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平易近人
接着，又传来了萧正率部北上驱逐突厥的消息，父子二人不约而同的认定，这是萧正的明修栈道，其意必是要趁着刘黑闼去雁门之际彻底扫平上谷。
可随后的事却让这父子二人大为震惊，萧正居然真的穿过上谷郡去了雁门。高雅贤对萧正佩服不已，苏定方也为萧正的胸襟和气魄所折服。
高雅贤再次提出去投奔萧正，并且表示，如果苏定方还拒绝的话，他就重新回到汉东军，而如果投奔萧正，他就归隐田园，安度余生。
在目前的形势下，苏定方怎么可能让高雅贤再回汉东军，而且他本身也很期待像萧正说的那样，护中原百姓，纵横草原。
见苏定方终于答应去投奔萧正，高雅贤喜出望外，当即便带着苏定方和几十名亲兵启程赶赴河东。
路上要经过上谷郡，父子二人简单商议后，决定乔装上路。
加上亲兵，一共四十二人，分成几伙，绕开官道和城郭，沿小路辗转而行。
虽然时刻关注着新柳军的动向，但高雅贤和苏定方毕竟身在民间，消息难免有些滞后，加上路途遥远，待他们来到雁门，颉利已经率部返回了草原，而萧正正率部与唐军交战。
高雅贤本想进入雁门，向守军表明来意，苏定方则认为与此地守将素不相识，也不知其脾气秉性，一旦其有所怀疑，或者倨傲无礼，岂不是横生枝节？
高雅贤觉得苏定方所虑在理，便决定直接去见萧正。
进入太原郡不久，便见汾水两岸有大批民夫正在清理河道，修筑河堤，询问之下，方知萧正已取下晋阳。
没赶上打突厥，也没赶上打唐军，苏定方颇为失望。
进入晋阳后，父子二人也不知萧正住处，简单商议后便领着亲兵径直来到太守府。
与府外站岗士兵说明来意，士兵一愣，高雅贤？苏定方？不是刘黑闼麾下的将领吗？怎么会来晋阳求见陛下？
士兵不敢怠慢，急忙上报，最后便报到了郭展这里。
郭展略一思索，便大致猜出了两人来意，于是亲自出府相迎。
见面后，郭展抢先施礼，“在下新柳军郭展，见过高将军、苏将军。”
高雅贤急忙还礼，“我父子冒昧求见陛下，失礼之处，还请担待。”
“高将军言重了，只是陛下目前并不在城中，还请两位先在府中歇息。”
初来乍到，也不好询问萧正的去向，高雅贤便道：“如此就有劳郭将军了。”
“哪里，快里面请。”
一众人进了太守府，郭展亲自安排了高雅贤等人住处，高雅贤连连道谢。
郭展说道：“高雅贤、苏将军，陛下出城去巡视疏通河道、修缮河堤之事，午时前后便能回城，彼时某再来告知二位。”
“多谢郭将军。”
“不必客气，两位一路辛苦，还请好生歇息，某就不打扰了。”
从决定投奔萧正的那一刻，苏定方心里一直有些忐忑，生怕被人轻视，郭展的热情倒让这份忐忑消减了许多。
父子二人洗漱一番，便在屋中歇息。
时近午时，萧正返回太守府。
进屋刚一落座，郭展施礼说道：“陛下，高雅贤和苏定方来了。”
“谁？高雅贤和苏定方？”萧正一愣，随即大喜，“在哪呢，快带我去。”
“陛下在此等候便可，臣这就去告知二人。”
“不不不，你头前引路，朕去见他们。”
郭展没想到陛下会如此重视这父子二人，急忙在前面带路，綦景曜不管来的是谁，也不管陛下重不重视，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和几个侍卫随护左右。
很快，几人来到高雅贤父子歇息之处。
郭展上前敲门，“高将军。”
高雅贤推开门，刚要说话，一眼看见萧正，急忙施礼，“高雅贤见过陛下！”
苏定方也急忙施礼，“苏定方见过陛下！”
萧正笑道：“两位不必多礼。”
二人起身，萧正道：“高将军，多日未见，近来可好？”
“劳陛下动问，罪臣一切尚好。”
“高将军切莫如此，你我初识，何来罪臣一说。”
高雅贤施礼道：“谢陛下宽宥。”
“高将军，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来日方长，咱们都向前看，可好？”
“是。”高雅贤应诺。
萧正抬眼看向苏定方，道：“苏将军，朕可是苦盼久矣，终于把你盼来了！”
苏定方虽然年轻，却颇为沉稳，闻听萧正所言心中很是疑惑，自己出身不显，也无甚成名之举，怎么会让堂堂一国之君如此看重呢？
他却是不知道，萧正最初听到苏定方这个名字还是在评书里，而且因为喜欢罗成，可是恨透了苏定方这个大奸臣。直到后来，才知道这家伙原来是大唐的一代名将。
苏定方自然不会知道这些，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只施礼道：“臣惭愧。”
萧正亲切的拍了拍苏定方胳膊，转头道：“景曜，让人在前厅摆宴，再去将庞将军、岑长史他们都请来。”
“是。”綦景曜应诺。
萧正道：“高将军、定方，咱们去前厅叙话。”
“陛下请。”
短暂的接触，让苏定方感受到了萧正与刘黑闼的截然不同，刘黑闼性格外露，锐气逼人，萧正却是宽厚温和，平易近人。心中的忐忑也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便是被尊重的感动。
萧正只穿了一件普通的青色缺袍，鞋上还有泥土，显然是连休息都不曾休息，便直接来见他们父子，可见对他们，或者说是对自己的看重。
高雅贤也是心情激动，他也没想到萧正真的会如此器重苏定方。
苏定方的本事，高雅贤了如指掌，也常常为苏定方不能一展所学而感到惋惜，现在终遇明主，义子前途不可限量，高雅贤非常高兴，也庆幸自己的选择。
来到前厅，众人重新见礼，萧正让众人坐下讲话。
高雅贤说道：“陛下，如今我父子无处可去，还...”
高雅贤话未说完，萧正一摆手，“高将军，切莫如此说话，能得二位相助，朕之幸也！”
第四百三十五章 萧正赠书
见萧正言辞恳切，高雅贤郑重道：“承蒙陛下不弃，高雅贤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苏定方亦随之单膝跪地，“苏定方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萧正上前将二人扶起，道：“两位快快请起，坐下讲话。”
二人重归座位，萧正满面春风，谈谈战事，说说彼此经历，气氛也越来越融洽。
没多久，庞卿恽等人相继到来。
萧正亲自做了引见。
酒菜摆上，萧正招呼众人落座，并拉着苏定方坐到自己身边。
萧正举杯，道：“诸位，今日高将军、苏将军远道而来，朕很高兴，请！”
众人起身，齐道：“陛下请！”
饮罢，萧正招手让綦景曜到身边，“景曜，去书房，将书案左上角那三本书取来。”
綦景曜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应诺出了屋子。
不片刻，取回两本书双手递给萧正。
萧正接过来看了看，递给苏定方，“定方，初次见面，朕送你一份礼物！”
苏定方急忙起身，双手接过，“苏定方谢陛下赠礼！”
“坐下坐下，这份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苏定方落座，在高雅贤惊讶的目光中，苏定方低头观看手中的三本书。
最上面一本，淡红色的封面，上面用隶书写着几个字：卫军军史（一）。
苏定方急忙翻开封皮，首页是目录，匆匆扫了几眼，苏定方心中大惊，翻过目录，第一章映入眼帘。
大业七年，齐鲁境内盗匪四起，为护佑乡邻，老柳村于四月份，正式成立护卫队，计有萧正、李三娃、孙柏庆等六十二人。
......
仔细看过第一章，苏定方恋恋不舍的合上封皮，去看另外两本，其中一本是卫军军史（二）和卫军经典战例丛编。
萧正笑着拍了拍苏定方胳膊，道：“定方，一支没有军史的军队是不完整的，是残缺的，也是没有灵魂、没有精神的，注定长久不了，朕将这本书送给你，回去后好好看看，咱们军队的点点滴滴都在上面，朕相信，你会喜欢上这支军队，并会为成为其中的一员而感到骄傲，朕也相信，在不远的将来，这支军队也会为因为有你苏定方，而更加精彩和伟大！”
“另一本战例丛编，会让你更好、更快的了解咱们军队的作战风格和作战特点，其中很多战例都值得反复揣摩，回去后仔细看看，会有收获的。”
无论是当初跟随窦建德，还是后来跟随刘黑闼，苏定方从来没受到过如此重视，感受到萧正的殷切期待，苏定方热泪盈眶，离席跪倒，“苏定方何德何能，竟受陛下如此大恩，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定方言重了，快起来，只是普通的两本书，庞大将军他们也都有。”
綦景曜忍不住插言道：“那可不一样。”
苏定方回归座位，疑惑的问道：“綦将军，有何不一样可否告知苏某？”
“苏将军，这两种书前一百本用纸是最好的，也都是带有编号的，其中零号被陛下送到了藏书阁，你手中的都是平时陛下看的，是壹号。”
苏定方低头，果然看见书的封皮右下角有个“壹”字。
“这...陛下，这太贵重了，请恕臣不能接受。”
萧正温言道：“莫要听他胡说，那编号没什么意义。”
见萧正如此恳切，苏定方也不再推辞，郑重道：“臣绝不辜负陛下厚恩！”
萧正举杯，“朕期待你能一展才略，来！”
苏定方急忙起身，举杯道：“谢陛下！”
两人一饮而尽。
无论这个年代多么讲究上下尊卑，萧正深知，人与人之间都必须抱有足够的尊重，尤其像高雅贤、苏定方这样在战场上历经生死的悍将，都是有傲骨的。
能够低下头，主动前来投效，那就更应该予以足够的尊重，而萧正的这番礼贤下士，也着实让高雅贤和苏定方感动不已。
庞卿恽等人对高雅贤和苏定方并不太了解，但见萧正如此重视，知其必有过人之处，亦频频举杯，气氛甚是融洽。
欢饮至申时前后，众人方才散去。
回到休息处，高雅贤拍着苏定方肩膀，“陛下宽容雅量，谦和沉稳，定方，得遇明主，为父总算放心了！”
“义父，你还要归隐田园吗？”
“唉！”高雅贤叹了口气，“为父打打杀杀了一辈子，着实有些累了，几次想张嘴提出归隐，却担心影响了吾儿的前程，过些日子，等你安顿好了，为父再恳请陛下放我回老家吧。”
苏定方深受感动，道：“义父待孩儿之恩，孩儿没齿难忘！”
“你我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莫要说见外的话。”
苏定方点了点头，扶着高雅贤躺在榻上歇息，他案前拿起卫军军史急不可耐的看了起来。
书中没有任何华丽的语言，简简单单，平铺直叙，苏定方却看的津津有味。
这是一支军队从弱小逐渐变得强大的详尽历程，每一个事件的背景、过程、参与人物、重大意义等等，都写的清清楚楚。
看着看着，苏定方竟感到一种深深的遗憾，自己若是能早一些加入这支军队，和它一起成长，该有多好！
不知过去了多久，便听高雅贤说道：“定方，将那卫军军史拿来我看看。”
苏定方闻言将书递给高雅贤，道：“义父你醒啦，再睡一会儿吧。”
“吃咱们这碗饭的，哪来那么多觉。”
高雅贤一边看一边问道：“定方，感觉如何？”
苏定方摇了摇头，“满肚子话，一时说不出来，只觉得了不起！”
“了不起？你是指陛下，还是新柳军，还是这本书？”高雅贤疑惑的问道。
