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待遇问题
说完了村民,萧正提出了关于护卫队员的补贴问题。
一直以来所有队员也没有饷钱,只是在打了胜仗之后有些奖励,但萧正觉得不能总是如此,尤其有些队员家里也揭不开锅,怎么帮?和其他村民都一样?时间短行,一次两次行,如果时间长了总是这样就不行了,拼命的和种地的没有区分,待遇都一样哪还来的积极性?谁还愿意参加护卫队?只凭一腔热血能持续多久?一旦形成攀比之风,对护卫队绝对是致命的。
以前是没钱没办法,现在护卫队多少有了些家底,所以萧正提出来给队员们发放补贴,队员每月两斗米,队长每月两斗米一斗面,萧正和杨文昌等人每月同样两斗米一斗面,队员伤残退出护卫队的和已经战死的,补贴给家属。
另外萧正还挑选了年龄较大,身体素质好,脑子机灵有经验的二十多个孩子组成了少年团,薛茂林和徐刚为正副队长,专门负责出去摸个消息,散步个流言等等。待遇则比正式队员减半,不能因为年龄小就白使唤,有所付出就应该有所收获。
此次补贴从即日开始,直到夏收结束。
孙柏庆和商志忠闻听很兴奋,依照目前的物价,一斗米差不多要二十文,一斗面更要贵上一些,这可是不小的补贴啦。
“娃儿,队里负担的起?”李爷爷问道。
“能,队里目前的收入有三块,一是和土匪打仗的缴获,二是各类作坊,还有一块就是蔬菜,您老也知道,村民自己家发的豆芽,种的韭菜、蒜苗现在都是卖给队里,队里再到县城去销售,毕竟村民单独往来不安全,中间队里赚的差价不多,但是量比较大,所以收入也算不错。”
“那就好,都是拿命拼的,该有个说法!”
很快,众人商议一番后,达成统一意见,萧正挥笔一一记录在案,又写了份布告交给李同甫,让他负责通知村民,也负责给村民讲解。
稍后,萧正又做了简单的分工,五保户这一块交给了杨文昌,护卫队的账目交给了许仲林,学堂交给了刘炫的儿子刘崇义,所有事情安排完毕,众人才离开议事厅。
布告一贴出就在老柳村掀起不小的风波,除去个别的,人们都拍手称赞,尤其杨文昌随后贴出了五保户名单,并且带着队员按照名单挨家挨户发放第一个月补助的米面粮油,很多孤苦老弱拉着杨文昌的手,眼含热泪不住感谢,围观的村民们纷纷叫好,随行的护卫队员们胸脯拔的高高的,这是一份属于他们的骄傲!
杨文昌很激动,老柳村不过是一个村子,完全称不上施展抱负的舞台,可是第一次,杨文昌感受到能为老百姓做点儿事是如此的让他有成就感,虽然这些补助不是自己赚的,这点事情也微不足道,可是看着感恩戴德的老弱病残,杨文昌从心里体会到一种责任感,为国为民或许就在眼前,就在举手之间。
随着杨文昌、许仲林和李同甫等人的讲解,老柳村的村民、护卫队员们对布告的内容有了更深的了解,心态随之有了不小的变化,当然这种变化是积极的向上的,秩序、规矩总会给人一种安全感。
护卫队员们心里是激动和惊喜的,这份补贴完全是意外的,和土匪搏命本就是为人为己,不得已的选择,如今却有一份收入,不仅仅能补贴家里,更是对他们的一种认可,将他们与普通的村民完全区分开来,队员们感到自豪和高兴,训练热情也随之高涨。
新加入还在新兵训练营的汉子们听说后一个个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被买来之后没被当做奴仆,没被改名换姓已经是祖上积德走了大运,现在看到这地方居然还有如此仁义的规矩,一个个顿时有了动力,训练起来分外卖力,也对老柳村有了一种企盼和归属感。
因为张南经常来往老柳村和黑松山,所以萧正借此做了些调整,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挑出些平时表现不错的,一共二十人交给李曾,正式成立斥候队,张南和李曾为正副队长,张南不在的时候由李曾负责。
萧正仔细的诉说了目前外面的情况,交代李曾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李曾明白斥候就是大伙的眼睛和耳朵,肩负着整个村子的安危,沉甸甸的担子让这个小伙子一下子成熟稳重了许多,做起事来有板有眼,萧正放心了不少。
数日后,萧正安排李曾、李栓柱还有刘氏兄弟领着五十多人埋伏在一条进山的小路,把土匪刚交易完的一个粮队劫了,本来只想做做样子,可土匪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打劫他们,双方甫一接触,二三十号土匪就溃败逃散,几十石的粮食,李曾几人没舍得烧,留下点若有若无的线索指向官府,然后在山里小心翼翼的绕了几个弯,天擦黑的时候悄悄的运回了老柳村,萧正也没批评他们,大家都没什么经验,出点意外很正常。
不过萧正还是加紧了对土匪的侦查,生怕土匪探知老柳村劫粮,恼羞成怒前来报复,不过十几天过去倒是没什么动静。
护送岳父孙陆儿回归原籍的程咬金终于回到东阿,来往用了两个多月,着实不短。
本来孙陆儿老家在梁郡楚丘县下面的一个大镇子,可老头儿到家后觉得如今世道不好,盗匪横行,镇子恐怕不安全,和儿子女婿商量,想搬到县城去,程咬金建议不去县城,既然搬家,那就干脆到郡城,老头虽然比较清廉,可毕竟为官多年,颇有积蓄,觉得程咬金说的在理,于是举家搬迁到梁郡郡城宋城。
程咬金一看老岳父搬家,也就没着急回来,帮着忙前忙后,一直等到老岳父全家在宋城安顿好了,才启程返回东阿。
回来没几天,老程便来到老柳村找萧正喝酒,两人见面后,摆下酒宴,边吃边谈。
第六十一章 老程回归
萧正和老程碰了碰杯道:“程大哥,如今的局势怕是不妙啊!”
程咬金闻言一撇嘴,放下酒杯道:“嘁,瞎折腾呗,那还好的了!”
萧正觉得程咬金‘折腾’这两个字用的很贴切,朝廷从皇上到大臣想一出是一出,很多政令如同儿戏一般,确实是在折腾,可是这老百姓哪还经得起折腾!
“唉!”萧正口打唉声,“你说的对,瞎折腾!”
接着萧正和老程说了周边绺子的动向,还有老柳村的一些安排,招安的流言已经放出去了,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老程嘿嘿一笑,“你劫的粮队是不是卢城老范家的?”
“你怎么知道?”萧正很是吃惊。
“嘁,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家粮队动不动就被土匪劫,劫完了到衙门报告一声就拉倒,回头接茬走那几条路,接茬被劫,谁又不傻,咋还看不出来!”老程说道,“这老范家啊,和土匪勾搭连环不是一天两天了,很多人都知道。”
萧正点了点头,“是,这次是他家在寿张的店铺送的,交易完之后李曾他们动的手。”
“本是想离间土匪,后来才知道是老范家的,而且听说他家有个亲戚在东都为官,好像是太仆寺也不太常寺的主事,具体的不清楚,但总是和官府有所勾连,所以我这次倒有些冒失了。”
程咬金一笑,道:“什么冒失不冒失的,兄弟,你没必要担心,也没必要想转移,咱东阿这地儿不错!”
“哦?程大哥有何高见?”
“别咬文嚼字的,啥高见低见的!”老程摆摆手,“先说这官府,什么老范家的亲戚,这年头谁顾得上谁?谁求人不搭人情,就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完啦?让官府出兵得多少钱?哪那么容易!所以这一点,你完全没必要担心。”
萧正也知道,官府出兵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点点头道:“程大哥所言有理,另外呢?”
“另外,你根本用不着转移,起码暂时不用转移,土匪算个屁,他们最大的绺子能有多少人,敢碰咱们三家?笑话,借他个胆子!”老程对土匪颇为不屑。
话锋一转,老程道:“咱们需要担心的就是义军,可义军最大的能耐是啥,是人多势众,是裹挟百姓。”
“土匪要想变成义军,可不光喊喊口号,那得先划拉人,甭管来硬的还是来软的,划拉人就需要走出老窝,就需要时间,那在他们成气候之前,咱有啥可担心的。”
萧正笑着点点头,老程分析的很有道理。
但是转移的心思依然没变。
这时,许仲林下课回来,萧正吩咐填了碗筷,三人一起边吃边谈。
萧正叹了口气,“其实我担心的就是义军,王薄已经攻破长山县,气势大振,也不知张须陀何时出兵,要是这股义军杀过来,咱就更不好办啦!”
“张须陀还没出兵?”许仲林问道。
萧正摇摇头。
“不应该啊,前些日子咱摸回来的消息不是说历城已经贴出招募乡勇的告示了吗?”
“是啊,招募乡勇的告示是贴了,平时一天两顿饭,一干一稀,月底两斗米,倘若贼寇来袭,则每日三顿饭,另外根据表现还有赏钱!萧正苦笑,“明知最后的赏钱就是买命钱,但好歹暂时能混口吃的,所以附近村民和一些灾民蜂拥报名,尤其一些拖家带口的恨不得立刻就把自己的烂命卖上个三五吊,给家人寻个活路,听说招募了数千人了。”
“不过最近听说张须陀派遣手下大将秦琼在训练这些乡勇,咱们的人回来说,郡城的教军场整日里喊声震天。”
“哦?秦琼?”程咬金问道。
“程大哥,你认识?”
程咬金道:“见过一次,不过不熟,你没听说过吗,历城秦叔宝,挺有名气的,都说他武艺高强,为人豪爽义气,可惜了,没啥交情。”
“嗯,我也有过耳闻。”萧正心想,秦二哥的大名谁不知道。
许仲林点点头,“这张须陀还真是名不虚传,都说其爱兵如子,果然不假。”
“哦?怎么说?”
“你看啊,张须陀手下的兵大致由四个部分组成,主力核心就是鹰扬兵,无论装备还是战力都强过其他队伍,还有就是郡兵,装备和战力都差一些,不过也不错,大部分都是正儿八经的府兵出身,另外就是乡团宗团,这些人都是富绅豪门的家丁或者护卫,平时也经常训练,甚至经历过厮杀,现在王薄的队伍都是穷苦出身,专抢富人,这些富绅豪门自然和义军势不两立,选择支持张须陀也就顺理成章。”
“剩下这部分就是新招募的乡勇,都是穷苦的老百姓,平时饭都吃不饱,瘦弱不堪哪有什么战力,换做其他将领不会费心思去训练的,就是当做消耗、牵制、诱敌的炮灰,这张须陀居然发放装备还训练,真是难得啊!”
萧正恍然大悟,心里不禁对张须陀大有好感。
许仲林微微点头,“不单如此啊,恐怕张须陀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鹰扬兵和郡兵人数不多,不会轻易出击,一旦有所闪失后果不堪设想,乡团宗团肯定想让乡勇们打头阵,张须陀坚守不出,那些富绅豪门在城外的庄子产业恐怕被抢了不少,早晚都会着急的,那时候张须陀可就说啥是啥,不得不乖乖听话啦!”
“如此一来,张须陀既卖了乡勇的好,又逼着富绅豪门听话,一箭双雕,还是真正的阳谋!”许仲林笑笑,“恐怕齐鲁日后的安稳,还真就着落在这张将军身上喽!”
萧正和程咬金二人相互看了看,都觉得和这些读书人在一起,总能学到东西,只要听听他们的分析,总会有所收获,思维也就开阔很多,一些想不明白看不透的地方,也就变得清楚明白。
接下来,三人又对日后行动的一些细节做了商议。
应该注意哪股绺子,注意哪个方向,可以先行干掉哪伙土匪,三人都做了仔细的研究。
第六十二章 兵发辽水
大业八年三月,辛卯(十二日),兵部尚书段文振病逝。
杨广是个极其骄傲自负的人,但他并不是个目空一切的自大狂,自负和自大是不同的,但是自负和自大往往又在一线之间,就看有没有让他服气的,又能时刻拉一把的人。
这样的人有没有?有,至少曾经有!
比如,曾随杨广一起平定南陈的高颎,这位大隋宰相杰出的军事才能让杨广为之折服,灭南陈的时候,杨广作为大军统帅几乎只看不说,全凭高颎指挥,可惜,大业三年的时候被他杀了!
再比如,楚国公杨素,平南陈灭北齐,平叛江南大破突厥,战功彪炳,杨广也很服气,可惜,已经去世数年。
现如今左右朝臣中,包括许国公宇文述在内,杨广几乎没有瞧得起的,瞧不起自然听不进去劝,唯独段文振在杨广心里还有些分量,还能听进几句话,可惜段文振在这关键时刻,去世了。
每个人都会说‘如果’,都会说‘假如’,可惜,没有如果和假如。
如果真的有‘如果’,假如真的有‘假如’,那么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
比如段文振的去世,老将军在给杨广的奏折中写的明明白白:夷狄多诈,深须防拟,口陈降款,心怀背叛,诡伏多端,勿得便受。水潦方降,不可淹迟,唯愿严勒诸军,星驰速发,水陆俱前,出其不意,则平壤孤城,势可拔也......
可是,死人的话,杨广会听吗?
段文振的去世给大军的出征蒙上了一层阴影,很多大臣扼腕叹息,甚至垂泪不止。
大业八年三月,癸已(十四日),也就是在段文振去世的两天后,杨广亲自指挥全军,兵发辽水。
三月份的辽水已经开化,滔滔河水奔腾而过。
杨广命工部尚书宇文恺起浮桥三座供大军渡河。
数万民夫拴着腰舟,扛着木板、木桩跳入河中,辽东的三月份,虽然冰雪消融,可辽河里依旧冰冷刺骨,几个呼吸民夫们便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手脚随后失去知觉,半柱香的功夫,已经有上百人活活冻死或者被水冲走。
宇文恺见状大惊失色,急忙命民夫上岸。
回头吩咐属下在辽水岸边点起篝火,驾起大锅,让民夫烤火、喝姜汤,轮流下水作业。
三座浮桥齐头并进,一点点向前延伸,对岸的高句丽士兵是愚蠢的,明明离的那么远,还徒劳的向民夫射箭,稀稀落落的箭矢歪歪扭扭的掉落到河里,这边隋朝的士兵或者民夫哈哈大笑,这个时候,将官们是有些宽容的,没有斥责任何人,因为他们的脸上也露出不屑的笑容。
距离岸边仅有十余丈,眼看胜利在望,东岸突然响起了凄厉的哨声,骤然间伏兵四起,床弩、箭矢雨点般射向毫无防备的民夫。
鲜血顿时染红了滔滔河水,成百上千的死尸顺着河道漂浮而下,慌作一团的民夫在河里不知所措,绝望的惨叫声让很多人惊醒,拼命向回游去。
岸边监督的将官早已收起了笑容,冷酷的下达了射杀的命令,“退后者,死!”
