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刘黑闼到来
此时刘十善也彻底冷静下来,为将者必死可杀,忿速可侮!
如此重要关头,自己确实不能自乱方寸。
“继勋,快下去养伤吧。”刘十善笑着拍了拍韩继勋。
韩继勋微微有些惊讶,他感觉到了刘十善心态的变化,此前,刘十善整个人都绷的紧紧的,给人一种随时就能崩断的感觉,现在倒是变得轻松、沉稳了。
韩继勋对刘十善的这种变化有些欣喜,这样邯郸才有守住的希望。
但他并未多说,只点了点头,“那卑职就回营了,一切有劳将军了。”
“去吧,安心养伤。”刘十善又嘱咐了一句,迈步来到墙边,打量了几眼城外,转身找了个僻静处席地而坐,开始闭目养神。
这个夜晚显得有些漫长,新柳军的进攻时急时缓,时真时假,守城的汉东军将士疲于应付,因为他们是守,对方是攻,战事的主动权,大多都在进攻的一方。
任凭战鼓时起时落,刘十善始终都没起身,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日升月落,新的一天到来。
刘十善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晨风拂面,油脂燃烧的味道、泥土味混杂在空气中,让人很不舒服。
城下一片狼藉,新柳军已经暂时退去,正在护城河对面不远处用饭。
刘十善巡视了一圈,时不时的和疲惫的将士们说笑几句。
将是兵之胆,兵是将之威。刘十善的放松立刻感染到了汉东军守城将士,连日来紧张的气氛竟大为缓解。
另一位马姓副将率军来换班,刘十善简单的交代几句,便随着将士们一同返回了军营。
辰时左右,新柳军再次发起进攻,力度比夜晚有所加强,但依然是远程战,云梯、冲车依旧伫立在护城河岸边,像是等待着命令的士兵。
下午刚过未时,刘十善迎来了一个让他万分激动的好消息,刘黑闼来了!
刘十善亲自率人出北门迎接。
宽阔的官道上,旌旗漫卷,车辚马萧,一支队伍正浩浩荡荡而来。
刘十善等人微微有些惊讶,汉东王怎带了这多人马?怕有上万之多。
旋即,这些人便释然了,主公刚刚遭遇新柳军伏击,此番多带些人马也在情理之中。
队伍越来越近,汉东王的旗帜迎风招展,刘十善竟热泪盈眶,兄长真的没事!
前番得到兄长遇伏的消息,刘十善只觉得天塌地陷一般,哪怕后来见到兄长的亲笔书信,刘十善仍旧提心吊胆,现在终于雨过天晴了!
“驾!”刘十善一催战马便迎了上去。
刘黑闼远远见到兄弟催马而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轻轻磕了下马腹,战马越众而出。
刘十善不待战马停稳便翻身落地,几步跑上前,躬身施礼,“兄长一向可好,弟有礼了!”
“十善,起来讲话。”刘黑闼稳坐马上,温声说道。
“是!”刘十善起身,又和刘黑闼的侍卫头领打了招呼。
刘黑闼见兄弟眼圈发红,心中温暖,道:“十善勿忧,为兄无事,你前面带路,咱们进城叙话。”
刘十善应了一声,重新上马。
汉东军几名将领、邯郸一众官员也纷纷上前与刘黑闼见礼,刘黑闼笑着说道:“诸位不必多礼,进城吧。”
众人齐道,“主公先请。”
刘黑闼微微颔首,策马而行。
后面大军并未进城,而是在北门外安营扎寨。
队伍进城后,刘黑闼和邯郸官员寒暄几句,便和刘十善径直来到军营。
其他将领很有眼色,并未打扰刘黑闼兄弟,见礼过后便相继告退。
进屋后,刘黑闼摘盔卸甲,刘十善见兄长头上还包扎着,急忙问道:“兄长伤势如何?”
“不碍事,皮外伤而已。”刘黑闼落座。
刘十善上前倒茶,“兄长请。”
刘黑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十善,此地战况如何?”
刘十善做了详细禀报。
刘黑闼眉头微皱,面色肃然,“新柳军确实是劲敌,不过,想要某的河北,也不是那般容易!”
“兄长,宋耶那怎没和你一起来?”
“他已经回突厥了。”
“什么?他怎么回去了,是突厥有变?”刘十善有些吃惊。
刘黑闼微微叹了口气,道:“不是突厥有变,是咱们这里有变!”
“新柳军大举进兵河北之时,为兄曾暗中派人与罗艺、高开道联络,以期能共抗萧正。”刘黑闼面露怒容,“高开道态度不明也就罢了,可恨那罗艺,居然斩杀了为兄派去的使者!”
刘十善亦感震惊,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罗艺如此行事,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哼!”刘黑闼不屑的哼了一声,“别看他被赐姓,但李渊从来就没信任过他,罗艺不过是向李渊表忠心而已,这个奸佞小人!”
刘黑闼对罗艺极为愤怒,对高开道也是大为不满,如今天下形势已经很明朗,要么痛痛快快的投降李渊或者萧正,要么大家抱团共抗二贼,若还继续观望,不是等死呢吗?