苏定方想了想，道：“义父，我说不出来，您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翻看几页，高雅贤面色也渐渐严肃起来，不住的点头，“了不起，确实了不起！”
高雅贤抬头说道：“定方，为父现在才知道，咱们一直在和什么样的对手在打仗！”
“是啊！”苏定方闻言有些唏嘘，“陛下说，军队也需要有精神，有灵魂，而这军史，就是一种精神的传承，力量的传承，我想，每一个后来者都会被其感动！”
第四百三十六章 准备出征
说话间，门外响起脚步声，随后便听有人一边敲门，一边问道：“高将军、苏将军歇息的可好？”
苏定方迈步来到门前，伸手开门，却见来人是萧正身边的一个侍卫，便道：“一切尚好，可是陛下叫我二人？”
侍卫施礼道：“正是，陛下召见两位将军。”
苏定方抱拳，“有劳了，请前面带路。”
父子二人随着侍卫来到太守府一个偏厅。
萧正见两人到来，说道：“二位可休息的好？”
高雅贤、苏定方忙上前施礼，“劳陛下动问，一切安好。”
“坐。”萧正抬手相让。
接着说道，“高将军、定方，两位对接下来的去向，可有甚想法？若有，尽管直言，朕会酌情安排。”
二人一愣，没想到萧正会如此通情达理，心中甚暖，两人齐道：“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好。”萧正颔首，“高将军虽老当益壮，但朕以为，打打杀杀还是让他们年轻人去做吧，京都洛阳有我朝设立的皇家军校，朕想请高将军去那里做个教官可好？”
高雅贤很是感动，他真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君会如此体贴他一个刚刚到来的降将，作为曾经的敌手，他当然知道卫朝的皇家军校，能去那里安度晚年，既远离了厮杀，也不至于骤然闲下来而无所事事，乃是最适合他的去处。
高雅贤施礼道：“陛下之恩，臣没齿难忘。”
“高将军免礼。”萧正抬手示意高雅贤坐下。
“军校里大多都是经验尚浅的底层将领，很需要像高将军这样战事经验丰富的宿将传授经验，爱卿去了之后，要多多辛苦了。”
“臣一定倾尽所能，不负陛下厚望。”高雅贤郑重说道。
点了点头，萧正又对苏定方说道：“定方，朕想让你去骑兵李栓柱麾下，先做个副将可好？”
苏定方忙起身施礼，“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好，既如此，我们这便动身前往军营。”
“陛下请。”
萧正不好排场，只綦景曜率数百护卫随行。
一行人来到晋阳城内校军场，庞卿恽等人出营接驾，见礼之后，众人来到帅府。
萧正居中而坐，道：“栓柱兄弟。”
李栓柱起身施礼，“陛下。”
“栓柱兄弟，定方就安排在你的骑兵队伍，做你的副将，你二人要多亲多近。”
“臣遵旨。”
李栓柱应诺，与苏定方互相见礼。
萧正正色道，“前些日子，朕曾下令给李狗子的军情司，让他派人去接触罗艺，反馈回来的情况不太乐观。”
“其一，据军情司所派使者回禀，罗艺对归附我朝态度极为暧昧。其二，据细作回禀，高开道的使者也出现在蓟县。”
岑文本道：“陛下，高开道刚刚才与罗艺在昌平大战，此刻却派出使者，难道两家有联合之意？”
萧正暗叹，他真是越来越佩服古人的智慧，一个不起眼的动作，背后都大有深意，让你费尽心思方能窥得一二，还不知准不准确。
“朕猜测，高开道使者出现在蓟县，大概有两种可能，其一，如岑爱卿所言，两者有联手之意，唇亡齿寒，高开道肯定不愿罗艺被我军剿灭，而罗艺孤掌难鸣，也需要帮手，两人一拍即合，化干戈为玉帛，并非不可能。”
“其二，高开道不愿看到罗艺归顺我朝，故意派出使者迷惑朕，让朕以为两家已经联手，引诱朕对罗艺动手。”
庞卿恽说道：“不知陛下更倾向于哪一种？”
“朕更倾向于第一种。”萧正说道，“李唐虽丢了太原，但也仅仅是河东北部陷于颓势，整体实力来说，我朝并无明显优势。此种情况下，罗艺态度暧昧也就不难理解。”
岑文本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颉利虽刚刚南下劫掠，但李渊通过统叶护重新与其讲和也并非不可能，罗艺若能得突厥相助，应该不会轻易放弃李唐。”
“是啊。”萧正面色严肃，“一直以来，朕都想着尽量少动兵戈，将士伤亡，百姓也会增加负担，怎奈天不遂人愿。”
“朕曾以为罗艺已无退路，现在想想，却是朕有些失策了，罗艺之所以观望，应该就是在等突厥。哪怕颉利不派兵相助，朕与突厥之间也是早晚一战，突厥可走马邑进攻我雁门，也可走军都陉进入涿郡，而一旦我军与突厥开战，自然无暇罗艺。”
“目前来看，涿郡最坏的形势，是罗艺、高开道、突厥、奚乃至契丹联合出兵。”
“所以，朕打算立刻出兵征讨罗艺，诸君以为如何？”
綦公顺说道：“陛下，臣赞同出兵征讨罗艺，罗艺虽然归唐，但事实上却一直处于独立状态，设若归顺陛下，罗艺也就结束了这种无拘无束的日子，臣以为，但有一丝可能，罗艺都不会放弃，与其如此，臣以为还是尽早将其剿灭为好。”
萧正闻言说道：“是啊，天高皇帝远，罗艺怎会甘心放弃这种日子呢。”
岑文本道：“臣亦赞同出兵涿郡，眼下唐军龟缩至灵石以南，正是我军扫除后身后隐患之良机。”
徐二虎、李栓柱、郭展等人也纷纷起身请战。
“好，那朕就彻底解决涿郡！”萧正起身，朗声道：“诸君听令。”
庞卿恽等身起身施礼，“臣等恭请陛下下旨！”
“李栓柱、綦公顺各率本部人马于三日后开拔，走井陉返回河北，至上谷郡永乐扎营。”
“臣遵旨。”李栓柱、綦公顺应诺。
萧正又道：“郭展率本部人马于后日启程北上，与罗元武一同镇守雁门，你二人可持续向西陉施压。”
“臣遵旨。”
“庞爱卿为太原总管，岑爱卿为长史，你二人一同戍守太原。”
“臣遵旨。”
萧正郑重说道：“太原，南御唐军北顾雁门，又多有世家门阀势力隐于周围郡县，望两位爱卿谨慎应对。”
庞卿恽和岑文本也知道太原的担子不轻。
李渊不会甘心就这么把晋阳丢了。
世家门阀不会甘心就这么把家族的基业丢了。
刘黑闼也不会甘心把河北丢了。
颉利也不会甘心灰溜溜走吕梁山回草原。
......
可以说，太原虽表面安定，实则群狼环伺，半点都不能掉以轻心。
两人闻听萧正嘱咐，齐道：“请陛下放心，臣必定全力以赴，确保太原无恙。”
第四百三十七章 目标涿郡
萧正传旨完毕，新柳军各部闻令而动，着手准备出征事宜。
兵法云，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足见出征准备之繁琐，好在新柳军各部上至将领，下至士兵，都知道不会在晋阳久留，早就有所准备，所以时间虽然紧了些，也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翌日，高雅贤拜别萧正，启程赶往洛阳。
高雅贤戎马半生，能有此归宿，苏定方心中甚慰，一直送出二十余里，方与义父洒泪而别。
高雅贤走后的第二天，郭展率部赶往雁门，萧正亲至晋阳北门为将士送行。
时近六月，卯时前后便已天光大亮，迎着凉爽的晨风，在隆隆的战鼓声里，两万余将士整装待发。
抬眼望去，旌旗招展，刀枪林立，军容甚整，军威甚盛，正是：戎马鸣兮金鼓震，壮士激兮忘身命。被光甲兮跨良马，挥长戟兮彀强弩。
萧正再次嘱咐郭展，至雁门后当以防守为主，以骚扰施压为辅，万不可强攻西陉。
郭展抱拳施礼，拜别萧正。
第三天，李栓柱骑兵率先启程，綦公顺紧随其后，萧正亦随大军离开晋阳。
新柳军这一走，远在灵石的李建成等人算是松了口气，这不仅仅是河东南部暂时解除了危机，也说明萧正此时无意关中。
与李建成相反，身在马邑的苑君璋和刘黑闼却是倍感压力，尤其是刘黑闼，简直是寝食难安。
以雁门的位置、地形，单纯防守的话，原有的万余新柳军足矣，用不着增兵。可萧正却偏偏增兵了，虽然郭展所部兵马只有两万余人，但却充分表明了萧正的进攻欲望，而若无颉利相助，两人面对此强敌，均是信心不足。
刘黑闼一直盼着唐军能在晋阳与新柳军来个两败俱伤，甚至盼着萧正的新柳军一败涂地。
可谁知，李建成居然被萧正的水攻吓退，新柳军轻而易举的便拿下了晋阳，这让刘黑闼大失所望，颇为沮丧。
颠沛流离不好过，寄人篱下的日子更不好过，至马邑后，苑君璋将刘黑闼安置在了桑干镇（注）。
桑干镇地方大小、贫富且不说，距离西陉仅有六十余里，这分明就是让他去和新柳军拼命，刘黑闼气的差点儿就拿刀砍了苑君璋，怎奈人在屋檐下，现在连落足之地都没有，甚至连粮草都要看人脸色，不忍又能如何？
刘十善、范愿、董康买等人亦是灰心丧气，至于下面的将士，更是无精打采士气萎靡。
在河北的时候，尚且被人打了个稀里哗啦，如今这种情况下，还如何与新柳军交战？刘黑闼不停的派出斥候打探新柳军的动向，整日里是忧心忡忡，只盼着颉利能向马邑增兵。
而比苑君璋和刘黑闼压力更大的，就是涿郡的罗艺。
打从新柳军大举出兵河北，罗艺便始终关注着双方局势，明摆着，一旦刘黑闼战败，新柳军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他的涿郡。
而当刘黑闼提出与他联合，罗艺起初是有些动心的，但后来唐军也大举出兵，罗艺便很干脆的拒绝了，身为臣子，总不能和朝廷对着干吧？
再加上背后高开道和一些北方游牧总是小动作不断，罗艺一咬牙，干脆杀了刘黑闼的使者，一来是向朝廷表明心迹，二来，让刘黑闼死了求援的心，逼着他和萧正鱼死网破。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占据河北大半的刘黑闼居然不堪一击，短短时间内便一败涂地，甚至连立足之地都混没了。
而让他寄予厚望的唐军也不争气，李建成、李元吉在白陉撞的头破血流，李神符、唐俭瞻前顾后，进兵速度比乌龟爬还慢。
罗艺气的好几天都吃不下饭，整日里不是骂刘黑闼废物，就是骂李神符和唐俭无能，至于李建成，罗艺还是嘴下留德了。
正在罗艺忧心不已之际，好消息传来。
萧正居然在滹沱水停止北上，转头向西去了！
罗艺证实了消息后，不由心花怒放，一边感谢萧正手下留情，一边大骂萧正妇人之仁，难成大事。
正在罗艺盼着李神符、唐俭继续进兵，与他联手彻底解决高开道的时候，颉利南下了。
不仅李神符、唐俭匆匆而走，甚至连李秀宁都退了回去，罗艺虽然理解这些人的举动，但仍是火冒三丈，心里也充满了对寄人篱下的不甘！
这时，萧正突然率部北上，罗艺可是吓了一跳，在他看来，新柳军这就是奔着上谷，奔着涿郡来的。
正在他担心之际，萧正真的就穿过上谷，奔雁门去了。
罗艺对此惊愕不已，突厥这些北方游牧的厉害谁不知道，萧正是疯了还是傻了？
可是接二连三的消息传来，罗艺才发现，傻的那个不是萧正，而是他自己。
说心里话，不费吹灰之力占据大半河东，甚至连太原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罗艺既羡慕又嫉妒。
在萧正派使者来涿郡的时候，罗艺心里很是矛盾。
投靠李唐与投靠萧正不同。