刚刚游回到岸边的民夫迎头撞上弓弩箭矢,哀嚎中栽倒在河里。
余下的民夫在军官声嘶力竭的呵斥声中,在刀枪弩箭的威逼下,重新向对岸游去,悲凉而绝望的再次开始搭建浮桥。
承担此次先锋的一共三路大军,左右屯卫和左翊卫共计十二万余人。
眼见民夫死伤无数,浮桥难进寸许,左屯卫大将军吐万绪,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同时下达命令,手下的士兵推着弩车在前,弓手在后,踏着还没搭建完毕的浮桥向对岸挺近。
隋朝这边的弩车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明显强于高句丽,弓手的素质也远不是高句丽士兵可比,双方的巨大差距让高句丽士兵几乎成了活靶子,成片成片的倒下去,隋朝这边终于占据上风。
很快,高句丽士兵终于受不了挨打不能还手的窘境,纷纷向后撤退,浮桥也逐渐的向对岸延伸。
右侧的浮桥是在上游,没受到死尸和飘散在水中木料的影响,率先搭上对岸,老将军麦铁杖首当其冲,率队伍冲上河滩。
士兵们在火长旅帅的呼喝声中整顿队形,长矛兵在前,刀盾兵居中,弓箭手坠后,一个个整齐的方块迅速成型。
大隋朝的府兵不是吹的,是真的属于当世精锐,契丹、突厥的臣服不是没有原因,此时此刻,大隋士兵的战斗素养就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早有所准备的高句丽士兵红了眼睛,面对威武雄壮的敌人没有丝毫退缩,疯狂的涌了上来,双方“轰”的一声撞在一起,朵朵血色的鲜花在辽水东岸绽放,条条卑微的生命在声声惨叫中消逝。
突然,战场上响起了鼓声,是高句丽人的鼓声。
在隋朝士兵的惊愕中,埋伏在山坡后面的高句丽士兵如蝗虫一般涌到岸边,而后兵分两路,一路缠住麦铁杖的右屯卫先锋部队,一路冒死到岸边阻止另外两座浮桥的延伸。
这时另外两座浮桥也已经接近岸边,只有七八丈左右,双方的床弩、弓箭都在射程之内,高句丽的士兵终于不用再受只挨打不能还手的气,浮桥上的隋朝士兵难以展开队形,渐渐落了下风,数丈的距离,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身在左屯卫军中的牛秀早急红了眼,胯下的战马踢踏个不停,仿佛知晓主人的心急如焚。
自从来到辽东,牛秀的心情一直很抑郁,漫长而枯燥的旅途不说,主要是那些蝼蚁般的民夫,沟壑中的死尸......这些情景让他反思,东征到底应不应该,涿郡一带斗米已经涨到六十文,老百姓还会饿死多少?齐鲁之地的义军杀到了哪里?自己家中的境况如何?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他脑子里,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一样的憋闷。
今天终于等到期待已久的时刻,牛秀渴望手中的长矛痛饮敌人的鲜血,渴望纵横沙场发泄心中的郁积。
随着战场上的变化,牛秀的心也跟着起起落落,正焦急之际,右侧传来阵阵惊呼之声。
抬眼观看,牛秀不由大惊失色,右侧的浮桥承受不住越来越多的士兵,有几处已经轰然断裂,大的断口有两三丈,小的断口也在一丈左右,很多士兵措手不及掉落水中,沉重的甲胄让他们徒劳的挣扎几下便沉入水底。
对岸的高句丽士兵见状士气大振,呼和震天,麦铁杖和他的先锋部队被团团包围,大隋的将士是英勇无畏的,面对数倍乃至十倍的敌人,没有丝毫的退却,喊杀声响彻辽水两岸,可是敌人实在太多,将士们已经麻木,本能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直至栽倒在地。
西岸一片沉默,东岸一片欢呼。
首战失利,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武贲郎将钱士雄、孟金叉等十余名高级将领战殁,五千余士兵血染辽河。
杨广出离了愤怒,尤其麦铁杖的阵亡,让他几欲疯狂,这是为数不多的心腹爱将,是真真正正的自己人,比那只会逢迎拍马的裴蕴,比那老顽固苏威,比那贪得无厌的虞世南,比那只会顾着自己家族利益的宇文述强的太多!
杨广不是糊涂之人,手下众臣都什么德行他心知肚明,可他也明白,朝廷,既然叫朝廷,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的,有君有臣才叫朝廷,尤其大隋的皇上多受世家掣肘,太多的事情都身不由己,段文振死后,军方真正能和自己一条心的已经不多,如今麦铁杖又战死沙场,杨广越想越气,甚至有些丧失了理智。
负责造桥的工部尚书宇文恺被推出营门准备斩首示众,众多大臣不干了,这能全怪宇文恺吗?没有成熟的工匠,没有勘察水势地形,全靠庞大的人力硬来,浮桥能结实才怪呢!该急的时候不急,不该急的时候瞎急,现在失败了就想杀人?想的美!
再者说,那麦铁杖悍不畏死是让人敬重,可他就不该为失利负责吗?多死些民夫而已,他着什么急,如果他能等一等,和另外两路齐头并进,怎会着了高句丽人的道?现在都推到宇文恺的头上,公平吗?下次呢,下次有这事儿谁来当替罪羊?
众大臣心照不宣,不能让皇上开这个头。
一个个打了鸡血一样,苦苦哀求。
杨广渐渐恢复了理智,下旨将宇文恺削职为民,工部侍郎何稠暂代其职。
裴蕴进言道:“圣上,殿内少监元弘嗣能力出众,东莱造船功劳卓著,想来对造桥也颇有经验,老臣建议可为侍郎何稠副手,共同搭建浮桥。”
元弘嗣最近很风光,东莱造船和进献马蹄铁让他数次受到杨广褒奖,因为前车之鉴,元弘嗣不想再和其他大臣有太多勾连,只想抱紧皇上大腿好好过日子,论职务,殿内少监,轻松愉快,论爵位,金紫光禄大夫,荣耀非常,他对目前的状态很满意。
现在一听裴蕴的话,好悬一口血喷出来,你个老不死的,造船和造桥是一回事吗?
脑子一转,元弘嗣明白裴蕴是在敲打自己,别只顾着抱皇上大腿,君臣君臣,他是君你是臣,咱们才是一伙的,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为圣上效力乃微臣分内之事,臣愿望!“元弘嗣急忙躬身施礼,不管怎么样,现在是不能犹豫的。
杨广其实不大瞧得上元弘嗣这种粗鄙之人,而且东莱造船工匠民夫死伤无数,老百姓怨声载道,这些事杨广都知道,不过没有追究,死伤些许百姓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这人终究是有功的,还难得一片忠心,也就提拔后留在自己身边了。
现在元弘嗣愿意去承担搭建浮桥的重任,杨广还是很满意的,和颜悦色的鼓励了几句。
第六十三章 反复无常
何稠和元弘嗣这回吸取了宇文恺的教训,没有着急,而是稳扎稳打。
现在正是春汛,河水湍急,不论打桩还是运送木料都非常困难,如果再着急的话,非坏事不可,有人给宇文恺求情,可未必有人给他俩求情,二人一商量,还是稳妥为妙,哪怕耽搁些时间,最多也就被斥责几句,要是出了事儿,许就丢了性命。
就在这时,高句丽遣来使者,表达了小国惧亡,不得不应战的无奈,希望两下讲和言归于好,杨广嗤之以鼻,“要么投降,要么朕打你的投降,自己选去吧!”
众将也怒目而视,高句丽使者见状不敢多言,继而提出了支付赎金送还麦铁杖、钱士雄等人的尸体的事宜,杨广没有丝毫犹豫应了下来。
第二天,双方交割了麦铁杖等人的尸体,杨广恸哭流涕,下旨追赠麦铁杖光禄大夫、宿国公,谥曰武烈。其子麦孟才嗣,授光禄大夫。孟才二弟仲才、季才,俱拜正议大夫。
接着,杨广命宇文述等百余人皆为执绋,王公以下送至郊外厚葬,钱士雄赠左光禄大夫、右屯卫将军、武强侯,谥曰刚。
孟金叉及其他将领俱有追封。
新任右屯卫大将军权武在麦铁杖军墓前以刀刺破手指,发誓为老将军报仇,右屯卫将士群情激动,高呼“报仇”,响声震天。
何稠与元弘嗣对视一眼,知道现在必须抓紧时间了,否则不用皇上斥责,这些丘八就能把他们吃了。
浮桥距离东岸渐近,高句丽将士故技重施,弩箭不要钱似的射向水里的民夫,这次隋兵早有准备,弩车、弓手狠命的还击。
面对怯懦退缩的民夫,元弘嗣一咬牙砍了四五十个,龇牙咧嘴的人头挂到木杆上,在风中飘飘荡荡,木杆下面血迹斑斑。
何稠对元弘嗣的狠辣早有耳闻,见状不由劝道:“元大人还是小心为好,御史弹劾起来很麻烦的。”
“嘿嘿。”元弘嗣一笑,“谁不服就让谁来干这活,咱这是为了早日给麦老将军报仇!”
说罢,元弘嗣站在岸边高呼:“兄弟们听好了,高句丽王八蛋杀我天朝士兵,杀我天朝大将,咱要杀过河去,砍下他们的脑袋为老将军报仇,为弟兄们报仇!”
“报仇!报仇!”
士兵们高声嘶吼。
河里的民夫木讷的脸上露出丝丝绝望,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
何稠命令士兵放下准备好的木筏,上面立起木盾,阻挡两侧的弩箭,双方士兵射杀不停,浮桥一点点接近东岸。
对岸的高句丽士兵眼见无法阻挡浮桥的延伸,不由有些急躁,在将领的指挥下,纷纷点燃火箭试图烧毁浮桥,可是效果并不好,何稠早有预料,桥上的士兵纷纷解下腰间的口袋,沙土倾倒在落下的火箭上。
双方死伤都很大,可是这个时候,谁都没有退路,生命在此刻显得那么脆弱,哀嚎声、呼喊声、弩箭的破空声伴随着滔滔的流水声,演奏着世间最惨烈的乐章。
距离东岸只有六七丈远,双方都杀红了眼,互不退让,哪怕是水中的民夫,在此刻也是热血沸腾,何稠抢过鼓锤,推开士兵,疯了一般将战鼓敲的震天响,岸边的将士随着鼓声齐声呐喊。
终于,最长的一块跳板“砰”地一声敲在东岸的河滩,浮桥上的弓手弩手迅速左右分开,三路大军齐头并进,有如利剑般直插高句丽大军。
早已憋疯的隋朝将士仰天狂啸,高句丽士兵惊骇失色,不自主的向后退却。
新任右屯卫大将军权武、左屯卫大将军吐万绪,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率领手下将领身先士卒,猛虎般扑向敌人。
牛秀挥舞手中长矛,不断收割着敌人的性命,多日的郁积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发泄,只觉得浑身使不完的劲儿一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
三位大将军厮杀了一番,很快勒住战马回到指挥的位置上,战旗、战鼓、号角下达着一道道命令。
大隋朝府兵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斗力远强于高句丽士兵,不敢说以一敌十,但起码以一敌三,尤其现在士气正旺,于是,一边步步紧逼,一边不住后退,高句丽的将士不住喝骂,甚至严令督战队斩杀后退的士兵,却依然止不住溃败的势头。
隋朝将士乘胜追击出四十余里,直到远远看到辽东城才传令收兵,此役大获全胜,歼敌两万余人。
杨广大喜过望,随后下了两道神经病似的旨意:为防止将领轻兵掩袭孤军独斗去争取功劳名声以邀勋赏,因此,凡军事进止都要先奏报,等候回复命令方可行动。另外,每军设受降使者,高句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纵兵!
牛秀得知消息后,脑袋嗡了一声,真...真让萧兄弟说着了!刚刚因为战功升为旅帅的一丝喜悦瞬间荡然无存。
牛秀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急匆匆去大帐求见大将军吐万绪。
吐万绪听完牛秀的话,招招手让他到近前,低声道:“老尚书段文振去世之前就给圣上上表:‘夷狄多行其诈,皇上要多多防备。他们往往口里说投降,心里却想背叛,可谓诡计多端,请不要随意接受他们投降。’这样的肺腑之言,圣上都忘了,你觉得谁还能劝谏的了?”
牛秀听完垂头丧气回了自己的营帐。
接下来一个月之内,高句丽投降的三次,反叛了三次。
隋朝百万大军陪着高句丽在辽东城玩儿的不亦乐乎,士兵们的士气渐渐低落,拼死杀上去,一道命令退下来,再杀上去,再退下来,大隋精壮的府兵快被玩儿坏了。
将士们已经麻木,不知道这仗该怎么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高句丽第三次请降的时候,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气愤难耐,欲当场斩杀高句丽使者乙支文德,却被监军、受降使者刘士龙制止。
高句丽第四次请降的时候,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怒不可遏,根本不予理会,还把刘士龙骂了个狗血淋头,随后依然率军强攻。
刘士龙急忙回报杨广,杨广很快给宇文述来了一道圣旨:天朝重臣怎与小小蛮夷一般计较?允其投降。
宇文述气的差点吐血,这皇上是没法伺候了,脑袋肯定让驴踢了,这样的仗保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爱他娘咋地咋地吧!
第六十四章 辽东惨败
在高句丽第四次反叛的时候,时间已经悄然来到了五月份,后勤的压力越来越大,负责粮草的唐国公李渊已经数次上了奏折,消耗实在太大,尤其快到雨季了,粮草的运送会更加困难,请圣上尽快做出决断。
一众大臣都是忧心忡忡,包括向来能揣摩圣意的裴蕴,此下也不敢再顺着杨广,这不是开玩笑的,再这样下去真会出大事儿的。
看着下面一干臣子满脸的忧民忧国,杨广知道自己俨然成了让人痛心疾首的昏君了,想到此,杨广不屑的撇了撇嘴,微微冷笑了一声。
按说,将领能在如此极为不利的局面下弹压住士兵,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逃兵,更没出现哗变,这是一件好事。但,这些将领几乎都是世家门阀的子弟,甚至底层的士兵也是他们的奴仆佃户,也就是说,从上到下,杨广认为没有是忠心自己,忠心朝廷的,他们眼里只有他们的家主。
世家门阀对府兵的掌控一直是杨广的心头大患,现在看,绝不是他无中生有,杞人忧天,实际情况甚至比他预料的还要严重!
