试试,萧正来者不拒,哪怕学问差些也都收了下来,这些人自是感激不已。
三月末,天气转暖,萧正将黑松山上所有村民按户分成十五个生产队,在新柳军的护卫下开始垦荒种田。
事先,萧正汇同李同甫、杨文昌和一些在农事上经验丰富的老人召开了春耕的会议,怎么种、种什么、大致需要多少种子、农具,这些东西萧正真不太懂。
经过几天的讨论,最后在农作物方面形成了统一的意见,荒地以荞麦为主,这东西对土壤要求低,生长期短。
熟地则以粟为主,这是主要粮食,另外,如果时间来得及,就在新柳寨附近种植些小麦和大豆。
详细统计了所需的各种物资,大部分都需要从外面购买,虽然新柳寨的铁匠铺已经能够生产出新式的耕犁,不过萧正也不敢保证实际效果如何,而且数量也不多。
所以萧正从库房提出铜钱,在附近蒋家镇、临朐等地购入了大批的种子农具,还有少量的耕牛。
山上是个什么情况大伙心里都有数,因此一个个都卯足了力气,一亩亩的土地开垦出来,重新种上粮食,很多人心里都感到了踏实。
可临朐县衙不干了,这么大张旗鼓的开荒种地,还把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不错,朝廷是鼓励开荒,可那是对农户,你们这些人都是没有户籍的流民,也不到衙门备案就直接占地耕作,这和造反有何区别?
捕头马全硬着头皮来找萧正。
萧正诉说了新柳寨的苦衷,两千多人吃不上饭,怎么办?不能都去县衙讨粥喝吧?希望各位官爷能行个方便,同时应允夏收的时候会按照朝廷法令缴纳租赋。
马捕头就坡下驴回到县衙禀报,临朐县令赵才一纸文书递到郡城,然后就再无后文。
第八十一章 打点县衙
北海郡太守郑虔符接到临朐县令的公文,瞅了一眼就撇到一边。
流民垦荒?不围着你县衙闹事就烧高香吧,这也算事儿?
还造反迹象?现在举旗的遍地都是,管都管不过来,没举旗的你多什么事儿?
所以郑虔符根本没理会临朐县令的禀报,他现在正密切关注牛山郭方预的动向,该贼联合尧山一带土匪,聚众三万余人大肆劫掠,牛山、尧山一带的村镇被洗劫一空,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富绅地主逃到益都请求剿灭贼寇,郑虔符心有余而力不足,整日里焦头烂额,哪有心情理会别的事情。
萧正应付完马捕头也没放在心上,眼下的局势他也有所了解。
根据李狗子等人送回的消息,各地府兵北上之后,义军有如春风吹拂的枯草,再次欣欣向荣。
知世郎王薄联合渤海的孙宣雅、郝孝德等人,聚众十余万进攻章丘,结果被张须陀率军击败,义军再次四散奔逃。
返回历城后,张须陀给府兵、郡兵放假,准许这些人回乡种地。
东平郡的裴长才、石子河趁机北上,率两万余人一路横扫东阿、长清等地,兵锋直指历城。
仓促之中张须陀来不及整顿兵马,只率五骑应战,裴、石等人见状大喜,若能一举斩杀张须陀攻破历城,定能名动天下,大事可期矣。
结果这六人勇猛异常,在敌军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不过双方终究兵力悬殊,张须陀等人身受重伤,血染征袍,关键时刻,历城内冲出留守的部分鹰扬兵和县兵,裴、石二人以为中了张须陀的埋伏,引兵后撤,张须陀随后掩杀,裴、石二人大败亏输狼狈逃窜。
张须陀此战之后,再次名振齐鲁,更是得到圣上杨广的褒奖。
萧正得到这些消息之后,对赵婉很是担心,有些后悔当时没将小姑娘一同带走,眼下从历城到益都一带都不太平,东阿、鲁郡等地也有流窜的王薄败军,瞅着地图寻思半天,萧正也没找到一条安全的路线,只好派李狗子等人去历城给赵婉送信,让其安心等待,同时也让他们回老柳村一带打探打探具体的情况,留守的村民、程家庄境况如何,包括萧正在内,大伙都是很牵挂。
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润湿了大地,春天已然来临。
新柳寨的村民喜气洋洋,风调雨顺便能有个好收成,人们爆发出惊人的毅力,除去病残老弱,包括新柳军在内一共近两千人干的热火朝天。
萧正也心情颇佳,当即剽诗半首,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刘炫、杨文昌等人目瞪口呆,如此绝妙的诗句足可流传千古,却...却只有半首,真是让人遗憾,纷纷提出让萧正好生下下功夫,将这首好诗补全。
这几人每次见面都会问萧正想没想出来,后来萧正试探着补上后四句:野径云俱黑,松山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新柳城。
刘炫手捻须髯放声大笑,收此佳徒,心中喜悦无比。
杨文昌等人也纷纷赞叹,萧正笑笑揭过此事,众人又对他的谦逊大为赞叹。
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奋战,至四月中旬,黑松山军民的春耕才落下帷幕,因为受到地形地势和工具等因素的影响,此次耕种面积一万余亩,这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战果,大家都比较满意。
老百姓是淳朴和勤劳的,繁重的春耕刚一结束,便开始种菜、采集、养殖等等,这些事已经不必萧正亲自过问,由杨文昌牵头,李同甫和林有德为辅管理黑松山大小事务。
经过几天的商议,这次萧正主动去了临朐县衙,因为有刘炫的书信,所以还是见到了县令赵才,萧正姿态放的很低,主动请求赵大人派人丈量黑松山开垦的土地,又送上厚礼,希望能在此地落户。
赵才对萧正的态度很是意外,一直以来都认为这也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虽然没打出旗号,但是其所作所为和对官府的态度,都和反贼无异,却不料想居然主动上门了。
萧正只带了罗士信和刘典两个人,赵才心中很是犹豫,是就此把人扣下,还是允其所求?
见赵才在那沉思,萧正心里也直打鼓,罗士信和刘典二人都在门房,如果赵才突然下手,估么自己也只能拼命,这种滋味着实不好受。
但是现在也是没有办法,萧正总觉得还不是和朝廷彻底决裂的时候,新柳军的实力还很弱小,黑松山上老弱妇孺又是不能摆脱的羁绊,说白了,萧正还下不了决心豁出去大干一场,对自己的能力也没有什么信心。
赵才思量半晌,又打量了萧正许久,这是一个不错的少年英才,带着上千父老辗转来到黑松山,一不偷二不抢,反而率领村民将土匪剿的一干二净,据手下人说,黑松山方圆四五十里称不上夜不闭户,也是难得的安宁所在。
这也是被世道所逼的啊,否则以他兰陵萧氏的出身,刘炫的关门弟子,日后官袍加身也不是不可能,何至于沦落至此!
赵才暗叹一声,算了,终究他还没造反,自己何必枉做小人平添仇家,当下即便擒住萧正又能如何,黑松山那些亡命徒不定怎么折腾呢。
思虑多时,赵才便道:“好吧,就让孙户曹和林家村的张里正随你前去丈量土地,而后在县衙备案,至于落户,日后再议吧。”
萧正大喜拜谢,悬着的心陡然落下,总算赌对了!徐刚他们打探的消息还是挺准确,这赵才官声、人品还算不错。
“不过萧正,你可切记,要遵纪守法,否则的话本县决不轻饶!”赵才一脸严肃。
“请赵大人放心,萧某不敢破坏法纪。”
“放心?”赵才苦笑,“但愿吧,也不知道本县今天做的是对还是错,算了,就这样吧。”
萧正起身施了一礼,“大人,您说陈胜吴广愿意造反吗?您说汉高祖刘邦是不是当亭长的时候就开始琢磨斩白蛇了?”
“所以,且请大人宽心,如果萧某有异心,何必带着数千父老避祸于此呢?萧某和村民们求的就是能太太平平的过活,现在大人开恩,黑松山上下感激不尽,萧正在此谢过大人!”
见萧正说的诚恳,赵才脸色好看了些,微微点了点头,“但愿你口心如一,去吧,这两天本县就派人前去。”
萧正施礼告辞,离开县衙。
罗士信始终想不通为何冒险来县衙送礼,在他看来,新柳军一千多人,即便官兵来了也不怕。
刘典也对此感到疑惑。
萧正知道,下面不少人都想不通,本来以为会和朝廷撕破脸死磕,不会再缴纳租赋,不会再服劳役,可是现在还是要向官府低头。
“是不是很多人都想不通?”
俩人看了看萧正,齐齐点头。
“你们是不是觉得朝廷大军去了辽东,现在各地剩下的官兵都不足为虑?”
二人再次点头。
萧正觉得回去后还是要给新柳军上下做做工作,不能影响他们的士气和情绪。
“回去吧,回去开个会,我和大伙聊聊。”
二人本以为萧正会解释一番,解解心中的疑惑,却不料还要等回去再说。
返回新柳寨后,萧正将大小头目召集到一起,解释了此番去打点县衙的缘由。
虽然看上去,各地鹰扬府主力都去了辽东,但是剩下的官兵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萧正开始为大伙细说周边的朝廷实力,历城有张须陀,精兵两万余人。鲁郡郑善果,精兵也超过五千。东莱来护儿、周法尚随时都能率军返回。
另外,齐郡、北海郡、高密郡等地还有铁矿、盐场,驻守的府兵也有一万余人。
还有各地的富绅门阀,他们的乡团宗团有多少?别忘了,他们和官府再怎么有矛盾,和咱们也不会成为朋友。
“你们觉得把朝廷逼急了,这些官军会如何?咱们和其他义军不同,他们打败了,重新钻山沟就是,官军撤了他们再出来劫掠。可是咱们能行吗?能撇下山上的父老乡亲吗?”
