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换回百姓
这次谈判，奚族和契丹似乎抓住了萧正在乎中原百姓的弱点，对归还燕乐县、北平郡等地咬死不松口，只承诺释放城外两千余百姓。
如此离谱的条件，萧正当然不会同意，但也不得不做出一定的让步，不管怎么说，萧正是不忍心让百姓们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经过数次试探，萧正不再提归还领地之事，只要求两点：第一，释放所有被掳到草原的中原百姓。第二，奚族、契丹不得阻拦燕乐县、柳城郡、燕郡和北平郡等地百姓内迁。
萧正让李栓柱转告两部使者，这两个条件是最后的底线，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果不答应，双方就战场见。
两部使者提出，可以同意燕乐等地百姓内迁，但掳到草原的中原百姓不能释放。
萧正知道他们是想舍小保大，这几个地方人口稀少，燕乐不必说，像柳城，一个郡只下辖一个县，大业年间也只有七百五十一户，人口不过三千多，现在怕是连两千都不到，这些地方加在一起，估计也就一万五千人。而被掳到草原的，根据曾千等人的估算，少说也有四五万。
所以这一次，萧正态度十分坚决，再次表示，两个条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两部使者见谈判无法达成，只好离开密云，回到城外营地后，紧急上奏两部酋长。
萧正的这两个条件让奚族酋长和契丹酋长非常头疼。抓来的百姓早已当做奴隶分派了下去，那些要赎回子弟的部落自然愿意用奴隶交换，可是没有子弟被扣押的部落自然愿意将奴隶白白交出。
两部都是部落联盟，而且形成的时间不算长，阿会氏也好，大贺咄罗也好，对各自领地内一些大的部落掌控力度并不是那么强，还不能以太过强硬的方式下达命令。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万般无奈，阿会氏和大贺咄罗只好自掏腰包，和想要赎回族中子弟的部落共同承担买回奴隶的费用。
有了阿会氏和大贺咄罗做榜样，其他大的部落也不好一点表示都没有，价格上也做了不小的让步，经过一系列的协商，各部算是和平友好的达成了交易。
十余天后，各部将集中起来的中原百姓先后赶到密云城外。
萧正知道，奚族和契丹一定还会隐藏起来不少中原百姓，但他也没办法派人去草原挨个部落清查，一来没时间，二来，人派少了不解决问题，派多了就等于给人家送筹码了。
交易的过程很顺利，近四万衣不遮体、形如枯槁的百姓被接回了密云城。
萧正亲自在内城门迎接，这些人从没想过还会有回到中原的一天，对萧正感激涕零，纷纷向萧正跪拜谢恩。
说实话，萧正心里本来是很矛盾的。
一方面，他确实不忍心这些百姓继续在草原过着非人般的生活，更不忍心让这些百姓死于自己人的手中，是的，在奚族和契丹驱赶百姓攻城的时候，萧正并没有手软，孰轻孰重他还是知道的，不可能因为顾忌百姓，而罔顾柳军将士的生死和密云城的安危，由是，死在新柳军手中的百姓已有数百之多，而这，也是奚族和契丹不得不答应谈判的重要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这些百姓都是相当沉重的负担，加上从燕乐等地内迁的，总人数已经超过六万，渔阳本来就穷，高开道也不善治理，又连年征战，渔阳各县粮仓基本都是空空如也，而这些百姓要自给自足，至少也需要大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
可是现在，看着面前跪倒的乌压压一片，萧正原本的那点犹豫和矛盾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迈步走到人群中，萧正来到一个脸上满是疤痕的女人面前，女人顿时惊恐不已，身子微微抖动着，抱着孩子的胳膊也不由的紧了紧。她旁边的男子鼓足了勇气，伸出胳膊挡在了女人身前。
萧正一愣，没想到这男子还是很有担当的。笑道：“莫怕，能给我看看孩子吗？”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那女人已顾不得萧正的身份，闻言立刻抱着孩子躲到了男子身后。
那男子倒是喜出望外，这可是皇帝，能让自己的孩子沾沾皇帝的贵气，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男子激动的手有些发抖，回身想要从女人怀里抱过孩子。