可此下战况确实不宜再“折腾”了,因此,杨广很干脆的做出了分兵的决定,由右屯卫和其他三路兵马继续攻打辽东城。
以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为主,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左骁卫大将军荆元恒、左屯卫大将军吐万绪等为辅,率精锐三十万绕过辽东城直扑平壤。
命令下达后,各军将领整顿兵马杀向高句丽腹地,兵锋所指所向披靡,动真格的高句丽还真不是对手,乌骨、国内等城相继攻破。
与此同时,来护儿率领水军逆浿水(注)而上,大破高句丽水师,兵锋直指平壤城。
形势一片大好,胜利指日可待。
时间来到五月中旬,辽东春雨绵绵,一下就好几天,泥泞的道路让士兵们苦不堪言,很多人给自己减负,偷偷扔掉军粮,将领发现后砍了不少脑袋,士兵们便趁着宿营的时候悄悄把粮食埋了,后来将领们一看实在管不过来也就不再追究,反正接二连三的打胜仗,打到哪就抢到哪,就地补给便是。
面对气势汹汹的隋兵,接二连三的丢城失地,高句丽实在顶不住了,国王高元再次求和:愿意称臣,愿意割让萨水以北所有土地给大隋,永不反悔。
杨广早有旨意,一旦高句丽请降,不可再战。宇文述有些犹豫,深知这不过是高句丽又一次的缓兵之计,和其他几位将领商议后,都不敢违抗圣旨,只好等候皇上的命令。
众将犹豫之际传来噩耗,来护儿在平壤贪功冒进,不顾副总管周法尚劝阻,纵兵入城大肆抢掠,结果遭遇埋伏,大败亏输损兵折将,只余数千残兵退回隋军战船停泊之处与周法尚汇合,现已无力再战。
宇文述当机立断,做出退兵的决定,由于接连的阴雨,军中不少士兵染病,好在还没有蔓延,粮草也已经所剩无几,又无法与来护儿两军汇合,高句丽还提出割地求和,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隋兵的士气一落千丈,缓缓后退。
军中缺粮的现象越来越严重,很多将领一天只能混一顿稀粥,当兵的就只能饿着肚子,此时高句丽已经坚壁清野,并且烧毁了沿途的庄稼,隋军得不到丝毫补给。
随着病死饿死的越来越多,隋军士气越发低迷,逃卒渐渐出现,大军已经有了崩溃的迹象,好在宇文述等人经验丰富,严加约束,否则大军早就溃散了。
反复无常的高句丽人露出了锋利的獠牙,隋军的状态早落入他们眼中,遮掩的再好也有破绽,高句丽主帅乙支文德倾十余万主力而出,采取疲劳战术,沿途不停骚扰,一击而走绝不恋战,这支队伍撤走,再换下一支,总之不让隋兵有片刻安宁。
牛秀从老家带来的几十号人已经所剩无几,也不知道是饿死还是病死,或者逃走了,他已经无暇顾及,连他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好说,此刻回味萧正当初的话,牛秀心里不是滋味,但他对自己的选择并不后悔,大丈夫纵横沙场虽死无憾!
让他难过的是这场轰轰烈烈的窝囊仗,这两个词用在一起是不是有些矛盾?牛秀想了想,觉得这样说很恰当。
眼前好不容易来到萨水,河面上的浮桥还在,将士们士气多少提升了一些,宇文述没敢大意,留下吐万绪和于仲文两支大军殿后,其余人迅速过河。
各路人马迅速踏上浮桥,刚刚行至一半,先头部队还没等到达河滩,早已埋伏在上游的高句丽士兵开闸放水,汹涌的河水滚滚而下,隋军淹死无数。
恰在此时,隋军两侧、身后伏兵骤起,殿后的吐万绪、于仲文率军拼死抵抗,左屯卫将军辛世雄当场战死,右翊卫将军王仁恭身受重伤,隋军且战且退,待水势减低才踏上浮桥。
高句丽士兵随后掩杀,追出三百余里直到马砦水南岸才收兵,如果不是殿后的兄弟们拼死,恐怕就会全军覆灭。
牛秀看着滔滔河水,眼眶有些湿润,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大丈夫纵横沙场虽死无憾,就在前几天他还这么想过,可残酷的现实让他第一次觉得迷茫。
左屯卫将军辛世雄是他的顶头上司,武艺高强,待人宽厚,还曾指点过他的武艺,如今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死在辽东,尸骨无存,这不是值不值的问题,而是太窝囊了,到现在他已经有些麻木了,想不明白仗怎么打成这样?
宇文述等人也是狼狈不堪垂头丧气,到现在方才醒悟,原先高句丽的退败不过是诱敌之计,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于仲文悔的牙龈都咬出了血,乙支文德诈降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把他宰了,怎么就没把他宰了,他一遍遍问自己,哦,不对,不是自己的问题,是那个狗屁受降使刘士龙阻止了自己,想到此,于仲文瞬间红了眼睛,在人群中搜索刘士龙的身影。
刘士龙似有感觉般回过头,见到于仲文疯魔的样子,不由一个激灵急忙躲在亲兵中间,不敢抬头。
于仲文攥着宝剑的手有些哆嗦,王仁恭吊着膀子,瘸着腿道:“大将军,他是圣上钦封的监军、受降使,您......”
于仲文咬了咬牙,重重的“哼”了一声,“回去再和他算账!”
派出的斥候回来禀报,乌骨、国内两城再次被高句丽夺回,留守的隋军尽遭屠戮,人头被码在城外筑成景观。
众人无不愤慨,可再愤慨、再生气也没办法!大军不敢多做停留,稍作休整后继续向后撤退,此时此刻隋军建制已经完全混乱,士兵士气低迷,再严厉的约束也止不住越来越多的逃卒,而高句丽士兵则士气高昂,依旧不知疲倦的沿途骚扰。
待到大军回到辽东城,检点人马,不过三千人。
去时三十万,回来不足三千,器械兵甲折损无数。
杨广此刻无比失望,无比愤怒,将宇文述、于仲文等人下狱,刘士龙满门抄斩以谢天下。
吐万绪因殿后有功,进位左光禄大夫,留守怀远。
余者班师。
注:浿水,今朝鲜大同江。
第六十五章 柴咏东进
辽东的惨败让整个天下为之震动。
都以为大隋将士会以雷霆万钧之势踏平高句丽,谁也没想到会败,更没想到会败的如此惨烈、如此彻底,算上水师,折损人马四十余万,如果从准备东征开始算起,加上民夫、工匠前前后后损失的人数接近百万,大隋朝真正的伤筋动骨了。
河南、河北、江南等地无数人家恸哭举哀,当然也有的不愿意相信亲人已战死他乡,望眼欲穿的苦苦等待,明知没有希望,可心里就是不愿意接受。
各地义军却兴奋难耐,这是上天赐予他们的机会,原先是为了活命,不得不举旗造反,但是辽东百万雄师有如悬在头上的利剑,谁心里都没底,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军凯旋就把他们拍成齑粉。
因此都有一天没一天的混着,可现在不一样了,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古人不是也说了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趁此机会干一番大事,更待何时?
知世郎王薄意气风发,怎么样,我说我是知世郎吧,我说去辽东就是送死吧,信不信?信不信?信不信?重要的话问三遍,就问你信不信!
信!很多人回答了他,杜伏威、辅公祏、孟让等人纷纷响应,以前还在观望的一些小股土匪、义军也纷纷加入王薄或者其他义军队伍。
老百姓已经被天灾人祸逼的没有了活路,义军的出现让他们仿若在黑暗中见到了一缕光明,日后不论如何,起码现在跟着义军就不必再向官府缴纳租赋,也不用再服劳役兵役。
不少读过书的寒门士子也被王薄等义军首领半强迫半劝说的掠到军中,当然,一直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现在,他们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这些读书人的加入,让义军的队伍有了明显的变化,纪律也变得相对严明,不再随意杀戮劫掠百姓,也不再和历城的官军死磕。
在几名谋士的建议下,王薄率领义军从华山后撤,沿鸡山附近南下亭山,进入亭山境内后又兵分两路,一路围困亭山县城,一路开始扫荡亭山境内村镇,打出的旗号是劫富济贫,很多老百姓夹道欢迎。
可义军的组成终究是复杂的,流民、土匪、逃卒都有,没有丝毫的纪律性可言,做起事来往往毫无底线,甚至还不如官兵,好歹官兵有将领的约束,尤其是在城镇还不敢太过分。
这所谓的义军就不同了,一旦少了约束,破坏力极其惊人,亭山境内一片狼藉,不单是富绅地主遭殃,普通的老百姓也没得好,上上下下纷纷咒骂义军毫无人性,还不如土匪,很多人听见义军动静就举家逃走。
王薄也曾严厉约束部下,可当面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忘,按照谋士的建议是决不轻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了规矩怎能成事?
王薄觉得在理,抓住几个刺头当众抽了一顿鞭子,甚至还砍了几个,谁知接下来几天,不少归顺的土匪不告而别,拿着抢来的金银财宝,带着手下兄弟重又回山上做了逍遥大王。
按照手下谋士的意见,这些人走了也不可惜,走了更好,免得破坏了队伍的纪律,也败坏了义军的名声,可王薄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自己手下的兵和官兵没法比,三个都打不过人家一个,就靠人多呢,都走光了怎么办,尤其那些有厮杀经验的土匪,他还打算培养成主力。
于是施行了没几天的纪律成了摆设,义军有如蝗虫一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什么都抢,金银铜钱自不必说,还有吃的穿的女人通通不放过,总之,见什么抢什么。
齐郡郡丞张须陀把新招募的乡勇经过训练后和官兵混编在一起,以老带新,春耕一结束便开始率兵扫荡历城附近,大大小小的绺子被清理的一干二净,一时间历城方圆五十里内成了世外桃源。
张须陀也声名渐起,得到本地富绅门阀和老百姓的认可,现在夏收在即,老百姓忍饥挨饿大半年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收成,都红了眼睛,一些府兵郡兵,还有乡勇都想回去收庄稼。
张须陀左右为难,齐鲁之地极其缺乏劳动力,很多土地都已经荒芜,天灾人祸,种个庄稼真的不容易,眼下能阻止这些士兵回去吗?错过了夏收冬天吃什么?还要出现多少流民灾民?最后一咬牙,张须陀让士兵们回家夏收,义军则趁此南下去了亭山。
或许是受了流言蜚语的影响,或许是因为济北郡太穷了,尤其东阿一带屡受水灾,大野泽的裴长才、石子河率领队伍从西南方向的梁山进入寿张境内,劫掠后没有北上,而是选择了南下进入东平郡。
东平郡驻守的兵力本就不多,太守吐万绪为了拍马屁征召了不少乡勇,甚至还挑选了不少经验丰富的郡兵,汇同鹰扬府去了辽东,现如今留守郓城的也才一千多的郡兵,郡丞王之岐和郡尉韩允愁眉不展,心里埋怨太守吐万绪,只顾自己前程却坑了大伙,后来想想,吐万绪就是在,估计也是没辙。
齐郡的张须陀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自行招募乡勇,鲁郡的郑善果在当地大阀的支持下也敢,可他们不敢!想来想去也没好办法,只好汇同一些富绅的乡团宗团紧守城池,只要县城、郡城不被攻破,上面就不会怪罪,至于乡间的百姓,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王薄的军队什么都抢,但很少杀人,裴长才和石子河的队伍不同,几乎都是土匪组成,不但抢掠,还杀人,做事全凭自己心情,后来一些胆大的村民就提出来,“只要不杀我,给我把刀,和你们一起干!”
裴长才与石子河猛然醒悟,这是个扩充队伍的好办法,早知如此何必在大野泽里和那些绺子纠缠,于是二人不再遮遮掩掩,正式打出义军的旗号,沿途裹挟民众,加入的就是自己弟兄,大伙一块儿抢,不答应的就是敌人,对敌人当然就不能留情。
很多老百姓被迫加入到裴、石的队伍,两人实力迅速壮大,在东平郡内纵横往来,好不威风。
萧正这半年来真是心惊胆战,北面的王薄,背后武阳郡的张金称,外加南面的裴长才,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杀了过来,想转移还不是时候,不转移还太危险。
有时萧正真想逃到大城市里,可这样的念头也仅仅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躲避也只是一时,躲不了一世,终究还是要面对。
柴咏去过黑松山,对那里的地形、位置很满意,虽然偏僻了些,穷苦了些,但越这样反而越安全。
去年冬天,黑松山下林家村里不少人家断顿挨饿,李三娃拿出粮食周济了不少,两方本来就心照不宣,如此一来关系也就更进一步,甭管土匪不土匪,能给口吃的就是恩人,不少村民干脆加入到了李三娃的队伍,将家人也接到了山上,这年头能找个饭辙太不容易,何况李三娃的队伍名声不错,对普通老百姓秋毫无犯,还时不常的接济一二。
春节前后,黑松山的队伍扩充到了将近二百人,可天气转暖的时候,很多人扭扭捏捏的提出了想回去种地,尤其是其中的一些流民,有不少人家里还有老婆孩子,都很惦念。
李三娃气愤难耐,这也太不讲究,太没良心了吧,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这里是什么了?当初赌咒发誓都是放屁吗?
答应吧,心有不甘,怕队伍散花,不答应吧,强扭的瓜不甜。
正为难之际,柴咏赶到,李三娃大喜,将情况和柴咏说了。
柴咏根本没当回事儿,将要走的人召集到一起,当着所有人的面划去姓名,大家好聚好散,但是,今天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回来,黑松山的大门永远不会再向这些离去的人敞开!
很多人心里开始打鼓,走还是不走?
柴咏告诉大伙,“想不明白的话,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慢慢想!”
第二天,有反悔不想走的,重新回到队伍,脸上还有些尴尬,还有的向李三娃请假,回去接老婆孩子,保证再返回来。
半个多月的时间,队伍才彻底稳定下来,柴咏交代李三娃开始搭建屋舍草棚,并且帮助他做了些规划和调整,李三娃大喜,心里开始盼望和家人团聚。
在山上又待了半个多月,柴咏才启程返回东阿。
第六十六章 开始转移
萧正终于下决心转移,不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这样等下去毫无意义。
“这一走可就没了退路啦!”杨文昌感叹。
“早晚的事!”萧正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小弟决心已定,三位兄长可愿随小弟同去?”