“是,我们也做了相应的准备,万一事不可违,咱也能撤到后面的大山,可撤了之后呢?什么时候再出来?出来之后到哪去弄粮食?咱们也去不分青红皂白的劫掠?”
“我告诉你们,大隋朝是没救了,但现在咱们不能做出头鸟,因为咱们有牵挂,一旦咱们和官府撕破脸皮,肯定会有想立功的官兵盯上咱们,他们拿那些四处流窜的义军没辙,不代表拿咱们没辙!”
“你们肩上的担子也不轻,种完地不代表就坐等秋收,捉虫除草,灌溉施肥,事情多着呢,你们还要保护好乡亲们,不能让他们有任何的闪失。”
“众位兄弟,这才是你们现在应该做的啊,都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萧正说的口干舌燥,拿起茶杯灌了一通。
孙柏庆等人纷纷表态,赞同萧正的决定,表示一定做好乡亲们的护卫工作。
第八十二章 赵婉到来
见众人理解了自己的安排,萧正再次说道:“除了护卫好乡亲们,还有任务要交给你们,根据咱们扫回来的消息,现在南面琅琊郡不太平,出了几股大绺子,什么张大彪、宋世谟等等,四处劫掠,弄的琅琊郡境内鸡犬不宁,我决定派人去浑水摸鱼做几波买卖。”
“三娃哥,就从你的队伍里选人,二十人一组,先派三组吧,记住,就是浑水摸鱼,不允许擅自行动硬碰硬,也不许坏了纪律,知道吗?”
李三娃点点头,“知道,可怎么个浑水摸鱼啊?”
“嗯...”萧正沉吟了一下,道,“比如说吧,比如说张大彪有意劫掠某个镇子或者庄堡,你说里面的人听到风声会如何?”
“会跑吧,毕竟那些义军动不动就几万人马。”
“对,你们就埋伏在这个镇子或者庄堡通往郡城或者县城的路上,好下手就下手,不好下手就按兵不动,绝不轻易冒险。”
李三娃恍然大悟,“哦,懂了,放心吧,就是趁着混乱劫道呗,知道了。”
“要挑选些机灵可靠的,叮嘱他们尽量不要伤人性命,不能违背咱新柳军的规矩,如有发现决不轻饶。”
李三娃点点头,“知道,放心吧。”
萧正又道:“以后,咱们可能会持续这么干,下一波就从商大哥你的队伍里选人,至于是去鲁郡还是琅琊,到时候会根据咱们扫回来的消息决定。”
说完之后,萧正嘱咐他们出去不要乱说,弄的风言风语只会节外生枝。
众人点头应允,各自离去。
萧正却陷入了沉思,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底线了,开始的时候还像模像样的让人打探一番,挑选臭名昭著的富绅地主下手,现在却要派人出去浑水摸鱼,说好尽量不伤人性命,可到了关键时刻又哪里顾忌的了那么多,一方面要抢劫,一方面又要求不许杀人,手下的士兵也会感到束手束脚左右为难。
这样的命令反而会坏事,因此萧正在语气上有所松懈,要求尽量不杀人,李三娃等人也领会了萧正的意思,可若真的实施起来又会如何?萧正心里也没底,一方面,他觉得自己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一方面,又觉得凡事应该有底线。
萧正觉得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决定不再胡思乱想下去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县衙派人丈量了土地,萧正给孙户曹和张里正都送了厚礼,甚至法曹和捕头都没落下,黑松山和临朐县衙的比较紧张的关系暂时得到了缓解,不过户籍的问题依然没解决,赵才还是有所顾忌,萧正也就没再多做无用之功。
既然低了头,就得接受人家的委派,临朐县衙前来征调民夫。
这可把萧正吓了一跳,他可是听说了,杨广征召十万男丁筑大兴城,这要去了还有好?萧正暗下决心,真要让大伙去建什么大兴城,那就只能再次和县衙撕破脸了。
好在虚惊一场,杨广征召的男丁多是在关中一带,没涉及到齐鲁。
黑松山此次的任务是修缮临朐境内巨洋水两岸的渡口以及河堤,分派的地点也不算远,就在蒋家镇一带,萧正接受了任务,组织了三百余人前去服役。
县令赵才等人对萧正的态度算是比较满意,双方的关系再次有所改善。
新柳军在黑松山算是渐渐站稳了脚跟,名声也很不错,又陆陆续续招募了几个学堂先生和郎中,萧正没有详细询问几人的遭遇,即便问了,真假也难以考证。
几人在看了新柳寨和黑松山之后,也都相当满意,决定留下来。
杨文昌三人算是彻底解放出来,专一帮助萧正处理新柳军的事物,几个郎中则被萧正安排到新柳军,挑选了二十几个年轻机灵的小伙子,开始培训随军郎中,这一点萧正非常重视,冷兵器时代,战后死亡率远远高于在战斗中的死亡率,而且,军医对士兵士气的提升也会起到很大作用。
另外,新柳寨终于招募到了专门制作甲胄的工匠,萧正异常兴奋,正式成立了制甲作坊。
走了两个多月的李狗子等人终于回来了。
六七个人衣衫褴褛,头发披散一脸的尘土。
“狗子,你们怎么这么狼狈?”萧正刚说完,瞧见人群中两个瘦小的身影,顿时愣住了。
擦了擦眼睛,仔细看了看,萧正犹似在梦中,“婉儿,是你吗?”
没等赵婉回答,小蛮跳脚来到萧正面前,“我们差点就死掉啦,被你害惨了!”
萧正上前一把抱住赵婉,“婉儿,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赵婉一路心惊胆战,吃尽了苦头,心里很是委屈。
现在萧正将他抱在怀里,觉得甜蜜的同时又羞怯不已,一把推开萧正,“这么多人呢!”
萧正知道她害羞也就没再坚持,却握住赵婉的小手儿任其挣扎也没松开。
“狗子,你们有受伤没?”
“没有,哥,我们都没事儿,明儿再和你说,你先和嫂子回去吧。”
赵婉听见李狗子的称呼,轻咬朱唇,害羞的低下了头,这个叫李狗子的真不是东西,告诉他好几次了都不改。
萧正和李狗子等人打了个招呼,领着赵婉和小蛮上山。
一路上,萧正询问赵婉路上的遭遇,还好李狗子等人经验丰富,一行人扮作乞丐晓行夜住,虽然吃了不少苦,好在没遇到什么危险。
萧正牵着她的小手,“婉儿,你怎么会和李狗子来黑松山呢?我不是写信让你等我去接你吗?”
赵婉低头不语。
“婉儿,这太冒险了,唉,你这要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你不想我来吗?”赵婉抬起头问道。
萧正看着赵婉脏兮兮的小脸儿,明显瘦了一大圈,下巴都尖了,不由一阵心疼,“怎么会,我是怕你遇到危险。”
“哼,知道危险你还不停的写信!”小蛮依旧气鼓鼓的,“不来能怎么办,我们小姐都十七了,老爷给她安排婚事,每次都以死相逼,也不知你给她吃了什么迷药。”
萧正心里一阵的感动,不由再次将赵婉搂在怀里,赵婉不好意思的挣扎着。
小蛮横了萧正一眼,转头看风景。
微风习习,绿树鲜花,耳中虫鸣鸟叫,萧正搂着佳人,心中一片安宁,这世界终于不再那么忙碌和嘈杂。
“快走吧,我们都饿死啦!”小蛮终于受不了了。
“哦,好好,这就走。”萧正急忙说道。
三人回到山上,萧正亲自下厨为赵婉和小蛮准备饭菜。
主仆两人洗漱一番,又换了身衣服,终于不再是乞丐模样,小蛮依旧不高兴,因为两人带的衣物太少,只有一个小小的破烂包裹,里面除了少许首饰细软,衣服只有一套,连鞋子都没有,萧正答应二人带她们去县城购买。
大丫三个小姐妹从学堂回来后见到赵婉都是一阵欢喜,尤其是大丫,一直惦记哥哥的婚事,现在这个漂亮的小嫂子来了,大丫心里乐开了花,脸上满是笑容。
赵婉见萧正依然孤身一人,身边连使唤的丫鬟都没有,对萧正的人品也越发满意,连小蛮心里都是震惊不已,按说以萧正的条件,身边找两个暖床丫头不算什么事儿,可这人还真是洁身自好,确实难得。
安顿好赵婉和小蛮,萧正下山去找李狗子。
第八十三章 狗子成亲
东阿一带惨遭裴长才、石子河的洗劫,老柳村已经墙倒屋塌,剩下几个老人苦守家园不愿离去,其他人走的走散的散,不知去了哪里,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东阿县城也曾被裴、石义军攻破,县令等人惨遭屠戮,县城内从商户到官府,所有粮仓、库房都被义军洗劫一空,当然,义军没有长期驻守,搜刮完之后就北上去攻打长清了,攻破长清之后依然是洗劫一番,然后攻打历城,最后被张须陀击败,现在溃散的义军有的四处流窜,有的据说已经去北面投奔知世郎王薄了。
程咬金带着家眷已经离开东阿,据说去了老岳父那里,赵婉的舅舅孙家林事先跑回了历城,店铺虽然没了,人倒没什么事儿。
义军离开东阿县城之后,济北郡郡城又重新委派了官员,现在县城里残破不堪,很多人都已经逃离东阿去了别处。
萧正听了李狗子的诉说,唏嘘不已,没想到短短的半年时间,那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哥,咱当初走的太是时候了,现在想走都不好走了,王薄的残军、裴长才的残军像耗子似的四处乱窜,官兵也拿他们没辙,还有,咱济北郡又出了股大绺子,领头的是韩进洛和甄宝车,他们有好几万人呢。”
萧正微微颔首,“现在那一带情况怎么样?”