刘十善犹豫了下,问道:“兄长,宋耶那回突厥,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眼下新柳军綦公顺所部已经攻占了河间景城,新柳军水路也很快进入永济渠清河段,北面,李神符、唐俭也已经拿下了井陉县城,形势很是严峻。”刘黑闼面带忧虑,“宋耶那见此情形,便紧急回了突厥,准备向颉利可汗当面陈说,请其再度发兵。”
原来如此,刘十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若突厥大举南下,无论是唐军还是新柳军,估计都会知难而退吧。
刘黑闼略作休息,便和刘十善一同来到西门。
守城将士见到刘黑闼,不由齐声欢呼!
刘黑闼面带微笑,频频挥手。
说实话,刘黑闼对手下将士确实不错,他跟过李密,跟过窦建德,经历过太多,也见过太多,如今,钱财在他看来说只是虚的,是身外之物,真正能依靠的就是手中的兵马,这才是实实在在的。
人的情绪能掩盖,但眼神往往很难说谎。
将士们发自真心的欢呼,刘黑闼非常享受,心中阴霾一扫而空,只觉豪情满怀!
第四百零五章 明修栈道
新柳军的进攻仍在继续,石块呼啸,箭矢如蝗。
刘黑闼面不改色,镇定自若,朗声道:“强敌压境,诸位尽忠职守,奋勇杀敌,刘某在此拜谢了!”
汉东军将士齐声道:“臣等誓死效忠主公!”
“哈哈哈哈!”刘黑闼闻言放声大笑,“上下同欲者胜,有诸位与本王同舟而济,便贼有百万,吾又何惧之有!”
众将士振臂齐吼,“逐敌!”
“逐敌!”
......
一时间,城上吼声震天,汉东军士气如虹。
城下,新柳军尽皆愕然,这些天来汉东军都是无精打采的,怎么突然就生龙活虎了,诈尸了?
待闻听“主公”,方知是刘黑闼到了。
庞卿恽紧锁眉头,心中暗道,是不是自己太过谨慎,以致错过了最佳的攻城时机?
岑文本却道:“大将军不必担心,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刘黑闼为养军士而肆意压榨百姓,取祸之道,绝难长久,此不过困兽犹斗罢了。”
“长史此言有理。”庞卿恽点了点头,道,“本将军便以不变应万变!”
岑文本手指战场,笑道:“大将军请看。”
庞卿恽举目观瞧,却见新柳军将士短暂的错愕后,很快恢复如初,他们压根不关心刘黑闼来不来,也不关心汉东军是灰心丧气还是得意洋洋,在他们心里,邯郸也好,整个河北也好,陛下说拿下来,那就必须拿下来,管你是谁!
庞卿恽亦露出笑容,自己还真是庸人自扰了。
刘黑闼久经沙场,战场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新柳军进攻的力度、节奏竟未受丝毫影响,这不由让他暗自吃惊,训练有素,心志坚定,萧正还真带出了一支精锐!
心中吃惊,刘黑闼面上却未有丝毫表露,在城墙上不慌不忙的巡视了一圈,才不紧不慢的下了城楼。
刘十善对兄长这份镇定是心服口服。
回到军营,刘黑闼又来到伤兵营,对受伤将士温言安慰,细心叮嘱他们安心养伤,不必担心前方战事,也不必挂念家里。
一众伤兵感激涕零,刘黑闼亦虎目含泪,足足待了半个时辰,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伤兵营。
最后,刘黑闼去看望了阿史那力普,这让跟随刘黑闼左右的汉东军将士很是感动。
阿史那力普胳膊挨了一刀,要不是他身手灵活,胳膊真就混没了,他是又后怕又窝火,更觉得在汉东军面前丢了面子,心情很是糟糕。
见刘黑闼到来,阿史那力普急忙起身施礼,他是瞧不起中原人,瞧不起刘十善和他的手下,但对刘黑闼,他还是不敢失礼的,毕竟这是一军首领。
刘黑闼和阿史那力普不熟,而且自持身份,只简单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至傍晚,庞卿恽收到永年城内细作送来的秘报,刘黑闼来邯郸率军足有万余,骑兵就有三千之多。
庞卿恽哂笑,“刘黑闼这是被刘典打怕了,来邯郸也如此兴师动众。”
“哦?”岑文本疑惑道,“如何兴师动众?”
庞卿恽将密报递与岑文本,“长史一看便知。”
岑文本接过密报,密报上的字不多,岑文本很快看完。
可看过之后,庞卿恽却发现岑文本眉头紧锁,又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
庞卿恽颇为不解,“长史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岑文本点了点头,道:“刘黑闼骁勇善战,绝非贪生怕死之人,怎会如此小心翼翼?即便担心遇伏,多派些斥候也就是了,哪用得着带这么多人马呢?”
嗯?庞卿恽闻言也觉得岑文说的有道理,但一时却想不出别的原因。
岑文本道:“刘黑闼阴险奸诈,此必有图谋。”
庞卿恽盘算着,若不是为了自身安危,那就只能是增援邯郸,可是邯郸并不缺少兵马。
二人沉思片刻,竟同时起身来到地图前。
驻足看了一会儿,二人又不约而同的手指同一地点:洺水县(注1)。
二人相视而笑。
岑文本道:“英雄所见略同!”