女人很执拗，死抱着不撒手。
萧正忙道：“算了算了，莫要伤到孩子。”
女人闻言疑惑的看了看萧正，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到男子手中，男子抱过来递给萧正。
萧正可是哄过自己儿女的，对抱孩子的姿势很熟悉，将孩子的头放在自己左臂弯里，肘部轻轻护住孩子的头颈部，同时托住他的背腰部，右小臂从孩子的身上伸过去，护住孩子的腿部，右手托住孩子的臀部。
女人虽然知道萧正是皇帝，对她的孩子不会有恶意，但长时间的草原生活，让她异常的警惕和敏感，可待见到萧正的一举一动，女子的警惕渐渐消失了，他没想到皇帝陛下会如此在意自己的孩子，那般的小心翼翼，生怕吓到孩子一般。
多年的草原生活，女人早已流干了眼泪，可是这一刻，女人的泪水竟喷涌而出。
中原百姓的孩子，在草原连一直羊羔都不如，可是现在，中原的皇帝陛下却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那般的谨慎和细心。
萧正的举动让一众百姓惊奇、诧异，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感动，不少人痛哭失声，终于，有在乎他们的人了，而且这人还是他们的皇帝陛下！
萧正看着怀里的孩子，虽然瘦弱不堪，眼睛却是黑溜溜的格外有神，而且还不认生，正好奇的看着萧正。
萧正笑了笑，这小家伙居然也裂开了小嘴。
萧正更加高兴，问道：“是个儿子？多大了？”
那男子很激动，慌忙点头，“是儿子，快十个月了。”
“好好好，长大了一定是个了不起的男子汉！”
“谢陛下...谢陛下...”男子喜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四百六十五章 胡人攻城（感谢投票的书友！！）
萧正转首对綦景曜说道：“去叫罗士信、李栓柱、苏定方、苏昶和张善基他们过来，哦对了，还有密云县令。”
为维持渔阳各地的稳定，萧正对地方官员都没有撤换，不过已下旨给杨文昌等人，开始着手考察、考核涿郡、渔阳官员，官声不好的，能力不足的，将逐步撤换，治大国若烹小鲜，这种事情急不得，需要一定的时间。
“是！”綦景曜转身去传旨。
很快，罗士信等人来到萧正近前。
萧正怀里抱着孩子，道：“诸君，来，都来看看。”
众人不明所以，疑惑的围上前去。
孩子一见这么多陌生人，吓的哇哇大哭，小手不停的乱抓着。
萧正回身将孩子递还给男子，说道：“回去后好好过日子，暂时的困难不打紧，会过去的，相信朕，一切都会好的！”
男子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哭道：“草民谢陛下，谢陛下大恩！”
萧正将男子扶起来，道：“不必如此，这都是朕应该做的。”
萧正转首看着罗士信等人，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孩子，道：“诸君，这是我汉家血脉，可如果不将他救出来，五岁，超过五岁，就会成为胡人的奴隶！”
“奴隶，都知道什么是奴隶吧？”萧正眼神变得凌厉，“这是我们中原人的耻辱，是我们中原男人的耻辱，是我们中原每一个将士的耻辱！”
“看看，都睁眼看看！”萧正伸手指了指身后衣衫褴褛的百姓，“看看我们的乡亲父老被那些胡人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朕发誓，从今天起，从现在起，只要新柳军还有一个人在，只要朕还在，就绝不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罗士信等人双膝跪地，朗声道：“臣等遵旨，绝不让中原父老再受欺凌！”
被换回来的百姓，密云城内围观的百姓，呼啦啦跪倒一地，齐声高呼道：“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这一幕，不仅镌刻在了这些百姓的心里，同时也镌刻在了每一个新柳军将士的心里。
这一幕，让苏昶、张金树、张善基等新归附的将士有一种灵魂震颤的感觉，从心底里油然生出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不少普通士兵暗自攥紧了拳头，每当草原胡人在密云城内胡作非为，肆意践踏百姓，抢掠妇女，都让他们有种深深的耻辱感，今天，那种憋屈的日子，终于一去不不复返了。