李狗子摇了摇头,“恐怕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虽然王薄和裴长才他们打了败仗,可东平的吕明星,济北的韩进洛现在势头很猛,不过他们没有去打县城,而是在乡间劫掠,老百姓日子可是苦透了。”
“哥,咱也多招点儿人吧,他们都好几万人呢,咱的人太少了。”
萧正摇了摇头,“这个以后再说,你们是从哪条路回来的?怎么想起带着赵婉了?”
李狗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去了一次,咋的也要把嫂子带过来吧,二婶她们劝你先纳个丫头你也不答应,总不能让你一直单着吧,反正那一带不太平,我寻思,这次要不带过来,日后怕是更没机会了。”
“嘿嘿,哥,我就问了一嘴,嫂子就很痛快的答应了,挺让我意外的,这一路可是吃了不少苦,咱七八个人扮作乞丐,还是从鲁郡过来的,北面不行,说不上什么时候就冒出一股土匪,乱的很。”
“那就先这样,你们几个好好歇几天吧。”
李狗子神秘一笑,“哥,你别着急,还有好事儿呢!”
“哦?”
只见李狗子起身就解腰带,在萧正诧异的目光中,李狗子将腰带递了过来。
萧正见那上面脏兮兮的满是污渍,不由一阵恶心,不过不能拂了狗子的好意。
可接过之后,萧正就是一愣,知道这里面有东西。
“我们到卢县走了一遭,把胡宝善的孙子绑了,嘿嘿,这是从他那弄的。”李狗子满脸笑意。
“什么?你们怎么想起去敲胡宝善了?”说实话,萧正心里从没觉得胡宝善当初多过分,可没想到狗子他们这么记仇。
李狗子挠挠脑袋,“哥,那也不是啥好人,不敲他敲谁,离咱们这儿那么远,他就知道了都没辙。”
“这是敲了多少?”
“嘿嘿。”李狗子得意的一笑,“铜钱不好拿,让那老王八蛋拿了五十颗金豆子。”
“这么多!”萧正解开腰带,从里面倒出来金灿灿的五十颗金豆子。
“行,给你们记上一功,不过以后行事还是要谨慎些,千万别大意了,知道吗?”
“放心吧,哥,咱这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李狗子指着身边的一个人道,“像他,孙大下巴,从七岁开始就四处流浪乞讨,十四岁到了咱老柳村才算安定下来,见过的人,经过的事儿多了去了,让他吃亏,嘿嘿,他比骚狐狸都狡猾。”
孙大下巴瞪了李狗子一眼,“狗嘴吐不出象牙。”
萧正也道:“别随便给人起外号。”
“嘿嘿,没事,咱都是生死弟兄,闹着玩儿呢。”李狗子不以为意。
萧正又嘱咐李狗子,赵婉到黑松山的事要保密,以免牵连历城的赵敬贤一家。
重新回到山上,萧正将赵婉和小蛮安排在了一个单独的小院,至于两人的婚事,萧正也有一番思量。
此下毕竟与后世不同,在后世未婚同居再平常不过,甚至奉子成婚也不稀奇,可现在这个时代却是决然不同,讲的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倘若私定终身,一辈子都会被人诟病,萧正可以不在乎,可却不能不为赵婉的名声考虑,尤其对女孩子来说,一段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终是人生憾事。
将自己的想法对赵婉诉说后,赵婉对萧正的细心和体贴甚感喜悦,觉得不枉自己痴心一场。
随后,两人分别写了书信,萧正向赵敬贤表达了歉意,同时也提出求娶赵婉之事。
而赵婉对父母不仅是惦记,更是愧疚无比,当初收到萧正的书信,知道他离开了老柳村,赵婉心中非常失望,虽然书信上萧正说的好,也一再保证会在合适的时候去接她,可赵婉还是觉得两人有缘无分,从此天各一方,再难相见。
十六七的大姑娘,赵敬贤夫妻自是为女儿的婚事着急,请了媒婆为赵婉说亲,赵婉挣扎一番也就同意了,可同意之后马上就反悔了,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可能都忘不了萧正,一想到要嫁给别人,赵婉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完全陷入黑暗再无希望,每每思之都痛不欲生。
赵敬贤知道女儿的心思,恨透了萧正,寻思女儿成了亲就能忘了那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孽缘,所以铁了心为女儿说亲。
后来赵婉不得不以死相逼,僵持之际,李狗子突然出现,赵婉看到萧正的书信,仿佛重见光明一般,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于是一咬牙便逃出赵府,和李狗子来到黑松山。
眼下一封信写完,赵婉已是泪流满面,萧正百般安慰。
数日之后,刘炫为萧正主持了冠礼,师母亲自为萧正做了衣服、缁布冠、采履等物,杨文昌等人都送了贺礼。
冠礼始于周朝,当时规定的年龄是二十岁,但实际上都是提早举行,关于这方面的记载也不尽相同,十二、十五、十九各种说法都有。
到南北朝时期,经过五胡乱华的动荡,冠礼已经废而不行,一直到杨坚建立隋朝,才又重新恢复了汉家礼仪。
刘炫这样的老儒对胡虏之风更是排斥,对汉家礼仪看的很重,所以坚持为萧正行冠礼,并为萧正取了表字:之恒。希望他能将端正的品格一直保持下去。
冠礼之后,萧正猛然醒悟,到成婚年龄的可不止他一个人,和杨文昌等人商议之后,请村里的几个妇人为一些大龄青年做媒。
新柳军中先从将官开始,十八岁以上未婚者都可以提出申请,李狗子兴冲冲找到负责登记的杨文昌,提出了成婚的请求。
萧正这才知道,这小子和学堂里的一个姑娘勾勾搭搭半年多了,对方是当初从流民中收留过来的,李狗子有次去学堂找人的时候见到过,一眼就相中了,于是每次回来都会带些吃的或者小礼物,一来二去,姑娘对李狗子也很有好感。
大婚的时候,李狗子死活要萧正坐在上位。
“哥,我年龄其实比你大,可你就是我哥,没有你,就没有狗子的今天,自从遇到哥,狗子才觉得活的有滋味,活的有奔头,现在狗子也有家了,哥,谢谢你,狗子和媳妇儿给您磕头了!”
一番话说的萧正眼眶湿润,众人也都唏嘘不已。
李狗子成婚之后,黑松山迎来了一波结婚的浪潮,张北、薛茂林等人也都各自娶妻成家。
房子不够了就在黑松山上继续盖建,地方够大季节正好,所有新婚夫妻都会有个安身之所,另外,凡是新柳军军人成婚,都会有一贯钱的安家费,这对新柳军军人来说,可算是意外之喜,从黑松山到新柳寨可谓笑声不断。
第八十四章 终成好事
没过多久,赵敬贤匆匆赶到黑松山。
一封书信便把人家闺女拐跑了,萧正真挺不好意思的。
赵敬贤黑着脸,完全没给萧正面子,虽然没有破口大骂,可却始终横眉立目一脸怒容。
赵婉见到父亲,立刻跪在地上请罪,萧正大为心疼。
赵敬贤冷笑,“请罪?婉儿,好好好,你可真是爹的好闺女,啊,翅膀硬了是不是,你个不知廉耻无父无母的东西,你听好了,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赵敬贤没你这样的闺女。”
赵婉大惊失色,不由痛哭失声,磕膝盖走路抱住赵敬贤大腿,“爹,女儿不孝,请原谅女儿吧,女儿心中只有萧郎,若是嫁了别人,女儿生不如死,爹,女儿求你了!”
打小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闺女,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赵敬贤又气又心疼。
“赵...哦不,岳父大人,请听我一言...”萧正刚说了半句。
赵敬贤不忍再骂女儿,一股火便冲萧正而来,“住口,你个无耻之徒,谁是你岳父大人,你爱管谁叫管谁叫,赵某承受不起。”
赵婉拉着赵敬贤双臂,“爹,女儿惹您生气,让您担忧,是女儿的错,女儿任打任骂,只要爹爹出了气就好,千万别坏了身子,否则女儿还哪有面目见人,只能以死谢罪了!”
“哼,知道爹生气,还敢私跑出来,你娘都急病了,你个混账东西。”
“啊?”赵婉顿时焦急不已,心中更加愧疚,“爹,娘病了?现在如何了?女儿这就跟您回去。”
“哦?你说的是真的?”
“嗯,娘病了,女儿自是要在床前尽孝,不过,爹,女儿和萧郎情投意合,还望爹爹成全。”
“你...”赵敬贤顿时气结。
“岳父大人,我知道您一直把婉儿视作掌上明珠,疼爱有加,可我们确实是两情相悦,还希望您能成全!”萧正也跪倒在地上。
“日后,萧某保证会善待婉儿,和她不离不弃,给她一个安稳的家,若有半句虚言,萧正愿受天谴!”
赵婉见萧正陪着自己跪地相求,不由轻咬朱唇,只觉幸福无比,决心也越发坚定。
门外偷听的孙家林觉得姐夫的气出的差不多了,便推门进来说道:“姐夫,你也别气了,他俩分开这么久都走到一起了,可见是命中注定的,你还真能棒打鸳鸯不成?”
赵敬贤一甩袖子,“还不是你交友不慎!”