庞卿恽笑着点了点头,手指地图道:“赵满的水军不日便可抵达永济渠清河段,彼时,陛下便可率军渡河攻打宗城(注2)和清河,二县俱是平原,必难久守,这样一来,就直接威胁武安郡东部。”
“武安郡,漳水以东,清漳县地势平坦,近年来又屡遭水患,如今已是人口凋敝,破败不堪,非是固守之地。”
“而平恩。”庞卿恽微微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复杂。
岑文本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庞卿恽。
庞卿恽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回归座位,庞卿恽说道:“大业十二年三月,张金称攻克平恩,一朝屠杀平民百姓男女一万多口,其中还有许多幼童,自那时起,平恩便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城了!”
岑文本恍然大悟,他一直生活在江淮地区,对张金称虽有耳闻,但对其过往却不甚了解。
庞卿恽唏嘘道:“天下大乱,最苦的就是百姓,人如蝼蚁,命如草芥,张金称、朱粲之流真是死有余辜!”
说完,庞卿恽笑了笑,“一时有些感慨,长史见笑了!”
“哪里,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大将军性情中人,属下佩服!”
“算了,不说这些。”庞卿恽摆了摆手。
“平恩县城至今未能恢复元气,那么重点就是洺水县了,若陛下能顺利攻取洺水县,刘黑闼的都城永年就会受到直接威胁,故此,某猜测刘黑闼此次是明修栈道,欲往洺水设伏。”
“不错,洺水县虽然没有高山,但地势起伏不定,缓岗缓坡甚多,很是有些复杂,是绝佳的设伏之地。”岑文本正色道,“属下以为,当立即上奏陛下,提防刘黑闼的诱敌之计。”
庞卿恽眯着眼睛想了想,道:“攻城战,骑兵用处并不大,我意派徐二虎返回磁县,然后悄然向东以助陛下,长史以为如何?”
“善!”岑文本赞道,“此议甚妙,刘黑闼明修栈道,我们便还他一个暗度陈仓!”
二人计议已定,庞卿恽立刻写信,连夜上奏萧正。
注1:洺水县,今曲周县东南。
注2:宗城县,今河北威县。
第四百零六章 清河抚民
自从进入清河郡,顺利攻取高唐、博平等县后,萧正便一边等待水军进入永济渠,一边关注着安民抚民的情况。
河北诸地,自大业末年开始便战乱频仍,百姓深受其苦,民心极为不稳,刘黑闼起事后,因其手中无人可用,各地大多处于混乱状态,匪患也越来越严重,萧正便派罗士信等人全力剿匪。
在新柳军剿匪的过程中,有几个绺子不仅实力不错,名声也比较好,民间传言俱是替天行道的义匪,萧正便下令将其招安,谁知人家根本不给萧正面子,连理都不理,这让罗士信等人很是气愤,萧正倒未放在心上,一笑了之。
但在拔出别的绺子的时候,萧正无意间得到一个让他颇感意外的消息,原来那几个名声比较好的绺子,是李渊和世家门阀在背后支持的。
萧正甚为惊讶,也不由暗叹李渊的狡诈,若非及时进兵河北,还真就被这表面的平静迷惑了。
萧正立刻命人发出布告,要求各处土匪限期下山向官府投降,过期不下山的,将会依律严惩。
至于说土匪背后的世家门阀,主要就是清河崔氏,萧正并未放在心上,一来,他现在已经顺利的推行了科举,手中并不缺乏人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在这点上,萧正不得不感谢杨坚和杨广父子,若是他这个草根出身的造反头子率先提出科举,怕是会被所有人视为异端,而沿袭旧制,局面就好的多了。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世家门阀虽然声望卓著,社会地位特殊,但终归不是军事集团,手中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一切都是空的。
事情也如其所料,新柳军官员陆续就任后,清河崔氏并未有什么过分之举,显得异常低调。
随着了解的深入,萧正发现高唐、博平等地情况远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绝大多数百姓已经不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而是已处在饿死的边缘。
新朝初立,战事不断,国库很是有些空虚,但百姓如此境况,萧正也只能咬着牙下旨,新占河北郡县免税两年,同时紧急调用部分军粮救助百姓。
此消息一经传出,老百姓奔走相告,喜极而泣者不计其数,很多土匪流寇也纷纷下山重新做了良民,日子但凡有点希望,没谁愿意亡命江湖。
一切有条不紊的推进,萧正便是在这个时候,收到了庞卿恽的奏报,心中不由提高了警惕。
萧正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高深的谋略,对刘黑闼这些成名的历史人物也从来不敢小觑,这一次更是倍加谨慎。
第三天,赵满率水军顺利抵达永济渠清河段,萧正留下三千人协助地方官员,而后便和罗士信、张北、刘成率军渡河。
渡河过程中,新柳军再次遭到曹湛、高雅贤、苏定方的袭击,这一次,敌方竟全是骑兵!