萧正让众人平身，迈步来到密云县令身前，交代他两件事，一，凡是有孩子的百姓，要特殊对待，尤其不能亏待了孩子。二，即刻贴出告示，密云万无一失，绝不会让胡人踏进一步，百姓无需外出逃难。
密云县令连连应诺。
萧正转回密云军营，而这一幕则迅速向城内、城外扩散，有不少想离开的高开道麾下士卒纷纷打消了念头，重新加入了新柳军。
交换完百姓的第三天，奚族、契丹向新柳军发起了猛烈进攻。
在李栓柱、苏定方等人的陪同下，萧正登上密云北城头。
阿会那、哈尔巴拉的血债，此番被迫归还奴隶的耻辱，让这些草原胡人出离了愤怒，也使得战事一开始就极为惨烈。
而萧正出现在城头，让这些草原胡人愈发疯狂。
远处、近处，道路上、两侧的田野里，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奚族将士，这些人前呼后喝，挥舞着手中的刀枪，也不知是在为攻城的士卒加油，还是在向萧正示威。
虽然他们的攻城器械很是粗糙，但数量却是极多，抬眼望去，仅云梯就有四五百架之多，一架损坏，后面的迅速补上。
新柳军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可这些胡人似乎不知道什么叫恐惧，仍旧像蚂蚁一般，一队队的前仆后继扑向密云城。
苏昶道：“陛下，这草原胡人与我中原不同，他们的军队都是以部落来划分，军中很多人都是同族、兄弟，甚至是父子，而很多部落又因为联姻而使得更多的人变成了亲戚，这也是奚族和契丹能形成部落联盟的重要原因。”
萧正微微颔首，“原来如此，俗话说血浓于水，眼见亲戚、父兄惨死，如此疯狂也就不足为奇了。”
说着，萧正转首吩咐道：“传令下去，各部将士务必打起精神，做好苦战准备。”
“是！”传令兵急忙应诺。
苏定方说道：“陛下，密云东、北、西三面群山环绕、峰峦起伏，地形极为复杂，并不利于骑兵作战，我部何不主动出击？”
苏昶闻言也道：“陛下，臣也赞同苏将军所言，不止是密云，渔阳也是如此，渔阳地处燕山南麓，我部也可主动出击。”
罗士信、刘典上前施礼道：“陛下，臣请旨出战！”
萧正笑了笑，“嗯，勇气可嘉，但出城嘛，却是不必。”
“陛下！”罗士信还想再说。
萧正一挥手，“士信莫要着急，我说不出城并非是完全不出城，而是要换个方式出城。”
“众位请看。”萧正伸手指着城外的奚族将士说道，“他们的盔甲、武器并不比我们差，至少这部敌军是不弱于我军的，此其一。”
“其二，民间有句话说的好，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打仗也一样，现在敌军士气高昂，我军又何必硬拼呢？”
萧正转首道：“苏将军，你从新归附的士卒中挑选出二百左右山地作战经验丰富、头脑机敏的，士信从你的队伍中选出五百伸手灵活、尤擅弓弩的士兵，一同组成个游击队！”
“何为游击？游是走，击是打，从字面上也不难理解，就是游动攻击的意思。此战术以袭击为主要手段，具有高度的流动性、灵活性、主动性、进攻性和速决性！”
李栓柱、罗士信以前听萧正讲过游击战，在新柳军起家之初也一直运用这个战术对此并不陌生。
而苏昶、苏定方、张善基这些人都是军中宿将，虽然首次听闻，却也能理解萧正话中的意思。
萧正说道：“你们选好人之后，将这七百人再分成一个个小队，每小队三十人左右，最多不要超过五十人，让他们这几天同吃同住同训练，彼此一定要熟悉、信任，你们要亲自监督，但有不和的一定要及时调整。”
苏定方有些疑惑，“陛下，三十人是不是太少了？”
罗士信、苏昶和李栓柱等人亦是有些不解。
第四百六十六章 以战练兵
萧正笑道：“诸君，我们的目标可不是杀伤多少敌人，而是破坏他们的粮道！”
“奚族以燕乐为粮草转运点，从燕乐到密云三百五十余里，官道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而且官道两侧高山密林，正是极佳的偷袭之地。”
“渔阳那边与这里大同小异，契丹从卢龙塞入境，走燕山南麓，距离渔阳二百八十里左右。”
“朕准备在两地各派十五支小队专门袭扰其粮道，一击就走，绝不恋战，积小胜为大胜！”
苏定方闻言赞道：“好一个积小胜为大胜，陛下此策实在是高明至极！”
萧正肃容道：“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和北方胡人的战事将是一场持久战，而游击战术就是以疲惫敌军、消耗敌军为主，尤其是契丹，他们运送粮草的马车牛车都是来自于奚族，损毁一辆，他们就必须用牛羊马匹去换一辆，朕倒要看看，他大贺咄罗耗不耗的起！”
