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表面兄弟
罗艺强装笑容，道：“高兄，此事事关重大，小弟还要斟酌一二。”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此形势，罗兄又何必墨守成规呢！”高开道劝道，“再者，这事也不用罗兄亲自去做，两位草原勇士便可代劳，罗兄坐收其利就是！”
“高兄言之有理，但小弟毕竟身为大唐臣子，陛下又一向爱民如子，小弟委实不敢肆意妄为。”
“哦，你瞧我这记性，还一口一个罗兄，真是失礼了，莫怪！莫怪！”高开道连表歉意，“某该当叫你李兄才是，李兄，请多多包涵。”
高开道的惺惺作态可气坏了罗艺，真恨不得拿刀砍了他！
但眼下也只能忍着，道：“高兄一路辛苦，小弟就不过多打扰了，稍后，小弟亲自设宴，到时还请高兄赏光。”
“一定一定。”高开道拱了拱手。
回到自己府邸，罗艺一巴掌拍在几案上，“混账东西！”
温彦博道：“王爷，此事万万做不得，我等联合高开道是为了保住涿郡，可若如此行事，涿郡必将不攻自破！”
“本王当然不会答应！”罗艺仍是一脸怒容，“朱粲、张金称哪个有好下场？老百姓光听见他们的名字就跑没了！”
顿了顿，罗艺说道，“本王只是担心，那草原胡人会径自劫掠、驱赶百姓，到最后，这笔账还要算到我等头上！”
薛万彻亦是面带不忿，盼来盼去竟盼来个这么东西，闻言不由怒道：“那就先杀了这帮祸害，连同那阴阳怪气的高开道都宰了！”
罗艺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和高开道开战，岂不便宜了萧正。
温彦博倒是眼前一亮，皱眉想了想，道：“王爷，这或许还真是个办法！”
罗艺也是一点就透，闻言道：“长史的意思是...”说了半句，罗艺不由压低了声音，“联合萧正？”
温彦博亦压低声音，“不错，王爷，此事对萧正、对我们都有好处！”
“若是我们引新柳军杀了高开道和奚族、契丹人马，萧正不仅可以得了涿郡，还可顺势夺了渔阳和北平郡！”
薛万彻道：“温长史，不若趁萧正杀了高开道和那些草原胡人，我们夺了渔阳如何？”
“不妥不妥！”温彦博忙道，“若奚族和契丹的人马被屠戮，草原那些胡人岂会善罢甘休？我们退守渔阳岂不是为萧正挡灾？”
“那我们怎么办？把涿郡给了萧正我们去哪？”
“走浊漳水去上党，萧正一定会答应的！”温彦博越想越觉得可行，说道，“王爷，事不宜迟，卑职现在就去萧正那里走一趟如何？”
“长史莫急，即便去，也要等晚上酒宴过后。”罗艺心里急速的盘算着，萧正常言民族大义，又一向仇视草原胡人，答应的可能性确实很大，走水路也非常可行，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萧正会不会反悔。
现在不是春秋战国，萧正更不是宋襄公，一旦反悔，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
温彦博猜到了罗艺的担心，便道：“王爷，一则，一旦高开道和草原胡人被杀，萧正必急于攻取渔阳抵御奚族和契丹，甚至还有突厥，哪还有人马来阻拦我等？二则，以萧正的身份地位，若自食其言，岂不成了奸佞小人，岂能服众？三则，我们走的是浊漳水，期间经过的俱是萧正后方，并无重兵。”
“好，就依长史所言！”罗艺也想明白了，有高开道这个混账东西在，涿郡怕是丢的更快。
议定之后，罗艺立刻派人回蓟县准备撤退事宜。
至傍晚，罗艺设宴，并派温彦博前往高开道临时休息的府邸相请。
高开道也未推辞，和阿会那、哈尔巴拉一同赴宴。
罗艺为防高开道察觉，仍如先前那般，表现的很热情，但一提到驱赶百姓攻打新柳军营寨，便顾左右而言他。
高开道心中冷笑，此事却是由不得你，我就不信你敢对阿会那和哈尔巴拉强加阻拦！
罗艺也是心中冷笑，今晚就是你最后一顿酒，老子让你喝个痛快！
两人各怀鬼胎，表面上却依然称兄道弟，亲热的很。
欢饮至戊时前后，高开道起身告辞，并提出返回城外营寨。
罗艺再三挽留，高开道坚辞，罗艺率人亲自将高开道送到城外营寨。
温彦博则悄然赶往新柳军营地。
夜色中，温彦博连随从都没带，孤身一人匆匆急行，距离新柳军营寨五六百步远，猛然从路边草丛中蹿出一人，“站住，什么人？”
温彦博吓了一跳，忙道：“可是新柳军的弟兄？”
新柳军暗哨将手中横刀压在温彦博脖颈处，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再不说某可就不客气了！”
温彦博不由自主的扭了扭脖子，离横刀稍稍远了些，压低声音道：“某从笼火城来，有事要求见卫王陛下！”
新柳军暗哨反复打量温彦博，见其身上没有武器，又是一副文人打扮，警惕之心稍减，又前后左右环视一圈，未发现任何异常，才移开横刀，说道：“随我来吧。”
温彦博暗自松了口气，心道，这新柳军营寨防守之严谨，真是超乎想象，幸亏上次薛万彻反对趁夜火攻，否则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徒增笑料。
随着这名新柳军暗哨，刚刚绕过了也不知两道壕沟，忽听前面有人喊道：“站住，口令！”
暗哨立刻停住脚步，道：“荡寇。”
话落，再无动静。
温彦博伸脖子向前看了看，都不知道从哪发出的声音，心中苦笑不已，自己于战事一道，还真是浅见薄识！
两人行进途中，又遇到三次暗哨，温彦博都有些麻木了，这等防守，还想偷营？真是笑谈！
来到营门前最后一道壕沟，暗哨上前对了口令后，又与壕沟中的暗哨言语几句，壕沟中才竖起梯子。
温彦博笨手笨脚的跟着暗哨顺梯子下到壕沟，又爬上对岸，这才真正来到营门处。
层层通传，足有两刻，寨门打开，暗哨将温彦博交给来人，转身又向原处走去。
跟着来人，温彦博进了新柳军大营。
第四百五十章 面见萧正
走了大约一刻，前面人在一座大帐前停住脚步，却是綦景曜正在帐外等候。
虽然知道温彦博是文人，看上去也没携带武器。綦景曜仍旧不放心，亲自上前仔细的搜了一遍，未发现任何异常，才回帐禀报。
两家正在交战，温彦博也理解对方的谨慎。
很快，綦景曜从帐内出来，道：“里面请！”
温彦博进了大帐，帐内灯火通明，萧正居中而坐，刘典、李栓柱、徐二虎、苏定方等人侧坐相陪。
温彦博上前躬身施礼，道：“外臣温彦博见过陛下！”
“温先生请坐。”萧正很客气。
“谢陛下。”
温彦博落座后，道：“外臣冒昧打扰，还请陛下海涵。”
“无妨，但不知先生来此，有何要事？”
“陛下，高开道已经率部来到笼火城，随其一同到达的还有奚族和契丹的骑兵，外臣便是为此事而来。”
萧正得知温彦博到来，着实有些惊讶，眼下两家正打的不可开交，没有丝毫讲和的可能，因为温大雅的关系，萧正也不相信温彦博会投奔自己，那来此为何？
高开道率部来此，萧正当然知道，甚至比温彦博知道的都早，而高开道白天刚到，温彦博晚上悄然来此，其缘由就不难猜测了，一定是两家起了冲突，且是无法调和的冲突，那么冲突的具体原因是什么，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萧正一时还没有头绪。
闻听温彦博果然是因高开道而来，萧正点头道：“此事朕知道，只是不知此事与朕有何关系？”
温彦博说道：“那高开道为我家王爷攻打陛下营寨提出一计。”
温彦博之所以有些半吞半吐，是存有考量萧正的意思，毕竟这是难得的了解萧正的机会。
另外，温彦博觉得，如果自己表现的急切，稍后谈起条件来，就越容易陷入被动。
一计？萧正闻言心里一动，道：“可是要驱赶百姓攻我营寨？”
见萧正果然机敏，温彦博拱手道：“陛下明见，正是此策！”
“外臣和燕王不忍因战事而牵连无辜百姓，特来与陛下相商。”
萧正已经彻底想明白了温彦博的来意，笑道：“朕曾经说过，我们中原是打是和，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岂容外族插手？此事朕不会坐视不理，燕王有何应对，还请先生直言。”
“燕王可诈开高开道营寨，助陛下剿除高开道和奚族、契丹骑兵，事成之后，只求陛下仁慈，放我等回上党。”
略一沉吟，萧正说道：“可以，此事朕可以答应，不过，朕也有个要求。”
“陛下请讲，臣洗耳恭听。”
“朕要高开道的首级！”
“陛下，燕王只能尽力将高开道引至寨门处，也可以安排人动手，至于能不能成，臣实在不敢保证。”
“也可，但动手的人要由朕来安排。”萧正必须要确定对方不是和高开道联手算计自己。
温彦博也明白萧正的担忧，道：“陛下，高开道与我家王爷素来不睦，哪怕此次联手，亦是互有戒备。而且高开道生性多疑，臣担心万一被其察觉，事情反而不妙。”
“先生放心，朕只安排两人。”
温彦博点了点头，只两个人的话倒是容易安排。
“就依陛下。”
“甚好。”
温彦博从袖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道：“陛下，这是高开道营寨布局图，乃是臣在笼火城头亲自观察，亲自所绘，还请陛下御览。”
“先生有心了。”
“臣分内之事。”
綦景曜将图纸接过来，双手递给萧正。
萧正扫了几眼，便将图纸递给了刘典等人。
萧正说道：“朕会连夜派人去雍奴，下令罗士信、赵满暂时止戈。同时传旨各处，让你等通过浊漳水，先生以为如何？”
温彦博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忙道：“如此，外臣多谢陛下！”
“好，那行动便定于今夜二更三点可好？”
温彦博道：“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好好好，请先生暂到下面稍候，朕选出两人随你同去。”
温彦博起身施礼，“外臣告退。”
温彦博出营后，萧正环视众人，道：“诸位，此事可行否？”
刘典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可行，以高开道和罗艺的关系，以高开道的为人，绝不会全力以赴，必定会见机而行，因此而产生矛盾，甚至冲突实属平常。”
“此外，草原胡人劫掠我中原百姓向来肆无忌惮，驱赶百姓攻营也就不足为奇，而这对罗艺戍守涿郡却是百害而无一利，涿郡危在旦夕，罗艺想借此脱离困境也就顺理成章。”
徐二虎道：“陛下，温彦博已经答应由陛下派人对高开道动手，此事应不会有假，不过，臣以为，出兵之时要在笼火城西门预伏一路人马，以防罗艺螳螂捕蝉。”
“好，既如此，朕就挑选两个身手出众之人随温彦博前往笼火城。”