骑兵长于野战,长于奔袭,在气势上就非步卒可比,机动性、灵活性更是具有绝对优势。
曹湛、高雅贤和苏定方俱是军中宿将,对战经验极为丰富,三人轮番带队冲击岸边渡河的新柳军,给新柳军造成了巨大的麻烦,苦战一个多时辰,才顺利渡过永济渠。
渡过永济渠,再往前便是漳水,曹湛三人已将浮桥烧毁,但阻击的力度却不及上一次,下午申时左右,新柳军队伍便渡过漳水抵达宗城。
宗城已被刘黑闼放弃,县令县尉等官员也早不知去向,萧正命一鹰扬郎将率其本部进城,其余便在城外扎营。
第二天,大军向西进发,于午时前后进入武安郡,萧正下令安营扎营。
用过午饭,萧正带着罗士信、张北和刘成出营,来到城外的官道上,仔细查探周边的地形。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萧正深知地形对战事的重要性,所以便养成了一个不错的习惯,每每到了陌生之地,都会亲自考察一番当地的地形地貌。
尤其这一次,还有庞卿恽、岑文本的提醒,萧正和罗士信等人格外仔细。
时近傍晚,萧正等人返回营地。
回营之后,萧正闲来无事,便在营帐内看书,不一会儿,罗士信、张北、刘成三人竟联袂而来。
萧正笑道:“你三人可是对明日进兵洺水有什么新的想法?”
“陛下料事如神。”罗士信赞道。
“嗯?这可不像你平日的作风,难道是有求于我?”
罗士信笑道:“陛下,既然我们已经获悉刘黑闼意图,不若将计就计如何?”
“将计就计?”萧正放下书,“你是想亲自为先锋,于前面诱敌?”
“陛下一猜便中!”罗士信显得很兴奋,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若真是刘黑闼亲自前来,可是击杀此贼的大好机会!”
刘成亦上前说道:“陛下,我军在渡过永济渠、漳水之时,均遭到敌军阻击,而且陛下还在高唐调拨军粮救助百姓,那么,在此休整、等候后方粮草也就顺理成章,敌军必然不会怀疑,所以,我们三人便商议,先由微臣率军五千为先锋...”
“放屁!”刘成没等说完,张北不干了,“我俩什么时候答应让你做先锋了?”
綦景曜在一旁看的直乐,在陛下面前如此失礼的,怕也就是这个憨直的张老二了。
萧正笑着摆手,“行了,先别吵,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
久在高位,萧正身上已经有了一种上位者的气质,虽然面带笑意,张北还是乖乖闭嘴了,同时略带怯意的偷偷瞄了萧正一眼。
萧正心里不大舒服,他毕竟是从后世穿越而来,没什么身份上的高低之分,在他心里,张北是他可以信赖的朋友,自当初在老柳村相识,便一直唯他马首是瞻,无论遇到什么事,连命都能豁出去!
现如今却因为身份上的变化,距离不知不觉的变远了,这或许和情义无关,但萧正心里依旧有些难过,向来憨厚耿直的张北,居然会带着怯意偷偷看他!
第四百零七章 将计就计(感谢投票的书友!!)
萧正起身离开帅案,迈步来到张北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恳的道:“张二哥,无论我萧正是什么身份,你我兄弟之间的情义都不会变,还和从前一样,不要见外!”
张北憨厚的笑了笑,“我知道,不见外,那你让我当先锋!”
“嗯?你刚才是故意的?”萧正怀疑的看着张北,难道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变得狡猾了?
张北急忙摇头,“不是不是,你毕竟是皇帝了,我哥总告诫我不能没有规矩,可我笨,总是记不住。”
“不要听他的,没谁规定皇帝就一定要怎么怎么做,别人我也不知道,也管不着,但我不想因为身份的变化,和兄弟们变得疏远。”
这话确实是发自萧正内心的,人无论身处何地,若是没有了亲情、友情、爱情,还有什么意思?
“哦,我知道了,那你让我当先锋!”张北很固执。
萧正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边回归座位,一边道:“这事儿我得好好想想。”
萧正自认没有军事家的分,在对敌的时候便始终秉承一个原则,不弄险,不弄奇,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一切靠实力话。所以,哪怕获悉了刘黑隳意图,萧正依旧没有改变既定策略的打算。
而罗士信三饶提议,也让萧正觉得有些过于冒险,虽然有斥候仔细查探,但对簇地形毕竟不如刘黑闳人熟悉,一着不慎,便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行,我们本身实力远超刘黑闼,没必要冒险。”萧正还是觉得不妥。
罗士信、张北闻言很是失望。
刘成躬身施礼,正色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见刘成一本正经,萧正也认真起来,“有何不妥,刘将军尽管直言。”
“是!”刘成应了一声,道,“陛下,以我军实力,攻克河北郡县不在话下,但臣认为,攻城耗时耗力,能避免则尽量避免。正如兵法所云,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此番刘黑闼能主动出城野战,实为不可多得的破敌良机,不可错过!”
萧正微微点零头,抬手示意刘成继续。
刘成接着道:“陛下担心我等安危,臣等感激不尽,自老柳村与陛下相识,至今已匆匆数年,陛下一直视我等为兄弟,这份情义,臣等没齿难忘!”
“臣没什么本领,当初也不过是一个有今没明的土匪,如今却是高官显宦!”刘成撩衣跪倒,双手抱拳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请陛下成全微臣!”
罗士信、张北也跪下了,齐声道:“请陛下成全!”