孙家林上去搀扶萧正,“兄弟...哦不,哈哈,你现在是我外甥女婿了,叫声舅舅听听。”
萧正没敢起来,拿眼看着赵敬贤。
赵敬贤也不想一直僵持着,嘴上却依然不肯给萧正面子,“哼,好像我逼你似的,起来吧,像什么话。”
萧正起身道:“多谢岳父大人。”
“住口,还未成亲,岂容你胡乱瞎叫。”赵敬贤怒不可遏。
萧正讪讪赔笑,上前搀扶赵婉,赵婉不肯起身,眼巴巴的看着赵敬贤。
赵敬贤不忍看女儿委曲求全的样子,扭过头道:“起来吧。”
“求父亲成全!”赵婉仰着脸,泪流满面。
萧正只好陪着赵婉再次跪倒在地。
恰在此时,刘炫和杨文昌等人到来,对赵敬贤好言相劝。
赵敬贤左右为难,最后一想,如果自己再强硬,恐怕真就毁了自己的闺女,罢!罢!罢!
见赵敬贤终于应允了婚事,杨文昌扶起萧正,向他道贺。
赵婉却没有起身,抱住爹爹大腿放声大哭。
小丫头着实积蓄了太多的委屈、不安和愧疚,现在父亲态度有所转变,赵婉终于抑制不住情绪,发泄一般痛哭不止。
赵敬贤叹了口气,抚着女儿的头,“乖,不哭了,眼睛该哭坏了。”
虽然自己做的很是过分,可父亲还是一如往昔的疼爱自己,这让赵婉心中更加愧疚。
萧正上前扶起赵婉,“婉儿听话,不哭了啊,咱以后好好过日子,少让岳父岳母操心就好,将来咱好好侍奉二老,多尽孝道,报答他们的恩情。”
“哼,报答,你现在什么身份,是流民还是反贼?”赵敬贤一听萧正说话就来气。
萧正知道赵敬贤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气,讪笑道:“流民。”
孙家林搭言道:“外甥女婿,我得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这小命儿没准就丢了。”
“哦?”
“当初你离开的时候,不是告诉我尽快结束东阿的生意,早些回历城吗,我觉得你不会胡乱瞎说,就上了心,始终注意土匪和义军的动向。”孙家林咂么咂么嘴。
“后来还是多亏了程咬金,那家伙比泥鳅都滑溜,本来是他与何辉一起负责守卫县城,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从哪得到消息了,突然就带着家眷和一干随从离开了县城,有说他去找他岳父去了,还有的说他去了瓦岗山,具体的我是不知道。”
“不过那家伙估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临走派人给我送了个信儿,让我快跑。”孙家林晃晃脑袋,“我一琢磨,听人劝吃饱饭,不能再等了,何况你和程咬金都跑了,我知道可能情况不妙,所以就赶紧撒丫子了,这才躲过一劫,若还是傻乎乎的在县城待着,指不定怎么样呢。”
“你是不知道,我回到历城才三天,东阿就被贼军攻破了,据说死伤无数,可惨了呢。”孙家林一脸后怕。
“嗯。”萧正微微颔首,“不奇怪,老程面粗心细,在土匪里有眼线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此事倒是要谢谢老程了。”
“可不是嘛。”孙家林附和道。
“萧正,你日后打算怎么办?就在这黑松山一直待下去吗?是不是让刘老先生帮帮忙,在临朐上个户籍?”
赵敬贤虽然心中还是有气,但也关心起了萧正,毕竟这可关乎女儿的安危和未来生活。
萧正摇了摇头,“上了户籍也没意义,我早晚会和官府撕破脸的。”
“你还是想造反?”赵敬贤真的生气了,你当了反贼不要紧,我闺女怎么办?成了压寨夫人?再说,反贼哪有好下场,岂不是让我闺女陪着你一起送命吗?
“岳父大人莫急,不是我想造反,局势所迫,我也是情非得已啊。”
“这么说吧,大隋朝要完蛋了,各地烽烟四起,只会越来越乱,谁都靠不住,我现在只想有自保的力量,在乱世之中让自己的家人不至颠沛流离朝不保夕,至于以后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胡说,别以为赵某是个商人就什么也不懂,各地是挺乱的,可这次东征圣上可是吸取了以前的教训,听说进展的非常顺利,简直势如破竹,等大军凯旋,你们这些反贼都甭想好,我劝你收了野心,好好当你的书生,日后取个功名才是正路。”
“别做那不着边际的梦,到时候白白连累了我闺女,姓萧的,别的我不管,若是我闺女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别说老子和你拼命!”
萧正笑笑,“这次东征不会取胜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取胜?你能掐会算啊?”赵敬贤不由撇嘴。
“三个月吧,最多三个月,你就知道了。”
赵敬贤不由有些泄气,知道劝不动萧正,打从在老柳村成立什么护卫队开始,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个安生的主,现在可好,弄的越来越大发了。
但是,赵敬贤也知道,萧正对自己闺女确实一片真心,否则当初也不会那么果断的收拾魏家了,这也是赵敬贤最后点头应允婚事的主要原因。
“你们现在就靠打家劫舍为生?”
萧正苦笑,“岳父大人,别说的那么难听,我敢说,咱新柳军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儿!”
“新柳军?”
“嗯,山下寨子我新起的名字,新柳寨,待会儿带您去转转。”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萧正安排酒宴招待赵敬贤和孙家林,席间刘炫等人趁热打铁,与赵敬贤商议萧正二人的婚事,世道也不太平,况且路途遥远,也不宜搬请赵婉的母亲,眼下父亲、舅父皆在,就定在三天后为二人举行婚礼。
赵敬贤有心不答应,可女儿已是死心塌地,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受煎熬的还是自己女儿,最后只好点头应允。
萧正大喜拜谢。
赵婉更是喜极而泣。
转天,安排人操办婚礼事宜,萧正则领着赵敬贤和孙家林二人在黑松山转了一大圈,赵敬贤可能是因为关心闺女,所以对黑松山也就上了心,想看看这萧正究竟折腾个什么样。
赵敬贤像视察的领导,萧正小心作陪,同时负责讲解,孙家林负责调解气氛,缓和这对翁婿的关系。
结果越看赵敬贤越心惊,这里干净整洁,秩序井然,人们脸上绝无菜色,一个个都精神饱满,居然还在什么生产队长的带领下出去种地。
“这些人去哪种地?你们又哪来的地?”
“回岳父大人的话,新柳军在年后对方圆四十里进行了扫荡,所有绺子全部被剿灭,三月初的时候便开始了春耕,目前的种植面积大约一万两千亩。”
“什么?”赵敬贤大吃一惊,“这么多,官府允许吗?”
“已经在官府备案了,我们会按照规定缴纳租赋。”
“官府怕是没那么好说话吧?”
“还成,该送的礼也送了。”
“你们现在有多少人?”赵敬贤不由问道,“我是说,能上阵打仗的。”
“一千二百六十二人。”
“这么多?”赵敬贤又吃了一惊。
转头扫了萧正一眼,心里又来了气,道,“恐怕这才是官府不得不低头的原因吧,益都的兵力大部分去了辽东,剩下的现在又被牛山的郭方预牵制,没空搭理你,临朐县衙的县兵又拿你没辙,所以才让你钻了空子,是吧。”
“岳父大人明鉴,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赵敬贤受了萧正的一记马屁,背着手继续参观,陪在身边的赵婉不由低头暗笑。
村民的屋舍、学堂,山下新柳寨的城墙,兵营、训练场,以及各种作坊,赵敬贤转了一整天,心里对萧正不得不服气,这小子是真有两下子。
第三天,萧正和赵婉举行了婚礼,因为时间仓促,婚礼很简单,赵敬贤大为不满,萧正也颇为愧疚,赵婉倒是两边安慰。
对于赵婉和赵敬贤的身份,杨文昌等人做了保密工作,只说是流民。
第八十五章 严加戒备(为打工仔的黄哥加更)
数日后,赵敬贤和孙家林启程回历城,赵婉很想回去看看娘亲。
赵敬贤反而劝住了女儿,“路上不太平,别回去了。你娘就是一股急火,知道你平安无事,你娘就没事了,你在这里好好的,这小子要是欺负你,回头告诉爹,爹收拾他!”
赵婉抱着爹爹的胳膊,泪水涟涟舍不得撒手。
赵敬贤拍拍女儿的手,悄声道:“傻丫头,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爹给你留的细软别告诉那小子!”
“爹......”赵婉撒娇似的叫了一声。
虽然不舍,赵敬贤还是一狠心上了马,赵婉分明看到父亲眼中已然泪珠闪现,不由一阵难过,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爹爹一路保重!”
赵敬贤身子一顿,回头看了闺女一眼,低声道:“快起来,过些日子爹再来看你,走了!”
萧正扶起婉儿,看着远去的爹爹,婉儿心中异常难过,不由伏在萧正怀里大哭。
萧正好一顿安慰劝说,才哄的赵婉止住悲声。
随后不久,孙家林再次来到黑松山,随行夹带了不少牛筋牛皮。萧正对老岳父非常感激,当初魏奇良被杀,赵敬贤吓了个半死,现如今为了自己闺女,却给自己这个土匪头子运送物资,萧正心中感叹,儿女啊,永远都是父母的债主!
和孙家林同来的还有个老头,六十岁左右,胡须花白一脸沧桑。
“萧正,这你得叫二爷爷,我姐夫的亲二叔。”孙家林做了介绍。
萧正急忙施礼,“不知二爷爷到来,孙婿失礼了,老人家勿怪。”
老头打量萧正几眼,笑笑道:“嗯,模样挺周正,和婉儿丫头蛮般配的。”
“日后可好好待婉儿,不然老头子可不饶你!”