苏定方迈步上前，道：“陛下，臣在夏王麾下之时曾数次与高开道交手，认得此人，此事，臣当仁不让，请陛下准许！”
萧正颔首，“好，此事便交予定方。”
“臣遵旨。”苏定方一抱拳。
萧正嘱咐道：“定方，万事小心，若事不可为，莫要强求，在任何时候都要以保命为先，只要留得性命在，朕便有把握救你出来！”
苏定方见萧正言辞恳切，透着浓浓的关切之意，心下十分感动，单膝跪地，道：“谢陛下关心，臣谨记！”
“定方平身，另外一人可有人选？”
苏定方起身，道：“陛下，另外一人，臣打算从臣的亲兵中挑选，他们跟随臣已有数年，相互之间很熟悉，配合起来也会更默契一些。”
“如此甚好，这便去安排吧。”
“臣告退。”
苏定方出大帐去挑选人手。
綦景曜重新将温彦博叫进来，萧正与他议定了袭营的细节。
很快，苏定方带着一个亲兵返回大帐，因为到笼火城后，要扮作罗艺的护卫，两人此刻便都身穿常服。
温彦博自然认得苏定方，两人见礼之后，便拜别萧正，离开新柳军营寨返回笼火城。
第四百五十一章 尔虞我诈
温彦博走后，罗艺又和薛万彻仔细盘算了下，二人都觉得这是难得的脱困良机，至于说螳螂捕蝉，罗艺不是没想过，但也仅仅是在脑中一闪而过。
即便萧正偷营不成，即便损失惨重，对雍奴也好，对整个涿郡也好，形势并无太大影响，除非直接干掉萧正，但显然，那是不可能的，萧正不会亲自上阵去偷营。
此外，一旦高开道和阿会那、哈尔巴拉出事，奚族、契丹定然恼羞成怒，涿郡后方将直接面对这些草原胡人的铁骑。
如此一来，涿郡情况只会变更糟糕。
两人也都没回去休息，边谈边在府中等候温彦博。
刚到亥时，外面人报，温彦博回来了。
罗艺急忙出屋相迎，却见温彦博身后跟着两人，借着灯光一看，认出其中一人是苏定方。
稍稍一愣，罗艺并没声张，而是对温彦博说道：“长史辛苦了，快里面说话。”
温彦博施礼道：“王爷言重了。”
几人来到屋门外，苏定方低声道：“燕王、温长史，苏某便在外面等候。”
罗艺却道：“不不不，此处巡逻之人往来不断，谨慎起见，还是先让薛将军领二位去偏厅歇息。”
“多谢燕王。”苏定方道了声谢，便由薛万彻领着二人去了偏厅。
温彦博和罗艺进屋叙话。
未等询问，温彦博便将面见萧正的经过细说一遍。
罗艺听罢面现喜色，眼下涿郡的日子实在有些难熬，总给他一种有力使不上，憋屈至极的感觉，如今总算是脱困有望。
而且，此事对萧正来说，也未必就都是好事，萧正虽然占了涿郡，还可能趁机夺了渔阳甚至北平，扩大了领地，但接下来就要面对北方那些草原部落，仅仅能叫上名字的，就有奚族、契丹、室韦、霫，叫不上名的小部落更是多如牛毛。
除了这些草原部落之外，还有随着大隋覆灭，手伸的越来越长的高句丽。
罗艺、温彦博对此颇为期待，只希望这些势力对萧正牵制越大越好。
随后，罗艺派人请来苏定方二人。
虽然此前交过手，但两人自然不会像小孩子一样斗气，见面也没什么尴尬和不适。
罗艺笑道：“苏将军亲至，却是杀鸡用了宰牛刀！”
苏定方急忙施礼，“王爷谬赞，苏某惭愧！”
“莫要谦虚，你的本领别人不知道，本王还不清楚吗！”说着，罗艺伸手相让，“苏将军，请坐。”
“谢王爷。”
寒暄过后，自然就是正事。
高开道出寨如何行动，不出寨如何应对，何时动手等等，两人反复推演，才确定了最后的行动计划。
随后，罗艺叫过其护卫头领，让他带着苏定方去更换盔甲、武器。
一切就绪，待到二更整，罗艺带着包括苏定方在内的五十护卫出笼火城，前往高开道营寨。
高开道营寨距离笼火城也就六七里远，一行人很快来至营外。
罗艺派人上前叫门。
高开道的营寨虽然不如新柳军的严谨，外围却也有三道临时挖掘的壕沟。
护卫来到最外面一道壕沟前，朗声喊道：“里面的兄弟，我家王爷有急事要见燕王，烦请通禀一声。”
话落，就听里面人问道：“可是燕王亲至？”
没错，高开道、罗艺两人的封号都是燕王，听着挺别扭，却都分的清。
护卫道：“正是，军情紧急，还请速速通报燕王。”
“好，烦请少待，某这便去通禀。”
高开道刚睡着，闻听罗艺来了，心下诧异，这么晚了，罗艺急匆匆来此所为何事？
军情紧急，哪里有军情？高开道皱眉盘算着，难道是雍奴？可雍奴有没有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难道还指望自己出兵不成？
不对，高开道心里忽然一动，莫不是新柳军水军突破封锁，沿潞水去了渔阳？若真是这样，事情还真有些麻烦了。
哦...高开道明白了，若真是如此，罗艺急着来找自己也就说的过去了。罗艺必定是看自己没有与萧正死战之意，而且奚族和契丹骑兵还要驱赶百姓攻营，罗艺担心涿郡被闹个天翻地覆，才想借此机会把自己打发了。
高开道问道：“可知来人有多少？”
传令兵忙道：“启禀王爷，卑职问过望楼上的哨兵，包括罗艺在内，大约五十人左右。”
犹豫了下，高开道说道：“带他们进来吧。”
“王爷，那罗艺的护卫呢？”
“护卫嘛...”高开道沉吟了下，“如果罗艺要带着，也不用强加阻拦。”
高开道不信罗艺会在这个时候对他有什么企图，那只能便宜了萧正，而且奚族和契丹也不会放过他。
至于说罗艺和萧正暗中串通，高开道压根就没想过，萧正把太原都占了，还哪有联手的可能。
传令兵来到营门处，吩咐人放下吊桥打开寨门。
自然不能让罗艺爬梯子，三道壕沟上铺好了一丈宽的木板，才请罗艺入内。
罗艺带着苏定方等人随着传令兵进了高开道大营。
片刻过后，前面出现一座巨大的营帐，营帐比普通的足足大了三倍。
高开道带着一干护卫正在帐外等候。
见罗艺到来，急忙上前两步，道：“李兄亲至，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深夜叨扰，是某失礼了。”
“李兄哪里话，快里面请。”
罗艺冲着苏定方等人吩咐道：“本王与高兄有事相商，你等在外等候便可。”
苏定方等人齐齐失礼，“是！”
高开道引着罗艺来到帐内。
借着灯光，高开道暗中打量罗艺，只见罗艺脸色很是复杂，似有焦急，还有那么一丝幸灾乐祸。
高开道心中冷笑，看来自己所料不差，应该是雍奴那里出了状况。
两人落座后，罗艺从怀中掏出一份公文递给高开道，“高兄，此为雍奴送来的紧急军情，还请过目。”
“哦？那里出了什么事？”高开道接过公文，脸上作茫然状。
“唉！”罗艺叹了口气，“高兄一看便知。”
匆匆扫了几眼，果然，事情和他料想的一般无二。
第四百五十二章 枭雄陨落
高开道心里有些矛盾。眼下涿郡的战事尚未结束，罗艺麾下仍有大量兵马，他不认为萧正会在这个时候转攻渔阳，新柳军水军进入潞水，更大的可能是要从后方包抄蓟县，让罗艺顾此失彼，所以，罗艺才会如此急迫。
但矛盾在于，高开道对自己的后方并不完全放心，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多疑，而是严峻的形势由不得人不谨慎。
任谁都看得出来，最终得天下的，大概率就是李渊或者萧正。趋利避害也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也好，高开道可不认为自己的麾下都是忠勇之士，若真有主动投靠萧正的，新柳军临时改变目标，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眼下，是回渔阳，还是留在这里？
高开道仔细盘算了下，觉得自己不仅不能走，而且还要和罗艺齐心协力击退萧正，只要这里击退萧正，新柳军水军即便去了渔阳，也只是孤军深入，那些墙头草也就不足为虑了。
高开道有些恍然，怪不得罗艺脸上有些幸灾乐祸，他这是算到了自己不得不出力了。虽然心里不舒服，但高开道也不得不承认，萧正此举，对渔阳的威胁确实不小。
当然，这事他是不能主动提出来，还要看看罗艺是何想法，如果真想以此逼迫他和萧正拼命，那就另当别论了。
想罢，高开道将公文递还给罗艺，道：“罗兄，你以为此事当如何应对？”
罗艺道：“不瞒高兄，先前是小弟有些妇人之仁了，小弟以为，明天一早就请阿会那和哈尔巴拉尽快驱赶百姓攻营，尽快击退萧正，否则，涿郡不保，小弟也没法和陛下交代。”
“至于说萧正水军进入潞水，小弟以为其目标是蓟县，所以高兄也不必担心渔阳。”
顿了顿，罗艺接着说道，“高兄，只要我们这里击退萧正，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高开道微微颔首，“罗兄言之有理。”
“高兄！”罗艺抱拳说道，“过去的事，是小弟的不是，兄长大人大量，还要多多包涵，眼下强敌压境，你我当戮力同心，互相多多帮衬才是！”
高开道见罗艺言辞恳切，一脸真诚，心里挺受触动，如果涿郡真的没了，渔阳也就失去了南面的屏障，虽有奚族、契丹作为依仗，但那终究是外力，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在笼火城击溃萧正，委实是最好的选择。
“罗兄言之有理，过去之事，就让他过去，孰是孰非也莫要再提！”高开道起身，上前两步握着罗艺手臂道，“罗兄，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今日，就让你我兄弟联手，大破那萧正小儿！”
“哈哈哈哈！”罗艺大笑，“就依高兄，大破那萧正小儿！”
罗艺能感受到高开道这几句话确实发自内心，不免有些唏嘘，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现在却是说什么都晚了，苏定方绝不会乖乖和自己回笼火城，拼了命也会动手，成与不成自己都脱不了干系，哪怕现在主动拆穿，高开道也不会听自己半句解释，怕是连自己都走不了！
而且，高开道此人反复无常，既不能共富贵，更不能共患难，但遇小挫，这番话便会如同云烟一般，顷刻而散，所谓“云雾之盛，顷刻而讫；暴雨之盛，不过终日。”
罗艺虽然对涿郡万般不舍，却也不得不迅速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脑中。
“好！”高开道摇了摇罗艺手臂，“明日一早，小弟便让阿会那和哈尔巴拉驱赶百姓攻营，罗兄静候佳音便是！”
“一切就仰仗高兄了！”
“哪里，你我一家人，罗兄莫要见外！”
“如此，小弟就不过多打扰了，高兄，小弟告辞了！”
“罗兄请！”
二人出了大帐，罗艺并未出言让高开道留步，反而谈兴甚浓，说萧正、说涿郡、说天下...高开道不疑有他，与之边走边谈。
两队护卫分列二人身后随行。
不知不觉，距离寨门不足三十步，罗艺见寨门大开，吊桥也已放下，驻足抬首道：“数日前，若不是遭逢大雨，何至于让那萧正小儿如此嚣张！”
高开道亦仰首望着天空，道：“罗兄，今夜皓月当空，倒是...”