萧正深受感动,上前去扶三人,“你们先起来话。”
“请陛下成全!”三人依旧坚持。
“好,我答应你们便是。”
三人大喜,齐道:“谢陛下!”
“唉!”萧正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的毛病,怕中计,怕打败仗,因为打败仗就意味着死亡,但刘二哥的有道理,太过谨慎,确实会丧失极佳的战机,而且攻城的话,怕是会死伤更重。”
“那你们三人谁率军诱敌?”
三人互相看了看,刘成道:“臣以为罗大将军不合适!”
“凭什么?”罗士信当然不服。
刘成成竹在胸,缓缓道:“哪有大将军做先锋的道理,敌军又不是傻瓜!”
“这...”罗士信无言以对。
“而你。”刘成看了看张北,“憨直莽撞是出了名的,以你为前锋,敌军必然生疑,也不妥。”
刘成冲着萧正躬身施礼,“陛下,臣最合适!”
“好吧,就以刘二哥为先锋。”
萧正做了决定,罗士信和张北也不好反对,只能拿眼睛狠狠的瞪辽刘成。
刘成不理会两人,转身对綦景曜道:“景曜贤侄,明日一早护送陛下回宗城,一路务必心。”
未等綦景曜话,萧正一摆手,“我不会走的。”
“陛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刘成有些急了,“此番将计就计,最危险的是两处,一处是微臣的先锋,另一处便是大营,还请陛下暂时返回宗城。”
“我了,我不会走的!”萧正起身道,“就这么定了,朕便在大营等候那刘黑闼!”
罗士信和张北刚要上前相劝,萧正一摆手,“不必多,咱们还是商量下细节。”
见萧正坚持,三人也只好依他。
就行动细节,几人又进行了仔细推演,半个时辰后,罗士信三人才施礼告退。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刘成率五千人马出营向西行进。
洺水县,因境内河流经常泛滥,便形成冲积堆、扇形地、缓岗缓坡地等复杂的地貌。
左望右眺,刘成时刻留意着附近动静,尤其遇到山坳、陡坡,更是严令斥候细加探查。
至三十里左右,北面斥候突然疾驰而来,不停的大呼着敌袭!其身后不远处,一支铁骑正奔腾而来,战马有力的践踏着大地,带起阵阵烟尘,如同一股旋风,呼啸着向新柳军冲杀而来。
刘成手举长枪高喝,“列阵,迎敌!”
随军的鼓手们敲响了战鼓,全军立刻开始整队,仅有的数辆战车整齐列于北侧,盾牌手分列战车左右,后面弓手、弩手亦严阵以待,长枪手则快速形成一个个方阵。
五千之众,从传令到整队,再是训练有素也需要个过程,仅仅中军整队完成,汉东军便杀了上来。
前方骑兵迅速分袭阵头和阵尾,距离三百步远,便齐齐开弓放箭,箭矢挂着风声落向新柳军,顷刻间便有数十人中箭。
新柳军弓手亦开弓还击,汉东军骑兵虽是轻骑,但战马亦配有皮质马铠,新柳军弓手竟未能阻其分毫。
仅仅两轮,汉东军骑兵便气势汹汹撞了上来,新柳军前方盾牌手立刻便有数十人被撞翻在地,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剑
汉东军骑兵冲破盾牌手,继续紧催战马,开始分割新柳军步卒,左冲右突,势如破竹般将新柳军阵头、阵尾冲散。
刘成等新柳军将领不停呼喝,士兵们亦拼死相抗。
这时,汉东军主力出现在视线里,主将大旗迎风招展,上面一个斗大的“曹”字,正是刘黑隳老部下,曹湛。
第四百零八章 敌军袭营
汉东军骑兵在新柳军的阵头、阵尾不断的冲击、分割,使得新柳军队伍想要整队很是艰难。
如此困境下,新柳军将士们却毫无惧色,人人奋勇,大的阵形组织不起来,便互相掩护着组成小的阵形,与汉东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曹湛的主力部队迅速绕过战车,于两侧径直扑向新柳军,顷刻间,两军便短兵相接杀在一处。
漫天的烟尘,呐喊声此起彼伏。
新柳军营地内,斥候匆匆来报,刘成已与汉东军曹湛交手,按照计划,萧正立刻派张北率军五千前往救援。
三十余里的距离,对军队来说并不算远,急行军的话也就一个半时辰,但新柳军却是要经过两道坡岗,就在张北刚刚过了第一道坡岗,前面再次出现一支汉东军,两支队伍,一支想要冲过去救援,另一支却是拼力阻击,战斗立时进入了白热化。
这是典型的野战围点打援,张北憨直莽撞,但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战事经验也是异常丰富。人总是会成长的,哪怕你自己不主动,时间、事件也会推着你向前,让你被动成熟,更何况,张北经历的是战场,是生死。
见敌军果然如他们所料,张北大为兴奋,仿若猛虎一般,手中狼牙棒舞动如风,但凡挡在他面前的敌人,竟没有能抵住他一回合者,仗着盔甲精良,身体强壮,有时长矛偷袭,他亦不闪不躲,硬捱两下也要将敌人砸烂。
虽然,刘黑闼在河北猛刮地皮,也对麾下将士十分慷慨,但其底蕴还是无法与萧正相比,汉东军将士的装备比之新柳军要逊色许多。
战场上,比的是勇悍,比的是士兵的战斗素养,比的是将领的指挥应变能力,同时,比的也是硬实力!