李唐对涿郡鞭长莫及，他基本处于独立状态，尤其身后还有高开道，有突厥、契丹、奚族这些北方游牧，李唐若是来此，必然牵扯大量兵马，也会大大影响与萧正争夺天下。
所以，投靠李唐，罗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而投靠萧正则不同，一旦答应归顺，地盘没了，兵权没了，人马没了，这些都没了，就算给个王爷有个屁用？
这时，高开道派使者前来，罗艺便动了心思。
怎么说，颉利都是被萧正赶走的，最起码，若不是萧正北上，而且还拿下雁门，又在背后紧追不舍，颉利是不会走的那么快，也不会被迫走吕梁山。
而以颉利的脾气，罗艺认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早晚必报此仇，尤其雁门，现在是突厥的南下通道，颉利又怎会心甘情愿的交到萧正手里？
一旦颉利与新柳军开战，萧正还会顾得上打涿郡吗？
突厥虽然不善于攻城，但若是有了苑君璋和刘黑闼相助呢？
注：桑干镇，今山西省山阴县东。
第四百三十八章 出谋划策
心思电转，罗艺不住的盘算，若与高开道联手，加上奚族和契丹相助，当能与萧正一战，而若能拖住萧正，或使其陷入苦战，颉利自然不会错失这等良机。
而如果萧正惨败，自己是不是可以顺势南下攻取河北？
想到这里，罗艺便命人召集属下商议。
其实，罗艺之所以归唐，和他手下的这些人也不无关系，除了他的弟弟罗寿，其余人都和李唐有着不小的瓜葛。
总管府长史温彦博，其兄温大雅目前担任陕东道大行台工部尚书，位高权重，深得李渊信重。
薛万均、薛万彻的长兄薛万述、次兄薛万淑也都在李唐为官。
所以，若是真要归附萧正，这些人也都是不小的麻烦。
平日里的交情，在切身利益面前，又值得几文？
事实也如罗艺所料，温彦博等人对联合高开道共抗萧正极为赞同。
温彦博道：“王爷，成于谦而败于傲，萧正新朝初立尚不足半载，根基不稳，中原战事未歇，却主动招惹突厥，实为不智，虽一时获益，然却后患无穷，属下以为，萧正之败，为期不远矣。”
对于温彦博常常出言贬萧扬李，罗艺极为反感，尤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罗艺半点应付的耐心都没有。
突厥那帮东西，你不招惹他，他就会放过你？那不是笑话吗？
河东北部是什么地形？真当萧正是莽汉？若是莽汉会提前准备那么多战车？若是莽汉能有今日之基业？
“长史所言亦是本王所想。”罗艺应付了一句，便直接问道，“萧正率部返回河北，必是冲我涿郡而来，长史以为当如何应对？”
温彦博也知道罗艺不爱听他说些虚词，但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虽然他和薛氏兄弟都是归唐的坚定支持者，罗艺做何决定也都会有些顾忌。
但这顾忌也很有限，罗艺有今天的成就，可不是靠着祖辈庇荫，而是他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隋末之时，多少人对涿郡垂涎欲滴？历山飞、王须拔、格谦、高士达、窦建德...简直数不胜数，最后却都被罗艺一一击退。
这也让涿郡将士对罗艺极为拥护，甚至很多底层士兵对罗艺是奉若神明。也正因为这点，李渊对罗艺都有些投鼠忌器，不敢逼迫过甚，所以，温彦博便时不时的贬低萧正和新柳军，以坚定罗艺对朝廷的信心和忠心。
见罗艺有些不耐，温彦博不以为意，道：“王爷，破敌不难！”
虽然反感温彦博常常贬萧扬李，但罗艺也不得不承认，温彦博是有真才实学的，若论弓马和临阵指挥，罗艺颇为自信，但若论谋略，论用计，罗艺则更相信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请长史教我！”
“王爷勿急。”温彦博笑道，“据属下所知，罗士信、刘典两部足有六万人马，既然萧正有意我涿郡，但却未派这二人进攻我涿县，王爷可知其中缘由？”
罗艺皱了皱眉，是啊，六万人马，何以按兵不动呢？
温彦博说道：“盖因协阳关！”（注1）
罗艺闻言不由豁然开朗，忙道：“长史一语点醒梦中人！”
温彦博正色道：“王爷，无论是笼火城还是蓟县，都是城墙坚固，粮草充足，将士上下一心，三军同力，可谓是固若金汤。萧正若攻，必然陷入苦战，而突厥便可从协阳关径直南下。”
温彦博环视众人，斩钉截铁说道，“所以，萧正若攻我涿郡，必先取协阳关！”
“好！”罗艺闻言不由喜形于色，“长史，协阳关地形复杂，或可预先设伏！”
“不妥！”温彦博忙道，“王爷，属下以为不妥。”
“这却是为何？”罗艺很疑惑，既然洞悉了敌军意图，设伏又有何不妥？
温彦博道：“王爷，颉利与我朝不睦，又刚刚南下劫掠一番，即便想出兵与萧正开战，时间上也未可知，此其一。”
“其二，突厥悍勇，但这些年却拿王爷的协阳关无可奈何，屡屡铩羽而归。”
罗艺闻言不由露出自满自得的神色，这些年来，突厥每每叩关，皆被其击退，哪怕有杨政道手下一些前隋官员相助，突厥也未曾踏过协阳关半步！
刘武周、梁师都皆视突厥如父，李渊亦对突厥无可奈何，可到了涿郡这，却是半点便宜也讨不到，这是罗艺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罗艺颔首，“是啊，突厥被本王打怕了，即便放他们进来，他颉利也得掂量掂量。”
虽有吹嘘之嫌，但罗艺对突厥的战绩却是实实在在的，温彦博便道：“王爷所言极是。”
罗寿说道：“温长史是想将协阳关让给突厥？”
薛万均、薛万彻兄弟一听，不由露出不悦，即便是为了对付萧正，也不能把“命门”交给颉利这个狼子野心之辈吧？
温彦博道：“非也，并非是交给突厥，而是交给高开道！”
“高开道？”
莫说是罗寿和薛氏兄弟，罗艺一听也是紧皱眉头，虽然迫于形势答应两家联手，但罗艺对高开道可是半点好感也没有，那纯粹就是个见利忘义、反复无常的小人，将协阳关交给他必然后患无穷。
温彦博道：“王爷，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杂于利而务可信也，杂于害而患可解也。”
“如今敌军势大，我军独木难支。将协阳关交予高开道，当可安其心，使其倾力而为。”
“高开道久侍奚族和契丹，必出兵相助，故此，无论颉利是否出兵，协阳关必成萧正苦战之地。”
“如此一来，我军便可固守其他两点。”
罗艺问道：“哪两点？”
“其一，笼火城，其二，雍奴（注2）。”温彦博胸有成竹。
罗艺略一思索，笼火城为蓟县南大门，又背靠桑干水，可谓进可攻退可守。雍奴为桑干水、潞水交汇之地，正是拦截新柳军水军之要地。
罗艺不由叹道：“长史智略过人，本王不及多矣！”
“王爷谬赞，属下惭愧。”温彦博谦虚一句，从袖中掏出一纸公文，双手递与罗艺，“王爷，雍奴、蓟县两地征调船只之事，属下已预作准备，请王爷过目。”
注1：协阳关，今涿鹿县大堡镇。
注2：雍奴县，今天津市武清区。
第四百三十九章 正中下怀
罗艺接过公文，只见上面详细列出了即将征调船只大小、数量、用途等等。
看罢，罗艺赞道：“长史深谋远虑，思虑周详，涿郡无忧矣！”
这句称赞，罗艺非是应景之词，确实是真心实意。
陈寿在三国志中曾云：亮之器能政理，抑亦管、萧之亚匹也，而时之名将无城父、韩信，故使功业陵迟，大义不及邪？盖天命有归，不可以智力争也。
诸葛亮功业陵迟，因没有王子城父、韩信这样的名将，可是像他，像王世充、窦建德这些人，麾下将领虽然不能和城父、韩信相提并论，但骁勇善战，文武双全者也不在少数，缺的却是像管仲、萧何这样的治世能臣，所以才功败垂成，武不可少，文不可缺，两者缺一不可。
如今莫说是管仲萧何，便是这温彦博，也是人在心不在，罗艺刚刚燃起的一丝野心，再次淡了下去。
温彦博施礼道：“此乃属下分内之事，岂敢当赞。”
谦虚一句，温彦博接着说道，“王爷，属下以为，高开道虽与奚族和契丹交好，但终归是互相利用，必然常怀戒备之心。”
“协阳关附近有丘陵、洼地、河滩、阶地等等，地形十分复杂，不利于契丹、奚族的骑兵作战，高开道必趁此机会，消耗契丹、奚族和萧正的实力。”
“故此，属下以为，将协阳关交予高开道，于长远来看，对我涿郡亦是利大于弊，毕竟突厥不可能频繁南下，且其威胁对萧正更大。”
罗艺笑道：“长史所言极是，高开道与北方游牧既用又防，必然乐于借此机会耗其实力，最重要的是步骑相合，攻守兼备，那萧正亦是讨不到半点便宜！”
“正是如此。”温彦博颔首。
议毕，罗艺派薛万均、罗寿前往雍奴，征调船只，准备拦截新柳军水军，派薛万彻、温彦博率兵三万出蓟县，往火笼城迎敌。
同时，罗艺手书一封，交予高开道所派使者。
高开道收到罗艺来信，阅罢不由露出笑意，罗艺这只老狐狸打的什么鬼主意不言而喻，却是正合其意，若不是迫于形势，谁又愿意和那帮蛮酋虚与委蛇。
很快，高开道率兵往协阳关与罗艺麾下交接，而后便派人告知契丹和奚族。
他们刚做好准备，萧正那里动手了，刘典率部逼近笼火城，罗士信则亲统大军三万直取雍奴县城。
从晋阳走井陉到恒山郡五百余里，行军速度稍快，也就七八天的时间。
待大军进入恒山郡后，萧正便获悉了涿郡的动作，罗艺的目的不难猜测，萧正对此颇为不屑。
一则，突厥又不是他家的使唤丫头，说来就来？还非来帮你？好处呢？没好处的话便是颉利都很难说服那些大大小小的部落。
二则，突厥的实力，萧正承认，但那是在草原，在盆地、丘陵这些地方，骑兵的优势荡然无存，萧正自然不惧。
说实话，萧正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到现在为止，他也没狂妄到想去草原上和那些胡人掰掰手腕，数十万骑兵于广阔的草原上纵横，那种铺天盖地、风卷残云般的疯狂气势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傻子才会去自寻死路。
所以，颉利来与不来，萧正不在乎。
笼火城，当初窦建德屡次攻打，最后都功亏一篑，显然也是个硬骨头，萧正压根儿就没打算硬碰硬。
与罗艺、高开道相比，新柳军最大的优势就是水军，所以萧正真正的目标就是雍奴。
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就是为了迷惑罗艺。
如果罗艺、高开道联手，将主要兵力放在雍奴，加上有奚族、契丹的相助，步骑结合的情况下，形势对新柳军将极为不利。
凡兵散则势弱，聚则势强。现在，高开道前往协阳关，奚族、契丹也会随之前往。虽罗艺又向雍奴增兵，但却只有薛万均万余人马。
故此，萧正派刘典截断笼火城与雍奴之间的联系，若罗艺再想增援，新柳军便顺势围点打援，若不来，雍奴便是孤城一座。
温彦博得知新柳军动作就知道坏了，中计了！
罗艺心中暗忖，打仗啊，还得靠武将，文人嘛，纸上谈兵而已。
埋怨归埋怨，中计归中计，但雍奴却不得不救，一旦雍奴没了，新柳军水军沿河而上，连老窝蓟县都会被端了，后果实在无法承受。
不敢有丝毫耽搁，罗艺亲自率兵两万从蓟县出发来到笼火城。
温彦博一脸惭愧，道：“王爷，属下愚钝不堪，中了萧正奸计，请王爷责罚！”