话刚说了一半，身后苏定方突然暴起，三两步扑到高开道身后，未等高开道反应过来，苏定方手中匕首便从其后腰直刺而入，同时左臂死死勒住高开道脖子！
高开道“啊”的惨叫一声，开始死命挣扎！
苏定方的力气比高开道大的多，左臂一用力，右手抽出匕首连刺不停，罗艺看的眼皮直跳，心道，这苏定方下手可够狠的！
高开道连盔甲都没穿，身上常服半点防护力也没有，只挨了几下，身体便像被抽空一般瘫了下去，苏定方却不敢有丝毫大意，手中匕首径直割开高开道喉咙，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可叹高开道一代枭雄，连谁下的手都不知道，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命归黄泉。
就在苏定方暴起之时，随他一同来的亲兵立刻抽出横刀劈向身旁高开道的护卫！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高开道身后护卫都傻了，刚刚还有说有笑，这怎么突然就动手了？
接连被砍倒两人，这些护卫才如梦初醒。
有的大叫：“快救王爷！”
有的大喊：“有刺客！”
......
几十人迅速抽出横刀，有的扑向苏定方，有的扑向苏定方的亲兵，还有的扑向身旁罗艺的护卫......这个时候，罗艺也无法置身事外，亦拔刀相向，其护卫也纷纷动手，眨眼间，近百人战做一团。
望楼上、寨门处的士兵也都愣住了，这什么情况？自家王爷要杀罗艺？
没人认为是罗艺要杀高开道，此前在城里都没动手，又怎么会跑到自家营寨里刺杀，那不脑子有问题吗？
直到高开道的护卫连连呼叫，这些人才发现事情不对，寨门处有头目大叫道：“快，都跟我来！”
便在这时，早已埋伏在外面的新柳军潮水般涌向寨门。
望楼上警鼓、号角随之而响，士兵纷纷大吼，“敌袭！敌袭！”
寨门处士兵亦高喊：“关门！快关门！快起吊桥！”
然而，此时再想将新柳军拒之门外，却为时已晚。
第四百五十三章 突袭敌营
彪悍狂野，满身杀气的新柳军虎如狼群一般，寨门处守军接连被砍翻在地，徐二虎身先士卒，手中狼牙棒大开大合，其身前敌军无有一合之敌，离他不远的吴鸿手中横刀左砍右劈，转瞬间一地残肢。
两人的蹈锋饮血让后面的新柳军愈发勇悍，迅速占领寨门后，二人未有丝毫停留，率众迅速向营寨的东北方向杀去，那里是阿会那、哈尔巴拉的营帐所在，是这次攻营的重点。
刘典率中军冲过寨门后，则径直奔中路杀来。
罗艺瞧见气势汹汹的新柳军，吓了一跳，手中横刀虚晃，迅速跳出战团，喊道：“别动手，自己人！”
其护卫一见，也纷纷向罗艺靠拢。
高开道护卫则转身就跑，这种时候，已经顾不上王爷的死活了。
刘典指挥手下继续沿中路追击高开道护卫，他则迈步来到罗艺面前，抱拳说道：“燕王无须担心，某这便派人护送你们回笼火城。”
罗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他和温彦博不同，温彦博是文人，深信君子之道，笃定萧正不会食言而肥，但罗艺却始终保持着警惕，唯恐萧正突然翻脸。
其实，罗艺的怀疑不是没道理，萧正确实打算趁机干掉罗艺，什么名声、君子之道，他不在乎，既然是敌人，那就没什么道义可讲。
但是，萧正经过深思熟虑，最后还是放弃了，罗艺、薛万彻都是军中宿将，不会没有应对，比如入城口令，而一旦干掉罗艺，又不能诈开笼火城，温彦博、薛万彻可就再无退路，必然要死守笼火城和蓟县，和新柳军血战到底，那样的话反而得不偿失，所以，虽觉可惜，萧正也不得不放过罗艺，同时，萧正也提醒自己，莫要贪大，莫要急躁。
刘典安排人将罗艺等人送往寨外。
苏定方也趁这个机会将高开道首级割了下来，一手提着横刀，一手提着高开道的脑袋，阔步来到刘典面前。
刘典一见大喜，“苏将军，事情成了？”
苏定方左手一举高开道首级，“不错，这便是高开道首级！”
看着滴滴嗒嗒还在流血的首级，刘典朗声大笑，“哈哈哈哈，苏将军，恭喜恭喜，大功一件，大功一件！”
说着，刘典从旁边亲兵手中拿过一件半截的白色披风，亲自为苏定方系好。
哪怕有火把和灯笼，夜里终究不比白天，新柳军每人都披着半截白色披风，以防误伤。
苏定方道了谢，将高开道首级挂到随他同来那名亲兵的横刀上，让他举着，和刘典率部向中路杀去。
新柳军将士放声大吼，“高开道已死，投降不杀！
“高开道已死，投降不杀！”
......
此时，高开道的营寨已是一片混乱，而最混乱的，要属营寨的东北方向和营寨正中，这两地一为阿会那、哈尔巴拉的营帐，一为高开道的营帐。
徐二虎和吴鸿毫不恋战，按照温彦博图纸上所描绘的位置，一路疾奔，途中遇到高开道的士兵，徐二虎便高喊：“让开让开，老子专杀胡人！”
其他新柳军也纷纷怒吼，“杀胡！”
“杀胡！”
...
有不少反应快的高开道士兵刚刚冲出营帐，便听到新柳军的喊声，顿了顿又缩了回去。
所以，徐二虎和吴鸿这一路几乎没遇到什么阻拦，一路非常顺利。
奚族和契丹这些胡人闻见警鼓声和号角声，猛的从梦中惊醒，随即便一跃而起。匆匆披了衣甲冲出营帐，慌慌张张的询问同伴儿发生了什么事？
草原胡人与中原士兵不同，他们的勇猛彪悍，来自于艰苦环境的锤炼，来自于长年累月的生活习惯，并没有经过系统的、正规的军事训练。
所以，在遭遇突袭，尤其是夜袭的时候，缺乏军事素养的缺点就彻底暴露出来，无组织、无纪律，很难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个人再勇猛，再无畏，又哪抵挡得住准备充分的新柳军？尤其在没有战马的情况下，这些胡人的反抗极为有限。
战斗几乎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片刻功夫，这些胡人便被杀的尸横遍地。
徐二虎和吴鸿迅速分成两路，一路清剿各营胡人，一路径直杀奔马厩。
阿会那从睡梦中惊醒，昨晚喝的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本能的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儿，只是一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时，他的护卫闯了进来，急切说道：“将军，不好了，有很多敌人正向我们营地冲过来。”
阿会那简直不敢相信，他和哈尔巴拉的营地前后左右都有高开道的人，敌人从哪冒出来的？难道高开道造反了？
护卫顾不得失礼，上前喊道：“将军，敌人马上就来啦！”
“啊？”阿会那彻底清醒过来，忙道：“快，集合人，去马厩！”
不管敌人是谁，这些草原胡人的本能就是寻找战马，战马是他们的伙伴，也是他们上阵厮杀的勇气和底气。
苍凉的号角声从奚族营地中响起，奚族将士连滚带爬，纷纷向阿会那营帐靠拢，徐二虎带着人在身后紧追不放。
追着追着，却见前方胡人越聚越多，徐二虎手举狼牙棒，大喝道：“走！”
新柳军迅速停止追击，在徐二虎的带领下，往马厩方向与吴鸿汇合。
哈尔巴拉的遭遇和阿会那差不多，好不容易集合了队伍，也向马厩冲了过去。
可是，一切都晚了。
马厩附近，徐二虎、吴鸿正严阵以待。
见胡人冲了上来，徐二虎高喝道：“放！”
顿时，密集的箭矢如雨般落向毫无阵形、杂乱无序的胡人。
连盾牌都没有的胡人立时便有上百人中箭受伤。
草原胡人本就勇猛彪悍，现在听着新柳军背后马厩里不住的传来战马的嘶鸣声，让他们完全失去了理智，一个个红了眼睛，不管不顾的向新柳军冲去。
徐二虎一声令下。
新柳军的长枪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迎了上去，“噗噗噗”的长枪入肉声此起彼伏，胡人成片成片的倒下，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第四百五十四章 克敌制胜
即便如此，这些草原的胡人也没有退缩，依旧勇猛的向新柳军发起一次次的进攻。
然而，新柳军的阵形非常严谨，长枪阵两侧是刀盾兵，后面是弓箭手，攻守兼备、远近相合，草原的胡人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阿会那和哈尔巴拉等将领看着草原的勇士成片成片的倒下，目眦欲裂，嘴里唔里哇啦的喊个不停。
中原人的兵法、阵形他们都知道，作为贵族，甚至还接触过兵法、战法类的书籍，但那上面之乎者也如同天书一般，脑袋看的都快爆炸了，也还是看不懂。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也就两刻左右，草原的胡人终于崩溃了！
热血逐渐在冷却，冲锋的脚步也逐渐变得迟疑。
这时，阿会那和哈尔巴拉的身后，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和喊杀声。
两人惊骇的转头望过去，更多的新柳军已将他们团团包围。
刘典一声令下，残酷的屠杀开始了！
恐惧，是人的本性，是大脑中的一种自然的、本能的反应，它由产生压力的刺激开始，到身体释放出多种化学物质结束，这个过程的长短和最终结果，根据每个人意志力的不同，表现也不尽相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恐惧，是人避免不了、也无法彻底控制的。
有的胡人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有的胡人本能的扔掉武器，跪地投降。
新柳军没有丝毫收手的意思，来之前，萧正就曾下令，草原胡人一个不留！
就目前的形势来说，新柳军占据渔阳后，与奚族、契丹议和是最好的选择，但和这些草原胡人议和的前提是要打怕他们，打服他们！
怎么打怕他们？是正面战场击败他们，他们才会服气！
这种偷营的方式他们是不会服气的，只会让他们觉得不不甘，坚定他们报复的决心，放回去也是后患无穷。
而且，眼前的局面想要收手也不可能，已经杀红了眼的新柳军，都觉得死了的胡人才是好的胡人！无论是站着，还是跪着，也无论你放不放下武器，新柳军各个方阵全部横推！
地上横尸相枕，流血成渠，新柳军将士的战靴都被浸湿了，夜风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阿会那和阿尔巴拉贵族的高傲、尊严逐渐被恐惧侵蚀，直至彻底消失，在他们喊出投降的那一刻，整个草原胡人彻底崩溃，甚至不少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然而，新柳军前进的步伐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依旧那么铿锵有力，林立的长枪依旧毫不留情的掠夺着每一条生命。
半个时辰过去，喊杀声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新柳军各部顺利合围。
包括阿会那和哈尔巴拉在内，一万五千余草原胡人全军覆没。
短暂的沉静过后，刘典手举横刀，放声大吼，“新柳军，万胜！”
“新柳军，万胜！”
......