任凭汉东军拼死拦截,装备精良的新柳军还是顺利突破了封锁。
突破封锁后,未走出二里,却见前面不远处粗糙的树干、碎石泥土阻住了去路,原来是一部分汉东军趁交战之际,紧急设置的障碍。
虽然这些障碍阻挡不住新柳军,但却能迟滞他们的速度,汉东军的意图十分明显,这里能多延搁片刻,便会为曹湛所部多争取一分胜利的机会。
在张北与敌军交手不久,萧正再次派出以罗士信为首的援兵,临出营之时,罗士信再三交代綦景曜,务必保护好陛下,綦景曜异常坚定:“大将军,陛下哪怕少了根寒毛,我綦景曜必以死谢罪!”
萧正摆了摆手,“士信尽管放心,这里不会有事。”
罗士信在马上拱手道:“陛下保重!”
“士信,你也要多加小心!”萧正嘱咐道。
罗士信走后,留守大营的几位将领立刻紧张起来,尤其是以綦景曜为首的侍卫们,不住的向大营四周张望。
萧正笑道:“景曜,不必如此紧张,区区刘黑闼,还奈何不了咱们!”
众人见萧正依旧谈笑风生,情绪也略有缓解。
半个时辰过去,新柳军守营将士突然感觉到大地似乎都在轻轻颤抖,抬眼望去,却见北面、南面同时杀来两支人马。
数不清有多少敌人,入眼处烟尘四起,两支人马如滚滚洪流奔袭而来。
“敌袭!”
“敌袭!”
“咚——咚咚——咚咚咚咚——”
警鼓大作,新柳军营地宛若热油里泼入了水,哗地一下炸开了锅。
昨夜议定之后,对各部将领已经做了详细交待,但毕竟事涉萧正的安危,他们又哪会真的淡定自若?
而为了不露出马脚被敌人察觉,底层将领和士兵是不知道作战计划的,现在敌军袭营,显然冲着陛下来的,罗将军三人又不在营内,怎不让他们紧张?
綦景曜一干侍卫各执兵刃,将萧正营帐团团护住。
萧正迈步来到帐外,道:“敌军来了?”
綦景曜躬身施礼,回道:“正是,敌军南北两股骑兵正分别从正面和后方同时进攻营寨。请陛下在帐内歇息,外面自有臣等迎敌。”
“景曜不必担心,有众将士在,朕不会有事。”萧正笑着说道,“去将我的战马牵来。”
“请陛下恕罪,此事,臣不能答应。”
“景曜啊,将士们浴血奋战,我岂能安坐营中?你且宽心,我不会以身涉险,那样的话不就是添乱吗?”
“这...”綦景曜略一犹豫,还是坚持道,“陛下,一旦敌军突入营内,必然引起混乱,为防万一,陛下还是待在帐内为好。”
萧正指了指自己身上,“景曜,我盔甲精良,哪会轻易就受伤?而且我也相信你们能保护好我!”
说着,萧正推开綦景曜,边走边说,“无论如何,我要和将士们待在一起,哪怕能为他们喊两嗓子助助威,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好吧,綦景曜见萧正如此坚决,也不好再加阻拦。
一干侍卫将萧正团团护在中间,赶往正面营门。
此次汉东军显然做了充足准备,这准备不是攻城器械方面,而是心理上的,不说将领,便是底层士兵也都知道,此次袭营乃扭转乾坤之战!
待他们看见新柳军营地内那迎风招展的龙旂,一个个不由热血上涌,战壕、营墙、弓矢都不能阻挡他们擒杀萧正的决心!
任凭新柳军拼力阻拦,汉东军的骑兵在付出了两百余伤亡的代价后,仍旧突破了营门,潮水般冲进了新柳军的营地。
新柳军士兵们红了眼睛,他们并不知晓上面的作战计划,只知道陛下尚在营中,必须拦住敌人!
面对铁蹄,无一人退却,发泄式的怒吼着,以血肉之躯,毫无惧色的迎了上去。
萧正一行距离营门越来越近,綦景曜等人也是越来越紧张。
此处将领唐素一见萧正到来,急忙施礼道:“陛下,你怎么来了,还请速速回帐!”
“唐将军不必管我,你安心指挥便是。”萧正说道。
唐素再次劝道:“陛下,此处过于危险,还请回帐吧。”
“无妨,唐将军不必担心。”萧正指了指前方,“来者是高雅贤?”
“正是,其麾下骑兵怕有两千之众。”见萧正不提回帐之事,唐素也不好再多说。
第四百零九章 亲自击鼓
萧正微微颔首,心中暗道,高雅贤、苏定方父子向来是焦不离孟,既然营地正面是高雅贤,那后面就必是苏定方了。
“来人。”萧正叫过传令兵,“速去大营后方,告诉王亘将军,面对苏定方要格外谨慎,一切按既定部署行事,切勿冒进。”
“是!”传令兵匆匆而走。
别人或许不了解苏定方,但萧正可是知道,此人绝不是演义中那个大反派,而是整个大唐历史上都能排上号的名将,虽然不知道他现在能力如何,但面对这样的人物,还是谨慎为好。
传令兵走后,萧正抬眼望向战场。
两军厮杀正酣,有眼尖的新柳军士兵发现了萧正的到来,立刻吼道:“杀敌,杀敌,陛下就在我等后方!”