“二爷爷放心,萧正和婉儿情投意合,定会好好照顾她。”
三人说了几句,萧正领着两人回了山上。
赵婉见到亲人自是高兴不已,又询问了家中爹娘的情况,得知一切安好,赵婉更是满心欢喜。
孙家林道:“萧正,别看我姐夫对你挺生气,可这次,你真得好好谢谢他。”
“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和婉儿确实愧对岳父和岳母。”萧正也挺感慨,“这一次又千里迢迢送来这么多牛皮牛筋,这份恩情,萧正真不知如何报答。”
孙家林摆了摆手,“牛皮牛筋算什么,你这二爷爷才是宝呢!”
“哦?”
“老人家会做枪杆、槊杆,会做混材弓!”孙家林神秘一笑。
“什么?”萧正大吃一惊,豁然起身。
老头儿看着萧正笑笑,“大惊小怪,老头子一辈子净和木头打交道了。”
“老人家快二十年没出山了,这次你面子可是不小哦。”孙家林道。
哎,父母的恩情啊!
萧正对赵敬贤的关心非常感动。
赵婉挽着二爷爷的胳膊始终不松开,看样子祖孙俩感情很好,萧正上前施礼道:“二爷爷,劳动您老人家......”
“自家人,别虚头巴脑的。”老头摆了摆手,“开皇年间东征以后,老头子就没再露过这手艺,这回没辙了,自家人嘛,怎么也得来看看,不过,你小子要是心术不正,别指望老头子帮你。”
萧正笑笑,“孙婿哪敢强求,一切都依您老人家。”
“二爷爷,萧正是好人。”赵婉摇着二爷爷胳膊,低头说道。
“鬼丫头,才嫁出去就胳膊肘往外拐!”
孙家林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将萧正拉到一边儿,“兄弟...”
萧正忙道:“别,现在咱这么称呼可不合适了,你叫我名字就行。”
开玩笑,虽然舅舅还叫不出口,可也不能和舅丈称兄道弟啊,不说这年代重礼数,就是在后世也不行啊,管自己老婆的舅舅叫大哥?
孙家林点点头,“也好,萧正,当初你到木器坊制作枪杆矛杆,我没告诉你婉儿二爷爷会这手艺,你可别觉得我藏心眼,老人家一旦显露这手艺,整个家里都消停不了,而且老人家说了,谁出去瞎说,就打断腿!”
萧正早把这事儿忘了,笑道:“这都哪年的事儿了,你还记得,咱们相识已久,我像那小肚鸡肠的人吗?”
孙家林喜道:“哈,就知道兄弟你...”
“嗨!”孙家林拍拍脑袋,“这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了,算了,知道你没计较就好。”
本想让老人家好好歇息几日,可老人非要到作坊看看,仔细查看柘木枣木制作的枪杆矛杆,老头气的胡须乱斗,“就这?这能打仗?真是糟蹋东西。”
几个木匠脸色讪讪,当初学的时候觉得不难,可没了老师傅扶着,总觉得差点儿,就是想不明白差在哪。
再急也不差几天的时间,萧正坚持将老人带回山上休息,结果老人家闲不住,第二天就去了作坊。
萧正怕把老人家累着,再三交代几个木匠,千万别让老人家亲自动手,权作技术指导就好。
随后,萧正在山上成立了炒茶作坊试制茶叶,现在的煎茶萧正实在难以习惯,但是如何炒茶萧正却是不会的,只能提出个大概,让人试着制作。
时间缓缓来到大业九年五月,接连几场透雨预示着这应该是个好年景,很多百姓都在渴望着能有个好的收成。
各地官府得到朝廷的默许,都在招募乡勇抗击义军,王薄、裴长才、高士达、张金称几股比较有名的义军虽然经常被官军击败,却总是死而不僵,一段时间后便又召集人马重新再战,一来二去,义军渐渐有了战斗经验,越发的难对付。
各地虽然没有新崛起的大股义军,可是匪患依然严重,不少人都学乖了,不再高举反旗做出头鸟,而是慢慢的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因此平静的表面下却是暗流涌动。
萧正不敢有丝毫大意,张南的斥候队往往放出很远,李狗子手下的人也不停的送回消息。
六月初,眼见庄稼长势喜人,黑松山上下一片喜悦,尤其是种植的荞麦,再过十几天就到了收割的时候,两千多亩,保守估计也能收获两万多斤,萧正也是翘首以盼,虽然这点粮食对黑松山是杯水车薪,可却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高兴没几天,新柳寨来了不速之客。
萧正倍感头疼,怎么就不能消停几天呢?容容空不行吗?可是事情总是不能如人所愿。
来人自称卢公驾前副帅,二郎山统领秦君弘的使者,有书信给新柳寨萧寨主。
“二郎山?哪有个二郎山?”萧正疑惑的看着左右。
众人也有些茫然。
使者解释道:“当初知世郎王薄起义,曾在长寿山下源泉镇附近扎营,和官兵鏖战之际,有二郎神显圣相助义军,杀的官兵溃不成军,纷纷逃窜,现在为了感谢二郎神相助之恩,已经将长寿山更名为二郎山了。”
萧正等人恍然大悟。
“哦?这位使者,你可曾亲眼瞧见二郎神?”
使者摇头道:“我哪有那好命,不过好多人都见到了,那二郎神头戴三山飞凤帽,手持三尖两刃枪,身后紧随一条猛犬,冲入官军阵中所向披靡勇不可当,现在源泉镇已经为二郎神搭了草堂,立了灵位,有时候还能听见猛犬的叫声呢!”
对于此类传说,萧正当然不信,但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计较,于是笑着说道:“好好好,真是可喜可贺。”
不过萧正依然想不明白,这秦君弘给自己送的哪门子信,两地相隔一百六七十里,中间还隔着淄水,而且两家从无往来。
打开信之后才明白,现在长寿山已经归了卢公郭方预,头领秦君弘被封为副帅,写信给萧正的意思是希望两家合兵一处共举大事,不过信中的态度比较强硬,让萧正率领属下半月之内到二郎山集合。
“好,请回复你家大帅,萧某自有决断。”
使者有些愕然,只有这一个模棱两可的口信吗?
“萧寨主,卢公乃当世雄主,我们大帅更是无敌猛将,手下还有雄兵十余万,定能横扫齐鲁成就大事,萧寨主该抓住这等好机会才是。”
“嗯,你说的有道理,回去告诉你家大帅,萧某自有决断。”
使者有些气结,又是这句话,真不把我们长寿山...哦不,二郎山放在眼里?
“萧寨主,你给句痛快话,究竟答不答应,这不明不白的,让某如何回禀我家大帅?”
未等萧正说话,罗士信刷的一下抽出腰刀。
“你算什么东西,如此冒犯我哥,某劈了你信不信!”
使者吓的一哆嗦,有些醒悟,这终究是人家的地盘。
萧正摆了摆手,制止了罗士信,对使者道:“哦,答应了,去吧!”
“真答应了?”
张北刷的一下抽出腰刀,“废你娘什么话?”
使者不敢再多说,狠狠瞪了瞪张北和罗士信才转身离去。
秦君弘的使者走后,萧正召开会议,宣布了几个命令。
第一,张南的斥候重点注意二郎山的动向。
第二,检查黑松山山上设置的陷阱陷坑。
第三,通知附近村民,准备坚壁清野,做好随时撤入山中的准备。
第四,加强黑松山、新柳寨附近的巡逻,遇到陌生人必须严加盘查。
李三娃等人不敢怠慢,领命而去。
第八十六章 后方叛乱
吩咐了张南和李三娃等人,萧正又对杨文昌说道:“杨师兄,有件事情可能要劳烦你一趟。”
“哦?师弟不必客气,有事但讲无妨。”
“师兄,既然咱们不想和郭方预结盟,那就是敌人,现在,要劳烦你跑一趟淄川,将咱们受到二郎山威胁一事报官,同时告诉官府,咱们不会和反贼同流合污,希望他们能时刻注意二郎山的动向,一旦反贼倾巢而出来攻打咱们,请官府出兵趁机抄了二郎山老窝就是。”
“哦?”杨文昌沉吟道,“官府能听咱们的吗?”
许仲林拍掌道:“贤弟好计谋,文昌兄尽管去就是,那淄川县衙绝不敢擅自做主,只要他上报给历城张须陀,我想那张须陀绝不会错失良机。”
“好,那愚兄就走上一趟。”
“杨大哥一路小心,小弟派护卫随行保护。”
杨文昌点了点头,回去准备启程。
虽然黑松山和新柳寨进入了战斗状态,不过却没什么恐慌的情绪,这年头天天打仗,老百姓早就习以为常,哪天不打仗了才叫奇怪呢,太平了好几个月够瞧的了,只希望别影响了庄稼的收割就好。
萧正摇头苦笑,这或许是一种习惯性麻木吧。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萧正得到消息,二郎山没有前来攻打新柳寨,而是北上去了牛山与郭方预汇合了。
萧正悬着的心悄然落下,估计对方也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否则也不会只简简单单派一个使者。
接着就收到的一连串消息倒让他有些瞠目结舌。
秦君弘与郭方预汇合之后,率兵三万余人突然下了牛山,一举攻破益都,可还没等屁股坐热,才两天的时间,张须陀领兵杀到,益都重又回到朝廷手中。
卢公郭方预当场战死,秦君弘不知所踪,溃败的义军向北逃窜去了临淄,张须陀紧追不舍,一直追到千乘,直杀的义军四散奔逃溃不成军,张须陀才率军返回了历城。
“哈哈!”萧正闻听李狗子的汇报不由放声大笑,“我尼玛,太刺激了!”
“狗子,咱们在益都的兄弟没事吧?”