罗艺自是不会在这个时候逞口舌之快，温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长史不必自责。”
“属下惭愧。”温彦博确实很受打击，他真没想到萧正始终按兵不动，就等着自己分兵，实在是狡诈阴险。
陪着罗艺，几人登上城头察看敌情。
刘典营地虽然离笼火城比较远，好几里地，但站在城头之上，居高眺远，加上又是晴天，倒是看个大概。
薛万彻手指前方，道：“王爷请看，敌将于官道上扎营，且挖有数道战壕，其用意昭然若揭！”
“是啊。”罗艺点了点头，他想过形势不妙，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敌军显然是要全力切断笼火城和雍奴之间的联系。
薛万彻道：“时不我待，请王爷准许卑职出城一战！”
“是啊，时不我待。”罗艺面色严肃，“薛将军，萧正所部已经抵达恒山郡，不日便可击进入涿郡，彼时，我军将更为被动，出城之后，要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敌军击退。”
“王爷放心，卑职晓得！”
“去吧，一切小心，虽事情紧迫，却也不可轻敌冒进。”
“是！”薛万彻应诺，匆匆下了城头。
至笼火城校军场，薛万彻点兵一万，携抛石车、洞车、巢车等器械，出城杀奔新柳军大营。
刘典见敌军来袭，并未龟缩营中，而是立刻整队出营迎战。
薛万均一见喜出望外，敌将如此骄狂，正是破敌良机。
第四百四十章 初次交锋
刘典出营迎战当然有自己的考量，此时，营寨并未完全布置妥当，尤其营寨内，箭楼还都没全立起来，固守并不是好的选择。另外，新柳军上下信心十足，野战也不惧罗艺麾下唐军。
天高云淡，骄阳似火。唐军中战鼓隆隆，新柳军不甘示弱，亦鼓声激昂。
新柳军、唐军两部迅速接阵，出城的唐军在薛万彻的指挥下，首先发动了进攻，派了大约两千人猛烈冲击新柳军的阵型。
刘典本身就是府兵出身，加上这么多年的历练，临阵经验极为丰富，因此，虽然唐军攻势猛烈，刘典却并没有丝毫慌乱，立刻下令约束将士保持阵型严谨，同时分出了大约两千人并武刚车护住两翼。
刘典了解过罗艺麾下唐军特点，由于他们常与突厥、奚族和契丹交手，骑兵便成了罗艺最大的依仗。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刘典笃定，薛万彻会以骑兵冲击新柳军两翼，故提前做好应敌准备。
薛万彻名门出身，文韬武略，颇有才干，多年来也颇受罗艺器重，雍奴孤悬，其兄薛万均身陷险境，所以，薛万彻此次出城，本是为攻城拔寨而来，刘典主动出营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骑兵的动作也就稍稍慢了一步，见新柳军两翼已经列好武刚车，便下令骑兵所部不可强来。
他虽然着急，却也并非鲁莽之辈，战车辅以弓弩，是对付骑兵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强攻的损失太大，得不偿失。
正面战场上，战事越来越激烈，新柳军盔甲的优势也越来越明显，尤其在这野战中，新柳军士卒占的便宜是越来越大。
自识得棉甲，李唐上下俱是心动不已，造价低、制作简单、结实耐用，是不可多得的战争利器，李渊便着手从高昌秘密购入大量白叠子。
高昌毕竟在西突厥的控制之内，和统叶护关系再好，涉及到战争，涉及到两国利益，李渊又怎敢掉以轻心。
西突厥也好，东突厥也好，虽然有骑兵数十万，甚至号称上百万，但其中披甲精锐并不算多，而且都掌握在几大贵族姓氏，如阿史那、阿史德、贺鲁部、葛罗枝、叱利等部落手中。
虽然突厥等北方游牧不缺少兽皮，但皮甲和他们平时穿的皮质衣物有着本质的区别，硝制、鞣制不仅需要一定的技术，辅助材料造价也不算低，这对很多温饱都是问题的普通部落，是负担不起的，所以，大多数突厥骑兵盔甲都是极为简陋。
人的野心是随着实力的提升而提升的，李渊认为，一旦棉甲的制作被统叶护掌握了，双方的关系是经受不住考验的，所以，购入白叠子的行动相当谨慎和隐秘。
所以目前，唐军的棉花还在试种阶段，棉甲尚未普及到全军，而且就算普及，也不会从罗艺这里开始。
笼火城上，罗艺脸色越来越难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从未和新柳军交手，但这毕竟是潜在的敌人，罗艺不可能有所忽视，新柳军的棉甲他早就有所耳闻，也秘密的派人了解过，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棉甲的作用会这么大。
起初，杨广东征失利，曾运至涿郡的粮草、兵甲器械几乎都便宜了罗艺，但这么多年过去，涿郡人口锐减，加上连年征战，丰厚的家当也早已消耗殆尽。
现如今，其麾下普通士兵披甲率不足五成，可新柳军棉甲的披甲率却是百分之百。
而这五成的差距，在两军的对阵中却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正面中路，唐军节节败退，新柳军步步紧逼，身后战场，已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两翼，新柳军依靠武刚车，远了用床弩、弓箭，近了还有连弩和战车外侧锋利的长矛。唐军骑兵宛若狗咬刺猬，只觉得无处下嘴，将领狠下下令冲击数次，亦是无功而返。
无奈的摇了摇头，罗艺下令收兵。
刘典不敢脱离营地太远，也是见好就收。
薛万彻收拢人马撤回笼火城，脸色十分难看，迈步到罗艺面前，躬身施礼道：“王爷，卑职未能克敌，且损兵折将，请王爷降罪！”
罗艺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战事过程他看的一清二楚，便道：“薛将军免礼，此战非你之过，是本王轻敌了。”
温彦博道：“王爷，新柳军不仅军纪严明，且装备精良，属下以为不可力敌，当以奇制胜。”
“以正合，以奇胜。不知长史有何妙策？”
“王爷，敌军至此，非是速战，而是久持，久持者，必携大批粮草，时下又天气炎热干燥，属下以为，可趁夜火攻。”
火攻？罗艺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办法。
再次登上城头，众人驻足远眺。
温彦博指点前方，道：“王爷请看，敌军于官道扎营，有利有弊，利者，阻住我军往雍奴通道，弊者，便是水源。”
“敌营东侧为桑干水，距离虽不远，但眼下水道被我军控制，敌军取水甚难，敌营西侧，数里之内亦无水源。”
“王爷，仅靠掘井岂能满足数万人马饮用？属下以为，此正是我军火攻之良机！”
罗艺转首看向薛万彻，“薛将军刚与新柳军交手，以为火攻之计可行否？”
说心里话，薛万彻对温彦博很是不以为然，出奇制胜是不假，可哪来那么多傻瓜任你摆布？
文臣或许可以凭着独到的见解，甚至一些吹捧之言便可青云直上，武将则不同，那都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尤其到了领兵带队的主将这一层，更是战场厮杀多年，历经大小阵仗无数，才会被委以重任。
至于说夜袭和火攻，莫说是一军主将，就是普通将领，甚至征战多年的老兵都不会陌生，又怎会疏忽大意让你有可趁之机？
薛万彻施礼说道：“王爷，营寨防火、防水、防夜袭均为头等大事，敌将又谨慎老练，卑职以为，恐难成事。”
温彦博闻言心里一沉，知道夜袭火攻之事怕是要落空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一着不慎
笼火城城头上虽看不太清新柳军营地，但好歹能瞧出个大概，敌军收兵之后并未歇息，依然在忙忙碌碌的加紧修筑营寨防御工事，一座座箭楼也相继拔地而起，面对如此老练之将，罗艺对夜袭火攻的期待便小了许多。
再加上薛万彻之言，便彻底熄了偷营之心。
罗艺问道：“不知薛将军可有破敌之策？”
温彦博见罗艺果然不再提趁夜火攻，颇为失望。
薛万彻回道：“王爷，我军最大的优势是骑兵，敌军最大的依仗则是战车，卑职以为，要破敌军，首先要破战车。”
罗艺点头，“薛将军所言甚是。”
薛万彻伸手指向桑干水，说道：“王爷，破武刚车当以弓弩压制，再以精锐之士冲之，我军可预先在河道船只内埋伏弓弩手，接战之后骤然袭之，当可破敌。”
顿了顿，薛万彻道，“不过，若敌军固守不出，卑职就无计可施了。”
这时，曹官统计完先前一仗伤亡，呈了上来。
罗艺接过细看，步卒死伤三百余，骑兵五十余，虽然不算大，但双方交手仅仅半个时辰而已！
下意识的，罗艺攥紧了手中公文，道，“将士士气如何？”
“回王爷，一切尚好。”曹官如实禀报。
薛万彻道：“王爷且请宽心，我军将士常与草原胡人厮杀，甚为坚韧，此区区小挫，不足为虑。”
罗艺颔首，“传令下去，好生诊治伤者，有疏忽慢待者，本王绝不轻饶！”
不仅是曹官和传令兵，连同温彦博、薛万彻在内，齐齐躬身施礼，“卑职遵命！”
罗艺又道：“不论敌军是否出营，就按薛将军所议安排，船只上调派五千弓弩手，明日一早出城挑战。”
薛万彻接令道：“卑职遵命。”
众人下了城头，返回城内。
罗艺虽未唉声叹气，却也十分头疼，想想当初，萧正为了几匹战马都要派人来求他，连讨价还价都不敢，短短几年过去，两人的地位、实力却已是天差地别！
罗艺心中暗骂，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联合窦建德先把萧正小儿干掉，现在却被这厮骑到了脖子上，真他娘见鬼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唐军饱餐后再次出营挑战。
这一次，刘典却未出营迎战。
唐军不住谩骂挑衅，刘典置之不理，有副将请战，反被其叱责一番。
薛万彻又急又恼，率部向新柳军营地发起猛攻。
一声令下，千余唐军推车上百洞屋车开始填埋战壕，弓手、弩手于洞屋车两侧向新柳军营地开弓放箭。
刘典登上望楼，从容指挥调度，下面新柳军依托战壕、营墙、箭楼等严防死守。
见唐军如此急迫，刘典愈发从容，敌军越急越说明自己的策略得当，也更坚定了谨守不出的决心。
至午时前后，薛万彻下令将士轮换，继续进攻。
如此至傍晚时分，唐军连破三道战壕，眼前便只剩下一道营墙。
罗艺大喜，亲自出营励士，并下令连夜进攻。
这一次，唐军上下可是卯足了劲，冲车、巢车、云梯、抛石车，密密麻麻扑向新柳军大营，战事也从先前的波澜不惊骤然变得激烈起来。
夕阳西下，霞光万丈。
战鼓隆隆，喊声震天。
双方你来我往，一直杀到天明，唐军损伤三千余，仍未能攻破新柳军大营，罗艺不得不暂时收兵。
刚回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下面匆匆来报，新柳军又在修筑工事。
罗艺皱眉，道：“大战初歇，敌军修整营寨值得什么大惊小怪！”
传令兵忙道：“王爷，敌军并未修缮原有营墙，而是又起了一道新的营墙。”