怒吼声声，划破夜空，响彻天地。
苏定方身边的张金树（注）觉得嘴里有些发干，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吐沫。
张金树，高开道手下最重要的将领之一，也是此次来涿郡大军中官职仅次于高开道的第二号人物。
营地乱起之时，张金树和一干将领迅速汇集至高开道的营帐，可是传来的消息却让这些人大惊失色，高开道死了！罗艺和萧正联手了！
对他们来说，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有人想跑，有人想为王爷报仇，还有的想去找阿会那和哈尔巴拉...一群人惶惶不安，吵作一团。
越聚越多的士兵们茫然不知所措。
刘典一行举着高开道的首级来到他们面前的时候，这些人就像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咙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
刘典迈步上前，喊道：“投降者，免死，反抗者，杀无赦！”
张金树没有丝毫犹豫，率先放弃了反抗！
两年前，高开道借助罗艺遣使奏请归降唐朝，李渊下诏任命他为蔚州总管、上柱国，封为北平郡王，赐姓李氏。这让包括张金树在内的文臣武将非常高兴，从隋末开始，他们为了家人、为了自己能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可谓是九死一生，如今归唐，也算是走上了正途。
然而，随着萧正的崛起，随着李唐的屡次败北，高开道的野心重新被点燃。
张金树等人对此深为不安，他们从来不认为高开道有能力逐鹿中原，更不认为凭着渔阳和北平就能和李渊、萧正相抗衡，本身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哪怕有奚族和契丹的相助，也不可能成事，野心和实力完全不能匹配，最终必然是害人害己。
梁师都有突厥相助，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刘武周有突厥相助，最终灰飞烟灭，这是摆在眼前活生生的例子。
今年年初，唐军在江淮大败的消息传来，高开道再次和罗艺决裂，重新自立。
张金树等人以为高开道叛唐是要投奔萧正，却没想到他野心勃勃，想和李渊、萧正一争天下！
这让张金树等人大为恼火，这完全就是自寻死路！
萧正登基后，大举北上，刘黑闼一触即溃，新柳军势如破竹，不仅彻底扫平河北，甚至连河东也占了大半。
这种形势下，高开道居然出兵了，而且还想来个黄雀在后，张金树等人认为高开道被野心蒙蔽了双眼，完全看不清形势，萧正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想要当黄雀，有那份实力吗？
好几次，张金树都想脱离高开道，怎奈一家老小都在渔阳，想走也难以脱身。
现在高开道死了，张金树竟有一种解脱的感觉，这混账总算不再连累大家了。
随着张金树的投降，其他将领和士兵也纷纷放弃了抵抗。
整个过程出奇的顺利，刘典派人将高开道手下这些人控制起来，随后便和苏定方率部前往阿会那和哈尔巴拉的营地，张金树主动请求带路，刘典为稳定这些降将的情绪，不仅没有拒绝，反而十分热情。
奚族和契丹骑兵的全军覆没让张金树庆幸不已，反抗，绝对是死路一条。
新柳军大获全胜，刘典派人向萧正报捷。
注：历史上，高开道遭部将张金树反叛，兵败自杀。
第四百五十五章 降将进言
萧正得到禀报不由喜出望外，立刻将此捷报通告全军，整个新柳军营寨顿时一片欢呼。
一场大胜，萧正并未得意忘形，立刻传令给埋伏在笼火城西门附近的李栓柱，让其立刻率部回营。
同时，萧正又派綦景曜带着传令兵去高开道的营寨，传令让徐二虎、吴鸿、苏定方带着张金树立刻回营。
打扫战场，收拢俘虏，救治伤员，清点缴获物资之事全部交给刘典负责。
李栓柱接令后也没多想，战事顺利结束，罗艺即便想偷袭也没了机会。
徐二虎三人却有些不解，陛下匆匆召见，而且还派了綦景曜过来，难道有新的军情？
张金树也是忐忑不已，萧正怎么会指名要见他，而且还如此急迫？
徐二虎三人不敢怠慢，立刻带着张金树返回新柳军营寨。
路上询问綦景曜，綦景曜也不清楚。
到营寨门口，却见萧正正亲自迎候几人。
徐二虎浑身血迹斑斑，抢步上前道：“怎敢劳陛下亲迎，臣等万死！”
萧正打量众人，问道：“可有受伤？”
三人摇头，“劳陛下挂怀，臣等一切安好。”
萧正点了点头，看向张金树，道：“这便是张金树张将军？”
张金树急忙上前施礼，“罪臣张金树叩见陛下！”
萧正托住张金树胳膊，“张将军哪里话，朕还要多谢你能够深明大义，顾全大局呢！”
“罪臣不敢！”
萧正拍了拍张金树胳膊，道，“此地非讲话之所，咱们到里面叙话。”
侍卫头前引路，几人进了营寨，来到萧正营帐。
进帐后，萧正让几人落座。
张金树本来忐忑不安，却见萧正平易近人，言辞和蔼，这才放下心来。
萧正道：“匆匆叫诸位回来，是有件比较紧急的事要商议一下。”
“突袭高开道，过程很顺利，罗艺也将撤离涿郡，但接下来，我们就要面对奚族、契丹，甚至突厥，此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李栓柱、徐二虎几人闻言立刻正襟危坐，先前大胜的兴奋一扫而空。
张金树亦是全神贯注的听着萧正说话。
萧正指了指墙上地图，说道：“北方抵御草原部落大致有三处要塞，其一，协阳关，目前在我们手里，朕就不必赘言了。”
张金树闻言一愣，协阳关不是在高开道手里吗？什么时候被新柳军占了？
萧正笑了笑，从几案上抽出一封奏报递给张金树，“张将军一看便知。”
张金树双手接过，满是疑惑的打开奏报，匆匆扫过几眼，心中暗自震惊，这萧正好生厉害，原来协阳关几天前就被新柳军夺了！
萧正看了看张金树的脸色，心里比较满意这封奏报的效果，新附之将，除了赏赐之外，也需要一些震慑，方能放心用之。
张金树双手递还给萧正，道：“陛下运筹帷幄，臣万分敬佩！”
萧正摆了摆手，“是将士们不畏艰险，不畏生死换来的胜利，朕怎敢居功。”
顿了下，萧正说道，“诸位，除协阳关，还有两个点，一为蓟县西北方向，昌平附近的居庸关，此关为“天下九塞”之一，是涿郡北部的重要门户。”
“其二，是安乐郡的密云。密云是涿郡北部山地与南部平原交接地，是东北一带草原部落和突厥南下的重要通道。”
萧正环视众人，道：“我们必须在奚族和契丹反应过来之前，抢先占据这两处要塞。”
“第一，为防止罗艺暗中将此地战事通报给奚族和契丹，稍后，由李栓柱亲自挑选二百斥候，连夜北上，务必封锁由蓟县至居庸关和密云的要道。”
李栓柱闻言起身施礼，“臣遵旨！”
萧正说道：“栓柱大哥，北上需要过桑干水，我已命人紧急打造了数十木筏，可派人带着这些木筏随斥候一同北上。”
“是！”李栓柱应诺。
萧正又道：“第二，明日午时之前，李栓柱、苏定方率一万骑兵先行赶往居庸关。”
说着，萧正转首看向张金树，“张将军，劳你随李、苏二位将军一同前往，劝降之事，朕就交给你了！”
“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张金树起身施礼，“不过陛下，臣有个建议。”
“张将军，你对居庸关甚为熟悉，有何建议但讲无妨。”
“陛下，居庸关位置极为重要，尤其是对罗艺的涿郡，进可攻退可守，所以高开道一直都非常重视，那里的守将名叫曾千，是高开道的妻舅，对高开道一直都是忠心耿耿，所以，臣以为对上此人，还要用些手段。”
萧正闻言伸了伸手，示意张金树继续。
张金树施了一礼，接着说道：“陛下，居庸关的副将名叫苏昶，他有个亲弟弟叫苏勇，此人刚刚成为陛下的俘虏！”
“哦？”萧正眼前一亮，“张将军的意思是用苏勇去劝降苏昶？”
“正是，陛下，臣建议令苏勇给其兄苏昶写信，让其先控制住曾千，而后我们里应外合，方能一战而定！”
“好好好！”萧正大喜，转出帅案来到张金树近前，“张将军，你可是帮了朕的大忙！”
张金树忙道：“陛下言重了，此乃臣分内之事。”
“张将军，对我军夺取密云可有建议？”
“陛下，密云需要注意的只有一点，就是一些奚族和契丹贵族子弟，他们贪图玩乐常年在城中厮混，而为了保护这些贵族子弟的安全，至少有一千多护卫随行。”
“所以，臣建议，我军可以身穿高开道士兵的衣甲，打着高开道的旗帜，由臣诈开城门后，再迅速封城！”
萧正一拍巴掌，“好！”
“张将军，此事成与不成，朕都会记得你的大功，必有重赏！”
张金树急忙单膝跪地，“陛下仁德布于天下，威名传于四方，臣仰慕久矣，今日能追随陛下，已是万世之福，区区数言，何敢言功，为陛下大业，臣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萧正上前扶起张金树，道：“张爱卿言重了，朕不要你粉身碎骨，朕要你和诸将都好好活着，他日，朕与你们共享太平盛世！”
第四百五十六章 君臣同心
张金树颇为感慨，萧正的修养、气度着实让人心生敬佩，相处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一般，倍觉舒畅，与之前在高开道那里的如履薄冰完全是是天差地别的感受。
除此之外，张金树最大的感觉就是心安，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以前，他们平时谈论起来，大多都是别人打过来了怎么办，奚族或者契丹不帮忙了怎么办，现在却是完全相反，是在商议怎么打别人！
这种截然不同的境况，就是实力差异的最直观的体现！
萧正又道：“张爱卿，你三人取下居庸关后莫要耽搁，留三千人马戍守，然后便率部直奔密云。”
张金树、李栓柱、苏定方齐道：“臣等遵旨！”
萧正转首说道：“二虎大哥，你和吴鸿尽快从缴获的战马中选出五千匹，然后从刘典麾下挑选五千步卒，汇同剩余骑兵，于后天启程赶往居庸关，到那里后，要尽快做好御敌准备，万万不可迁延。”
“请陛下放心，臣必尽心竭力，确保居庸关万无一失！”
“好！”萧正点了点头，挥笔写了诏令递给张金树，“张爱卿，你现在就去找苏勇，然后带他来见朕。”
“是！”张金树应诺。
“栓柱大哥，你们也去准备吧。”
李栓柱、徐二虎和苏定义施礼退出营帐。
张金树匆匆返回高开道营寨，找到刘典后出示了萧正的诏令。
刘典确认无误，亲自将苏勇从临时的俘虏营提了出来。
张金树上前将苏勇绑绳解开，道：“贤弟这边来，愚兄有话对你讲。”
苏勇心情很复杂，早年和兄长追随格谦，格谦死后又追随高开道，这几年来，高开道待他和自家兄长一直都不错，虽然谈不上什么位高权重，但在渔阳也算是一呼百应。
岂料高开道稀里糊涂就死了，自己也成了俘虏，虽说新柳军除了在河东那次再无屠杀俘虏的例子，但命运终究掌握在别人手里，这种滋味着实有些不好受。
当时看着高开道血淋淋的首级，也想拼死为其报仇，可最后还是没有不顾一切的勇气。
正在苏勇胡思乱想之际，突然被提了出来，还没弄清原委，便被张金树解开绑绳，拉到了一边。
苏勇和张金树交情算是不错，毕竟都在高开道手下混饭吃，但却不知张金树找他所为何事。
不过，见张金树居然能把他从战俘营里提出来，还能松绑，显然是已经投靠了新柳军，甚至得到了重用。
苏勇心里有嫉妒、有不屑、也有羡慕。
萧正的名声，新柳军的实力，卫朝百姓的安居乐业，谁不心生羡慕？
日常谈论起来，不说别人，就说綦公顺、臧君相这些人，当初不都和他们一样，也都在乱世中挣扎求存，可就因为跟对人了，立时就飞黄腾达。
现在又轮到张金树了，看来离飞黄腾达也不远了。
张金树拉着苏勇来到僻静处，道：“贤弟，愚兄问你句话，可否据实相告？”