李狗子笑笑,“放心吧,没事,战事一起,咱那几个兄弟就跑乞丐堆儿去了,不论官军还是义军谁搭理他们。”
“那就好!”萧正人逢喜事精神爽,真觉得畅快无比,说不担心是假的,这段时间着实没怎么睡踏实。
随后黑松山便开始收割荞麦,一共收获两万余斤,新柳军留下一成,其余平均分给了村民,看上去挺多,可平均下来每人还不到十斤,成年男子一使劲恐怕就能顶两天。
即便如此,村民们依然挺高兴,荞麦收的少没关系,还有粟米、大豆呢啊,只要太太平平的,日子总有出头的时候。
一直以来,黑松山的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平日里的米糠也都积攒起来喂了牛马,现在李同甫看打了荞麦之后收获了不少麦麸,而且现在野菜遍地都是,就提出来购入猪羊,想把弄个养殖场,萧正便提出铜钱交给了李同甫。
同时,萧正吩咐开始养殖蚯蚓,众人没想到这东西还能成批养殖,都觉得新鲜,萧正也不多做解释,吩咐人制作养殖床,饲料也很简单,牛粪、猪粪加上农作物秸秆,各种野草树叶等。
出于对萧正的信任,李同甫执行的很是认真,组织大量人手开始制作养殖床,采集蚯蚓。
新柳寨里的造纸作坊、制墨作坊、洗煤作坊、蜂窝煤作坊因为农忙几乎都处于停滞状态,现在收割完毕也都重新开工。
杨广这次东征没有在辽东城死磕,而是采取了分兵的策略,王仁恭等人率军攻打辽东城,宇文述、杨义臣进军平壤,估计他也知道,再像上次那样折腾,保不齐就会有人造反了。
与此同时,杨广不再设置什么招降使,而是放权给领兵的将军,准许他们临机决断。
众将士见圣上终于头脑清醒,不由士气大振,悍不畏死的与高句丽军血战。
辽东城墙高城坚,高句丽兵拼死抵抗,双方死伤无数,不过杨广很有信心,等宇文述、杨义臣、来护儿会师平壤,辽东城就是一座孤城,到时候便会不攻自破。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有人从他背后捅了一刀,杨玄感造反了!
这一刀扎的杨广非常难受,因为杨玄感是负责后方粮草督运的。
事情其实早有征兆,几次粮草都迟迟未到,杨广下旨询问,杨玄感都以沿途盗匪横行,难以通过来搪塞。
此次叛乱杨广气的差点吐血,一查才知道,杨玄感确实是早有预谋,他随军的两个弟弟,武贲郎将杨玄纵、鹰扬郎将杨万石已经悄悄离开了辽东,杨广即刻下旨捉拿二人,最终跑掉了杨玄纵,捉到了杨万石,被杨广下旨砍了头。
和杨玄感一同造反的还有李密,杨广非常后悔以前没杀了他!当初李密凭借父荫任左亲卫府大都督、东宫千牛备身,那会儿杨广就看他不舒服,尤其他的眼神,杨广怎么瞅怎么别扭,后来就把他赶出了东宫。
这次李密不但和杨玄感一起造反,还亲自撰写了檄文,历数了杨广弑父杀兄、荒淫残暴等十条罪状,把杨广骂了个狗血淋头。
杨广真不甘心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可是杨玄感造反与那些贼寇不同,这厮关拢贵族出身,有名望有根基,他父亲杨素的一些门生故旧更是一股让杨广也忌惮的势力。
而且杨玄感负责督运此次东征的粮草,他一造反,这里很快就会断粮,因此,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得不回师平定叛乱。
无奈之下,杨广只好召集诸将密令撤军。
高句丽守军疑其有诈,不敢出击,直到最后才知道隋军是真的撤退了,于是在后面咬住殿后的数千隋兵,将其斩杀殆尽。
牛秀对杨玄感和李密也是恨透了,眼看能踏平高句丽,为上次东征战死去的袍泽们报仇雪恨,可谁想这两个王八蛋背后捅刀子!
是回黑松山,还是跟随吐万绪回师平定叛乱?犹豫再三,牛秀还是决定先跟着大军去东都。
萧正收到牛秀的来信有些意外,本以为他会从辽东直接返回黑松山,谁知这厮居然和杨玄感的叛军拼命去了。
不过看到牛秀在信中捎来的弩车、床弩等图纸,萧正大喜过望,这是最好的守城利器,自己不是没想过办法,可是始终没找到会制造的工匠。
现在有了图纸,萧正立刻安排工匠尝试制造。
蚯蚓的养殖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李同甫等人显然没想到这东西还真能人工养殖,萧正随后指挥他们制作筛子,用筛选法采集蚯蚓,同时告诉他们,蚯蚓有祖孙不同堂的习性,若不及时采集,成蚓便会外逃,夏秋之际一个半月左右采集一次便可,若冬季在室内养殖时间则要略长一些。此外,用蚯蚓喂养禽畜必须要用沸水煮过才可,否则容易引起疫病。
面对喜悦的村民,萧正告诉他们,用蚯蚓作为饲料喂养禽畜,其生长速度可以提高三成以上,众人一脸震惊,继而就是兴奋的欢呼。
随后,萧正叫来郎中,指挥他劁猪,郎中很是不情愿。众人也很疑惑,萧正告诉众人,猪不劁不静,不劁不胖,尤其影响肉质。众村民对萧正自是非常信任,于是对郎中好言相商,郎中这才勉强应允。
由此,蚯蚓养殖和劁猪算是在黑松山一带传开。
PS:隋制,一斤约为为661克。
第八十七章 官府收租
萧正再次深入到村民家中,询问新式农具在使用过程中的效果,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仔细记录下来后,再返回作坊与铁匠们商议如何调整。
先进的生产工具将大大的推动生产力的发展,尤其能缓解劳动力缺失的问题,故此,萧正非常认真。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来到九月份,黑松山上下满是激动的开始了秋收。
万亩良田,收获的粮食超过一百二十万斤,官府很及时的来收缴租赋,双方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按照目前朝廷实施的均田制和租调庸法,每丁需要缴粟三百六十斤左右,此外还有调,绢一匹,棉三两麻三斤,如果朝廷不需要服徭役,或者男丁自己不想去,可以输庸代役,每天交纳绢三尺,交足一个月。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其它名目繁多的杂税:户税、人头税、义仓税、农器税、战争捐等等,萧正数了数,大概有十种之多。
如果真按照临朐县衙的算法,新柳军收获的这一百多万斤粮食六成都会被拉走。
萧正对领头的孙大发道:“孙户曹,朝廷规定每丁永业田二十亩,口分田八十亩,也就是说,每丁得田地百亩,我新柳寨开垦的荒地已经在县衙备案,只有不到一万三千亩,那么我们只需要按照一百三十丁缴纳租赋即可,萧某说的可对?”
孙大发摇摇头,“朝廷只按人丁缴纳,并非按照田亩收取,你新柳寨如何能例外?算你们一千人已经比实际人数要少了许多,萧寨主,咱们还是按规矩来比较合适。”
“那么萧某是不是可以认为,临朐县衙准备给新柳寨按照实际人数分地?”
“这...”孙大发有些犹豫,“这孙某就不知道了,分地之事需要和县令大人商议后才能决定。”
“孙户曹,你也知道,如果真按照一千人缴纳,那我们这些人可都要饿肚子了,咱们双方各退一步,按照二百人缴纳可好?”萧正说着,把几颗银豆子塞到孙大发手中,“孙户曹,看在黑松山一干老弱生活不易,还请行个方便。
孙大发顺手把银豆子塞进袖口,“萧寨主,你也知道,主管收租的是县丞和县尉两位大人,孙某不过是个跑腿儿的,做不得主。”
“萧某明白,怎敢让孙户曹为难,在下亲自去求两位大人,请孙户曹代为引见可好?”