罗艺闻言再次来到城头。
薛万彻比罗艺来的更快，上前施礼道：“王爷，敌军死守之心甚坚，怕是不会再出营了。”
罗艺点了点头，抬眼望去，只见新柳军正热火朝天的修筑第二道营墙，且已有半人多高了。
一拳捶在墙上，罗艺咬牙切齿，“可恶！”
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足见攻城之难，营寨虽比不得城池，但若是防守严密的情况下，亦是极难攻破。
本来，新柳军出兵涿郡，该当他们攻城，现在却是反过来了，罗艺又如何不恼？
薛万彻道：“王爷，卑职以为，不可给敌军以喘息之机，当继续攻营才是。”
看了看罗艺脸色，薛万彻道，“此外，王爷可派人向高开道求助，让其出兵攻打涿县，以威胁新柳军后路。”
罗艺闻言并未有何不悦，眼下这种时候，哪还顾得什么面子。而且，高开道答应联手，就是担心唇亡齿寒，此刻也该不会袖手旁观。
点了点头，罗艺道：“薛将军劳碌一夜，还是暂且回营歇息，攻营之事，便交予副将吧，本王这便派温彦博前往协阳关。”
薛万彻却道：“王爷，战事紧迫，还是卑职亲自前往为好。”
“好吧，你多加小心。”见薛万彻战意甚坚，罗艺只好应允，而且交给别人，他也确实不放心。
薛万彻施了一礼，下了城头，领兵继续攻打新柳军营寨。
温彦博也知道军情紧急，接令后立刻出城向北疾驰。
戌时前后，温彦博便来到了协阳关。
温彦博只是一个文人，又年近五旬，四百余里地跑下来，只累的浑身散架了一般。
高开道也时刻注意着前方战况，对温彦博的到来并不意外。
温彦博躬身施礼，道：“温彦博见过燕王。”
“大临免礼，看座。”高开道很客气。
“谢燕王。”道了声谢，温彦博从袖中拿出封信，双手递给高开道身边侍卫，“燕王，此乃我家王爷手书，还请王爷御览。”
侍卫接过书信，交予高开道。
高开道一边打开信，一边说道：“萧正小儿甚是狡诈，可是罗兄那里战事不顺？”
“燕王英明！”温彦博起身说道，“皆因温某愚钝，中了萧正奸计，致使我军陷于被动。”
“如今，贵我两方联手御敌，如此危机之时，温某斗胆，请燕王施以援手。”
第四百四十二章 驱虎吞狼
“温长史请坐。”高开道对温彦博的请求不置可否。
温彦博不好再多说，再次施了一礼，回归座位。
高开道读罢罗艺来信，道：“温长史，罗兄之意本王已然知晓，敌军势大，唇亡齿寒，本王绝不会袖手旁观。”
温彦博闻言一喜，“燕王高义，温某代我家王爷谢过燕王！”
高开道摆了摆手，道：“但本王以为出兵涿县不妥。”
“燕王有何高见，温某洗耳恭听。”
高开道正色道：“其一，攻城难，短时间内攻破城池，更难，以新柳军的战力，涿县只要有三五千人马，一时便难以攻破，至于涿县的卢氏（注），其北祖大房卢赤松早搬去了长安，而没了卢赤松这个顶梁柱，剩下的卢氏族人谁敢带头和萧正做对？别忘了，萧正刚刚在晋阳大开杀戒，这个时候，卢氏敢妄动吗？”
温彦博闻言不由颔首，萧正一番血粼粼的杀戮，着实震慑了一批人，清河崔氏、博陵崔氏都比以往更为谨慎和低调。
高开道接着说道，“其二，围魏救赵，须围其必救方能奏效。但本王以为，只要有水路，新柳军便不会担心粮草运送，萧正也就不会在乎涿县得失。”
“燕王所言极是。”温彦博觉得高开道分析的在理，眼下进攻涿县却非上策，至少在时间上就值得商榷。
高开道笑道：“温长史，你可知道习武之人最忌惮的是何样的对手？”
“让王爷见笑了，温某对习武之道却是不甚了解。”
“习武之人最忌惮的并非招数奇妙的对手，而是力量大的！”
“王爷的意思是？”温彦博似乎有些明白了高开道的意思，却又不太肯定。
“温长史，打仗也一样，归根结底靠的是实力！”高开道说道，“于整体实力而言，即便本王与罗兄联手，也不是那萧正的对手。”
“但是，在涿郡，他萧正的实力就未必压过我们，起码在兵力上，他就没有明显的优势。”
“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非要纠结于是攻是守，非要纠结于用计用谋呢？”
“温长史，诸葛武侯智略超然，最后何以功败垂成？本王以为，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蜀国实力比不过曹魏，这才是关键！”
“因是，本王以为，我们不妨和萧正来个硬碰硬，一切以实力说话！”
温彦博暗道，好狡猾的高开道，这分明就是驱虎吞狼啊！
他能带多少人马前往笼火城？一旦我军和萧正拼个你死我活，最后岂不是便宜了他？
然而，明知道这是高开道的阴谋，也是无从拒绝！
温彦博躬身施礼，“如此就多谢燕王了，但不知燕王何时发兵？”
高开道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三天后，本王就率兵前往笼火城，与那萧正一决高下！”
“多谢燕王，温某这便回笼火城告知我家王爷。”
“好，军情紧急，本王就不留温长史了。”
温彦博告辞离开协阳关，匆匆返回笼火城。
罗艺听了温彦博禀报不由愠怒，“一着不慎，本王倒是被这个反复无常之辈拿捏住了！”
温彦博一脸惭愧，“此皆因属下无能，请王爷降罪。”
“与你无关。”罗艺摆了摆手，“我们的应对是没错的，新柳军有水军，雍奴就是关键所在，只是雍奴和笼火城之间这个小小的漏洞被萧正抓住了而已。”
“不过，高开道有句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归根结底，靠的是实力，被萧正欺到门口也好，被高开道拿捏也好，终归是我们实力不济！”
温彦博劝道：“王爷也不必妄自菲薄，只要高开道及时来援，当可与萧正一战！”
“哼！”罗艺不屑的哼了一声，“我们这里不先动手，高开道是不会参战的！”
“哦？难道高开道是担心我们...投降萧正？”
罗艺点了点头，“他来笼火城，就是怕我们见势不妙投了萧正，来了呢，又担心我们已经暗中投了萧正，在算计他！”
“不过，他是小人之心了，陛下待某天高地厚之恩，本王又怎会背恩忘义！”
两人正说着话，斥候来报，萧正所部距离笼火城已不足十五里。
罗艺微微点了点头，萧正来的速度倒是比预计中快了一些。
“敌军来了多少人马？”
斥候忙道：“启禀王爷，敌军过固安后并未分兵，綦公顺所部、李栓柱所部，总兵力当不会低于四万，萧正亦随军来了笼火城。”
“传令薛万彻，暂缓攻城。”
罗艺吩咐了一声，率众出府，登上城头驻足远眺。
也就一刻钟左右，便见西南方向尘土飞扬，新柳军上万骑兵宛若一道滚滚的洪流，直奔笼火城而来，罗艺心中暗叹，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薛万彻收兵后并未回营，径直登上城头。
望见远处的新柳军骑兵，心下一惊，道：“王爷，看样子，新柳军骑兵也不容小觑啊！”
“小觑？”罗艺摇了摇头，“刘黑闼麾下的突厥骑兵不就被萧正打了个丢盔卸甲？听说连那领头的阿史那力普都受了伤，萧正此人，是万万不能轻视的，否则，必定是要吃大亏的。”
温彦博道：“王爷言之有理，而且萧正率部往河东，虽未与颉利正面交手，但其麾下骑兵却是没少和突厥骑兵争斗。”
“属下虽不懂战事，但料想，经此磨练，新柳军骑兵怕是会比以往更加难以对付。”
“这是必然的。”罗艺给予了肯定，“兵也好，将也好，都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打出来的，萧正率部至上谷郡的时候，本王嘲笑其沽名钓誉，待其率部至雁门，本王又嘲笑他自寻死路。”
罗艺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看，本王何其愚蠢！”
“王爷不必妄自菲薄。”薛万彻道，“我军之所以被动，甚至让出了涿县、良乡等地，只是差在没有水军而已，此番陆上一战，卑职定会让那萧正头破血流！”
“好！”罗艺喝了一声，伸手拍了拍薛万彻，“待会儿告诉将士们，杀退萧正，本王必有重赏！”
“是！”薛万彻抱拳应诺。
说话间，萧正大军已到了笼火城外。
注：涿县，古称范阳。
第四百四十三章 小试牛刀（感谢书友林宇轩！！）
众人抬眼望去，就在刘典大营左后方，萧正所部已着手安营扎寨，薛万彻见状说道：“王爷，敌军远来，当趁其立足未稳而攻之，卑职请战！”
萧正来此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彻底截断道路，使雍奴变为一座孤城，而对唐军来说，时间拖的越久就越为不利。
这几天来，每日不停的攻营，可攻营的效果却是越来越差，尽管麾下数万人马轮流上阵，但人终究是血肉之躯，总有力竭之时，士兵们的体力，越来越吃不消了。
此时敌军初至，不趁其仓促不备发起进攻，难道还要留些时间，让敌人准备的更充分再动手吗？
罗艺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说道：“好，这一次，本王亦亲临阵前。”
军令传下，战鼓再次响起，唐军士卒们习惯性的仔细检查着自己的盔甲、武器，然后在各部将领一声声的催促下，重新聚拢起来。
笼火城，再一次城门大开，先行出城的是由薛万彻亲自带队的，盔甲整齐的骑兵，骑兵之后是一个个步卒方阵。
步卒大致分三种，一类是装备精良的重装步兵，其中每一个士卒都是精挑细选的健壮勇猛之士，使用的一般是枪、矛这类的长柄武器。一类是轻装步兵，不着铠甲或仅着半身甲，使用刀、盾等轻型短柄的武器，最后一类是便是弓弩手。
一排排、一列列，踏着整齐的步伐，向新柳军营地缓缓逼近。
新柳军营地望楼上的哨兵在见到笼火城城门大开的时候，便吹响了号角，令旗也随之挥动。
刘典闻听号角声，又看了看令旗，方道：“陛下，敌军大举来攻，我军当如何应对？”
萧正环视左右，道：“罗艺不会坐以待毙，必向高开道求援，我军当趁援军未来之际先破罗艺，传令，击鼓迎敌！”
“是！”众将齐齐应诺。
新柳军的战鼓亦随之响起。
日常的训练中，紧急集合是必训的科目，甚至新兵营的时候，一夜的突然集合就会有三四次，长时间积累下来，已经成了士兵的本能，而变成老兵后，紧急集合更是习以为常。
三通鼓毕，不到一刻钟，新柳军便已集结完毕，将士们个个精神抖擞，迅速进入了临战的状态。
其实，萧正所部还可以来的更快一些，但刘典这里应对得当，唐军没有丝毫可趁之机，萧正便特意让将士们多休整了一天，行军速度也比平常慢了不少。
因是，新柳军虽刚刚抵达此地，但各部将士体力上没有丝毫问题，不过，为谨慎起见，萧正还是下令，从綦公顺所部中挑选了精锐一万，与刘典所部一同迎敌。
至于骑兵，萧正下令给李栓柱，让其依托战车，以防御为主。
新柳军列队出营，与唐军遥遥相对。
双方距离不过二百步，肃杀之气随之大起，唐军、新柳军，每个将领，每个士兵都知道，一场大战就在眼前。
对于普通兵卒来说，如果是新兵，在这种压抑、紧张的气氛中，可能会有所不安，但两军都是经年老兵，什么紧张、害怕、恐惧在他们心中都行若无物。
分不清是谁先谁后，两军的战鼓几乎同时变得急促而激昂。
“杀啊！”
“杀啊！”
......