苏勇迅速将各种杂念赶出脑子，暗自盘算着，张金树来找自己，一定是因为自己有用，用在何处？不难猜测，一定是为了居庸关！苏勇心里顿时振奋起来，这可是自己最好的机会了！
面上丝毫不露，苏勇诚恳的说道：“张兄，有何话尽管问，弟一定知无不言。”
“好，愚兄问你，是否愿意加入新柳军？”
苏勇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张兄，不瞒你说，不仅我想，我家兄长想，咱们军中很多人都想！”
“綦公顺、臧君相、沈觅敌、卢公暹这些不都是和咱们一样，是义军出身吗？现在呢？张兄，谁不羡慕？”
“张兄，说心里话，小弟并非忘恩负义之辈，尤其王爷尸骨未寒，小弟更不该在这个时候说三道四，可是在小弟看来，如今这天下，跟着新柳军，跟着卫王陛下，咱们才有前途！”
张金树闻言兴奋的一拍苏勇肩膀，“贤弟，你这话可是说到哥哥心坎里去了，咱拼死拼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有个好前程，为了家人能有好日子嘛！”
苏勇点头道：“是啊，打打杀杀十几年，到头来一切成空，谁能甘心呢！”
话锋一转，苏勇道，“张兄，小弟知道你为何而来，没说的，小弟愿助卫王陛下攻取居庸关！”
“太好了！”张金树拉着苏勇道，“贤弟随我来，陛下要亲自见你！”
苏勇按捺住兴奋和激动，随张金树一同来到新柳军营寨。
到萧正营帐外，侍卫一见张金树返回，急忙回帐禀报。
萧正闻听张金树带人回来了，急忙出帐相迎。
曹孟德赤脚迎许攸，萧正的礼贤下士亦不遑多让。
张金树抢步上前，施礼道：“臣张金树见过陛下！”
“爱卿免礼。”
说着，萧正目光看向苏勇，“这位便是苏勇苏将军？”
苏勇立刻单膝着地，“罪臣苏勇见过陛下！”
“苏将军哪里话，你我初识，何来罪臣一说？”萧正扶起苏勇，“苏将军，咱们帐内叙话。”
“谢陛下！”
进了大帐，萧正让二人落座。
苏勇推辞一番，萧正坚持，苏勇只好坐下半个屁股。
萧正笑道：“苏将军，你这般坐还不如站着舒服，朕这里没那么多虚礼，安坐便是！”
苏勇脸一红，他没想到萧正会如此直接和风趣，完全没把他当做俘虏，就像对待旧识一般。
萧正正色道：“张将军、苏将军，前路多艰，你我君臣当携手而行才是，正如越绝书中所云，君臣同心，其利断金！”
张金树、苏勇忙起身施礼，“承蒙陛下不弃，臣愿为陛下効犬马之劳！”
“两位爱卿快请平身。”
两人落座。
萧正道：“苏爱卿可知朕欲取居庸关？”
苏勇说道：“回陛下，来此路上，张将军已将此事告知微臣，臣愿为陛下分忧！”
“好！”萧正兴奋的一拍几案，“有苏爱卿相助，朕取居庸关易如反掌尔！”
“臣只是略尽绵薄之力，怎敢当陛下如此器重，臣惭愧！”
“爱卿不必过谦！”萧正笑道，“苏爱卿，不知此事当如何操作？”
第四百五十七章 率部北上
苏勇说道：“陛下，家兄亦仰慕陛下久矣，臣可以手书一封，家兄见到书信后，定会协助张将军控制曾千，只要控制了曾千，居庸关必将不攻自破。”
萧正皱眉想了想，道：“苏爱卿，朕以为书信传递多有不便，况且，朕听闻曾千为人谨慎老练，张将军私下去见令兄，一旦被其察觉，必生波折，可否由你亲自进入居庸关去见令兄？”
张金树、苏勇闻言不由一愣。
两人都没想到，这才刚刚归附，萧正便会如此信任他们，而且还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一旦这二人此时是假意周旋，入了居庸关岂不是纵虎归山？甚至可能会和曾千、苏昶反过来算计李栓柱和苏定方。
但萧正却有着自己的考虑，就即便不让苏勇入居庸关，事情就会万无一失吗？当然不是，苏昶、苏勇是亲兄弟，两人之间必然熟络无比，书信上一个毫不起眼的暗示就能轻松传递消息，这能防的了吗？
张金树也一样，若真存有贰心，拿着苏勇的书信直接去找曾千，这如何控制的了？
既如此，还莫不如磊落一些，大度一些。
萧正的这份信任让张金树、苏勇深受感动，二人起身施礼，“谢陛下信任，臣等必将尽心尽力，以报陛下厚恩！”
萧正起身转出帅案，上前扶起二人，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自然相信两位爱卿，这居庸关之事，就托付给二位了！”
“臣等必不负陛下重托！”
“好！”萧正道了声好，回身写了诏令递给苏勇，“苏爱卿，控制住曾千后，可将向其出示此诏令，只要他能配合你们行事，朕将不吝封赏。”
“若其执迷不悟，也告诉他，罪不及家人，待朕取下渔阳，既不会为难他的家眷，也不会为难高开道的家眷，以妇孺相迫，朕不屑为之。但是他和所有负隅顽抗者，朕必将严惩不贷！”
苏勇双手接过诏令，道：“臣遵旨！”
“去吧，行动细节你二人和李栓柱他们好生商议，就不必禀报朕了。”
这种事情再怎么商量，到时也要随机应变，萧正不想过多干涉，以免二人束手束脚。
“臣等告退。”
二人走后，萧正顿觉一阵疲惫，抬手揉了揉眉心，“景曜，什么时辰了？”
綦景曜道：“陛下，都快五更天了，该就寝了。”
萧正点了点头，简单洗漱后，回了寝帐倒头便睡。
睡了也就两个时辰，卯时刚过，温彦博前来求见。
侍卫犹豫再三，怕耽误大事，还是将萧正叫醒。萧正不仅没怪罪侍卫，反而出言鼓励了一番。
他正要派人去笼火城，没想到温彦博来了，却是省了不少事。
其实温彦博本不想来，既然萧正已经允诺，直接离开便是，但罗艺不放心，就怕萧正出尔反尔，非要温彦博来探探虚实。
萧正知晓其来意，简单寒暄后，便答应派传令兵拿着诏令随温彦博去笼火城，让传令兵带着他们走水路去雍奴与罗寿、薛万均汇合。
做大事不能有妇人之仁，甚至在某种情况下可以不择手段，但却不能太没底线，若是现在翻脸，却是有些下作了。
而且，真若翻脸，罗艺拼死守着桑干水，然后回头联合奚族和契丹，也会给新柳军造成相当大的麻烦。
既如此，还不如信守承诺，各得其利。
温彦博大喜，再三道谢。
萧正提出新柳军欲过桑干水，劳温彦博前往笼火城南，知会水道上的唐军。
温彦博不好拒绝，当即应允。
萧正便派苏定方率两千骑兵随温彦博前往桑干水岸边。
河道船只上的唐军见温彦博后面跟着大批高开道的将士，颇为疑惑，高开道营寨昨夜不是被新柳军攻破了吗？这些将士是逃出来的？要过河回渔阳？
可待到了近前，唐军将领大吃一惊，这哪是高开道的将士，这不是苏定方吗？打从窦建德那会儿就和苏定方交过手，这断然不会认错的？
温彦博叫过将领，低声说了几句。
唐军将领瞠目结舌，随后便愣愣的点了点头。
苏定方借调了大小渔船近百艘，安排士卒过河。
温彦博返回笼火城，将事情告知罗艺。
罗艺颇有些心烦意乱，对高开道，他一直是恨之入骨，可昨晚亲眼见到他惨死，却并未觉着畅快和欣喜，反而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哀，也对萧正更为警惕。
能逐鹿天下的人，都是心狠手辣的，说的再好听，也是说翻脸就翻脸。
温彦博将面见萧正之事禀报罗艺，罗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得知新柳军要过桑干水，罗艺便猜到萧正这是要北上抢占居庸关，心里羡慕有之，嫉妒有之，最后却也只能喟然一叹，吩咐手下准备撤离涿郡。
笼火城外桑干水岸边，新柳军骑兵已经渡河完毕。
李栓柱、苏定方、张金树和苏勇四人率部直奔居庸关。
行出六七十里，迎头碰上从昌平返回蓟县的唐军，唐军将领昨夜便收到了罗艺弃守昌平、弃守涿郡的命令，但却不知其中缘由，也不知离开涿郡后要去哪。
眼下见到这上万打着高开道旗帜的骑兵，还以为罗艺是把昌平让给了高开道，心中甚为疑惑，但却不敢上前阻拦，甚至还下令队伍绕小路避过这气势汹汹的铁骑。
李栓柱几人得闻斥候禀报，并不理会，一路疾行，直到傍晚行至昌平附近，才下令安营扎寨。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新柳军将士饱餐后启程绕过昌平。
午时前后，距离居庸关三十里，队伍才停止前进。
李栓柱、苏定方率部在此休整，张金树、苏勇各带十名亲兵前往居庸关。
昨夜离开萧正营帐，两人也没休息，直接返回俘虏营，从原来的亲兵中，各自挑选了十名最可靠、最信任的随他们一同来了居庸关。
或许是做贼心虚，这一路上，张金树、苏勇反复叮嘱这些亲兵，千万小心，千万不能露出丝毫马脚，这二十亲兵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却谁也不敢有丝毫不耐，每次都认真聆听，一再保证。
第四百五十八章 兄弟重逢
一行人很快来到居庸关前。
守城将士远远见到来人，哪怕看衣甲是自己人，依旧提高了警惕。
离近了认出是张金树和苏勇，头目立刻派人回禀曾千。
哪怕认识，在没有主将允许的情况下，头目也不敢私自开城。
头目喊道：“可是张将军、苏将军？”
张金树勒住坐骑，道：“正是本将军，速去禀报曾将军。”
头目来到垛口处，抱拳道：“卑职已派人去了，烦请二位将军稍候。”
张金树等人下了马，一边活动手脚，一边等候。
不片刻，曾千来到城头，向远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才下令开城，他自己也下了城头。
张金树等人重新上马，进了居庸关。
见曾千正在城门处，张金树、苏勇立刻下马，上前施礼道：“卑职见过曾将军。”
曾千道：“二位免礼，一路辛苦，快里面请。”
随着曾千，众人来到居庸关内军营。
将二人让到议事厅。
落座后，曾千问道：“不知二位来此所为何事？”
张金树道：“新柳军水军已突破雍奴封锁，而后兵分两路，一路沿桑干水逼近笼火城，一路进入潞水，虽然王爷猜测新柳军是要从背后袭击蓟县，但为防万一，特派我二人回渔阳征调船只，做好御敌准备。”
曾千略有忧色，“张兄，前方战事如何？”
“不容乐观。”张金树摇了摇头，“新柳军装备精良，士卒又颇为强悍，加上有水军相助，罗艺处处被动，以某看来，涿郡怕是难保。”
“唉！”曾千叹了口气，“是啊，小小的涿郡，如何能挡住萧正的虎狼之师，但不知王爷如何打算？还要倾力相助罗艺吗？”
“唉！”张金树闻言也谈了口其，道，“王爷现在也是左右为难，阿会那和哈尔巴拉打算驱赶百姓攻打萧正营寨。”
“驱赶百姓？”曾千脸色复杂，摇了摇头，“此绝非良策！”
张金树颔首，“不错，王爷对此也不是很赞成，驱赶百姓攻营，即便萧正暂退一时，也改变不了涿郡大局，但是曾将军，你也知道阿会那和哈尔巴拉的脾气，哪是王爷能阻止的。”
曾千面色阴郁的点了点头，他们常和那些草原胡人打交道，自然知道他们的嚣张跋扈。
说实话，提起这事儿，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前隋，那个时候，莫说小小的奚族和契丹，就是强大的突厥也得俯首称臣，哪个敢捋大隋的虎须？！
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却已是天差地别，实在让人惋惜。
说话间，苏昶走了进来。
众人起身。
曾千笑道：“苏兄这是惦记苏勇贤弟了！”
苏昶一抱拳，“曾兄见笑了。”
“圣人云，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何来见笑？”曾千转首说道，“两位一路辛苦，就先下去好生歇息，稍候咱们再谈。”
张金树起身，由护卫士兵领着下去歇息。
苏昶则带着苏勇回了自己营房。
一进屋，苏昶便道：“二弟，前方战事如何？你们这是要回渔阳吗？”
苏勇使了个眼色。
苏昶不明所以，但还是挥手让亲兵先下去。
苏勇又推门左右看了看，才返回屋内。
苏昶疑惑道：“二弟，怎么了？”
苏勇来到苏昶近前，在其耳边低声讲述事情原委。
只听了几句，苏昶便惊叫出声，“什么？王爷他...”