随着这一声喊叫,萧正来到阵前的消息迅速传遍战场,新柳军将士仿佛被打了一针兴奋剂,愈发勇猛凶悍。
正常来讲,骑兵长于奔袭和野战,很少与步卒厮杀,高雅贤对其麾下骑兵也早有交代,在冲入大营后,短暂的冲锋后便向两侧迂回。
一则,再向前就失去速度优势,孤军深入也必然陷入被动。
二则,为后续步卒拓展空间。
但这股骑兵见萧正到来,立刻有几个人头脑发热,径直奔着萧正杀来!
这几人的举动亦传染了不少人,一时间足有上百骑士舍弃迂回战术,向萧正冲了过去。
新柳军士兵见这些人要奔着萧正去,立刻纷纷围拢上去。
萧正见状,策马向前朗声道:“诸位,当以杀敌为上,莫要乱了阵脚。”
綦景曜急忙跟了上去,“陛下小心,再向前就进入弓弩射程了!”
萧正从善如流,再向前真就是来添乱的了。
唐素等几位将领向萧正道了声失礼,便径自指挥战事。
新柳军士兵闻听萧正所言,立刻稳住心神,利用地形与敌军展开周旋,不再是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
不片刻,营内望楼上传来士兵的惊呼。
萧正等人左右眺望,但见大营南北两个方向俱是尘土飞扬,两支汉东军,无数士卒正踏着有力而整齐的步伐向新柳军营地杀来。
刘黑闼征战多年,大小战斗经历无数,耳闻目濡下,对军伍之事已经非常娴熟。
以目前的河北局势,刘黑闼反复盘算过,最大的威胁不是唐军,而是新柳军。
虽然李渊和突厥重新修复关系,但显然,这种关系是极为脆弱的,双方随时都可能反目成仇。历来兵家征战,粮草都是重中之重,李渊绝不会在太原屯集太多粮草,那等于是在主动引诱突厥来犯。
那么进兵河北,唐军粮草的运输线必然拉长,而且还要防备突厥抢夺,如此一来,只要战事一久,河北战局就有了缓和余地。
反观新柳军,补给便利,三路进兵,再加上水军,简直是随心所欲,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故此,刘黑闼认为破局的关键就是新柳军,所以,他才想要联合罗艺和高开道,谁知这二人竟鼠目寸光,刘黑闼对此大为火光。
独自面对新柳军,在战略的选择上,着实让刘黑闼有些犯难,主动进攻,实力有限,全力防守,久守必失!
在受到刘典伏击后,刘黑闼灵光一闪,决定直接突袭萧正所部,若能直接擒杀萧正,那可不仅仅是河北会转危为安,甚至会成为逐鹿天下的新起点!
和左仆射范愿、兵部尚书董康买、中书令王琮商议后,三人亦觉得此计可行,行兵须要天时、地利、人和。天时、人和且不说,只地利上,汉东军是要比新柳军有优势的,山岗、陡坡、密林、破败的村落,皆可藏军,再厉害的斥候队伍,也做不到滴水不漏。
在确定计划后,为防走漏风声,刘黑闼便率军先到邯郸,而后再于夜间悄然来到洺水。
曹湛、高雅贤、苏定方相继得手,一切都朝着既定目标迈进,刘黑闼大喜过往,立刻集结步卒,与董康买兵分两路扑向新柳军大营。
面对气势汹汹的汉东军,唐素连续传下将令,由于萧正尚在军中,唐素等人倍感压力,丝毫不敢大意。
新柳军步卒开始且战且退,逐渐向大营中心靠拢。
萧正在綦景曜等人的保护下,亦缓缓向后退去。
刘黑闼顶盔贯甲,遥遥望着新柳军大营,缓缓举起手中马槊,指着新柳军营中那面最高、最显眼的龙旂,用尽全身力气吼道:“诸君,建功立业就在眼前,杀敌!”
“杀敌!”
“杀敌!”
......
汉东军将士面色狰狞着冲向新柳军大营,擒杀萧正的诱惑太大了,每个人都激动不已。
高雅贤立刻下令麾下骑兵为步卒让开道路。
萧正见敌军杀入大营,翻身下马来到一座望楼前。綦景曜等侍卫吓了一跳,急忙跟了上去。
萧正拦住他们,“你们留在这里!”
见萧正面色严肃,綦景曜等人不敢违逆,只好留在望楼下。
迈着沉稳的步伐,萧正登上望楼,上面几个士兵一见萧正,纷纷施礼,“臣等见过陛下!”
“免礼吧。”萧正上前从士兵手中拿过鼓槌。
深深吸了口气,萧正亲自为全军击响了战鼓!
雄浑的鼓声从高高的望楼上传出,随风飘向整个营地!
附近望楼上的士兵见状,立刻大声吼道:“陛下亲自击鼓,诸军且奋勇杀敌!”
綦景曜等一干侍卫亦放声大吼,“陛下亲自击鼓,诸军且奋勇杀敌!”