“陛下此策实在是秒！”苏昶忍不住赞了一句，又道，“人言奚族善于造车，草原胡人称之为‘奚车’，不仅是契丹，连突厥、室韦等部落也常常从奚族购买奚车。陛下，臣以为从协阳关、居庸关至密云，整个北方防线，皆可运用此策。”
“苏将军言之有理！”苏定方亦是兴奋不已，道，“陛下，此策完全可以用来对付突厥，臣以为，我军各部都应设有游击队，专门针对敌军粮道！”
“好！”萧正见众人都认为次策可行，心里也很高兴，说道，“回去后，朕会将游击战的战术要领、战术特点详细的写出来，你们再加以补充和完善，然后传至各部，让他们也以游击战应对北方胡人。”
“另外，各队回来后要让他们详细总结经验，理论，对实践具有积极的指导作用，但是，错误的理论则会成为实践最大的障碍。必须灵活运用，以理论和实践相结合，方不至于纸上谈兵。”
苏昶躬身施礼，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陛下之言振聋发聩，臣受教了！”
苏昶此番可不是阿谀奉承，他是真心佩服萧正的谦虚谨慎，得遇这样的君主，是所有将士的运气。
罗士信、李栓柱、苏定方等人亦齐齐施礼，道：“臣等受教！“
“诸君免礼，朕不过是有感而发！”萧正目光看向城外，道，“不过，傲不可长，欲不可纵，乐不可极，志不可满。新柳军上至朕和诸君，下至普通士卒，都当切记才是。”
苏定方忙道：“陛下之言有如黄钟大吕，臣等必通告全军将士。”
萧正说道：“此番是敌军入我境内，我军虽被动防守，但也是以地利之便而练兵的良机，诸君务当重视之。”
苏昶、李善基闻言不由心中暗叹，这便是高开道与萧正的巨大差距，战事以取胜为目的，这不稀奇，也无可讨论，但若在取胜的过程中达到将士练兵的目的，格局便大不相同了，而这种格局，最终将会直接体现在双方军队的战力上，胜负也就早已注定。
又待了片刻，萧正转回城内，苏昶、罗士信也回军营去挑选将士，而这些具体工作萧正并未参与。
仔细挑选了将士，萧正亲自勉励了一番，紧张的训练便正式开始了。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奚族和契丹的攻势比起初有所减弱，但依然没有退兵的迹象。
萧正下令其中三百五十人即刻前往渔阳，罗士信请求随将士一同出征，萧正没有犹豫，身为主将，亲身体验比说和看更为重要。
当天傍晚，另外三百五十人在苏定方的率领下，也趁着夜色离开了密云。
出城十余里，道路陡然变得崎岖，尤其是在茫茫的夜色中，行走更为艰难，众人起初的那份兴奋也渐渐消失。
走走歇歇，行出两个时辰后，苏定方止住队伍。
环视众人，苏定方道：“诸位，务必牢记游击战的要义，以保存实力为主，以袭扰为主，以杀敌为次，万不可贪功恋战。”
“将军放心，我等早已铭记在心。”
“还有一点，一旦有人受伤，或食物耗尽，不可强求，务必转回城内。”
“是！”众人齐声应允。
随后，按照既定部署，队伍分成十几个小队，向不同的方向散去。
苏定方并没有搞特殊，亲兵都没带，他这支小队，算上他一共三十六人，继续向燕乐方向行进。
至子时前后，全队寻了个小山坳，苏定方下令休息。
没有铺盖，更没有帐篷，好在都有所准备，身上穿的比较厚实，而且眼下正是夏日，晚上温度也不低，众人便和衣而卧。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众人草草吃了干粮，继续向北行进。
而此时密云城内的萧正，正头疼不已。
苏定方刚走，密云县令求见萧正，粮食不够了。
萧正了解了事情原委，心里不由大骂高开道，这个败家玩意儿还不如罗艺呢，罗艺在温彦博等人的相助下，涿郡百姓虽然贫困，却还不至于饿死，甚至蓟县、雍奴等地百姓还有能力度过青黄不接的难关。
这里可倒好，安乐、渔阳两郡百姓一听密云开设粥厂，来者是络绎不绝，短短两天时间，除了从草原换回的、燕乐、柳城、燕郡内迁的，又多了五千多张嘴，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来的人怕是会越来越多。
而通过对张善基等人的回禀，各地很多百姓确实是无有隔夜质之粮。
别说不是来占便宜的，就即便是，萧正也不能下令驱赶。
虽然知道国库空虚，萧正只好咬牙勒紧裤腰带，紧急传旨给杨文昌，命其即刻向渔阳调拨粮食，同时，萧正又下旨催促魏征等人抓紧时间选拔官员到渔阳赴任，若不能尽快恢复生产，他也顶不住！
说实话，这几年若不是有盐业、养殖业和商税支撑，萧正早破产了！
虽然传了旨，但粮食运送至少也要半月甚至一个月的时间，萧正盘算了下，最后从军粮中拨出一部分支援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