两军轰然撞在一起，战斗，几乎在瞬间便进入了白热化。
刀枪挥舞中，带起一道道血箭，明媚的阳光下，刺目惊心。
有的士兵在绝望的惨叫声中不甘的倒下，有的士兵顾不得察看自己的伤情，便面目狰狞的杀向另一个对手。
利刃穿骨，惊土入面，两军相搏，山川震眩。
声析江河，势崩雷电。鸟惊兽惧，四顾茫然。
尸踣桑干之岸，血染笼火之南。
......
鼓声如雷，吼声震天，战事越来越激烈，罗艺看的热血沸腾，一催战马，径直杀向敌群，其身边护卫紧紧相随。
萧正打从老柳村的时候，便开始习武，甚至还受过程咬金的指点，然而，实在是天赋平平，虽勤奋苦练，亦经历过厮杀，本事却长进有限，后来随着身份地位越来越高，新柳军上下都不再允许萧正亲自下场，萧正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就不再上去添乱。
罗艺则是骁勇异常，尤善马槊，冲入新柳军阵中后，手中马槊左劈右刺，每一下，皆有人被他击翻在地，短短片刻时间，便已连杀数人，鲜血、厮杀的刺激，让罗艺数日来的苦闷一扫而空，人也愈发精神抖擞。
兵乃将之威，将为兵之胆！
罗艺如此勇猛，唐军将士备受鼓舞，顷刻间，士气便攀上了高峰。
新柳军这边，未等萧正下令，苏定方便催马迎向罗艺。
自加入到新柳军骑兵中，李栓柱便见识到了苏定方的本事，莫说是他，就是力量过人的徐二虎也不是苏定方的对手。
故此，苏定方请战，李栓柱没有丝毫犹豫。
萧正亦目光灼灼盯着战场。
罗艺正杀的痛快，忽见前方新柳军士兵左右分开，迎面一员大将顷刻奔至眼前，话也未说，挺枪便刺！
罗艺手中马槊一扫，撩开苏定方手中长枪，断喝道：“来者何人？”
话音刚落，罗艺便认出了来人，惊道，“苏定方？你怎会在这？”
罗艺和窦建德、刘黑闼屡次交手，又怎会不认得苏定方，只是刚刚没来得及细看，而且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苏定方会出现在这里。
苏定方收起长枪，抬头望向罗艺，道：“罗将军，别来无恙？”
罗艺疑惑的打量几眼，渐渐露出不屑，“苏定方，你背弃旧主，投了萧正小儿不成？”
苏定方眉梢一挑，“姓罗的，对我家陛下出言不逊，某岂能容你！”
话落，苏定方一催战马，手中长枪直刺罗艺面门。
罗艺一面举槊相还，一面大骂苏定方忘恩负义、背主求荣...嘴里是喋喋不休。
苏定方虽然年轻，却是沉稳老练，知道这是罗艺在干扰自己心神，便不加理会，手中长枪左刺右扫，上砸下撩，招招不离罗艺要害。
第四百四十四章 雨中激战
罗艺见苏定方不受影响，也就不再多费唇舌，集中精神与苏定方斗在一处。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十几个回合过去，罗艺发现自己竟不是苏定方对手，其力量、招数、速度、灵活全面胜过自己，这让一向自负的罗艺既感惊讶，又有些羞恼。
罗艺身边护卫见自家王爷渐渐落入下风，纷纷上前助战。
罗艺身边护卫都是其麾下精锐，多次追随罗艺与突厥交手，苏定方担心自己身边的亲兵不是对手，便虚晃一招，拨马回走，阻住正要上前相助的亲兵。
罗艺也不再恋战，在一干护卫的严密保护下，回归本队。
萧正朗声高喝：“苏将军威武！”
新柳军将士亦被苏定方跃骑挥枪的英姿所折服，随之呐喊道：“苏将军威武！”
“苏将军威武！”
......呼声如浪潮一般，迅速席卷整个新柳军。
苏定方手举长枪，朗声道：“诸君，逐敌！”
“逐敌！”
“逐敌！”
......
一时间，新柳军士气如虹。
萧正见苏定方沉稳老练，并不贪功冒进，心中赞叹不已！
战况依旧胶着而激烈。
罗艺观望片刻，下令伏兵出击。
号角声起，唐军预先埋伏在河道船只上的五千弓手，在骑兵卷起的滚滚烟尘中，悄然接近战场。
至二百余步，五千弓手齐齐抛射，箭矢如蝗般飞向新柳军侧翼的阵车（注）。
因为有烟尘的掩护，阵车内的新柳军士兵猝不及防，顿时便有不少人中箭受伤，盾牌手见状纷纷举盾掩护，唐军五千弓手则一边抛射，一边列队向前，同时唐军骑兵迅速护住弓手队两翼，罗艺身后数千刀盾兵也杀奔新柳军右翼。
徐二虎迅速率部出击，与唐军骑兵战在一处，隆隆的马蹄声中，刀来枪往，不断的有骑士落马，有受伤的躲都来不及躲，便被踏成了肉泥。
唐军弓手队右翼的骑兵、刀盾兵在五千弓手密集箭矢的掩护下，迅速接近新柳军阵车。
虽然，阵车内的新柳军冒着如蝗般的箭矢拼命反击，唐军却依然在步步逼近。
萧正看的大急，知道上了罗艺的当，这厮亲自上阵拼杀，并不是好勇斗狠，也不是为了鼓舞士气，而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
再看战场西侧，薛万彻也迅速接近新柳军车阵，车阵内的新柳军顿时紧张起来，萧正不敢再调动骑兵支援东侧。
正在这时，天空竟落下点点雨滴，继而一声惊雷中，大雨倾盆而下。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还真是说变就变！
风势渐大，雨落成帘，首先受到影响的就是弓手，尤其是抛射，箭矢落下，被雨一砸、风一吹，不可避免的偏离方向，且后继乏力，正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
反观新柳军则不同，战车上的床弩、战车内的蹶张士，虽然发射速度慢，但准确性高，穿透性强，受到风雨的影响要比弓箭小的多。
阵车内，一枝枝巨大的箭簇，一支支犀利的弩箭飞射而出，轻松撕破雨幕，撞入敌群，唐军弓手、刀盾兵成片成片的倒下，只二三十步远，竟再难前进！
萧正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接着，萧正下令骑兵全力出击！
大雨中，弓手受影响，骑兵同样也受影响，但萧正却是早有准备，新柳军的骑兵日常训练中，便有沼泽、淤泥和雨中训练这一科目。
很多人都对此不解，这个时代，战马最是金贵，就像伏波将军马援所说，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而像萧正这般的训练，要损失多少战马？
萧正不为所动，与胜利比起来，在训练中损失些战马算得了什么？
穿越之前，他看过士兵突击，看过我是特种兵，穿越之后他便想过，想要比敌人厉害，就要经历比别人更刻苦、更残酷的训练。
眼下这种天气，正是新柳军骑兵破敌的好机会，萧正又岂会错过？
李栓柱、吴鸿、徐二虎以及新柳军上万骑士亦是兴奋不已，昔日苦练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了！
战马飞奔，地上的泥水四溅开来，一队队新柳军骑兵迅速出击，与唐军战在一处。
薛万彻一见新柳军骑兵冒雨出击，心里便有种不详的预感，两军甫一交手，这种预感立刻被证实了。
新柳军骑兵无论是战马还是骑士，似乎都很适应这种湿滑的泥泞之地。
顷刻间，唐军骑兵便落入下风，被新柳军杀的人仰马翻。
萧正转头吩咐道：“传令下去，营中备好热水和姜汤。”
綦景曜应诺，其身边两名侍卫迅速返回营寨。
五千伏兵功亏一篑，罗艺简直要气疯了，这萧正会妖术不成？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中，不受人力控制的、对战事影响最大的就是天时！
不得已，罗艺传下将令，弓手、刀盾兵暂且收兵，只将希望寄托在骑兵和步卒身上。
可是仅仅两刻过去，就见薛万彻狼狈不堪的奔至眼前。
罗艺骇然失色，道：“薛将军，骑兵那里可是出事了？”
薛万彻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喊道：“王爷，形势极为不妙，快快收兵！”
“啊？”罗艺闻言大惊，这可真是福不重来，祸必重来者也！
罗艺手搭凉棚，放眼望去，茫茫雨幕中也瞧不清骑兵那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薛万彻再次催促道：“王爷，不能再等了，其中原委容后细禀。”
也罢！罗艺一咬牙，传令收兵。
锣声响起，令旗挥动，传令兵迅速穿梭于战场各处。
唐军闻令而动，迅速向笼火城撤退。
萧正下令全力追击！
罗艺毕竟是久经战阵，惊慌中仍然保持着足够的清醒，其中军的刀盾兵、蹶张士组成一道坚实的屏障，掩护着各部撤退。
罗艺麾下的唐军历经大小战事无数，有着极高的军事素养，撤退也未慌不择路，而是保持着严谨的阵型且战且退，待撤至笼火城下，城上抛石车、床弩齐齐发动，掩护着撤退下来的唐军将士。
新柳军并未携带任何攻城器械，待围剿了数百断后的唐军士兵后，便缓缓撤回营寨。
注：阵车，用战车组成的军阵。
第四百四十五章 愁云惨淡
唐军撤回笼火城，罗艺连盔甲都顾不得卸下，便追问薛万彻，“薛将军，骑兵那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薛万彻暗叹一声，将其中经过细细道来。
最后说道：“王爷，新柳军骑兵极为适应雨中作战，我军实在难以抵挡，若骑兵有失，步卒亦将受到威胁，所以，卑职不得不请求撤退！”
罗艺听罢微微点了点头，骑兵确实不容有失，否则后果将极为严重。
亲兵帮着罗艺卸下盔甲。
温彦博说道：“王爷，听薛将军所述细节，此必是新柳军平日训练之故，看来，萧正早就有所准备啊！”
罗艺颔首，战马的训练可不是一朝一夕的，萧正怕是数年前便已着手训练了，而且一直没有中断过，才会有如此效果。
这一刻，罗艺也不得不感叹，萧正眼光之长远确实值得称道。
“骑兵倒也无妨，既然敌军比我们更适应雨中作战，那就等天晴再战便是。”罗艺说道，“本王只是担心，萧正还会不会再出营野战，若其从此固守不出，我军就不得不再次攻营，虽然数万人马轮流上阵，但将士体力却仍是个极大的考验。”
温彦博、薛万彻闻言亦是面色严峻，谁都知道攻营难，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
己方若是固守城池，萧正便可围而困之，偌大涿郡，若仅剩蓟县，又能守多久？
若己方攻之，则正中萧正下怀。
兵法有云，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新柳军营寨之坚固，防守之严密，和一些普通城池比起来也是毫不逊色，这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将其攻破？而雍奴又能坚持多久呢？
而萧正呢，是攻是守，随心所欲！
一种无力感就像乌云一般，笼罩在三人心头。
曹官将战况统计后，报了上来。
唐军死伤近八千，其中骑兵便折损了六百有余。