孙户曹点了点头,“好吧,孙某回去问问两位大人,萧寨主且等消息。”
“那可多谢了,还请孙户曹在两位大人面前多多美言,萧某定当重谢。”
“好吧,那孙某就告辞了。”
两天后,萧正和杨文昌一同到临朐县衙,好一番打点,最后定为按五百丁缴纳租调,至于输庸代役那是真负担不起,只能等待衙门派活了。
看着将近二十多万斤粮食被白白拉走,新柳军将士咬牙切齿心疼的要命,萧正虽然也心疼,不过还是劝说众人,能用粮食换来和平是值得的,众人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听从寨主的命令。
剩余的粮食,新柳军留下一成,剩下的全部分给了村民,村民乐的恨不能高声唱上几句。
村民分到的粮食如果有剩余,可以按照市场价卖给新柳军,看上去似乎有些左手倒右手多此一举,不过萧正认为这才是正常的社会秩序。
生活,不单单需要粮食,还需要油盐酱醋,还需要衣服被子,还需要锅碗瓢盆各种用具,村民卖了粮食,便提出了各种各样的采购要求,李同甫领着学堂里十几个学生一一登记,登记完再交给新柳军出去采购。
这样一来一去实在麻烦,后来萧正干脆以新柳军的名义在黑松山上开了间杂货铺,里面各种生活物资什么都卖,价格和市场保持相同,不过新柳军杂货铺的进价要低上不少,毕竟是大宗采购,所以还能有微薄的利润。
日子虽然忙碌了些,但还算充实,尤其没有战乱的威胁,心情都比较不错,所有人都祈祷着,希望这样和平的日子能长久保持下去。
新柳寨的制墨作坊对油墨的试验终于取得突破性进展,活字印刷的可行性让刘炫等人大喜过望,这对知识的广泛传播有着无与伦比的作用,可以说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刘炫对萧正大加称颂,并且在自己的著述中记下了事情的经过,杨文昌等人非常羡慕萧正能青史留名。
赵敬贤再次来到黑松山,随行的还有赵婉的母亲,夫妻俩对女儿牵肠挂肚,日夜惦念,萧正深受感动,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女再怎么不是,依然是父母的心头肉,儿女或许因为一些事会怨恨父母,却极少有父母怨恨儿女,再怎么生气,到了关键时候,为了儿女还是能豁出性命。
赵婉见到父母喜极而泣,尤其是见到娘亲,整日里抱着胳膊不撒手,母女俩有着说不完的体己话。
赵敬贤对萧正当初的判断心里很是佩服,二次东征果然如其所说,没能取得意料中的胜利。
虽然赵敬贤心里对萧正还有气,不过却比上次转变了许多,起码说话的时候不会针锋相对。
萧正比以前少了几分客气,多了几分亲切,岳父岳母爱屋及乌对他十分关心,萧正心里也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
翁婿二人针对目前的局势也聊了许多,萧正告诫赵敬贤万事小心,现在黑松山是不是反贼全凭官府的一句话,如果两下走的太近,被有心人察觉,就有可能给赵敬贤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如果真有不测,萧正觉得自己无颜面对赵婉。
赵敬贤嘴上没说,心里对萧正能为自己着想还是很满意的,所以对萧正的态度再次有所缓和,赵敬贤也劝自己,就是气死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既然改变不了,终归还是一家人,而且这个女婿不论是人品还是能力确实出类拔萃,相处几日,翁婿二人已经是有说有笑。
赵婉看在眼里,乐在脸上,心中的喜悦藏都藏不住,况且她也没想藏,父母能接受萧正,正是她心中最大的渴望。
盘桓数日,赵敬贤夫妻启程返回历城,赵婉泫然泪下,抱着母亲的胳膊不撒手。
“丫头啊,你平安无事娘就放心了。”赵母左右瞅了瞅,压低声音道,“娘要不回去,那两个狐狸精还不上了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那老不羞的一心想要个儿子,娘年纪大了,这肚子也不争气,可得回去看着点儿。”
赵婉破涕为笑,“娘,你和爹一路上可多加小心啊。”
“放心吧,没事儿,你爹以前也常年在外,见过世面,你不必惦记,倒是你,娘不在跟前,凡事莫委屈了自己。”
赵敬贤走的时候,萧正特意给他们带了几只鸽子,都是李狗子精挑细选的,遇到什么事也能及时报个信儿。
第八十八章 平定叛乱
李密给杨玄感出了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袭据涿郡扼临榆关,使隋军溃散关外;中策是攻占长安,占据关中和杨广对抗;下策是攻打东都洛阳。
杨玄感认为此去涿郡辗转两千余里,粮草难以运送,且涿郡一带经过连年用兵和天灾,百姓流离失所遍地哀鸿,已经失去了发展的基础,不是最佳选择。
进攻长安也非良策,在这方面杨玄感是相当失望的,他本以为世家门阀对杨广不满,老百姓对杨广也不满,只要他举事定能一呼百应,可实际上除了余杭的刘元进、朱燮在江南起兵响应外,各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尤其关陇门阀,丝毫没有拥护他的意思,既然不拥护他,去长安又有什么意义?
而且从黎阳去长安千里之遥,一路关隘重重,一旦有所阻碍,自己便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因此,杨玄感最后选择攻打洛阳,第一,距离近,只有五百多里,朝廷没等调集重兵,自己就已经兵围洛阳城了。第二,只要能攻破洛阳,捉住一干重臣的家属,他们就会投鼠忌器。
而且洛阳城还有留守的越王杨桐,如果捉住他便可大做文章。另外,洛阳乃是东都,一旦有失定会动摇杨广根基,自己则也会声威大震,到那时,就会一呼百应了。
对于杨玄感的选择,李密心里极其失望,这人实在是目光短浅,世家门阀对杨广都阳奉阴违,还能瞧得上你个粗鄙武夫?不趁此机会将他们困死在辽东,更待何时?
若是一举收拾了杨广和世家门阀的中坚力量,这天下还不是唾手可得?
虽然李密也是门阀出身,可这厮心里比谁都清楚,世家门阀最是靠不住,此次正是铲除他们的大好机会,即便不能杀戮殆尽,也要趁此毁其根基,否则,即便得了天下也必为大患!杨广走到今天这一步,世家门阀绝对是主要原因。
可杨玄感经过慎重考虑还是拒绝了李密的建议,引兵从汲郡渡河,进逼东都洛阳。
可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杨玄感的意料,他没想到朝廷的反应如此迅速,也没想到还有那么多忠于杨广的鹰犬。
头号鹰犬,刑部尚书卫玄,受代王杨侑派遣,同武牙郎将霍世举、太仆少卿韩绍共领精兵七万救援洛阳。为何把他视为头号鹰犬?因为卫玄走到华阴的时候居然挖掘杨玄感之父杨素的坟墓,焚烧其尸骸遗骨,将其祖茔铲平,以此表明必死的决心。
二号鹰犬,民部尚书樊子盖,这老头有如屠夫一般狠辣,河南赞治裴弘策为杨玄感所败,樊子盖二话不说将其斩首,抓住俘虏更是一个不留,全部活埋,杨玄感全力攻打洛阳城,均被樊子盖击退。
三号鹰犬,武贲郎将陈棱在黎阳击败元务本,重新夺回黎阳仓。
四号鹰犬屈突通进驻河阳。
另外,宇文述、吐万绪、来护儿相继回师洛阳,杨玄感一见不由心灰意冷,只好听从前民部尚书李子雄的建议,放弃攻打洛阳,转而进军长安。
宇文述等人紧追不舍,最后杨玄感走投无路,在葭芦戍让弟弟杨积善抽刀砍死自己,至此,杨玄感叛乱被彻底平定。
杨广气愤难消,下令将杨玄感分尸,又把他的肉切成一块一块放火焚烧。
接着,杨广又命樊子盖严查杨玄感余党,嗜杀成性的樊子盖有了圣上旨意更加狠辣,包括杨玄感的诸弟义阳太守杨玄奖以及杨万硕、杨民行在内一口气杀了三万多人,只杀得洛阳城人心惶惶,最后众多大臣苦劝,才止住已经失控的滥杀之势。
牛秀随着吐万绪到达东都时,杨玄感的叛乱已经平定,于是杨广命吐万绪率军讨伐响应杨玄感叛乱的余杭刘元进。
吐万绪率领大军夜渡扬子津,击退了准备从茅浦渡江的刘元进所部,解除了润州之围,接着吐万绪继续进军,刘元进则命令手下朱燮、管崇等人驻扎在毗陵,他自己则率领败军撤回老巢会稽休整。
吐万绪高歌猛进,击败朱燮,斩杀管崇及其将军陆顗等五千多人,俘虏男女三万多口,送往江都宫,继而进军解除会稽之围。
刘元进率领残军据守建安郡,杨广命令吐万绪继续进军征剿,但吐万绪认为士卒连战疲敝需要整休,毕竟从辽东之战开始到现在将近一年的时间,将士没有得到一丝喘息,吐万绪上奏杨广请求息甲修整,等待来年春天再战。
杨广得到奏报心中很不高兴,于是秘密派人寻找吐万绪的过错,结果吐万绪这人还真洁身自好,没什么过错可抓,最后杨广以怯懦违诏将吐万绪削职为民。
这个理由是十分荒唐的,首次东征的时候吐万绪可是主动请缨担任先锋,攻打辽东城、进军平壤、血战萨水,吐万绪身为左屯卫大将军几乎每战都身先士卒从未退缩半步,何曾有过怯懦?
这次杨玄感叛乱,吐万绪也率军回师洛阳,到洛阳后一刻都没停留便出师讨伐刘元近,从辽东到涿郡,从涿郡到洛阳,从洛阳到余杭,从余杭又到会稽,辗转奔波将近一年的时间,行程五千余里,士兵不应该休整吗?
吐万绪心中无比失望,手下将领也都愤愤不平,牛秀更是感到心灰意冷,再次向吐万绪请辞。
吐万绪一直都很看重和信任牛秀,毕竟当初是他亲自从东平带出来的,现在自己被削职为民配守建安,牛秀任职时间短,在朝廷也毫无根基,如今想要辞归故里,吐万绪也很理解。
不过吐万绪不同意牛秀辞官为民,觉得还是先保留官身,日后遇到好的机会再重新入仕。
吐万绪趁着新任主帅王世充还没到来,便悄悄的为牛秀出具了回乡养伤的公验,牛秀本来就感念吐万绪的知遇之恩,如此一来更是感激不已。
等牛秀风尘仆仆返回黑松山的时候,时间已然来到大业十年的春节。
黑松山也刚刚经历了一次小风波,新柳军轮流出去浑水摸鱼的小队里出现了几次偷藏钱财的事,甚至发生了淫辱妇女的恶性事件。
萧正对自己进行了反思,本以为新柳军里都是穷苦出身,都是走投无路才在这乱世里凑到一起抱团取暖,再加上萧正本身的性格,所以一直以来萧正给人的印象都是宽厚温和,善良谦恭。
但现在看,仅仅以德服人是不够的,该有的严苛还是要有,倘若一个头领失去了威严,没有了震慑力,属下便会慢慢滋生出无所顾忌的心态,私心也会随之逐渐增长。
萧正连续召开了整顿军规的大会,对于犯错的士兵也进行了惩处,情节轻的被抽了鞭子,然后送到英烈祠罚跪,让他们向在战斗中牺牲的兄弟们请罪。
情节严重的一个士兵被萧正明正典刑砍了脑袋,行刑的时候不少人都向萧正求情,希望能给他一次机会,被萧正严词拒绝。
那个犯错的士兵眼见自己没了活路,不服的大叫萧正没权力处罚他,他要离开新柳军。
萧正不为所动,犯了错的土匪被新柳军抓到都是死路一条,更何况你还是新柳军的一员。
行刑的时候,犯错的士兵跪爬到萧正面前,撕开自己的衣服,“寨主,我也为新柳军,为父老乡亲们战斗过,看在我一身伤痕的份儿上,我死后,也让我进英烈祠吧,求您开恩。”
萧正看着脚下士兵身上的累累伤痕,不由有些动容,最后还是狠心点了点头,“好,我会满足你这个要求的,另外,你是否还有家人健在,我可以派人接过来,好生安顿他们,在这点上你尽可放心。”
“多谢寨主,没了,我哪有家人,就光棍儿一个,否则我哪会动那不该有的心思,犯下大错。”士兵磕了几个头,转回身又冲所有新柳军军人喊道,“兄弟们,都别学我,我给咱新柳军丢人了,现在,现在后悔也晚了!”