苏勇吓了一跳，急忙捂住苏昶的嘴，“兄长莫要声张！”
苏昶慢慢推掉苏勇的胳膊，坐在那里傻了一般，嘴里喃喃着也不知说些什么，这消息对他来说太突然了，若非苏勇是他亲弟弟，他是绝不会相信的。
过了好一会儿，苏昶才渐渐清醒过来，低声道：“你和张金树都投了萧正？来此是要取居庸关？”
“兄长，不投萧正，投谁？”苏勇说了一句，接着将事情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
苏昶点了点头，是啊，不投萧正投谁？
苏勇低声道：“兄长，咱们别无选择，我不想死，我舍不得一家老小。”
苏昶长长吐出口气，道：“你们打算怎么取居庸关？”
苏勇一喜，低声将计划说与苏昶。
苏昶听完，皱着眉在屋内来回踱步，最后一咬牙，道：“好吧，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苏勇大喜，兴奋道：“太好了，我就知道兄长你不会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苏昶叹了口气，“事成之后，能否留下曾千性命？为兄和他多年袍泽，又一同戍守居庸关，实在不忍见其命丧于此。”
“兄长放心，来之前陛下有过交代，只要曾千识时务，不会为难他，若其能配合行事，还会有封赏。”
苏昶犹豫了下，道：“如果曾千拒不投降呢？”
“那就没办法了，如果他自己执迷不悟，谁能救的了？”苏勇说道，“不过，陛下特意交代过，无论如何，不会为难曾千和高开道的家眷。”
苏昶闻言不由说道：“人言萧正有君子之风，果然不假。”
苏勇知道自家兄长和高开道交情不错，一时难以转过弯来，也就没去纠正兄长对陛下直呼姓名的失礼。
兄弟俩又低声商议了行动细节，苏昶便吩咐亲兵准备宴席，又派人知会了曾千和张金树。
至酉时左右，曾千、张金树相伴而来。
曾千指了指桌上丰盛的菜肴，笑着对张金树说道：“张兄，你我可是借了苏勇贤弟的光喽！”
苏昶指着曾千笑道：“曾兄不厚道，前两日小弟还曾请你喝酒，怎转头就来污蔑人！”
曾千大笑，率先入座。
众人也相继入席。
曾千道：“张兄、苏勇贤弟一路辛苦，怎能没有酒呢？”
苏昶说道：“曾兄，他二人明日还要赶路，小弟怕耽误了王爷大事。”
曾千摆手，“又不多饮，小酌几杯耽误得甚么。”
见曾千坚持，苏昶只好命人送上酒来。
几人谈谈说说，两刻过去，苏昶挥手让亲兵下去。
曾千疑惑道：“苏兄，你这是？”
未等苏昶回话，就见张金树脸色大变，苏勇拍了拍他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
第四百五十九章 顺说曾千
苏昶叹了口气，道：“曾兄，有件大事，小弟觉得还是要先告诉你。”
曾千隐隐觉得有些不妙，犹豫着问道：“什么大事？”
“王爷，殁了！”
“什么？你说什么？”曾千以为自己听错了，连续催问。
“曾兄，王爷殁了！”苏昶提高了声音。
“不可能，胡说八道！”曾千霍然起身，手指苏昶喝道，“姓苏的，你如此妄言，是何居心！”
苏勇起身道：“曾将军，王爷确实殁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又怎会妄言。”
曾千渐渐镇定下来，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着，“你...你们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金树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曾千听完，如同傻了一般，呆呆的坐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苏昶说道：“曾将军，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曾千擦了擦眼泪，道：“诸位，在没亲眼确认之前，我是不会相信的。”
苏勇起身出了屋子，回来后手上多了个皮囊，解开后从里面掏出了玉佩、发簪、短刀、玉带、佩韘（扳指）。
这些本来是为密云的将领准备的，现在都被苏勇拿了出来，而每拿出一样，曾千的心便沉一分，最后见到还带着血迹的玉带和佩韘，心也彻底沉入谷底。
曾千伸手想要拿过来再确认一下，伸到一半却变成了拳头捶在了桌子上，不用确认了，每一样他都认得，尤其那短刀，还是契丹首领大贺咄罗赠给高开道的，高开道非常喜欢，经常拿出来把玩。
喘了几口粗气，曾千咬牙切齿，“诸位，杀王爷者，两个凶手，罗艺、萧正，我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沉默了下，张金树说道：“曾将军，张某已经投了新柳军，现在是卫王陛下的臣子。”
“你...你说什么？”曾千眼里布满血丝，表情有些狰狞，“姓张的，你再说一遍！”
“啪！”张金树一拍桌子，起身道，“我说，张某已经投了新柳军，你待如何？”
曾千目眦欲裂，“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某岂能容你！”
说着，曾千转身寻找佩刀。
苏昶喝道：“曾兄，冷静！”
“冷静？”曾千停住身形，“这个时候你叫我冷静？哦...我知道了，你们都投了萧正了！”
“哈哈，真是世态炎凉啊，王爷尸骨未寒，你们却...却只顾自己的前程，真是一帮绝情寡义之徒！”
见曾千有些癫狂，张金树反而冷静了下来，道：“曾兄，可否先坐下，咱们好好说说话？”
“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不就是想要某献出居庸关吗？我告诉你们，休想！”
见曾千如此胡搅蛮缠，苏勇有些生气，道：“曾将军，若非我家兄长顾念着和你的袍泽之情，你以为我们会在这里和你说话？”
“王爷没了，你以为就你难过？就你伤心？可那不是私仇，是争天下！当初，格谦大哥没了，你怎么不去找王世充报仇？没有格谦大哥，你以为我们会有今天？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一次为他报仇的事？你的义气呢？你的胆量呢？”
“你...”曾千被苏勇噎的说不出话来。
苏勇又道：“曾将军，你想为王爷报仇，好，你来告诉我怎么报仇？罗艺已经走了，新柳军水军很快就会顺着桑干水进入渔阳和安乐，居庸关腹背受敌，哦不对，协阳关也已经被新柳军占了，居庸关三面受敌，你告诉我怎么守？别说你想借助那帮胡人，他们什么德行你比谁都清楚！”
“算了算了，二弟你先坐下。”苏昶拉了拉苏勇。转首对曾千说道：“曾兄，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要和新柳军打，无异于以卵击石，尤其居庸关，王爷与罗艺联手后，此地守军只剩下三千，咱们怎么和人家打？”
“曾兄，我承认，这件事上小弟我胆怯了！可这并不是我苏某人贪生怕死，刀头舐血十几年，咱们的命，不值钱，可是曾兄，咱们还有一家老小啊，他们怎么办？”
“下面的弟兄们呢？跟了咱们几年甚至十几年，你忍心让他们白白去送死吗？”
曾千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反驳，最后问道：“协阳关也丢了？”
张金树点了点头，“早就丢了，王爷前脚刚走，协阳关就被偷了，张旬他们也都投了新柳军了。”
“唉！”曾千被苏勇一顿狂喷，也冷静下来了，一旦王爷陨殁的消息传开，结果只有一个，树倒猢狲散，明知是死，谁还会飞蛾扑火？
苏昶说道：“曾兄，无论如何，小弟不想投奔奚族和契丹，那些草原胡人信不得！”
曾千也明白这个道理，闻言不由微微点了点头。
苏昶起身道：“曾兄，你先在这里委屈下，小弟去把新柳军迎进来，到时你可千万别再犯糊涂！”
“新柳军来了？”曾千一惊。
苏昶点了点头，“就在城外不远，曾兄，先前我问过舍弟了，萧正特意交代，绝不会为难你和王爷的家人。”
“而且，还特别交代，哪怕...哪怕曾兄你执迷不悟，也只会追究你一人，不会牵连妇孺。曾兄，萧正和王爷之间不存在私仇，人家能这么做，已经够仁义的了。”
“而且，这事要真说起来，我们要恨的也应该是罗艺，王爷是去帮他的，他却暗中出卖了王爷，他才是罪魁祸首！”
“不错！”曾千一拍桌子，“王爷就即便战败也能安然回到渔阳，彼时是投奔胡人，还是投靠萧正，怎么也能保得住性命，若非罗艺这个无耻之徒出卖了王爷，王爷又怎会惨死在笼火城！”
“唉！”苏昶不想再纠缠下去，能不能想明白，怎么选择，最终还要看曾千自己。
不过，苏昶还是顾念着往日的情义，再次嘱咐道：“曾兄，待会儿新柳军来了，千万不要犯浑！”
说着，苏昶带着苏勇离开屋子，交代了营房门口亲兵几句，兄弟二人便来到城头。
苏昶下令打开城门，苏勇纵马而出。
三十里地，不到半个时辰，苏勇来到新柳军临时营地。
见到李栓柱和苏定方后，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
二人立刻下令奔赴居庸关。
第四百六十章 兵进居庸关
上万骑兵打着火把，黑夜里宛如一条火龙，迅速向居庸关逼近。
待得六七里远，轰鸣的马蹄声引起了居庸关上士兵的注意，一个个顿时脸色大变，头目指着远处的火龙，高呼道：“苏将军，有情况！”
苏昶面不改色，沉声道：“不用慌，自己人。”
虽然苏昶如此说，但头目和一众士兵依旧有些惊疑不定，这个时候，在居庸关出现这么多骑兵，事情显然不简单，但作为居庸关二号人物的苏昶不说，这些人也不敢多问。
很快，新柳军骑兵来至居庸关前。
苏昶对此处头目说道：“吩咐下去，所有人等莫要妄动，违令者，斩！”
头目一见苏昶脸色极为严肃，心头一凛，忙道：“卑职遵命！”
当兵的看似粗鲁，其实一个个都精明的很，虽然夜晚视线不好，虽然城下那些骑兵也都穿着和他们一样的盔甲，但却不难发现，他们都是生面孔，而且在气势上，也和他们以往见过的己方骑兵迥然不同！
再加上苏勇出城，这些守城士兵已经确定，来的这些骑兵绝不是自己人！