罗艺心都在滴血，萧正出营野战，就是在一点一点打击着己方将士的信心，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曹官见罗艺脸色十分难看，便道：“启禀王爷，我军阵亡者，大半都是在撤退途中被敌军击杀，其次是那五千弓手和刀盾兵，而真正在战事中折损的并不多，请王爷不必为我军战力担心。”
“本王知道了。”罗艺无力的挥了挥手。
曹官不敢再多说，施礼告退。
将公文重重摔在帅案上，罗艺出屋巡视各营。
伤兵营里，地上湿漉漉的，空气中混杂着血腥味、泥土味、被褥的馊味，甚是难闻。
罗艺不自主的皱了皱眉，耐心询问着营内数十伤兵的伤情。
好言安慰一番，罗艺又前往其他营帐。
雨已经停了，天空挂起一道绚丽的彩虹，罗艺抬头望向空中，心里嘀咕着，难道老天都在帮那萧正小儿不成？
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中，别人信贵信神，罗艺是从来不信！
一圈走下来，罗艺面色愈发阴沉，士卒的状态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北地连年征战，这些士卒也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早已练就了铁石般的意志，一时的挫败还击不垮他们！
击垮他们的，是见不到希望！
新柳军彻底切断了河东和河北的通道，涿郡也就成了一处孤地，援军想来，就只能飞过来，没有援军，涿郡就没有任何出路！
罗艺理解将士们的心情，因为他自己现在也是束手无策，攻营，攻不下，野战，打不过！
至于高开道，罗艺也不抱有太大期望，唯一能指望上的，就是颉利能尽快南下，可是这几天他也盘算过，颉利想要再次南下，必须先摸清统叶护，只有维持了和统叶护的关系，他才能放心离开草原。而这需要多长时间，罗艺实在无法预测。
回到帅府，罗艺和温彦博、薛万彻商议后，派人将涿郡情况紧急奏报长安，以期李渊能想方设法解涿郡之危。
笼火城这里愁云惨淡，新柳军营寨内却是一片欢腾。
此番战罢，新柳军折损人马不到两千，可谓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徐二虎喝干碗中姜汤，道：“陛下，关于高开道，臣有个提议。”
萧正笑道：“二虎大哥是想在协阳关至笼火城途中设伏，还是想趁机夺了协阳关？”
“陛下明鉴。”徐二虎赞了一句，道，“陛下，臣以为，罗艺困守涿郡，无有援军，已不足为虑！”
“倒是突厥，始终是个威胁，所以臣斗胆提议，可趁高开道离开之际抢占协阳关，关上突厥南下之门。”
萧正不置可否，问道：“诸位以为此议如何？”
李栓柱说道：“陛下，臣赞同徐将军之言，协阳关易守难攻，一旦我军将其攻占，突厥再想南下，就没那么容易了。”
“定方，你认为呢？”萧正问道。
苏定方上前一步，施礼道：“臣亦赞同此议，高开道虽然来此相助罗艺，但二者隔阂甚深。”
“五凤（注）三年，夏王围困涿郡，当时罗艺、高开道均已投唐。罗艺便向高开道求救，而高开道却想趁机击杀罗艺，最后见无机可乘，方率兵撤走，所以，臣以为罗艺和高开道之间，即便联手也是貌合神离，此其一。”
“其二，高开道之所以没有投唐之意，除了担心其反复无常被李渊追究外，就是有奚族和契丹可以依仗，故此，臣以为，高开道来此，即便有担心唇亡齿寒之意，也绝不会倾力相助罗艺。”
萧正颔首，“定方的意思是，高开道有了奚族和契丹相助，并不太担心咱们攻打渔阳？”
“正是如此。”苏定方说道，“所以，高开道即便率兵来了笼火城，也会以观望为主，至少不会死战！”
萧正起身笑道：“那么唯一需要重视的，就是高开道麾下的奚族和契丹骑兵，而攻打协阳关却用不上骑兵，我军便可以步卒奇袭协阳关！”
注：五凤为窦建德的年号，苏定方曾为窦建德臣子，这里便用了五凤。
第四百四十六章 艰难行军
确定了奇袭协阳关的计划，萧正将斥候队召来，与众人一同商定了行军路线。
从笼火城到协阳关，如果走官道，路程大概在四百里，而新柳军此次偷袭自然要绕开官道，从山岭、林间的小路穿过，路程上可能会比官道近，但肯定会更难走一些。
确定了路线后，萧正选择綦公顺作为主将带队出征，綦公顺在军中有很着较高的威望，而且为人沉稳老练，战事经验丰富，任务交给他，萧正很放心。
綦公顺接令后，亲自挑选了五千精锐。
什么是精锐？首先是年龄，要求在二十三岁到三十岁之间。然后是军龄，要超过三年。再然后是体格，比如身高、力气。接着是技能，能用长柄武器，能用短柄武器，还能用弓箭。只有满足了这些硬性条件，才能被称为精锐。
除了这五千精锐，又选了两千辅兵。
这些都确定后，萧正亲自安排了丰盛的晚膳，并与这七千人一同用餐，这是励士，励士除了慷慨激昂的话语鼓励之外，还要有赏赐的许诺，除了赏赐的许诺，便是赋予他们尊重、荣耀，此为士为知己者死，或曰国士遇我，国士报之！
用罢晚膳，又休息了一个时辰左右，天已擦黑，綦公顺便带领这七千人启程上路。
行军是件非常辛苦的事，尤其是在夜里、道路泥泞湿滑的情况下，就更为辛苦。
没有更多的辅兵运送粮食，这五千名士兵都是自己携带五天的口粮，加上盔甲、兵器等必用物品，每人负重达到四十斤。
辅兵们任务更重，每人携带辎重超过五十斤。
六月份，天气已经很是炎热，尤其雨后的丘陵、密林中，哪怕是在夜晚，依旧十分的闷热。
走出不远，将士们的衣甲里都是黏糊糊的，紧紧的贴在身上，非常难受，林中的道路崎岖不平，草地上又湿又滑，还有水坑，一不小心摔一跤，从头到脚都是泥污，身上负重几十斤，没人帮着，爬起来都很困难。
即便如此，也没人叫苦叫累，近万人的队伍，除了脚步声外，再没有丝毫杂音。
这就是军队，一支军纪严明，军事素养极高的军队，对他们来说，这艰苦的行军，只是军旅生涯中最为平常的一部分而已。
綦公顺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路程，至二十里左右，方下令休息。将士们摘下兜鍪，脱下军靴，里面汗津津的，从腰间抽出抹布，却发现抹布也是湿漉漉的，简单的擦了擦兜鍪，又从包里拿出油布包着的鞋垫重新换上。
歇息了大约两刻，队伍再次启程。
艰难跋涉一夜，至天色微亮，队伍才正式停下休息，将士们已是疲惫不堪，连吃饭的力气都没了，嘴里的干粮都没嚼完，便打起了鼾声。
待重新上路，时间已经过了午时，小路虽然崎岖不平，但已经不再泥泞，队伍的速度也开始加快。
到了第三天，斥候回禀，高开道正率队沿官道赶往笼火城，綦公顺等人不由大喜，连疲惫似乎都少了许多。
第四天，队伍终于来到协阳关外二十里，七千人的队伍，日夜兼程，跋涉三百余里，无一人生病、无一人受伤，无一人逃脱。
綦公顺下令将士休息，他带着几个亲兵，由斥候引路，亲自前往协阳关查探敌情。
协阳关，历史极为悠久，早在周代就设有协阳关墩台，其后在春秋战国、秦、汉一直到北齐时期，屡屡都有拔刀亮刃的记载，是名副其实的兵家必争之地。
到了隋朝，杨坚不仅结束了南北分裂的局面，还将一干北方游牧民族打的尽皆臣服，东突厥的启民可汗甚至为杨坚上尊号“圣人莫缘可汗”。
协阳关也就渐渐归于平静，鲜有战事发生，隋末大乱，协阳关又成了奚族、突厥、契丹南下的必争之地，好在有个罗艺，自其称雄涿郡，面对草原胡人的铁蹄，丝毫不曾退让，甚至在突厥军中都杀出了赫赫威名，而这，也是李渊看重罗艺的重要原因之一。
綦公顺一行来至协阳关外六里左右，登上高处，驻足远眺。
协阳关坐落在鸡鸣山南麓，历山（注）的东北方向，关隘两旁或山峦重叠，或壁立陡削，是名副其实的要塞，易守而难攻。
关隘上，守城将士都知道这关是为突厥守的，而作为敌手的新柳军，眼下正在笼火城和罗艺打的不可开交，如此情况下，将领便有些懈怠。
所谓上行下效，将领的懈怠很快影响到整个守军，士兵们一个个也变都得心不在焉。
眼下正是午时，骄阳似火，关隘上百余士兵甚为懒散，三个一伙，五个一群，靠在墙角正聊的热闹，远远的便能听到嘻嘻哈哈的笑声。
綦公顺心中暗喜，防守如此松懈，大事可成矣！
返回临时营地，綦公顺从辅兵中挑出五百人开始打造长梯，随后便开始养精蓄锐。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至夜半时分，綦公顺率集合所有战兵、辅兵一同前往协阳关。
协阳关上挂起了数十灯笼，昏暗的灯光点缀着如墨的夜色，守兵比白天更为不堪，不少人都倚坐在墙边，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微微的鼾声。
綦公顺等人距离协阳关只有五里，关上守兵依然毫无察觉，綦公顺见状，向后挥了挥手胳膊，将士们纷纷趴在地上，匍匐向前。
一直到了关隘下，上面仍然毫无察觉。
綦公顺一挥手，二十架长梯轻轻搭上城墙。
再看新柳军将士，宛若睡醒的雄狮，立时精神抖擞，战意盎然。一个个口衔横刀，顺着长梯迅速向上攀爬。
关隘上，有士兵终于察觉了城下的异常，疑惑的低头看去，不由吓的魂飞魄散，继而便大吼道：“敌袭！敌袭！”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城下，顿时惊呼连连。
正在墙边、墙角酣睡的守兵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的问道：“是突厥人来了吗？”
注：历山，今河北涿鹿县西南，桑干河南岸。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不战而胜
协阳关上这百余守军正慌乱之际，新柳军最前面的士兵已然跃过垛口，双脚刚一落地，手中横刀便挂着风声扫向最近的一个守军。
“噗”的一声，锋利的横刀带起一溜血箭，守军的惨叫声也彻底打破了宁静的夜空。
这名新柳军士兵手中横刀不停，反手一挥，敌军喉咙处又是一道血箭，人也随之栽倒在地。
正待他要杀向另一守军，忽听守军中有人喊道：“停，都住手，都后退，新柳军的弟兄也请住手！”
嗯？新柳军士兵手中横刀一顿，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守城士兵纷纷丢了兵器，向发声之人靠拢。
随后上来的新柳军士兵也愣了，这什么意思，打都不打就投降？
守军中先前发声之人迈步上前，道：“敢问对面是哪位做主？”
新柳军中走出一人，道：“某姓沈，新柳军中忝为鹰击郎将，有何事请尽管直言。”
守军稍稍愣了一下，很意外会有鹰击郎将这么高的武官亲自上阵攻城。
守军抱拳道：“沈将军，我等愿意投降，愿意献出协阳关外城，并帮助新柳军的兄弟取下内城。”
沈克心中以一喜，忙道：“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守军道：“岂敢，某姓冯名宽，在高开道手下充任旅帅。”