不论是萧正的人品,还是他对局势超乎寻常的判断,杨文昌等人都很佩服,外面的环境也不好,因此三人心里早有了决断,尤其柴咏从黑松山回来之后,三人更加坚定了跟随萧正转移的想法,此刻听萧正询问,都点了点头,萧正大喜拜谢。
离开老柳村,萧正赶往东阿,先去了美食家,让张福胜尽快遣散伙计关闭店面,有要兑店的就兑出去,不必在意价钱。
张二婶听了萧正的话大惊失色,“这,这好好的咋就走了?”
萧正没有隐瞒,从李三娃等人开始说起,直到目前的局势,张福胜虽然理解,心里却颇为不舍,真没过够这样的日子。
“小正,要不你们先转移,我和你二婶在这看一段儿,义军再厉害,怕是也打不下这县城吧?”
“二叔,我只是把情况和你交代清楚,你和二婶怎么选择是你们的自由,转移这条路不好走,危险重重,不但是你们,老柳村里任何人我都不会强求的!”
“这话说的,二叔咋会不听你的!”张福胜有些尴尬,脸色讪讪的解释道。
“二叔,我说的是心里话,跟我走会很危险,你们考虑好再做决定!”
见萧正说的诚恳,张二婶道:“中,我和你二叔琢磨琢磨。”
张福胜闻听摇了摇头,“不用琢磨了,走!”
张二婶刚要张嘴,张福胜一瞪眼睛,“闭嘴,这家还是我说的算!”
“二叔,如果走,三天后回老柳村集合。”
“这么急?”
萧正点点头,“现在形势一天三变,我最担心的就是目前活动在东平郡的裴长才一伙,他们若是北上,寿张、阳谷根本无力阻挡,老柳村会非常危险!”
“好吧,我下午就去找房东。”
离开美食家,萧正又去了刘铁匠那里接回了三个学徒,话没说的太多,只说自己要和乡亲们离开东阿,刘铁匠心里明白萧正的意思,对三个徒弟好一番叮嘱。
临走时刘铁匠让人从库房抬出一个大麻袋,“兄弟,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哥哥这里没什么给你的,这袋子黄河澄泥就送你吧。”
萧正知道,这是炼铁熔炉内壁最好的材料,心里很是感激:“刘大哥,这怎么好意思。”
“哎,一袋子泥罢了,不必客气。”刘铁匠道,“兄弟,一路保重吧!”
“刘大哥,那萧正告辞了,日后有暇就到黑松山去。”
离开铁匠铺,萧正去了孙家林那里,拜托他给赵婉捎了封信,信中萧正详细解释了自己为何要走,同时希望赵婉能安心等待,时机成熟后定会派人去接她。
随后萧正派人给搬迁到郓城的牛家送了封信,又亲自去程家庄通知老程。
老程直嘬牙花子,“兄弟,没处够啊,你走了,我这程家庄也就危险啦!”
“程大哥,你要愿意的话,就随兄弟一起去,咱兄弟还在一起混,但是此地,我是真不能待了!”
萧正知道,程咬金虽然对他挺佩服,可还没佩服到纳头便拜生死相随的地步,一无根基二无权势,前路茫茫,谁稀里糊涂跟你混?况且老程和杨文昌他们不同,目前还有自保能力,所以萧正虽然说的诚恳,心里却不抱任何希望。
果然,老程没接去不去的话茬,“好吧兄弟,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既然你决定了,哥哥也不能强留,你若混好了,哥哥没准哪天就去投奔你!”
“萧正敬候程大哥!”
“兄弟,多保重,记住了,人不狠站不稳,心太善了也不好!”老程有些动容。
萧正心地良善,为人正直,对朋友更是以诚相待,从不斤斤计较偷奸耍滑,老程颇为不舍。
“兄弟,此去路程可不近,你还带着老柳村老老少少那么多人,哥哥派些人帮你吧!”
萧正很受感动,不过还是拒绝了,“不必了,程大哥,我之所以选择现在走,也是因为当前的情况对转移比较有利,北面、东面大部分土匪都投靠王薄去了,剩下的小绺子威胁不大,另外,现在即便离开老柳村,咱也是合法的大隋子民,走官道的话问题不大,最多被当做流民驱赶,绕城而过就是!”
“你这里不同,小弟走后,哥哥要多加小心,辽东战场的一些逃兵很快会回到家乡,这些人一旦加入义军,义军的战斗力将会迅速提高,程大哥要多加留意!”
老程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放心吧兄弟!”
“另外,圣上留下大将军吐万绪镇守怀远,明显在为第二次东征做准备,加捐加税,征募士兵民夫很快会开始,经此惨败,估计会有很多人不想去送死,逃避徭役的,抗捐抗税的,拒绝当兵的......这些人没别的选择,要么加入义军,要么上山落草,形势会越来越乱,程大哥也要及早打算才是!”
“啊?第二次东征?”老程张大嘴巴,“这,这怎么可能,才死了那么多人,征的话也要等几年缓缓吧?”
萧正摇摇头,“圣上的急功近利是出了名的,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记在心里当回事就好。”
“好吧。”老程心里七上八下,脸色有些沉重。
“程大哥,保重!”
“兄弟,保重!”
离开程家庄回到老柳村后,萧正叫上杨文昌去了刘炫那里。
“先生,真是对不住,咱们要离开这里了!”萧正挺愧疚。
刘炫呵呵一笑:“下决心了?”
“嗯!”
“我估么也快了,你是想带上老夫,还是不带老夫呢?”刘炫露出促狭的笑容。
萧正一笑,“带,而且晚辈还要得寸进尺。”
“哦?怎么个得寸进尺?”
萧正撩衣跪倒:“请先生收下弟子,弟子定虚心向学,严以律己,不敢有辱师门。”
刘炫没想到萧正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拜师,稍稍一愣,旋即说道:“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你的品德老夫不担心,现如今国家风雨飘摇,不论你如何选择,老夫希望你能心存家国莫失本心,立言乃是读书人终生的追求,老夫希望你能以此为志,勤勉向学。”
萧正叩首,“多谢恩师教诲,弟子定当铭记,不敢或忘!”
刘炫扶起萧正:“好孩子,快起来吧!”
萧正起身敬了茶,又给师兄刘崇义、杨文昌施礼,二人向刘炫和萧正道贺。
当晚,萧正亲自下厨宴请恩师,杨文昌柴咏等人相陪,席间众人言谈甚欢,推杯换盏都有些醉意方才散去。
数日后,萧正召集了包括所有护卫队员在内的全体村民,正式宣布了转移的决定。
半年来,萧正安排护卫队员秘密运送粮食、腌肉等物资去黑松山,虽然每次的量都不算多,但几乎从未间断,鹿车、马车也准备的相当多,开始的时候,人们没太在意,李三娃等人的事已经是没有公开的秘密。
现在听到萧正宣布转移,很多人才恍然大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走还是不走?路上安不安全?到了黑松山又怎么生活?一系列的问题萦绕在众人心头。
萧正说的很清楚:第一,此地受到西南、西北、东北三个方向义军的威胁,时刻都在危险之中,至于义军的所作所为不必赘述,大伙都应该有所耳闻。第二,此次转移就再无退路,彻底与官府决裂,因此全凭自愿,绝不强求。第三,到了黑松山,肯定会过一段苦日子,希望大伙做好心理准备。
第三天,经过统计,愿意跟随萧正转移的超过了八成,一来是对他的信任,二来周围是个什么情况大伙都心知肚明,通过杨文昌和许仲林三人的宣讲,村民对义军和土匪已经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但是,不管哪个都让他们感到恐惧。
留下的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不愿意离开老窝,更不愿意拖累大伙。也有一些胆子比较小,不想就此失去良人身份,护卫队里也有十几个选择留下,队员们互相之间虽有不舍,但都是自己的选择,萧正也好言安慰,仔细叮嘱了一番。
转天天还没亮,老柳村已是热闹非常。
萧正让人拉出早已准备好的驴车、牛车、马车,车厢车棚都是结实的木板,检查了不知多少遍,车里放置着一个个花篓,花篓里面铺好了枯草,所有年幼的孩子被一一抱进花篓,孩子们没有哭闹,都很听话。
年纪稍大的,能自己行走的则都交给了薛茂林和徐刚带队。
除去孩子外,老弱病残也全部被安排到车上,其他人步行。
破家值万贯,什么都舍不得扔,后来孙、李二位村中宿老好一顿教训,不少人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一些破烂家当。
一千多石的粮食有些放在孩子或者老人乘坐的车辆上,大部分都用鹿车、挽马运送,这是萧正最担心的地方,虽然做了不少遮盖,可还是担心被土匪或者官府盯上,不过现在已经没别的选择,只能多加注意,随机应变。
按照萧正的要求,村民被分成十五个小队,每个小队正副两个队长,李同甫负责全面工作。
朝阳初升,金色洒满大地,老柳村村民们恋恋不舍的离开家园,走向未知的远方。
第六十七章 固执己见
一千六百多人,加上各种车辆,队伍绵延数里,沿着官道迤逦而行。
这是一支奇怪的队伍,说是流民肯定不是,不但有装备齐整的随行卫队,还有那么多的车辆,而且所有人脸上都没有菜色,该是日子还过的去。
说是官军,更不是,没有打着旗帜,也没有官府的任何标识。
沿途的流民、村民纷纷侧目,都好奇的打量着这支队伍。
萧正有些心惊肉跳,这么多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颇感压力,不住的叮嘱张南和李曾,斥候要打起精神,放的远一些。
大丫护着两个妹妹待在车里,很是乖巧听话,虽然理解不了这次转移的原因和意义,但她知道哥哥很不容易,一直都面带严肃紧皱眉头,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哥哥,只能看护好两个妹妹,不过眼见哥哥那么累,都有些憔悴了,大丫心疼的很。
此次选择的路线是众人经过再三考量确定的,出东阿后过济水,由肥城南进入鲁郡,进入鲁郡后不能按照原来的路线走博城,那里近乎戒严,所以转移的队伍要渡过汶水在博城和梁父中间穿过,穿过之后再过淄水,本应走嬴县进入临朐,但是经过萧正和杨文昌等人的商议后否决了,在嬴县南四十里处有个铁山镇,那里是大隋最重要的铁厂之一,四处设有关卡,戒备森严,仅驻守的鹰扬府就是满员的两个共计两千四百人,加上平时看护和押运的兵丁,总兵力不下五千人,这是目前包括义军在内所有势力都不敢招惹的存在。
当然,只要不去招惹他们,人家也没那闲心出来理会你,而且人家也不隶属任何地方郡县,外面闹成什么样和人家无关,只要别去捋虎须就成。
所以萧正等人决定还是避开些好,最后决定过淄水后走新泰,然后沿着沂水北上进入临朐。
这条线路虽然绕远了些,但众人都觉得是最佳的选择,避开了大股的官军,避开了北面的义军,这就避过了最大的威胁。
一路无话,村民们也都知道路上不安全,因此都咬着牙坚持,能多走一里是一里,能早一天到达就早一天安生。
可是渐渐的,萧正发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
面对流民中可怜的老弱,尤其是孩子,萧正心存不忍,便施舍些粥米,虽然杨文昌他们一再劝阻,萧正仍然固执己见。
可这个口子一开不要紧,身后尾随他们的流民越来越多,几天的时间,人数已经有三四百了。
萧正他们一扎营休息,几十个小孩子端着小碗便围拢上来,他们现在就认准了萧正一人,谁也不找谁也不怕,吵吵嚷嚷的叫着萧正哥哥。
萧正一听这叫声就头大如斗,可还是狠不下心来。
一个小男孩儿端着破碗,颠颠跑上前,“萧正哥哥,我饿了!”
萧正都认识他了,蹲下身道:“顺子,张嘴我看看,牙还疼吗?”
小男孩儿张开嘴给萧正看了看,又摇摇头,“不疼了,谢谢萧正哥哥。”
孩子正在换牙,萧正见到的时候,牙龈正在发炎,疼的直掉眼泪,萧正便打发李狗子去临近的镇子买了草药,回来亲自给他熬的药,现在已经好多了。
周围孩子围拢上来,七嘴八舌的说着,这个说萧正哥哥,我脚不疼了,那个说萧正哥哥,我肚子不疼了......
“好好好,不疼就好,你们不要乱跑,待会儿就吃饭,都乖乖的。”
说完,萧正回去找到李同甫,“同甫叔,那些孩子还是安排些主食吧,总是流食也不顶饿。”
李同甫叹了口气,“小正啊,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这越聚越多,咱可咋办呐。”
萧正安慰道:“同甫叔别担心,等咱过了淄水走小路,就没这么多人了。”
知道劝不了萧正,李同甫无奈的摇摇头下去安排。
萧正带着几个队员来到流民中。
还没等萧正说什么,顺子的母亲便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那女子刚要给萧正下跪,萧正抢步上前拦住她,“大嫂不必如此。”
女子眼含热泪,道:“恩人,奴家不知该怎么报答你的大恩大德,顺子就是我的命根子,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怎对得起他死去的爹,恩人,顺子很懂事,他疼的死去活来也不哭闹,可我实在没法子啊!”
萧正摆了摆手,“大嫂,我懂的,哪有当娘的不疼孩子的。”
“我看看这个小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女子将怀中的孩子递给萧正,“是女娃。”
萧正小心的接过来,不由皱了皱眉,这被子也忒破忒脏了,轻轻的打开来,一个粉嫩嫩的小脸儿映入眼帘,小家伙睡的正香,萧正笑了笑,“嗯,长大了定是个漂亮丫头!”