既然不是自己人，看样貌也不是胡人，那会是谁？罗艺现在自身难保，哪还会派兵来居庸关，答案很明显，来的是新柳军！
新柳军又为何来此，王爷、曾将军现在情况如何，就不是他们操心的事了，这些士兵们互相看了看，一个个心照不宣：渔阳，怕是要变天了。
苏昶没时间去考虑这些士兵如何想，吩咐了一句后，便迅速下了城头，让下面的士兵打开城门。
士兵自然不敢违抗命令，迅速打开城门，苏勇和李栓柱、苏定方率众而入。
苏勇为李栓柱引见，“李将军，这是家兄苏昶。”
李栓柱、苏定方二人下马，迈步来到苏昶面前。
李栓柱一抱拳，“苏将军，李某有礼了！”
苏昶急忙还礼，道：“李将军，苏某未能远迎，还请海涵。”
李栓柱忙道：“苏将军言重了，你我自家人，无需那些虚礼。”李栓柱本就不是倨傲之人，对一些不必要的排场和礼节也不甚在意。而且如此关键时刻，苏昶又哪敢轻易离开居庸关，所以就更不会去计较。
苏昶又和苏定方见过礼。
双方没有过多寒暄，苏昶前面引路，李栓柱、苏定方率众直扑居庸关城内军营。
至军营门口，巡逻站岗士兵一见来了这么多骑兵，顿时乱作一团。
苏昶跃马来到来到营门，高声道：“开门！”
无论是士兵，还是此处负责的将领，都有些犹豫。
苏昶一瞪眼，喝道：“想抗令吗？莫要自误！”
将领知道事有蹊跷，但这显然不是他能管得了的，螳臂当车哪会有好下场，只好下令开门。
苏昶带着李栓柱、苏定方直接来到自己营房，并将其团团围住。
苏昶下了马，回身道：“李将军、苏将军，里面请。”
李栓柱、苏定方齐齐想让，“苏将军请。”
苏昶头前带路，几人进了苏昶的营房。
自苏昶离开后，曾千是备受煎熬，既难接受高开道的突然死亡，也难接受在高开道尸骨未寒的情况下就投奔新柳军。
张金树自然好言劝解。
曾千也知道苏勇、苏昶和张金树说的在理，但一时仍然难以释怀。
苏昶一行人进了屋子。
张金树忙起身施礼，李栓柱和苏定方还礼之后，齐齐看向曾千。虽然素未谋面，但却不难猜出其身份。
苏昶来到曾千面前，道：“曾兄，小弟为你引见，这位是李栓柱李大将军，这位是苏定方苏将军。”
曾千一愣，他虽然不认识苏定方，但名字却熟悉的很，闻听苏昶介绍，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苏定方不是刘黑闼的将领吗，而且，据说其义父高雅贤颇受刘黑闼信重，怎么也成了新柳军的人了？
曾千愣神的功夫，李栓柱率先施礼道：“李某见过曾将军。”
苏定方抱了抱拳，并未说话。
曾千暗叹一声，苏昶作为居庸关的二号人物，完全可以不经过他，直接带着新柳军占据全城，甚至在先前的酒宴上，就可以直接杀了他！
可苏昶并没有那么做，这显然是顾念着昔日的袍泽之情，在为他开脱。
无论如何，这份情他得领，得知道好歹。
曾千急忙还礼，“李将军、苏将军见谅，曾某失礼了！”
李栓柱说道：“哪里，一切还要仰仗曾将军。”
李栓柱、苏定方也看出了曾千的犹豫不定，也知道苏昶是在维护曾千，不过，两人都没计较，能不生波折再好不过，而且有了苏昶和曾千相助，对取密云、甚至对取下整个渔阳都将极为有利。
苏昶也是心知肚明，对李栓柱、苏定方很是感激。
苏昶又道：“曾兄，下令让将士们集合吧。”
曾千点了点头，伸手相让，“李将军、苏将军，请！”
“曾将军请！”李栓柱、苏定方亦伸手相让。
曾千还想谦让，李栓柱上前拉住曾千胳膊，“曾将军，你我都是耍刀弄枪之人，不讲那么多虚礼。”
曾千不好拒绝，二人并肩出了屋子，苏昶等人紧随其后。
一出屋，曾千视线扫过营房外密密麻麻的新柳军骑兵，脸色微微变了变，也更加理解了张金树等人的选择，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是谁都有舍身赴死的勇气，连他，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居庸关挡不住新柳军。
曾千前面引路，众人来到他的帅府，说是帅府，其实就是军营内稍大的一处营房。
曾千取出几支令箭交予李栓柱，道：“李将军，稍后曾某要集合全军将士，但城上不能无人，新柳军将士持某令箭前去，路上也能少些麻烦。”
李栓柱一拱手，“多谢曾将军。”
“哪里，此乃曾某分内之事。”
众人出了曾千帅府，又来到营地内的点将台。
曾千一声令下，战鼓隆隆，瞬间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营内、城头各处将士闻听鼓声迅速向军营集合。
苏定方则拿着曾千的令箭，率领两千新柳军出了军营，前往居庸关各处城门。
第四百六十一章 收人收心
军营内，聚集的将士越来越多，而对于即将发生的事，这些人也都隐隐有些猜测，营内那近万的骑兵虽然也都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甲，但谁都知道，那不是自己人，至少现在还不是。
又过了片刻，各级将领逐层上报，各部全部到齐。
曾千环视众人，道：“紧急召诸位前来，是有几件事要宣布。”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曾千，每个人表现也不尽相同，有的疑惑，有的不安，有的惶恐，当然，最多的就是一副无所谓，当兵吃粮，在哪都一样。
曾千朗声道：“诸位...王爷他...”
说到这里，曾千心里一阵难过，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诸位，数日前，王爷在笼火城不幸陨殁了！”
一句话，下面顿时炸开了锅，他们想过各种可能，却没想到自家王爷没了！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不论以前高开道待这些人如何，终归是他们的主心骨，可现在，主心骨就这么突然没了，一时间都有些接受不了。
不说先前本就有些惶恐和不安的将士，就是一直表现的无所谓的将士，此刻也变得严肃起来。
有将领迈步上前，问道：“曾将军，王爷一向身体康健，如今突然陨殁，必是被人所害，可知凶手是何人？”
曾千转首看向李栓柱，高开道的死是要隐瞒，还是照实说，还是都推到罗艺头上，这事他不能私自做主。
来之前，李栓柱就此事特意向萧正征求过意见，萧正的意思是不要隐瞒，遮遮掩掩反而会影响新附士卒的军心，甚至会影响渔阳等地的稳定，况且这事瞒的了一时，瞒不住一世，如果以后真从罗艺那里传出来，很可能又是另一个版本，与其如此，还不如干脆一些，也免得以后麻烦。
李栓柱点了点头，“曾将军，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讳忌。”
曾千心里顿时舒服不少，不能为王爷报仇也就罢了，投靠新柳军也可以说是逼不得已，但若还要为“仇人”遮遮掩掩，他是真有些难以接受。
曾千伸手压了压，“诸位，肃静！”
待嘈杂声消失。
曾千高声说道：“诸位，王爷出兵相助罗艺，罗艺暗中与新柳军联手，王爷...不幸遇难！”
下面又是乱哄哄一片。
李栓柱直皱眉，若不是萧正反复交代，收人要收心，不能靠欺瞒蒙骗，他是真不想这么麻烦，同意来的就收，不同意的就放，出去后为非作歹当土匪的，直接剿灭就是。
但是萧正经过深思熟虑，觉得事情不能操之过急，眼下虽然可能麻烦了些，但对以后却有着不可估量的益处。
高开道手下将士久和奚族、契丹打交道，对草原的形势了如指掌，新柳军占据渔阳、安乐和北平后，和这些草原部落的争斗是无法避免的，尤其阿会那、哈尔巴拉两部人马，一万五千多人被屠戮，双方完全没有讲和的可能。
如果高开道手下这些人能真心归附，对即将到来的战事，帮助可就太大了！
所以，李栓柱、苏定方临出发之时，萧正又再三嘱咐他们，遇事要以稳为主。
曾千高声道：“诸位，王爷陨殁，某痛断肝肠，也想着为王爷报仇！”
“可是诸位，王爷并非死于私仇，而且此事真要追根刨底，罪魁祸首就是那背信弃义的罗艺！”
“诸位，曾某和苏将军商量过了，为了诸位兄弟的身家性命，为了诸位兄弟的前程，我二人决定投靠新柳军，而新柳军的威名，卫王陛下的仁德宽厚、爱兵如子，诸位自有其论，也就不需曾某赘言了。”
说着，曾千伸手相让，道：“这位，便是新柳军李栓柱李大将军。”
李栓柱迈步上前，一抱拳，朗声道：“诸位，某是个粗人，说话也不会什么文词，更不会拐弯抹角，就照直说了啊，有什么不当的，诸位多担待。”
下面将士见李栓柱丝毫没有胜利者的盛气凌人，也没有身居高位的志得意满，说起话来竟和他们平时差不多，都不由自主的感到有些亲切。
李栓柱道：“诸位兄弟，有件事我得向你们致歉，这是来居庸关之前，陛下特意交代的，为什么致歉呢？”
“因为你们的王爷，的确是死于我们新柳军之手，虽说打起仗来讲究个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但陛下说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理解诸位对燕王的感情，所以特意要某代他向你们表示歉意！”
说着，李栓柱向着下面深鞠一躬。
李栓柱的举动，别说出乎下面将士的预料，连曾千也愣住了。
说心里话，曾千不认为萧正是惺惺作态，为何？新柳军的实力在那摆着呢，用得着和你虚情假意吗？
这一刻，曾千对萧正的恨意竟少了许多，心里不由自主的思量着，逐鹿天下失败者如萧铣、窦建德、王世充、李密...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如果是姊夫打败了萧正，会放过萧正吗？当然不会，曾千敢肯定，姊夫怕是连萧正的家小都不会放过，一定会像李渊杀萧铣那般，将萧正的一家也杀个干干净净。
可是萧正没有，不仅饶过了王爷的家眷，而且还当众致歉，一国之君能做到这一步，也够可以的了，自己又何必再耿耿于怀呢！
下面的一众将士也和曾千的想法差不多，对萧正好感大增。
李栓柱起身道：“诸位，陛下还有话要某当众告知，燕王的家眷，包括男丁在内，概不牵连，燕王的家产，分文不动。”
“好！”下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喊声，“卫王仁义，名不虚传！”
“卫王仁义！”
“卫王仁义！”
......