听其不称主公，不称燕王，而是直呼高开道，沈克便信了七成，说道：“冯兄弟深明大义，某代我家将军谢过冯兄弟！”
说着，沈克深施一礼，然后转首说道：“去看看刚才受伤那位兄弟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一横刀下去，脖子被砍断了大半，早没气了。
沈克惭愧道：“冯兄弟，抱歉了！”
“沈将军说哪里话。”冯宽苦笑，“先前你我是敌手，自然不能留手，怪只能怪他倒霉。”
“不过，沈将军，我这剩下的百十名弟兄，还请放他们一条生路可好？”
“请冯兄弟放心，只要你们真心诚意，沈某可以担保，不仅会放过诸位兄弟，还会有重金奉上。”
说话间，城头上的新柳军越聚越多，綦公顺也顺着梯子爬了上来。
沈克急忙上前，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綦公顺闻言点了点头，并不感到意外。
来之前，綦公顺便仔细的盘算过，只要高开道不傻，就不会死守协阳关。
如果罗艺战败，协阳关将成为突厥和新柳军争夺的焦点，高开道即便倾向于突厥，也不会为突厥而与新柳军死战。
而如果罗艺击退新柳军，无论他和突厥的关系如何，都必然要重新要回协阳关。
那么，高开道还不还？不还就会与罗艺发生争斗，划算吗？高开道肯定认为不划算，他就即便想打罗艺，直接打昌平就是，完全没必要绕远从协阳关走。
所以，綦公顺早就认定，协阳关守兵不会多，更不会是高开道的主力。
沈克为冯宽引见了綦公顺。
冯宽急忙上前，施礼道：“冯宽见过大将军！”
“免礼吧。”綦公顺抬了抬手，问道，“冯宽，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可是高昙晟的旧部？”
“啊？”冯宽大吃一惊，“大将军如何知晓？”
綦公顺笑道：“此协阳关对高开道毫无用处，涿郡之战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留在手里。”
“而如果罗艺战败，高开道见势不妙定会匆忙返回渔阳，哪还会顾得上这里？”
綦公顺看了看冯宽身边的人，说道，“而且，为草原胡人守门，名声很好听吗？这种烂差事，不交给高昙晟的旧部，交给谁？”
冯宽闻言一脸钦佩，拱手道：“大将军明见万里，冯某万分佩服，我等确为高昙晟旧部，在高开道手下一直饱受排挤，只是家中尚有老幼需要养活，也只能忍气吞声。”
“但现在，却不想为其白白丢了性命，还望大将军放我等一条生路。”
“尽管放心！”綦公顺道说，“所有留在协阳关的守兵，某都不会为难，想加入新柳军的，綦某欢迎，想回家的，綦某将川资奉上！”
冯宽大喜，单膝着地，双手抱拳，道：“大将军仁慈，冯某代一干兄弟拜谢！”
其身边一百多人也纷纷向綦公顺道谢。
“都免礼，起来吧。”綦公顺转头望着协阳关内城，道，“里面情况如何？”
冯宽忙道：“大将军无须担心，内城是张旬张校尉，在高昙晟手下时，便是我等上官，与某更是以兄弟相称。”
“原来如此，那就劳你去把张校尉叫过来吧。”
冯宽知道綦公顺是担心有诈，忙应道：“是！”
内城、外城相聚三四里，外城守兵三四十人，状态和冯宽这里也差不多，有耳朵灵敏的先前倒是隐隐约约听到一声惨叫，正要细听的时候，又没了动静，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也就没往心里去。
冯宽来到内城城下，仰着脖子喊道：“上面的弟兄，我是冯宽，快去叫张校尉！”
上面有人听见喊声，趴在垛口问道：“冯旅帅吗，找校尉何事？”
冯宽催促道：“快去快去，有大事，天大的事！”
那人闻言不敢怠慢，急忙下了城墙去找张旬。
张旬睡的正香，被搅了好梦，一脸的不耐，“突厥人又不会晚上来，有个屁的大事，让他自己滚进来。”
不片刻，冯宽便被人领了进来。
张旬问道：“大半夜的，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兄长，新柳军来了！”冯宽上前一步说道。
“新柳军，哦，什么？”张旬顿时睡意全无，惊道，“新柳军在哪？多少人？”
“兄长，人家已经进城了！”
“已经进城...”张旬明白了，冯宽已经投了新柳军。
“兄长，咱就这三百多人，拿什么和人家打？”冯宽说道，“再说，咱也犯不上为高开道卖命！”
张旬闻言微微颔首，显是赞同冯宽所说。
“那新柳军主将如何说？”
冯宽忙将綦公顺的话复述一遍。
张旬讶异，“綦公顺来了？”
冯宽忙道：“兄长，人就在外面等着呢，咱快去吧，别犹豫了，一家老小都指着咱们呢！”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不择手段
“好吧。”张旬闻言起身穿衣。
高开道对协阳关的态度，张旬也是心知肚明，再加上以往的遭遇，对献出协阳关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穿戴完，张旬和冯宽出了屋子，召集手下士卒一同来到城门处，将献出协阳关一事告知众人。
众人听罢先是一愣，随后便一脸坦然，他们在高开道手下混的都很差，也不愿意白白送死。
打开城门，张旬、冯宽率众来至外城。
綦公顺见张旬到来，上前两步道：“可是张校尉？”
张旬忙施礼道：“正是张某，拜见大将军！”
“请起，张校尉深明大义，綦某多谢！”
这几年来，随着身份地位的不断提高，綦公顺反而没了起义之初的那种暴戾和锋芒毕露，表现的越来越沉稳，而且待人接物非常有涵养。
见綦公顺并未因自己投降而趾高气扬，反而是谦逊有礼，张旬很是受用，道：“王师到来，献出协阳关乃张某分内之事，当不得大将军谢！”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两人简单寒暄两句，便迅速拉近了关系。
綦公顺吩咐沈克率人接替张旬的士兵守城，但旗帜先不要更换，张旬吩咐冯宽为沈克引路。
张旬则陪着綦公顺进了内城。
綦公顺边走边说：“张校尉，有件事还要劳你和众位兄弟解释一下？”
张旬说道：“有什么事，大将军尽管吩咐就是。”
“张校尉，不瞒你说，綦某现在是身无分文，允给诸位兄弟的川资还要等上两天。”
张旬很理解，綦公顺长途奔袭，当然不会携带钱财，便道：“大将军尽管放心，某一定和手下弟兄解释清楚。”
“有劳了。”
张旬亲自引路，綦公顺带着人接管了内城的粮仓、军械库等重地，兵器、甲胄这些倒没多少，綦公顺也不太关心。粮仓倒是给了綦公顺一个不小的惊喜，里面存粮足够万人吃上一个月。
自从杨广留在涿郡的粮草耗尽，罗艺的家底就算不上多丰厚了，但其归唐后不久，便得到了范阳卢氏的支持。
范阳卢氏北祖大房卢赤松乃是李渊故交，在李渊太原起兵往长安途中，卢赤松亲自到霍邑迎接，李渊拜其为行台兵部郎中。
李渊攻占长安后，又授卢赤松上仪同、太子舍人、上开府、封固安县公。去岁，卢赤松又被迁为太子率更令、拜柱国，封范阳郡公。
所以，范阳卢氏对李渊的支持力度很大，罗艺也就不用再为粮草操心。
高开道率兵接替协阳关，罗艺事先将兵甲器械运走，粮草倒是给高开道留了不少，现在却都是便宜了新柳军。
安排完这些，时间已经过了丑时，綦公顺向张旬道了谢，双方各自回营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綦公顺派斥候将此地情况上奏萧正。
綦公顺率部离开笼火城新柳军营寨后，罗艺连续搦战，萧正却始终谨守不出。
占了便宜就不出来，罗艺有种被戏耍的感觉，极为恼火，连续数次向新柳军营寨发起猛攻，效果却还不如头几次，最后罗艺不得不暂且收兵。
綦公顺走后第四天，高开道终于率部到来。
这对罗艺来说，不啻为雪中送炭，至于之前两人之间的龃龉，此时已无足轻重了。
罗艺亲自出城相迎，高开道也没趾高气扬在罗艺面前摆架子，离着五十步左右，便下马步行上前。
罗艺连连拱手，朗声道：“高兄，小弟迎接来迟，还请恕罪！”
“罗兄哪里话，是小弟来的迟了，要罗兄担待才是！”
“骤逢暴雨，与兄何干？高兄快里面请。”
“且慢！”高开道拉住罗艺胳膊，“罗兄，待小弟为你引见草原上的两位勇士！”
“哦？小弟仰慕草原勇士久矣，今日倒要好好亲近亲近才是。”罗艺心里不屑，嘴上说的却是完全相反。
高开道介绍了奚族领兵将领阿会能，契丹领兵主将大贺哈尔巴拉。
罗艺非常热情，对两人称赞连连，草原部落尊崇强者，这两位不仅听过罗艺的大名，甚至还曾交过手，所以对罗艺很有礼数。
罗艺又为众人引见了温彦博和薛万彻，一行人才进入笼火城。
高开道询问战况，罗艺据实相告。
这种事瞒不住，也不能瞒。
高开道听罢说道：“罗兄，小弟本部人马两万五千人，可助兄攻营，但最好还是将敌军引出营寨，否则阿会能和哈尔巴拉怕是不会参战。”
骑兵，野战为首，防御为次，攻城再次之。
罗艺明白这个道理，闻言不由苦笑，“不瞒高兄，前几日大战，小弟预先设伏，杀了萧正小儿一个措手不及，眼见大事可成，岂料却被一场大雨打乱，不仅没能取胜，小弟倒是损兵折将！”
“而那萧正小儿甚为奸诈油滑，获胜之后便谨守营寨，小弟连番搦战，那小儿就是闭门不出！”
高开道闻言笑道：“罗兄，想要那萧正小儿出来不难！”
“哦？”罗艺闻言大喜，“高兄有何妙策，快请教我！”
“罗兄可知那萧正最在乎的是什么？”
罗艺见高开道脸上的笑意中带着一丝神秘，神秘中还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嘴上却道：“还请高兄赐教！”
“名声！”高开道脸上笑意更盛，“那萧正最是沽名钓誉，我们何不加以利用？”
罗艺顿时心跳加速，“高兄的意思是...驱赶...驱赶百姓...攻营？”
“然也，罗兄一语中的！”
罗艺虽然还保持着笑容，心里却把高开道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若是驱赶百姓去攻打新柳军营寨，老子还用得着低三下四的求你？
这种事说起来容易，能干吗？干了这事儿我罗艺岂不是和那食人魔王朱粲成了一路货色？连祖坟都得被人刨了！
退一步说，就算我罗艺不在乎名声了，可以后呢？如何向李渊交代？如何向朝廷交代？现在可以说是事急从权，可这终究是个隐患，以后一定会被御史言官们翻出来不可！
好，再退一步，我罗艺不在乎名声，也不在乎李渊会不会降罪，就说眼下，失去民心，还能在涿郡待得下去吗？这他娘的不坑人吗？
PS：唐初，奚族五部中最盛者为阿会氏。
隋唐以前，契丹族只有名字，没有姓氏，大多都以其部落的名字为姓，大贺是当时契丹最大的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