“大嫂,让他们领你过去,我让人给孩子弄点羊奶,再给你找个小被子。”
女子感激道:“奴家谢过恩人了。”
萧正将孩子还给女子,“大嫂不必客气,孩子太小了,被子要保持干净干爽,不然会得病的。”
女子不由脸色发红,不是她懒,是没有换的啊,就这个小被子还是捡的,当下也不好多解释,只点了点头。
萧正叫过一个护卫队员,嘱咐他带着人去找张二婶,弄点羊奶,再找个干净的被子和尿布。
那女子愣愣的看了看萧正,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细心这么善良的男子,哪怕是她丈夫,也从没对孩子这么体贴过。
可这个小郎君身边的人似乎对他的行为并不感到惊奇,足见平日里也定然是这样,女子觉得定是上天垂怜他们娘仨,走投无路之下却遇到这么善良的人。
待女子走后,萧正环视眼前一脸菜色狼狈不堪的流民,道:“很好,你们都算守规矩,待会儿我会安排人给你们些粥,记住,不要抢不要乱,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一个老者上前道:“小郎君请放心,人得讲良心,哪能不守规矩呢。”
“如此最好!”说完,萧正便领着队员回到自己的队伍中。
经过十余天的跋涉,这天众人抵达了淄水,淄水的渡口离梁父县城只有二十余里,转移的队伍才过河不到一半,便有人禀报给了县城。
不多时,从县城出来一队人马,人数不多,七八十人上下,领头的便是梁父县尉。
县尉姓范,三十多岁,浓眉大眼很有几分正气。见到这支队伍心里也直打鼓,不晓得是民是匪。
萧正迈步来到范县尉马前,躬身施礼,“在下萧正,今护送恩师去往东莱,路过此地,惊扰县尉大人,还请恕罪。”
范县尉在马上打量了萧正几眼,面前的年轻后生眉清目秀,高挑俊朗,一身的书卷气,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礼数周到。
范县尉微微点了点头,这号人应该不会是乱匪,“你的恩师是哪位?”
“还请县尉大人稍等,某这就去请恩师。”
很快,萧正扶着刘炫来到范县尉面前。
老头子很随意的拱了拱手,“老夫河间刘炫,辞归故里后一直和这个不成器的徒弟在一起,现今济北、鲁郡一带都不太平,因此想着去东莱投奔老友,怎奈这些村民跟随老夫久矣,不忍舍弃,便带着他们一同寻个出路。”
说完老头子从怀里掏出个鱼符让萧正递给范县尉,“这是老夫当初被授予旅骑尉的鱼符,后来当今圣上登基后废除了包括旅骑尉在内的一些散官,这鱼符也就没被收回,现在勉强算个凭证吧,至于老夫当初太学博士的官凭已经在辞官后上交了,请这位范县尉过目。”
范县尉自然知道刘炫的大名,急忙下马,上前施礼道:“不知老人家大驾光临,范忠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县尉大人客气了,老夫如今不过一山野村夫。”刘炫说着,招了招手,“范县尉请随老夫来。”
范县尉心有疑惑,不过还是随着刘炫向老柳村的队伍走去。
刘炫让人周开马车的挡板,里面露出一个个花篓,一个个孩童出现在范县尉眼前。
“县尉大人请看,这车里都是老夫在村子收的学生,很多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乞丐,衣食无着命运多舛,老夫于心不忍便将他们收留,那些匪军想必你也知晓,杀人放火无所不为,行事毫无底线,老夫远走东莱怎忍心抛下他们,还有那些村民,都是跟随老夫寻求活路的,还请县尉大人给老夫个薄面,允我等过河,刘炫在此谢过了!”
刘炫说完深施一礼。
范县尉内心一阵翻滚,这是一位名动天下的当世大儒,学问大家,还有一颗让人肃然起敬的菩萨心肠!
范县尉哪敢受刘炫的大礼,急忙扶住刘炫道:“先生严重了,先生悲天悯怀,范忠敬佩,请老人家少待,某亲自安排船只。”
“好好好,那就多谢县尉大人。”
有县尉大人亲自出面,事情很顺利,所有过河的都给老柳村的队伍让路,临走之时,萧正再三道谢,又奉上几颗银豆子,“区区薄礼请县尉大人莫要嫌弃!”
范县尉推辞道,“不必如此,敢问萧郎君可是兰陵人?”
“萧某正是兰陵萧氏,不过已属远支。”萧正道。
范县尉心下释然,也只有这些门阀子弟才会受到刘炫这些大儒的青睐,只是不知怎么会去东莱那偏僻之地,不过心里疑惑嘴上不便细问。
“范县尉不必客气,此番实在感激不尽,这是给弟兄们的茶钱。”萧正还是坚持留下了银豆子,这也算是遇到贵人了。
范县尉见萧正言辞诚恳,便也顺势收下,与刘炫客气几句,又待了片刻才率领手下回了梁父县城。
范县尉走后,萧正看着剩下的一些流民,道:“有孩子的,愿意跟着我的,就上船过河,其他人不要再跟着了。”
流民听罢,有的欢喜,有的失望,还有的面带不满。
萧正挥了挥手,护卫队员严阵以待,那些刚有点其他心思的一看,也悻悻的没敢上前,这个小郎君和县尉都能搭上关系,又有那么多护卫,实在不敢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一众人等渡河而去。
第六十八章 遭遇土匪
过了淄水辗转进入新泰县,沿着沂水向北走出不到五天,李曾急匆匆回来禀报:“前面一路人马六七百人堵住去路,对方本来是想偷袭的,被咱们斥候发现,目前李栓柱等人且战且退,请队长速速定夺!”
该来的总是会来,萧正没有丝毫惊慌,命令村民各个小队长收缩队伍竖起木盾,少年团保护马车,其他队员迅速集中整队,由一队五十人在队伍后防止背后有敌人偷袭,其他队员成四个方队前面迎敌。
萧正等人率领队伍前出没多远,李栓柱、张南等人也率领斥候队退了回来,迅速和两侧的骑兵汇合护住两翼。
面前一支队伍六七百人上下,一个个破衣烂衫兵器不整,但都统一头裹红巾,队伍前面两溜骑兵有六七十人,还举着两面破旗,一面上写“长白山”,一面写了个斗大的“尚”字。
萧正微微有些吃惊,不知道这是长白山流窜至此的义军,还是别的绺子打着义军的旗号,不过人数倒是不少。
“哈哈哈,前面哪位当家的,尚某在此恭候多时了!”
萧正没有理会,这会儿了就不可能善了。
“弓箭手,准备,放箭!”
“刷!”
队伍最前的三十余名弓手干脆利落的开弓射箭,这是老柳村经过近两年的训练选拔出的弓手,由刘氏兄弟负责制造单材弓,负责训练,这是老柳村队伍中花钱最多,下的力气最大的精华,现在不敢说个个都是成熟的弓手,但已经具备了相当的战斗力。
“骑兵队,冲!”
罗士信、李栓柱等人从两侧杀向敌人。
对面的敌人显然没料到萧正一伙儿不按常理出牌,话都不说上来就开战。
瞬间死伤十余人,领头的尚猛冲冲大怒,“日你个奶奶腿儿,知世郎的旗号都不管用,哪来的生荒子,弟兄们,干死他们,上!”
尚猛手下骑兵迅速分开,迎着护卫队的骑兵杀了过来,弓手也举起弓箭向这边开弓放箭。
护卫队的刀盾兵迅速举起盾牌,护住长枪兵,队伍在孙柏庆和商志忠的号令下齐步向前。
尚猛陡然一惊,他可是和王薄混过一段,觉得不顺心才裹挟了不少人离开了义军,北面不太平便辗转来到这三郡交界之地,刚落脚没多久,家底儿也薄,遇到这支队伍自是没有放过的道理,本以为是个肥羊,现在看还真不能大意了。
老柳村的护卫队员这两年大大小小的阵仗可是经过了不少,眼前虽然人数处于劣势,可没有一个怯战退缩的,都手端长枪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逼近敌人。
落下的箭矢还是让不少队员受了伤,轻伤的咬牙坚持,重伤的退后,其他人迅速补上空缺。
孙柏庆好喝道:“举枪,杀!”
三个方队,一百五十人齐声高喝:“杀!”
双方短兵相接,尚猛的队伍吃了亏,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和官兵对阵的时候也没见过这样整齐的队伍,像刺猬一样的方队,悍不畏死的勇往直前,一时间众匪不由向后退缩。
老柳村的骑兵算上斥候队才四十多人,人数上不及对方,不过现在已经稳稳的占据上风,一来护卫队的骑兵都是几经挑选,而且武器精良,平时又刻苦训练,现在已经很有战斗力,另外罗士信和李栓柱确实是难得的大将,尤其罗士信,年岁不大却很有天赋,手中铁矛上下翻飞,敌阵中难有他两合之敌,两方一接触,很快分出优劣,敌人已经有了溃败之势。
步兵方面,老柳村的三个方队有如箭头一般插入敌群,在一阵阵的喊杀中,敌人死伤渐多,哀嚎声声,尚猛很是头疼,退也不是,战也不是,心里极度郁闷,这是哪来的煞星?
“弟兄们不要慌,稳住阵脚,集中队伍,咱们人多他们人少,干死他们!”
经过尚猛的一阵嘶吼,队伍渐渐稳住阵脚,可手下的弟兄还是有些别扭,这仗打的太吃亏,对方的枪普遍比自己的家伙长,五十人一个方队像刺猬一样,从哪个方向都不好下嘴,这不是打的过打不过的问题,是根本打不着人家啊!
在罗士信等人勇猛的冲锋下,敌人的骑兵彻底溃败,李栓柱率领十几人去追赶逃散的敌兵,其余人在罗士信的带领下虎入羊群一般冲入敌军的步兵队伍。
这下尚猛的队伍可吃不消了,迅速四散奔逃,商志忠高喝:“标枪准备,投!”
“刷”,上百只标枪向敌军投去,瞬间便有数十人死伤在地,惨叫不止。
萧正见状高喊道:“冲!”
老柳村的护卫队员迅速以三三制或者四人制的小队咬着敌人的尾巴追了上去,不少敌军跑的慢了些,干脆扔了兵器跪地投降。
一直追出去十多里,张南和李栓柱才收拢队伍回归本队,检点人马,只二十余人受伤,无一阵亡!
众人仰天大吼,这可是了不起的大胜,村民们也冲了上来,寻找自己的亲人,一个个喜极而泣。
萧正满面春风来到刘炫等人面前,“先生,三位兄长,敌人已被杀退,咱们只有二十余人受伤,现正在救治,无人战死!”
“哦?”刘炫颇为意外,“了不起啊,老夫看对方人可不少。”
“嗯,对方六七百人吧,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不是什么正规队伍,估计是一些土匪流民临时凑的,没什么战斗力,咱也算侥幸。”
杨文昌点点头,“胜不骄败不馁,师弟现在颇有大家风范啊!”
“师兄过奖,请各位少待,小弟前去安抚村民和队员,休整后再行启程。”
“快去忙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客套。”刘炫摆了摆手。
己方各个班长很快为受伤的队员包扎救治,孙柏庆等人打扫战场,缴获兵器捆好堆到一起,战马有二十多匹,萧正安排人把粮食卸下来放到缴获的战马上,空出马车让一些无法行走的伤员乘坐,兵器都放到鹿车上。
到村民的队伍转了一圈,虽然都有些心惊胆战,不过这些年都见识过土匪劫掠,心理承受能力也算练出来了,没什么大的波动,萧正见状放心了不少,指挥队伍继续赶路。
至于投降的六七十号俘虏,还真不好处理,放了吧,担心他们来报复,都杀了吧,萧正还下不去这狠心。
后来干脆把手都捆上,十个一串,由护卫队员看管,受伤的也包扎一番放到马背上。
土匪们没想到真会放过他们,而且还给治了伤,可见这伙人很仁义,不是大奸大恶的嗜杀之辈,因此一个个乖乖的跟着队伍前行,只是心里嘀咕,不知会往哪走。
沿着沂水一路向北,经过数日跋涉,老柳村转移的队伍终于进入到临朐地界。
山峦叠嶂,丘陵纵横,眼前再无宽阔的官道,都是山间土路,行程慢了不少,好在一路倒也顺利,遇到过几股绺子的哨探,对方忽隐忽现也没下手,萧正也就没节外生枝,只让斥候提高警惕。
距离黑松山不足百里,李三娃率领一百多人前来迎接,双方汇合都是兴奋异常。
尤其是一些见到久违亲人的队员,更是喜极而泣,一年多的牵肠挂肚,终于得以相见。
李三娃来到妻子面前已是泪流满面,“我...我对不住你,苦了你了!”
孙氏也是泪水涟涟,“奴不苦,你活着就好,谢天谢地,咱祖上积德,你我夫妻终得相见。爷爷奶奶都来了,都在后面车上,你快去看看吧!”
“哦?”李三娃闻言急忙随着妻子来到一辆驴车前。
李爷爷老两口终于见到了孙子,一年多的时间,生死未卜,如今得见不由老泪纵横,“好娃儿,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爷爷,孙儿虽然落了草,可我听了小正的话,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没给您丢脸,没给咱李家祖宗丢脸!”
“好孩子,你做的对,到啥时候咱都不能做丧良心的事儿!”
团员的亲人们互诉衷肠自有说不完的话,张北抱着老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抱过小侄子亲了又亲啃了又啃,弄的小娃娃大哭不止,老太太气的捶了儿子几记老拳。
萧正吩咐孙柏庆等人甄别俘虏,到了这里就不怕了,愿意上山的带着,不愿意的放掉,有恶劣之辈直接杀掉。
孙柏庆和商志忠等人对此早已轻车熟路,六十八个土匪愿意上山的包括受伤的一共五十二个,杀了四个,剩下的放掉爱去哪去哪。
第六十九章 顺利抵达
与李三娃汇合后,队伍稍作休整后,萧正吩咐启程,一路无话,两方汇合后又经两日跋涉,终于抵达黑松山。
这次历经二十余日,辗转八百余里,好在有惊无险,现在到了目的地,萧正和全体护卫队员都如释重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村民们也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到达了这里,萧正将跟随的一百多流民召集起来,告诉他们自己这边也只是流民,是跟着上山,还是另寻出路,任凭自愿。
前些日子遭遇土匪,这些人虽然害怕,但在这个年月也已经习以为常,何况这个小郎君有本事,人又好,收留了那么多的孤儿,带着这么多乡亲,会往死路上走?所以,并未离开,现在都到地方了,眼看着能有个落脚之地了,更不愿意走了,纷纷表示愿意跟着上山。
萧正也就依了他们。
在李三娃等人的引领下,队伍缓缓向山上行进,本来没有路,可走的多了,通往山上已经有了一条曲折的小路,有的地方车辆难以通过,只能在林间辗转绕行,或者干脆卸了车,将粮食放到马背上,年幼的孩子或抱着或放到鹿车上,众人吵吵嚷嚷兴奋的登上黑松山。
现在的黑松山山寨已经有了很大变化,首先是占地比以前大了两倍有余,东西两侧的树木已经砍伐不少,栅栏和寨门也比以前高了很多。
另外还就着地势在栅栏周围挖了很多沟壑,易守难攻极难攀爬,进入寨门后,中间一条笔直的大道,两侧屋舍林立,不过显然还不够安置全部的村民,萧正吩咐李三娃和李同甫,首先安排老弱病残和妇女,护卫队员暂时住在窝棚里。
刘瘸子终于见到了自己的闺女和儿子,哭哭啼啼的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女儿高了俊了,虽然眼中也是热泪滚滚,可脸上再没了往日让人心惊的绝望之色,刘瘸子哭的更甚,这么好的闺女,都是自己无能才让她遭受磨难,心里对女儿的愧疚有增无减,再看看小儿子,个头窜出了一大块,小脸粉白虎头虎脑的,刘瘸子心里对萧正无比感激。
“告诉爹,在那老柳村待的可好,可吃的饱?”