李栓柱听见喊声不由愣了一下，心里对萧正佩服的是五体投地，暗叹，这就是收人收心吧。
喊声过后，李栓柱朗声道：“诸位兄弟，我知道你们最关心的是什么，某也就不再废话了，有愿意加入新柳军的，某举双手欢迎，不愿意的，某不强求，更不会为难，交出武器，领了盘缠，你就可以回家了！”
“但有一点！”李栓柱提高了声音，脸也变得严肃起来，“谁若是投了胡人，或是当了土匪去祸害百姓，某绝不容他！”
第四百六十二章 虚心求教
一众将士闻听李栓柱所讲，不少人暗自松了口气，都说新柳军乃仁义之师，但那终究是听说，在涉及到自身前途甚至性命的关头，谁又能完全相信那些传言呢，如今有了李栓柱的亲口承诺，这些人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至于李栓柱严令不能当土匪、不能投胡人，所有将士都没往心里去，但凡有出路，谁会愿意撇了家小去亡命江湖，至于胡人就更不可能了，中原人到了那里，即便不是奴隶，日子也不会好过。
李栓柱说完之后，抱了抱拳，转首对曾千说道：“曾兄，让将士们暂时都回营吧，明日开始，凡是不想加入新柳军的可以主动报上姓名和籍贯，三天后统一发放盘缠遣散。”
“好，某这便安排。”曾千应了一声，下令让所以将士回营，且不可随意走动，更不可擅离军营。
军营内很多闲置营房，曾千亲自安排了新柳军骑兵的歇息之处，然后告辞返回自己的营房。
一夜无话，第二天用罢早饭，曾千、苏昶联袂来见李栓柱和苏定方。
见礼过后，曾千说道：“李将军，不知何时动身前往密云？”
李栓柱道：“从笼火城一路疾奔至此，人还好些，战马却是需要缓缓，某想午时后开拔，不知曾兄以为如何？”
曾千颔首，“不瞒李将军，曾某以为越快越好，罗艺退出涿郡，阿会那和哈尔巴拉两部人马被屠，这些事瞒不了太久，我们应该尽快到密云做好应对。”
“至于居庸关筛选士卒、盘点兵甲粮草之事委一副将，然后留苏勇在此协助便可。”
“善！”李栓柱大喜，曾千能如此用心，居庸关、密云，甚至对陛下平定渔阳，都将事半功倍。
曾千昨晚回去后，翻来覆去睡不着，胡思乱想的好一阵，突然想到，若奚族、契丹得知阿会那和哈尔巴拉两部人马，一万五千余人尽遭屠戮，必然恼羞成怒，一旦这些胡人袭占密云，很可能屠城泄愤，即便自己的家眷不在密云，可那里毕竟有上万百姓，其中还有不少军中将士的亲眷，所以今天一大早，用过早饭后，曾千便匆匆找了苏昶，一同来见李栓柱。
李栓柱明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便将居庸关全盘交给了苏勇，而鉴于苏勇还不十分了解新柳军军规军纪，李栓柱又让留守的两员鹰扬郎将作为苏勇的副手。
苏勇对李栓柱的这份尊重、信任很是感动，一再保证会尽心竭力处理好居庸关各项事宜。
曾千、张金树和苏昶亦对李栓柱的魄力佩服不已，也进一步增进了彼此的关系。
用过午膳，李栓柱、苏定方、张金树，和苏昶、曾千一同启程赶往密云。
一百五十余里，黄昏前后，大军便来到密云城外。
有曾千、苏昶出面，密云守军没有任何阻拦，一边开城，一边通禀此地主将张善基。
顺利进城后，曾千将张善基和城内几员副将召集到一起，宣布了高开道陨殁、归顺新柳军一事。
曾千不仅仅是高开道势力的核心人物，还是高开道的妻舅，连他都投了新柳军，别人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强出头。
当晚，新柳军接防后便紧急封城，并连夜开始抓捕城内所有草原胡人。
一时间，城内鸡飞狗跳，老百姓关门闭户惶惶不安，足足闹腾了一夜，一共抓获了草原胡人大约三千余人，其中有反抗激烈的俱被当场格杀。
第二天，李栓柱将居庸关、密云情况派人奏报萧正。
同时，李栓柱下令，由曾千负责整顿城内原有人马，不愿意加入新柳军的，登记后领取盘缠，放还归乡，愿意加入新柳军的，步卒暂时编为一部，骑兵打散分入新柳军各队。
李栓柱将新柳军各部将领、斥候集中起来，从新归附的将士中选出口齿伶俐、熟悉草原情况者数十人为这些人授课。
授课内容也都是关于草原胡人的，从各个大小部落的地理位置、地形地势、大致的人口数量、生存状况到作战风格、武器配备、斥候能力等等，甚是繁杂。
此举完全出乎这些新附将士的意料，他们都是大老粗，很多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能给人当先生？而且，他们毕竟是降将，新柳军的将领会服气？所有人对此充满怀疑，甚至有些忐忑。
可等到开始授课的时候，这些人所有的疑虑都消失了，坐在下面当学生的，不仅仅有新柳军中底层将领，就连李栓柱、苏定方也安然坐在下面认真聆听，并且时不时的拿笔记录。
授课的新附将领逐渐放下心中的不安，讲解的也越发条理分明。
虽然奚族、契丹是高开道的依仗，但高开道也不可能对这些草原胡人毫无保留的信任，尤其是密云这种要塞城镇，驻防的将士对草原部落称得上是外松内紧，对其情况即便称不上了如指掌，也算是知之甚深。
曾千、苏昶以及原密云城内诸将对李栓柱等新柳军将领是万分佩服，新柳军装备精良他们早有耳闻，却不知还如此踏实上进，外在的差距或可弥补，但这种勤奋的精神，却不是想学就学的。
曾千感触最多，想的也最多。
因为高开道的陨殁，曾千虽不住的自我劝解，但对新柳军排斥，甚至恨意，却是丝毫不减。
可是一番接触下来，新柳军严明的军纪、踏实的作风，将士对胜利的信心，都让曾千感到由衷的钦佩，他不得不承认，和新柳军比起来，己方将士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心里的恨意随之一点点淡化，而李栓柱的这个虚心求教的举动，也让曾千从心底里愿意去接受新柳军，这样的军队，确实让他羡慕和向往。
李栓柱此举，还有个更大的收获，通过授课，新柳军和原来的密云将士迅速拉近了关系，肉眼可见的，双方的隔阂在一点点消除。
对抓获的三千多胡人，李栓柱和苏昶进行了严格的甄别，凡是合法商人俱被当场释放，其余则被看押起来。
与此同时，苏定方则开始招募百姓开始修缮加固城防。
第四百六十三章 态度强硬
第三天，密云城北出现了大批奚族骑兵。
第四天，北平郡方向，契丹骑兵从临渝关入境。
密云周围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城外老百姓纷纷逃到密云城内，城内老百姓则携家带口向渔阳方向逃难。
谁都知道，这次草原胡人出兵与以前不同，是真要打仗了！
新柳军以往对胡人的态度，这里的百姓也有耳闻，而且新柳军一进密云，二话不说就将城内胡人抓了个干净，抓捕过程中，有反抗的也都被当场格杀，没留有丝毫讲和的余地。
李栓柱下令开仓放粮，由原有地方官员安抚逃进城内的百姓，维持城内秩序，同时派出士兵日夜巡逻，有趁机作乱者，一律斩首示众。
第五天，萧正率部一万，走鲍丘水抵达密云。
兵不血刃拿下高开道营地，新柳军收获颇丰，粮草、器械、兵甲堆积如山，而最让萧正和诸将高兴的就是缴获的战马。
奚族和契丹骑兵中不少将领都是一人双骑，再加上高开道麾下的骑兵，一战便缴获战马两万余。
不要说现在国朝新立，家底空虚，就即便有钱，现在也没地方去买这么多的战马！
北方战事，尤其是面对草原部落，战车只能用来防御，进攻还要靠骑兵，而这两万多匹战马对萧正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碳。
随后，萧正立刻将刘典、罗士信两部人马中原有的骑兵挑选出来，更换战马后交予了徐二虎和吴鸿，算是划归了正式的骑兵行列。
原有的高开道人马，愿意投奔新柳军的，骑兵同样划归徐二虎，步卒则补充给了刘典和罗士信。
忙完了这些，萧正这才率部走水路北上。
李栓柱、苏定方闻听萧正到来，不由大喜，立刻率曾千、张金树、苏昶、张善基等人出城迎驾。
城门处略作寒暄，众人入城。
萧正任命曾千为渔阳郡太守，苏昶为郡尉，张善基为骑兵李栓柱麾下副将，协同罗士信所部共同抵御奚族和契丹入侵。
随后，萧正传檄渔阳各县，并由曾千往各处安抚官员和百姓，刘成率部五千戍守渔阳县（注1）。
萧正抵达后的第三天，新柳军走陆上的步兵抵达密云。
此时，奚族、契丹业已得知了罗艺撤出涿郡，但高开道、阿会那和哈尔巴拉情况如何，他们还不得而知。
就在萧正抵达密云的第四天，奚族、契丹同时派使者前来求见萧正。
萧正却未出面，而是由李栓柱、苏定方和曾千等人出面接待了两家来使。
使者来的意思有两个，其一，询问阿会那、哈尔巴拉是否被新柳军俘获，如果俘获，要求尽快释放。其二，询问原来在密云城内的一些贵族子弟的境况。
李栓柱告知使者，阿会那、哈尔巴拉两部人马已经全军覆没，密云城内贵族子弟和其随从也已经被新柳军俘获。
来使大怒，要求新柳军立刻放人，否则将兴兵荡平安乐和渔阳。
李栓柱云淡风轻，领着使者看望了被关押的一众俘虏，同时表示，放人可以，但必须答应两个条件。
其一，密云北燕乐县一直是中原领土，是中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奚族必须归还。
其二，北平郡的卢龙塞（注2），柳城郡、燕郡也都是中原领土，契丹必须从二郡退出。
萧正对这些地方极为重视，不仅仅是因为这些都曾是大隋的领土，还因为其地理位置的重要，尤其是北平郡的卢龙塞和临渝关，都是极为关键的军事要塞，萧正势在必得。
使者听罢李栓柱的话，像看白痴一样看了李栓柱一眼，随后一言不发离开密云。
使者走后第三天，奚族开始大举进攻密云。
第四天，契丹兵分两路，从卢龙塞、临渝关直扑渔阳。
在后世历史中，唐朝贞观年间，王玄策一人灭一国，被称为传奇，始终为人津津乐道，但其实，隋朝鼎盛时期的实力，对周边势力的震慑还真不比唐朝差。
大业初年，谒者仆射韦云起奉命出使突厥，恰逢契丹进犯营州（柳城郡），杨广诏令韦云起监领突厥兵去讨伐，突厥启民可汗派两万骑兵，听命于韦云起指挥讨伐契丹，韦云起行师奇谲，大破契丹，从此，契丹对隋朝服服帖帖。
也就是在这个时期，奚族、契丹开始从各部独自活动，逐渐形成部落联盟。
奚族的阿会氏和契丹的大贺咄罗掌权后，开始注重学习中原文化，尤其对兵书、战法极为重视，重金相求也好，绑架也好，着实从渔阳、涿郡等地“请”回去不少读书识字的先生，教授胡人中的一些贵族将领。
隋末大乱，高开道趁势而起，为了增强自身实力，为了抵御涿郡的罗艺，高开道不仅放弃了北方一些军事要塞，同时也派了不少人教授奚族、契丹制作兵甲器械以及攻城之法。
所以，现在的奚族、契丹对攻城虽谈不上精通，但比起以前却有了长足的进步，而且还会制造云梯、冲车之类的攻城器械，虽说粗糙了些，但对攻城还是大有助益。
两方厮杀了三四天，奚族、契丹两部损失不少人马，却未能攻破密云和渔阳。
第五天，恼羞成怒的草原胡人开始驱赶被他们抓去的中原百姓攻城。
萧正下旨重启谈判。
奚族、契丹对此却并不理会，仍旧驱赶百姓攻城，眼见无数百姓死于非命，萧正大怒，下令将所有草原胡人中的贵族子弟押上城头，一连砍了十几人，两部这才意识到，萧正却如传言那般，对他们这些草原部落极为强硬，是绝不会向他们低头的。
这些贵族子弟分属各个部落，其中有不少人的身份都非同小可，奚族、契丹领兵将领不敢再攻城，将此事紧急上报首领。
不久后，两部再派使者来密云，重新开启谈判。
注1：渔阳县，今天津蓟县。原名无终县，隋大业末年改为渔阳县，为渔阳郡郡治。
注2：卢龙塞，即喜峰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