“我刚才冲寨主说了口不对心的话,我知道,我给新柳军开了个不好的头,坏了规矩,我错了,你们可别学我,弟兄们,咱们来生再见!”
萧正长出口气,咬牙喊道:“行刑!”
张北听到喊声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在他看来,这号人就该死,把寨主的话当成耳边风,抢完东西还偷偷溜回去把人家小媳妇祸害了,这他娘是人干的事儿吗?
经过此事之后,新柳军上下对萧正又有了重新的认识,甚至有些士兵看萧正都有些惧怕。
萧正心里也挺不好受,他真不想这样,可不这样的话,队伍真就没法儿带,看来古今成大事者,或许都有一颗狠辣的心吧,也不知道将来自己会变得如何。
思索了许久,萧正觉得还是自己工作做的不够充分,于是召来张南,让他把斥候队交给李曾负责。
让张南从队伍中挑选年纪大忠心可靠的士兵成立纠察队,每支队伍常设纠察队员,专门负责军容军纪的维护,同时负责军纪的讲解和宣传。
这是个得罪人的活,但张南深知萧正对队伍纪律的看中,也明白萧正对自己的信任,因此,张南没有丝毫犹豫的应了下来,并保证把工作做好。
连续的整顿,加上纠察队的成立,所有新柳军将士都知道,萧正是真的生气了,动了真格的,因此,新柳军的军纪比以前更上一个台阶。
第八十九章 牛秀入伙
牛秀见到萧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来了一句,“乌鸦嘴!”
萧正不以为意,摆宴给牛秀接风,席间自然谈到了新柳军发生的事情。
牛秀嗤之以鼻,“这算什么事儿,你没读过韩信的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吗?你当军队里的军规都是儿戏啊?犯了哪条就按哪条办呗!”
萧正苦笑着摇了摇头,“牛大哥,那都是自己的弟兄,我总是觉得于心不忍,尤其看到他身上的累累伤痕,心中实在难过。”
“我告诉你,这就是老程看不上你的原因,总是妇人之仁,心存不忍和执行军规是两码事好不好,你总混在一起像话吗。”
“再说,从土匪那里抓来的俘虏你一一甄别,犯错的你都给咔嚓了,轮到自己人了就于心不忍,你这不是不讲理吗?”
萧正点点头,“牛大哥说的在理,小弟谨记。”
杨文昌也道:“牛将军所言甚是,所谓军法无情,理该如此,寨主不必纠结。”
萧正点了点头,“唉,这些我都明白,算了,此事不必再提。”
言罢,萧正又问牛秀道:“牛大哥,你还走吗?”
“不走了,就在你这儿混吧。”
“如果再次东征呢?”
“再次东征?”牛秀瞪大了眼睛,“绝不可能,我刚从东都回来,比你了解情况,这次你可是胡说了。”
“哦?牛大哥何出此言?”
牛秀情绪有些低落,“杨玄感叛乱被平定后,圣上追查其余党,一口气杀了三万多人,现在上上下下都和圣上有些离心离德,再说士兵也早已厌战,毕竟好几年都没消停了,所以这次,圣上绝不会再提东征,至少三五年内不会再提。”
“而且现在各地义军已成大患,虽然齐鲁的义军大部分被张须陀击败,可他们总是死而不僵,另外清河的张金称还击退了官军,右候卫将军冯孝慈兵败身亡,还有瓦岗的翟让,经常劫掠运河的运粮船,这些义军已经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若是还不尽快剿灭,恐怕会动摇国本。”
“圣上虽然有时糊涂了些,也听不进去谏言,可他终究是一代雄主,应该会看到这些情况,所以你啊,这次可是胡说八道了。”
杨文昌和许仲林等人也摇摇头,不相信萧正的判断。
萧正笑了笑,“如果呢,如果再次东征呢?”
“如果再次东征我也不去了,没意思,这次走了一遭也算对得起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了。”牛秀叹了口气,“圣上糊涂,连大将军这样的忠臣良将也被削职为民,这朝廷......”说着,牛秀摇了摇头。
“哦?吐万绪遭到贬斥?”杨文昌等人也很惊讶。
牛秀讲述了事情的经过,犹自为吐万绪忿忿不平。
萧正想了想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这吐万绪也是个糊涂虫!”
“哦?”牛秀疑惑的看着萧正。
“吐万绪毕竟是关陇集团的一员,圣上对他的信任终归有所保留,尤其是在杨玄感和李密造反之后,圣上更是万分警惕。”
“吐万绪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以士卒连战疲敝,需要整休为由请求息甲修整,若是为圣上收买军心,就应该悄无声息的上奏,再由圣上下旨,然后大肆宣讲圣上爱兵如子,这才是正常程序和做法。可吐万绪却把事情弄反了,他这是为自己收买军心,还是为关陇收买军心?圣上不收拾他收拾谁?”
牛秀大摇其头,“这...这太复杂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至于此?”
“那牛大哥,你能确定吐万绪是心系士兵,还是在为关陇门阀收买军心,还是在为他自己积蓄力量?”
“这...”牛秀也犹豫了。
“看看,你也不好判断吧,人心最是难测,何况圣上始终将这些门阀视为心腹大患。”萧正笑道,“算了,不说别人了,牛大哥,既然你不走了,那就能者多劳,新柳军可就交给你啦!”
牛秀有些犹豫,“这怕是不合适吧,再说下面的人怕也不服啊。”
萧正摆了摆手,“那就看你的了!”
见萧正心意甚坚,牛秀也不就不再客气,道:“好吧,咱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和官府关系如何?”
“最近关系稍稍有些紧张,唉!”萧正微微皱眉。
“哦?怎么个意思?”
“你知道圣上下了道旨意吧,凡作盗贼的人,其家属财产都要被官府没收。”萧正问道。
牛秀点了点头,“知道啊,怎么了?”
“哪个是盗哪个贼还不是那些官吏一句话,现在很多官吏趁此作威作福,对百姓生杀予夺,附近不少走投无路的百姓便跑到咱们这里避难。”萧正摊了摊手,“我能怎么办,你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所以就收留了不少,后来临朐县衙来了两次,警告我不要收留盗贼家属,否则与其同罪。”
“哦?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我直接告诉他们,这里没有盗贼家属,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
牛秀皱了皱眉,“我走的时候,吐万绪大将军劝我先留着官身,我觉得对咱们也许有用,就没再坚持辞官为民,回来的路上我还在想,去找找县衙或者太守府,把咱们的户籍落下来,以后就在这扎根儿算了,现在看还真不好办。”
“落户?”萧正冷笑,“他求我我都不落!”
“这是为何?”
“很简单,如果是有去无回的徭役,如果是募民为兵再战辽东,我是不会答应的,没落户还有个由头,落了户就再无借口。”
萧正对历史上一些大事件或许有个大概的印象,但要说哪年哪月发生什么了事是完全不清楚的,不过他对东征清楚记得是三次,隋炀帝三征高句丽嘛,现在才两次,还有一次呢啊,现在往官府跟前凑,除了自找别扭没任何好处。
数日后,萧正召开了新柳军全体大会,宣布任命牛秀为新柳军总教官,负责新柳军所有军务。
牛秀随即走马上任,和萧正详细商议后,新柳军再次进行了整顿。
第一,牛秀根据军队的军规和新柳军已有的规定,重新制定和颁布了详细的军规,每天饭前饭后,睡觉前都必须背诵一遍军规,背不下来的轻则没有饭吃,重则挨鞭子。
第二,通过训练选出军中力气小、身体弱、反应慢的一些士兵,组建了专门的辅兵和医务兵,辅兵和医务兵的训练、装备、饮食都与战兵有所区分。
第三,加强阵型的演练,进攻、防守、行军、潜行、追击、掩护、围攻、策应等等,都有相应的阵型,在这些不同的阵型中,各兵种如何站位、走位都有详细的路线。
第四,所有头领必须学会如何选择地形安营扎寨,这是必修课,学不会的直接降为士兵。
新柳军士兵毕竟受过他的训练,知道牛秀有些本事,不过也没太在意,可随着训练的进行,所有人都发现这次与上次大不相同,不由暗中竖起大拇指,不服不行,确实是有真本领的大将。
萧正也是大吃一惊,他完全没想到牛秀和以前相比差别如此巨大,看来上次牛秀要么就是心思不在这里,而是一直惦记辽东,要么就是不想助长自己的野心,萧正心中暗喜,牛秀的心态终于有所改变,虽然他不说,不过看来他对时局也是有着别样的想法。
牛秀使出了真本领,萧正感到很惭愧,原来自己会的只是皮毛,甚至皮毛都算不上,什么站军姿、队列、长枪阵,看起来不错,也有一定效果,可如果遇到像牛秀这样的将领,萧正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军队的事交给牛秀,萧正便将精力转移到了黑松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