“爹,我和弟弟在老柳村过的很好,每天三顿饭都很可口,萧大哥还安排我和弟弟进了学堂,都是有名望的先生教授呢!”
“啊,闺女,你也进了学堂?”
小丫头看到爹爹的惊讶,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嗯,我也进了学堂,本来我不想去的,萧大哥说进了学堂,就能和以前彻底告别,会为自己的人生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刘瘸子怔怔的看着闺女,显然不大理解闺女说的话,感觉好深奥。
“学堂里的杨先生还给我起了新名字,叫刘晗。”
“刘晗,啥意思?”
小姑娘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随手写了名字,“先生说,晗,就是希望,是天亮的意思。”
刘瘸子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抽咽着道:“好,好名字!”
眼见爹爹和姐姐聊起来都不理自己,被刘瘸子搂在怀里的小儿子不干了,挤出老爹的怀抱,跑出去寻找自己的同伴。
山上现在一共一百六十多人,在头目的指挥下开始为到来的村民准备晚饭,刘瘸子瘸着条腿,干劲儿十足比谁都勤快,阵阵炊烟袅袅升起,人声嘈杂,黑松山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萧正和杨文昌、柴咏等人商议后,决定在山下丘陵处建设营寨,此处是个缓坡,坡度不大但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后面正好堵住进山的小路,村民们则全部安置在山上,平时留一队守卫即可,其余人马全部在山下扎营。
三日后,黑松山正式开工,建设自己新的家园,一个个都卯足了力气。
萧正亲自设计了营寨的图纸,整体是个‘凹’字型,后面对着进山的小路留了暗门。
前面的门开在‘凹’字型里面两侧,杨文昌等人一眼看出这门开的巧妙,‘凹’型里面根本进不来太多人,攻城器械也难以施展,而且一旦进来人也是三面受敌。
营寨里面的兵营、仓库、操场等等,也画的一目了然,众人也提了不少建议,最后定稿开始施工。
这么多人来到此处,显然瞒不过临朐县衙,没几天功夫,在一个马姓捕头的带领下,来了十多人到黑松山,眼见这热火朝天干的起劲儿,马姓捕头气不打一处来,谁允许你们在此占地盖房的?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法度?
萧正请马捕头等人进临时的帐篷叙话,马捕头心中不快,横眉立目道:“你们是打哪来的乱民,随意在此占地盖房?”
萧正笑道:“从东阿来,但不是乱民,是流民,那里土匪成群,不得已流落至此,按马捕头的意思是,临朐县衙能安置我们这些流民?”
“你...”马捕头见对方很硬气,不由心中更怒,“是不是乱民你说的不算,跟我们到县衙审问后才能确认,走吧!”
“呵呵,没时间,没看这儿正忙着呢吗?”
“哈哈!”马捕头气乐了,“好嚣张的乱民,弟兄们,锁人!”
萧正没动,四周呼啦啦围上来数十人,罗士信手持铁矛点到马捕头咽喉,“带我哥走,你算哪根葱,我一矛扎死你!”
马捕头脸色大变,“你...你们想造反吗?”
萧正摆了摆手让罗士信等人退下,“马捕头,你也别扣帽子,造反不至于,否则也不会选这么个地方,但是咱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也不是好惹的,大大小小的绺子被咱也灭了不少,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好!你们是真够嚣张!”马捕头气的直哆嗦,不过他和手下众人眼见这帮人都带着杀气,知道踢到铁板上了,一时间进退两难。
萧正见达到了立威的目的,便换了笑脸,道:“马捕头,请吧,和众位兄弟到里面喝口水,咱们谈谈。”
“不,不必了。”马捕头摆了摆手,“有话请讲当面。”
萧正见他还是有些害怕,便不再强求,从怀里掏出刘炫的鱼符,道:“马捕头,你认识这个吗?”
“啊?这,您...您是...?”
“某可不敢冒充朝廷官员,这是萧某恩师之物,他老人家归隐田园后本该颐养天年,可如今世道不太平,尤其历城一带更是混乱不堪,无奈才带领村民寻了这么个地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马捕头,我们不是土匪,不是乱民,更不会造反,还请行个方便!”
“哦,是是,都是误会!”
萧正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了过去,“马捕头请看,这是我们一些人的户籍,都是守法的大隋子民,如果要一一验看的话,我可以让他们都取过来。”
这个时代普通百姓是没有任何身份凭证的,萧正拿着的户籍信息是各地官府所颁发,用来登记、普查人口、分配土地、记录交税、服徭役等信息,并不能用作身份凭证,但好歹是个证明。
马捕头急忙摆手,“不必了,小郎君一看就是读书人,通情达理,先前是马某莽撞了。”
“那好,我这里还忙,就不留几位了!”萧正转身道,“同甫叔,给几位差爷拿点儿茶钱!”
李同甫早有准备,递上个口袋,里面足量一贯钱。
马捕头道:“这,这怎么好意思!”
萧正接过口袋递给马捕头,“马捕头,这世道谁都不容易,互相理解凑合混吧,对不对,拿着吧,给弟兄们补贴补贴家里!”
马捕头被萧正弄的一愣一愣,忽冷忽热的,接过钱口袋道:“那某就谢过小郎君了!”
第七十章 反对东征
这拨人走后,官府再未来人,估计知道这里不好惹,哪怕是造反,他们目前也是无能为力,因此,黑松山和官府也算暂时达成默契。
不过萧正也没放松警惕,找来李狗子,让他和薛茂林等人派出十几个少年,都在十五六岁左右,身体好头脑灵活,到临朐、嬴县、营丘、北海等县城打探消息,这次不做乞丐,而是到县城里的店铺去应聘伙计,作为黑松山的耳目长久驻扎下来,由李狗子负责居中联络。
李狗子重新和大伙相聚很是兴奋,乐颠颠的接受了任务,领着人去了附近县城。
剩余人等,男女老幼齐上阵,先建营寨,后建屋舍,和林家村的村民商议一番后,都同意搬到山上居住,当然,可能有不情愿的,不过现在也已是鸠占鹊巢,身不由己了。
根据李三娃汇报的情况,黑松山方圆三十里内还比较太平,大小山头绺子也有几伙,但都是小打小闹难成气候,最多的也不过三五十人,目前来说,对老柳村还难以构成威胁。
此番黑松山大兴土木,周围村落里的居民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找活干,远一些的居然跋涉数十里来找饭辙,按照以往的规矩,还是只管饭没有工钱,不少人失望而走。
与此同时,萧正发布了招募的告示,其一是工匠,不论是木匠、铁匠,还是皮匠油漆匠,只要你有一技之长,都可以来此地落户。
其二是学堂先生,新柳军肯定会越来越忙,萧正希望能把杨文昌等人从学堂解放出来作为自己的帮手,至于能不能招到,则完全看运气了,虽然落魄的寒门士子不少,可再落魄也极少有人愿意委身于土匪,哪怕新柳军自己不认为自己是土匪,可在外人看来,终究不是良民。
其三便是郎中,这也是萧正一直比较头疼的,自西汉中期以来,郎中的社会地位越来越低,甚至由“士”变为“工”,但在现实中,千金在手不如一技傍身,地位低不代表收入低,这些郎中承受生活风险的能力远远高于农户和匠人,因此,打从老柳村开始,萧正就没能招募到郎中,现在贴出招募的告示,也只是碰碰运气。
由于此地距离集市比较远,最近的东南方向蒋家镇离黑松山也有六十里,采买东西很不方便,萧正干脆让李同甫领着学堂里几个已经识文断字年龄稍大的大孩子,挨家挨户的登记,急需的物资由护卫队出去统一采购,省时省力也安全一些。
如此半个多月过去,萧正收到外面的消息,所有人不由大吃一惊,由于今年少雨,很多地方旱情严重,已经爆发了疫情,尤其以山东最为严重。
对于旱情,萧正有心理准备,不说别的,转移的路上二十多天一滴雨都没见到,反正也不会再种地,所以萧正也就没放在心上,可谁料会爆发疫情,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医疗条件,谁不害怕?
仔细询问后,得知此次疫情以痢病为主,萧正稍稍放下心,同时颁布了严格的卫生管理措施预防疫情,不许喝生水、不许随地便溺等等,同时宣布对于外来人员不再接收。
事实上,萧正在老柳村的时候就经常强调卫生方面的规矩,可是积习难改,拿喝热水来说,有的人在意,有的人就觉得小题大做,萧正丝毫不敢大意,让李爷爷等一些身体不错的老头老太太,绑上红胳膊箍拿着鞭子,山上山下转悠,凡是违反卫生条例的,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鞭子,情节严重的一天不许吃饭,很多不以为意的村民开始遵守规矩,毕竟这些老头老太太真惹不起,都是自己的长辈,抽起人来毫不留情。
杨广终于从辽东回到了东都洛阳。
准备了两年多,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雄兵不下百万,却以这样空前的惨败收场,杨广是无法接受的,每每思之都有如在梦中一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远迈秦皇汉武的雄心壮志被击打的支离破碎,而且还要在史书上留下无法磨灭的耻辱一笔。
威望扫地,颜面尽失,梦想破灭,这些都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挽回,杨广紧咬咬牙关恨透了小小的高句丽,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踏破辽东!
离开涿郡的时候杨广便下达了一系列的诏令,吐万绪经营怀远,民部尚书樊子盖留守涿郡,同时敕令黎阳、洛阳、洛口、太原等仓的粮食运往望海顿,准备第二次东征。
想要打仗就要有兵有将,可是这次实在是损失惨重,段文振去世后,杨广扒拉着手指算来算去也没找到合适的接替人选,万般无奈只能让兵部尚书这个重要的职位暂时空缺。
宇文述好歹是自己的儿女亲家,而且宇文家族实力雄厚,如今还需要他们的支持,杨广只好下旨把宇文述从牢里放出来贬为平民,从大隋朝建立开始,杨广就看透了这些世家门阀,将其视作裤裆里的虱子,登基以后更是以打击世家门阀为头等要事,可杨广不得不再一次的妥协,这不得不说是种无奈。
既然没杀宇文述,那么于仲文自然也不能杀,杨广觉得还是要公平点,于是把于仲文也贬为平民,可其他在押的将领却将罪过都推到了于仲文的身上,尤其是放任乙支文德离去这件事,刘士龙已死,于仲文百口莫辩,于是放出没几天又再次被关押起来,本来就忧愤成疾,这一折腾病情加重,被放回家治病没几天便溘然长逝。
杨广心里不是滋味,段文振死了,宇文恺回到东都没几天也死了,现在于仲文又没了,他心里明白的很,把罪过都推到这些将领身上不大公平,毕竟战事的经过他自己心知肚明,所以对这一干将领也就高举轻放都免了责罚。
打仗首先需要钱,可是国库已经空虚,这些年大兴土木,东征西讨把杨坚留下的家底折腾的一干二净,杨广不得不再次下旨加捐,同时下令铸造五铢白钱,不少大臣都直咧嘴,这白钱在民间根本不受认可,很多商人都不收,百姓拿到手里也花不出去,即便花出去,其价值也仅有五铢钱的三分之二,甚至只有一半,很多人感叹,这不坑人吗?老百姓还有活路吗?这江山到底还要不要了?
王薄在长白山举旗造反,提出的口号是“反对东征,反对徭役”,这个口号得到了河南、河北等地义军的响应,原因何在?
就是因为那里距离东征的战场最近受苦最深,平民、府兵被大量征发,主要劳动力都去了辽东,家里的老弱妇孺如何耕种土地?能够勉强糊口已算不错,哪还有力气上缴租赋?更何况还要负担战争捐!
再加上连年天灾,各地官府面临两难的境地,供应东征的物资就无力赈济灾民,赈济灾民就无法完成朝廷下派的任务,二者选其一,只能放弃灾民,放弃的同时还要加大征缴税赋的力度,于是官民的矛盾愈发尖锐。
而主张停止东征,起码休养几年再东征的大臣是赞成义军提出的口号,发自内心的希望圣上能顺应民意停止征战的步伐,给老百姓喘息的机会,让这个元气大伤的国家缓一口气。
依照目前大隋的境况来看,还远没到大厦倾覆的地步,虽然各地烽火连连,可朝廷的实力还在,只要缓一缓,等一等,不要再急功近利,善良而宽容的老百姓会原谅朝廷的过失,给他们一点时间,压在他们身上的担子轻一点,完全可以稳定住局面,努力休养生息几年甚至可能重现当初的开皇盛世,到那时再行东征不也不迟吗?
道理都懂,可是面对已经有些神经的杨广,很多大臣彻底感到绝望,不少人甚至开始思考退路,不想和这个疯子一起玩儿下去了,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这些世家门阀完全有能力重新选择一个中意的主子,只要他们能达成共识。
这些事情杨广究竟知不知道,考没考虑已经不得而知,他现在一门心思报仇雪耻,就在这个焦头烂额的时候,终于从齐鲁传来好消息,张须陀击败王薄,这让杨广大为振奋。
PS:古代医生在西汉中期以后地位越来越低,哪怕是华佗那样的名医,也会后悔从医:“然本作士人,以医见业,意常自悔”(《华佗传》)。唐时韩愈在《师说》中云:“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朱熹评价孙思邈:“思邈为唐名进士,因知医贬为技流,惜哉!”
第七十一章 王薄惨败
齐郡郡丞张须陀率军在岱山脚下击败王薄,斩首数千,战败后王薄本想率兵南下,又被鲁郡郑善果和李百药在博城迎头堵住,无奈之下只好仓促北上,张须陀紧咬不放追至临邑再次大败王薄,斩首五千余级,现在王薄领着残兵败将被张须陀追的如丧家之犬,四处逃窜。
这个消息如同兴奋剂一样让杨广重新振作起来,齐鲁的安定直接关乎着东征的大局,张须陀的胜利不但稳定了齐鲁的局势,还狠狠的打击了反对东征的保守派和世家门阀,兴奋的杨广不但没有追究张须陀私自招募乡勇的罪过,还大加褒奖准其跨境追敌,奏章里张须陀提及的其手下秦琼、贾务本、贾闰甫等人都一一封赏提拔。
齐鲁贵族是山东贵族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齐鲁贵族又与其他门阀不同,孔家、颜家又都是耕读传家,远离权贵,因此,齐鲁贵族一直是一盘散沙,齐鲁之地也饱受其他门阀的倾轧。
好在朝廷的核心阶层里还有北海段文振一面大旗支撑,为齐鲁挽回了一些颜面和损失,而这面大旗现在已经倒了,本来就一盘散沙的齐鲁派系就更是雪上加霜,杨广都不抱有任何希望,对东征大军后方的稳定也颇为头疼,可谁知张须陀冒了出来!
张须陀和郑善果能够打败叛匪明显是得到了齐鲁贵族的支持,只要他们能整合齐鲁贵族必然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杨广岂能不兴奋?
而张须陀得到杨广褒奖,底气更足,他本就是武将出身,一直秉承着大丈夫功名但在马上取的志向,只不过时运不济,霉运连连,开始跟史万岁混的挺好,谁知史万岁受到杨素诬陷被杨坚冤杀,后来又跟了杨素,结果没多久杨素又因为功高震主被杨广猜忌,张须陀也被转为文官到历城做了郡丞。
王薄在长白山起义,张须陀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能够重新提刀上马纵横沙场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而且他认为圣上再有不是,下面也不应该造反破坏社会的秩序,这对老百姓的伤害更大更深,举旗造反完全动摇了国本,因此他对这些所谓的义军非常憎恶,追剿起来不遗余力,知世郎被他欺负的狼狈不堪。
虽然在辽东损失了大量的府兵,但还是有许多人历经生死回到家乡,各地郡县的守卫力量也得到了加强,义军的行动也谨慎了许多,已经恶化的局势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不过,朝廷加捐和征发民夫的命令下到地方后,不单官府愁眉不展,当兵的和老百姓心里也是抗拒非常,尤其那些刚从辽东死里逃生回来的府兵和民夫,好不容易回到家里,面对的是荒芜的土地和骨瘦如柴的亲人,甚至有的老人和孩子都已经病死饿死,悲痛中收到的这两个命令让很多人感到绝望。
上次是祖宗保佑老天开眼,这次呢?去了之后还能那么走运吗?太多的人充满了绝望,但这绝望中还有那么一丝的企盼,因为正式出征的命令还没下达,只希望圣上能够大发慈悲,缓几年再打仗,真折腾怕了。
老柳村的村民得知这两个命令都有些窃喜和庆幸,不管怎么说算是逃过一劫,加捐自不必说,家底儿都快被掏空,再来一次恐怕就要断顿了。
另外就是此次的徭役,主要是修缮通往辽东的官道,因为快要入冬,所以时间相当紧迫,大业年间的老百姓都很有经验,时间紧迫的情况下死伤最多,日子最是难捱,这次能够避过去实在让人欣喜,撇家舍业转移千里的不安也随之淡了许多。
临朐县衙也不是没考虑过让老柳村的村民服役,但却师出无名,各地流民众多,几乎哪个县城都有临时的窝棚或者粥厂供他们安身度日,以免造成更大的混乱,甚至冲击府衙。
但是官府却不能给他们重新上户籍,一来流民里面人员复杂,逃税的抗捐的,甚至可能还会有土匪义军的眼线,没办法一一甄别,另外如果上了户籍,就要考虑下一步的安置、分地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哪个官府都不愿意操那个闲心,因此也就这么一直耗着,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重新上了户籍,这些流民以前欠的租赋怎么办?一笔勾销?倘若这次重新上了户籍,到缴纳租赋的时候再跑怎么办?
因此,所有官府都对这些流民无可奈何,收也不是赶也不是,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于是,官府也就只能眼睁睁放任这些流民,只要不闹事,也就混一天算一天。
老柳村这些人当然属于流民,但又与其他流民不同,不用官府一分一文的救济,也不出来劫掠打砸闹事,临朐县衙也就乐得清净,各地已经够乱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萧正接待过两次临朐县衙来的差吏,很客气很讲理,临走还能给个茶钱,所以双方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保持着都比较满意的距离。
林家村的村正林有德很头疼,根据县衙的命令,林家村需要出民夫四十多人到益都服役,修补从益都通往历城的官道,听说要从益都一直修到与齐郡的交界,也就是牛山、淄水一带,不到上冻恐怕都回不来,本来按照以往,这没什么好说的,躲也躲不过去,大家早都习以为常。
可现在不同,有了老柳村的对比啊,人家高高兴兴的建寨盖房,自家却要去受罪甚至送命,于是林家村的不少村民就鼓动林有德去求萧正。
萧正听了林有德的话略加思考说道:“有德叔,去与不去在你们,而不在我!”
“哦?”林有德挺奇怪。
“如果逃避徭役抗拒捐税,那就等于和官府撕破脸,我们是不怕,官府动真格的我们也敢拼命,这恐怕你也看到了,可你们敢吗?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吗?”萧正说道,“如果都同意和官府对抗,那萧某便代大伙出这个头,如果大家不敢呢?所以你还是回去问问乡亲们,看他们怎么选择。”
林有德听了萧正的话,觉得人家说的在理,苦主都退缩不前,谁给你出头?现在就看林家村愿不愿意彻底和老柳村绑在一起。
萧正知道,林家村虽然不少村民都搬到了山上,但那不过是因为自家日子过不下去,受了李三娃等人的接济,而且山上相对下面要安全得多,但是如果真让他们抗捐抗税逃避徭役,恐怕就要仔细思量,毕竟迈出了这一步,就可能被官府通缉、追捕,彻底失去良人身份,同时也失去了土地,这样的代价,不是谁都愿意承受的,没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谁能下决心冒这个险?
林家村的村民左右为难,但是官府要求的期限日渐临近,最后一共应服徭役者四十二人,只有七个下定决心不去,彻底断了后路,剩余的三十五人带着口粮和盘缠跟随林有德去了临朐。
至于这七个人怎么和官府交代,萧正没有为难林有德,如果说逃跑了,林有德作为村正也要担责,而且也可能会有心里不平衡的人去告密,但是也不能说的太直接,不给官府一点面子,所以萧正的交代是,这些人欠他的钱,被他打断了手脚,伤情转好之后再去服役。
临朐县衙的户曹才不会因为这七个人跋涉上百里到黑松山找不自在,也就顺坡下驴给了萧正这个面子。
第七十二章 新的开始
此次老柳村的新寨东西长有七十余丈,南北宽一百二十丈,总占地百余亩,寨墙上面有女墙、垛口,高度和厚度都达到了两丈左右,虽然还是土坯结构,但却在里面用了糯米汁,非常坚固,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安全感。
除城墙外,还有兵营、仓库以及各类作坊等众多屋舍需要建造,这对于老柳村的村民来说,是一项不小的工程,好在大业年间的老百姓经历过无数工程,积累了丰富的建筑经验,而且建设自己的家园热情自然高涨,所以人人卖力,如此历经三个多月的奋战,终于在年底上冻之前全部完工。
高大坚固的城墙,崭新的屋舍,村民和队员们都很兴奋,数月的劳累也冲淡了许多,附近一些想搬迁至此的村民,萧正经过筛选后也招募了不少,家属都被安排在山上,工程一结束就开始采集松子、腌制咸菜准备过冬。
两天后,萧正重新整合了护卫队,采用了队员们比较熟悉的大隋兵制,十人为一火,设火长,五十人为一队,设队正,百人为一旅,设旅帅。
孙柏庆、商志忠、李三娃分别担任长枪兵旅帅,满编三百人。
王道志为刀盾兵旅帅,辖六十五人。
张南、李曾、薛茂林三人为斥候队正副旅帅,辖三十人。
李栓柱为骑兵旅帅,辖五十人。
刘典、刘成兄弟为弓箭队正副旅帅,辖六十人。
其余新加入的八十人归入新成立的新兵营,由孙柏庆、商志忠、李三娃、王道志轮流担任教官,经过为期一个月的训练之后才能正式成为护卫队员,训练中不合格者则会被淘汰。
全体五百八十五人都被集中到新寨的操场上,萧正宣布完之后大家都心潮澎湃,感觉似乎与过去有些不同了,从老柳村出来之后,身上似乎少了些看不见摸不到的束缚,手脚都松绑了一样。
为了兵将之间有所区分,所有将领都配了红色披风,在人群中煞是显眼,李三娃等人眉开眼笑,面带得意。
罗士信小脸儿直抽抽,寻思半天举起手来道:“哥,那我呢?”
张北一看罗士信说话,也跟着举手:“还有我!”
“这样吧,平时你俩还是做我的护卫,打仗的时候士信作为柏庆大哥的副手,张北作为三娃哥的副手,可好?”
二人闻言大喜,乐颠颠的领了披风站到队伍里。
“小正,咱还叫老柳村护卫队怕不大合适吧,再说咱这寨子是不也该有个名字?”张南问道。
这个萧正还真没怎么在意,“哦?你们觉得叫什么名好?”
好家伙,萧正这么一问下面七嘴八舌吵开了,感情都没少琢磨,有说叫老柳寨的,有说叫常胜寨的,还有的说叫黑虎山、萧家军的......
萧正摆了摆手,“我看咱就叫新柳寨吧,队伍就叫新柳军!”
众人想想,这名字也挺好听,而且既然是萧正起的,也都纷纷叫好。
萧正等众人静了下来,才又说道:“兄弟们,从老柳村辗转千里来到这黑松山,建起了新柳寨,我们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我们失去了土地,失去了家园,也失去了大隋朝合法的身份,从此以后,我们和过去就要彻底的告别了!”
“这不是我们愿意的,谁都想生活在太平盛世,老婆孩子热炕头,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是我们很不幸,生活在这样一个战乱的时代,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拿起刀枪去战斗,直到杀出一片朗朗乾坤,杀出我们想要的生活!”
“我们需要土地,需要家园,需要安安稳稳的生活,可是这些,朝廷不会允许!”
“现在明面上,我们和临朐县衙保持着和平的状态,但是,这种和平只是暂时的,我们早晚要和他们撕破脸,终有刀枪相向的那一天,那时候,我们面对的不再是毫无章法的土匪,而是朝廷的正规军!”
大伙严肃的看着台上慷慨激昂的萧正,一句话都不敢错过,因为他们也想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有人会想,我们现在是不是土匪?我告诉你们,我们不是,我们永远都不会是,我们只是一群挣扎着寻求希望的勇者,为了希望,为了光明,我们将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还有人会想,我们是不是义军?我告诉你们,我们不是,至少不是那些只知道打砸抢,只知道裹挟老百姓、把老百姓当成踏脚石当成炮灰的野心家!”
“我们只是一群寻求希望的勇者,因为我们别无选择,拿我来说,我的三个妹妹还没成年,最小的还不到五岁,你们呢?你们的亲人也在山上,也在等着我们、看着我们、盼着我们,希望我们为他们求一条活路,兄弟们,我们能怎么办?我告诉你们,只有一个办法:战斗!”
“战斗!”
“战斗!”
......
五百余人的吼声响彻震天。
萧正抬手压了压,“今天是大业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我希望你们能记住她,这是我们新柳军成立的日子,是我们新柳军全体军人的光荣!”
“不错,从今天,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一名军人,一名光荣的新柳军军人!”
“咱们以前的规矩我就不重复了,你们都知道,哪怕是新加入的也都有所了解,我希望你们能够遵守和保持,不要有一天自己人的刀砍到自己人的头上!”
“现在我要加上一条,你们要牢牢记住!”说完萧正吩咐人打开后面一条事先准备好的红底黄字的横幅: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有的队员认识,有的队员不认识,萧正做了解释,并把这面横幅挂到了新柳寨的寨门上,每个人都面带严肃的看着上面的字,一个个挺直了腰板:我们不是给祖宗丢脸的土匪!
挂完横幅,萧正带领全体队员到新建的英烈祠祭拜了以前在战斗中牺牲的兄弟,高声诵读了由刘炫亲自撰写的祭文,读完之后萧正带着所有兄弟焚香烧纸告慰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整个仪式简单却不失庄重,每个队员都很受感动,心里暖暖的,人死了还有这么多兄弟牵挂,这是幸运和光荣的!
仪式结束后,萧正将所有头领召集到一起,召开了新柳军第一次正式的军事会议。
众人落座后,萧正起身冲李三娃拱手道:“三娃哥,到黑松山后就一直忙忙碌碌的,今天,全体兄弟得向你道一声谢,你把黑松山经营的很好,为我们大伙儿留了条后路,哥哥,辛苦了!”
其他人一见,也纷纷起身道谢。
“三娃兄弟,辛苦了!”
“三娃大哥,多谢多谢!”
......
李三娃没想到萧正会带头向他道谢,一时间满面通红,急忙站起来双手乱摇,“别别别,大伙可别这么说,咱都是一家人,我家里的老老少少在老柳村,还不是你们照顾的,都是自己兄弟,可别这么说什么谢不谢的。”
萧正压了压手,道:“三娃哥说的对,咱都是一家人,也就不虚头巴脑的了,都坐吧,我唠叨几句。”
待众人重新坐好,萧正道:“众位兄弟,今天是咱们新柳军成军的日子,你们,就是咱新柳军第一批将领!”
“或许,你们会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会有些迷茫,但不要紧,只要你们用心,当初成立护卫队,你们敢于起头站出来,敢于和土匪拼命,就足见你们的胆识,因此,我相信你们,都会成长为了不起的大将军!”
“对于战争,对于军事,包括我在内,大家都是外行,可那又怎么样,我们照样和土匪干了几十次,现在,我要你们树立信心,树立必胜的信心,相信我们,会一天比一天好!”
“从现在起,你们在训练中要多多用心,做到将要知兵,比如,哪些人比较灵活善于攀爬,哪些人腿脚快,哪些人身高体壮力量大,哪些人眼神好,哪些人心细......等等等等,作为将领,你们必须要做到心中有数,由此,在以后安排任务的时候才能得心应手。”
众人听罢,都是面有所思。
萧正喝了口茶,道:“每个人都有优点,你们作为将领,要善于发掘,善于培养,这样才能做到人尽其才。”
“从今天晚上开始,你们都要参加军事培训,虽然我也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也在一点点摸索,但好在还比你们多认识几个字,所以,我会从书上挑选一些战例、阵型、策略等等一起来和大家探讨和学习,咱们一起进步。”
“另外,队里的扫盲班还是要继续,对于这个,可能很多人都不理解,可我要告诉你们,队伍要发展就离不开人才,举个简单的例子,未来队伍里要设置仓曹,怎么办?从外面抓人来担任?显然不可能,那只能从我们队伍中发掘和培养,你们作为将领,现在就要留意手下的士兵,挑选合适的人才,为以后做准备。”
说着,萧正起身道,“众位兄弟,现在身处乱世,我们底层的老百姓就如蝼蚁一般卑微,想摆脱这种命运,我们别无选择,只有勇往直前!”
会议之后,新柳军便在各位旅帅的带领下投入了紧张的训练,而张南则和李曾、薛茂林率领手下斥候离开黑松山,查探附近地形地势。
第七十三章 绑票弄钱
整个新柳寨大致分为兵营、作坊和日常生活三个区域,作坊区域萧正交给了张福胜负责,现在也安排人从山上下来陆续开工。
从老柳村辗转来到黑松山,所有村民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土地,失去了经济来源。
萧正将村民分派到了新柳寨的作坊,以做工来赚取报酬,尽可能让每一家都能有份收入来保证温饱。
这些事情安排的很顺利,让萧正比较烦心的就是人才的稀缺,虽然贴出了招募学堂先生和郎中的告示,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前来应募的一个也没有,本来萧正也没抱多大希望,但还是心存一丝侥幸,可现实却还是让他大失所望。
既然招募暂时指望不上,萧正便从黑松山的学堂里挑选年龄在十五岁以上,课业比较好的孩子单独组成一个班着重加以培养,这个班除了正常的课业外,又加了两科,一个是开皇律,一个是政务处理的基本流程,两科都是刘炫亲自教授,萧正、杨文昌等人也随着孩子们一起听讲学习。
此后的日子里,新柳寨断断续续来了不少匠人,这让萧正心里稍感安慰,虽然这二十几人几乎都是伤残人士,有的断了手,有的没了胳膊,还有的只剩下一只眼睛。但萧正没有轻视这些人,而是热情相迎以礼相待。
在这个年代,匠人的地位甚至比农民还要低下,哪里受过这样的尊重?何况还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有的甚至自己的家人都不待见,现在来到这里,不但温饱无忧,还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一个个都心怀感激。
老杨头是个老铁匠,今年五十多岁了,胡子花白满脸沧桑,一只胳膊已经彻底废掉,筷子都拿不起来,这次也来碰运气,能带出自己一口吃的,也算不连累儿女,来到此地后,萧正不但热情的欢迎,还让老杨头把老伴儿也接了过来,安置在黑松山上,老头深受感动,决心干出个样子,报答萧正的恩情。
本来,萧正是打算把铁匠铺交给从刘铁匠那里学成归来的三个小伙子,由年龄比较大的张晓作为大师兄领头,其他两人李维和盖子绪为辅,三个人学的时间不算长,不过一直很刻苦,刘铁匠倒是经常夸奖,萧正也充满了期待。
现在有了老杨头,萧正心里更加踏实,目前的冶炼行业没有什么辅助的设备,很多环节都是凭着常年积累的经验,按照张晓所说,厉害的铁匠师傅单凭敲打出来的杂质就能判断出铁器的好坏。
两年的时间,萧正没少积攒各类的铁料,有的是从土匪手里缴获的,有的是从民间收购的破损农具,更多的是从刘铁匠那里悄悄收的边角料,加起来也有了几百斤,这些材料全部交给了老杨头和三个小伙子。
目前煤炭的应用虽然很广泛,但是炼铁的燃料还是以木炭为主,因此,萧正从益都买来煤,成立了洗煤厂开始制作蜂窝煤。
这东西的出世让老杨头四人眼冒亮光,炼铁最主要的就是温度,这蜂窝煤燃烧快,燃烧效果好、火力猛、燃烧时间长,绝对是炼铁的最佳燃料。
萧正交给四人三棱军刺的图纸,让他们先做出几把试试效果,如果可以,新柳军的长枪逐渐都要改成军刺。
还有一些农具,萧正回忆后世的样子画出了相应的图纸,比如犁杖、镰刀、铁锨等等,都先做出些样品,根据实际效果再进行调整,四人顿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尽心做好。
转移之前在老柳村偷偷宰杀了几头老牛,加上以前积攒的一些牛筋都交给了刘典和刘成,让二人带着新招募的一些工匠成立了弓箭作坊,从现在开始,新柳寨所有弓箭的弓弦将逐步淘汰苘麻绳,改为牛皮牛筋。
转移到此处还有一个好处,周围山岭纵横,树木砍伐甚是便利,再不必像在老柳村那样偷偷摸摸的,孙家林那的老师傅这两年没少指点老柳村的几个木匠,虽说还是经验欠缺,但制作普通的枪杆矛杆还是不成问题,萧正也正式成立了专门制作枪杆的作坊。
弓箭、铁匠、洗煤、蜂窝煤这些作坊被萧正规划为核心区域,平时无关人员一律不得进入。
造纸厂重新开工的同时,萧正又成立了制墨厂,不仅要生产水墨,还要尝试加入松脂制作油墨,这是在为印刷做准备。
鉴于现在还没有印刷术,萧正便动了心思,把几个有过雕刻石碑、牌匾经验的师傅集中到一起,让他们尝试木活字的制作,是用松木还是枣木柳木,只能慢慢的摸索尝试。至于金属活字,无论铜铁萧正实在负担不起。
为了调动工匠们的积极性,萧正仿照后世,设立了工匠等级制度,一级工匠、二级工匠、三级工匠、实习工匠和学徒一共五级,像老杨头就被评为了一级工匠,每月都有不菲的薪水可拿。
同时,萧正又设立了“鲁班奖”,鼓励工匠们的创新精神。
几条措施颁布以后,新柳寨各类作坊工匠们士气高昂,精神面貌有着明显的改观,有的甚至开始给自己的亲属或者朋友送信,希望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亲友们也能来到新柳寨,在这里不仅能避过朝廷沉重的徭役,还能着丰厚的收入,简直是梦寐以求的机遇。
新柳寨安排的差不多,萧正便带着李狗子回到了山上,吩咐他正式成立了情报组,义军、官府的动向都要时刻掌握,另外还有一个新的任务。
黑松山的粮食不够,最多只能坚持两个月,所以现在就得想办法。
在自己的书房里,萧正问道:“狗子,附近县城里咱们的人都找到活计了吗?”
“找到啦,本来不好找,可若是不大在意工钱就好找,现在有的去了酒楼,还有的去了客栈,哥,你有事?”
“嗯,咱的粮食不够,手里也没钱了,所以我琢磨想干几票!”
李狗子眼神儿发亮,“哥,咋干?”
萧正对这个问题仔细思考过,眼前的敌人有三个:官府、富绅和土匪,但是目前新柳军哪个都不能去惹,对官府和富绅下手,新柳军实力明显不够,对土匪下手倒是不错的选择,可萧正还是想先等一等,毕竟新来乍到,还是看看形势再说。
受到后世一些影视剧的启发,萧正决定还是对一些富绅下手,但是采取的措施不是大张旗鼓的出去劫富济贫,而是绑票!
“狗子,让咱的兄弟们留意下县城或者大镇子里的财主,绑个票弄点钱!”
“就像上次绑张扒皮那次?”
“差不多吧,不过要注意几点,第一,尽量不要伤人性命,咱们目前以安稳为主。第二,不要绑女人,别毁了人名声,忒缺德。第三,不要把人逼急了,根据富裕程度,要个一两百贯就成,小财主小地主要个几十贯也可以,这对他们不疼不痒估计也就认了。”
“另外,我跟你说一下大致的步骤,盯梢、下手、送信、收钱、放人,具体的你仔细琢磨琢磨。”
“嘿嘿,哥你就放心吧,我知道咱是干啥的,没钱花还不得想辙,老老少少那么多人吃不上饭能咋整!”李狗子道,“所以我早就琢磨咋弄钱来着,这事儿交给我了,您瞧好吧!”
“注意安全,不要大意!”萧正嘱咐了一句,随后俩人又商议了许久,李狗子才出屋离开了新柳寨。
第七十四章 牛秀到来
日子有条不紊的向前迈进,这天萧正却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牛秀来了!
转眼已经快一年没见了,原来威风凛凛精气十足的一条大汉,现在却是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一身的疲惫和落寞,两只眼睛也失去了光泽,变得有些木然。
萧正见状很是惊讶,“牛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呵呵,我也不知道,糊涂着呢!”牛秀苦笑。
萧正安排好他的家眷和随从,随后摆下酒宴,也没找别人,俩人边吃边谈。
牛秀连喝了三杯,面色微红才放下酒杯,道:“我和大将军吐万绪奉命镇守怀远,可我一直惦记老娘,而且在那越待越闹心,便告假回了老家。”
“到老家一看,庄子也没了,死的死跑的跑,整个东平郡被裴长才和石子河那两个王八蛋祸害的着实不轻,现在又冒出个什么他娘的吕明星,两方把东平郡一分为二,一伙在北一伙在南,卯着劲的祸害!”
“日他娘的,都该死,没一个好东西!”牛秀边吃边说,“那块儿待不了啦,你这能给哥哥口饭吃不?”
萧正苦笑,“牛大哥,千万别说这样的话,能在这会儿想到萧某,便是把我当做兄弟,以后莫要再说见外的话。”
牛秀笑笑,“嗯,不说了。”
“牛大哥,吐万绪准了你的假,那你什么时候回怀远?”
“不回了,我不干了,告假的时候他就不大同意,我当时就辞官了,后来走的时候他说给我留着位置,不过我是不回去了,没意思!”
牛秀一脸悲戚,“兄弟,你当初咋判断出辽东惨败的呢,我这心里一直堵得慌,就想找你唠唠。”
牛秀的话让萧正有些心虚脸红,当时的一番说辞无非是根据后世的一知半解故作高深而已,目的就是为了提高在牛秀和程咬金心中的分量,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对这个时代认识的加深,萧正才知道,远征辽东无论是动机还是过程,都是极其复杂,以前自己所理解的实在有些浅薄,因此,牛秀这一说,萧正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不过,没等萧正回答,牛秀自语道:“惨,太惨了,兄弟你知道吗,当时我就骑着马站在辽河边上,搭建浮桥的时候,民夫死伤无数,河水都染红了,麦老将军、钱将军领着人好容易冲过去,桥还断了!”
牛秀泪眼朦胧,“兄弟,我们就在西岸,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高句丽兵一点一点吃掉,最后,一个都没剩!”
“‘轰’的一声啊,兄弟,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高句丽人的欢呼,响啊,响彻震天,震的我们这些人,心都要碎了!”
牛秀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辛世雄死了,就死在我眼前,那是我半个师父啊!”
萧正等牛秀哭了一会儿,发泄了一番,才劝道:“牛大哥,事情已经发生,你也别太伤心了,他们是为国而战,虽死犹荣,是大隋朝的英雄,后人会记住他们的!”
牛秀擦擦眼泪,“兄弟,我伤心的不是他们战死,而是他们死的太冤了,我就不明白了,圣上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一次次上当呢,这败的也太窝囊了啊,不是咱打不过他们,三十多万人啊,兄弟,最后回来的还不到三千,都折腾死了,你说死的冤不冤?”
萧正点点头,“我明白,不甘心,死了的活着的都不甘心!”
“对啊兄弟!”牛秀一拍桌子,“兄弟,死不瞑目啊,多少兄弟死的时候,眼睛都是睁着的,闭不上啊!”
牛秀说着又哭开了,看来真是憋闷的够呛,好一顿疯魔似的发泄才逐渐稳住情绪。
“牛大哥,那你以后就别走了,咱哥俩儿一块儿混吧!”
牛秀摇摇头,“我这次来,是想把老娘和媳妇孩子放到你这,放到你这我放心,老程那也不行,那家伙不准成,自个儿都跑东阿县城去了。”
萧正微微颔首,东阿一带的情况他也有所了解,最近从老柳村陆陆续续过来几十人了,当时没跟着大家一起走,过后又后悔了,而且那一带也越来越不太平,最后一咬牙互相搭伙一块儿找了过来。
萧正没和这些人置气,都安排到了山上,不过曾经的几个队员,萧正没有允许他们重新归队,而是安排到了新兵营,训练的同时还要负责诸如喂马洒扫一类的杂事,不愿意的也不强求,几个人心里稍作挣扎也都乖乖的接受了安排,毕竟当初也不算光彩,虽然都凭自愿,可还是觉得没能与大伙同甘共苦而感到惭愧。
“我知道那边的情况,从老柳村跑过来不少人了,牛大哥,那你还打算走?”
“嗯,我不甘心,我要回怀远,大将军说了,圣上很快就会再战辽东,我琢磨这回他一准儿不会再上当了!”
萧正摇摇头,“牛大哥,你先前还说没意思,不想去了,怎么现在又要去,你是不喝多了?”
“你才喝多了呢,我这不是想不明白吗,心里挺矛盾的!”
“如果去辽东,你就别想了,没戏!”
“没戏?”牛秀霍然起身,两眼一瞪,“你咋又这么说,你这乌鸦嘴没完了是吧!”
萧正摆了摆手,让牛秀坐下,“牛大哥,你别激动,我这嘴又没开光,别赖在我头上。”
牛秀重新归座,“唉,我来这儿也是想和你唠唠这事儿,和哥哥说说,咋还没戏呢,你总得有点根据吧?”
“牛大哥,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反正我建议你不要去,真的没戏,后方不稳不说,而且太仓促太急迫了,那么大个烂摊子没捋顺就这么急匆匆再战辽东,怎么可能顺利呢,后方都不稳,打个什么仗!”
“后方不稳?”牛进达一皱眉,“你是说乱匪?不对啊,乱匪一直都有啊,你是说他们会趁机做大?”
牛秀点点头,“你这么说确实有道理,后方兵力一空虚,乱匪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嗯,还真是个问题,不过影响不到东征吧?”
“唉,我不走一趟不行啊,当时离开怀远的时候,是真没想回去,也不想什么建功立业了,可是我得给兄弟们报仇啊,不然我这心里总觉得对不起他们!”
“好吧,如果你这样说,那兄弟就不能硬拦着你了,打算什么时候走?”
“等信儿吧,啥时候说开战,我啥时候就出发!”
俩人吃喝了一会儿,牛秀情绪好了很多,被萧正安排下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