一时间,不管是新柳军将士,还是汉东军将士,都不约而同的停顿了一下,齐齐望向那座望楼。
灿灿的阳光下,萧正一身戎装,背后红色的披风正猎猎作响!
萧正放声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
营内新柳军将士亦随之唱响。
慷慨激昂的歌声,伴随着雄浑的战鼓声,响彻整个营地。
便在这时,罗士信、张北、徐二虎同时向营地方向疾驰而来。
“杀啊!活捉刘黑闼!”
“活捉刘黑闼!”
......
本来,那冲天的气势便震的刘黑闼有些心慌意乱,周围伏兵一起,刘黑闼不由胆战心惊,“吾中计矣!”
第四百一十章 爱惜人才
其实,如果按照既定计划,罗士信、张北是要再晚些时候,待刘黑闼所部基本都冲进营内,战局胶着之时再行突袭,但二人都担心萧正的安全,将行动提前了。
至于徐二虎,萧正认为战场变幻莫测,刘黑闼也不是易于之辈,便没给徐二虎下死命令,只让其择机行事,兵建议待刘黑闼败走之时全力追剿。但徐二虎和罗士信、张北的想法一样,也是因为担心萧正,时机的选择上大大的提前了。
骤起的伏兵让刘黑闼惊慌不已,其手下将士亦大为惶恐。
但刘黑闼毕竟久经沙场,短暂的惊慌过后便立刻冷静下来,既然萧正已经提前洞察了自己的意图,营内就一定有所准备,为今之计,就只能尽快撤退。
撤退的方向有三个,西南、正西和西北。刘黑闼首先排除了西南方向,虽说那个方向只有新柳军的一股骑兵,但西南方向的肥乡显然不是固守之地。
正西方向,有罗士信、张北两部上万人马,其后面曹湛与刘成的战事情况也是未知数,一旦耽搁过久,就会被新柳军前后夹击,所以正西方向也被刘黑闼排除。
当机立断,刘黑闼留高雅贤率其麾下骑兵和三千步卒断后,他则立刻率军向西北方向撤往平乡。
同时,刘黑闼接连派出传令兵通知曹湛、董康买和苏定方,也向平乡方向撤退。
撤退的号角声很快传遍了新柳军营地,汉东军开始调头向营外冲去,新柳军将领则按照计划,留一部分人马守营,其余则向大营正面的刘黑闼、高雅贤发起了犀利的反击。
高雅贤对刘黑闼是忠心不二的,虽面对强敌,亦战意十足,毫无惧色。
但其麾下将士却和他不一样,卫朝与河北诸郡接壤,人家那边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自己这边却是每况愈下,从羡慕到向往,是一个很自然的过程。
新柳军大举北进,唐军也趁势而来,消沉、悲观的情绪一点点的滋生,至刘黑闼遇伏受伤,中、底层将领,乃至普通士兵,情绪基本跌入了低谷,这和忠心无关,而是事实带来的不受控制的影响,就好比人受到打击,再怎么宽慰自己,着急上火也是在所难免。
这次伏击萧正,从上到下都鼓足了劲儿,也都知道这是改变双方战局的关键一战,可现实却如此残酷,人家早就张网以待!
这种强烈的反差,给人的打击更大!
兵无战心,将无斗志,留下断后的几千人一触即溃,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高雅贤厮杀了半辈子,对眼前的局势他比谁都清楚,也理解将士们的心情和选择,敢死和送死是两回事,况且这些将士们绝大多数都拖家带口的,为自己、为家人留条活路,人之常情。
新柳军将士大呼着“投降不杀!”
汉东军投降的也越来越多,高雅贤身边的亲兵、副将紧紧将他护在中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视死如归的坚定。
高雅贤既感动又难过,从落草的那天起,他就觉得自己每活一天都是捡的,现在终于走到了绝路,可这又何必连累身边的弟兄呢?
想罢,高雅贤对身边几人说道:“诸位,你们不必管我,快走!”
“将军,要走咱们一起走!”
“对,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能成为亲兵,能成为他身边副将,忠心无须怀疑。
“快走,这是命令!”高雅贤怒吼,“回去后一定要向主公禀明,这是我的命令!”
众人闻言不由心生感动,这般时候,将军还在担心回去后会被严惩。
“将军不必多说,我们绝不会走!”一众人等甚是坚定。
高雅贤又急又气,抽出横刀压到自己脖子上,“你们走不走!”
“将军住手!”
众人大急。
正在这时,只听有人大喝:“高雅贤!”
众人转首望去,却是萧正到了。
在綦景曜等人的护卫下,萧正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来到高雅贤身前不远处。
高雅贤手中横刀未动,朗声道:“姓萧的,高某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也不必浪费口舌了!”
綦景曜等人大怒,各举兵刃就要冲上去。
萧正挥手止住綦景曜等人,策马向前几步,道:“高将军,据我所知,苏定方虽是你的义子,却与你感情至厚,与亲父子没什么区别。”
嗯?高雅贤闻言脸色大变,难道定方被俘了?
萧正笑道:“高将军,苏将军现在何处,某也不甚知晓。”
“那你什么意思?”高雅贤实在弄不清楚萧正为何在此时提及苏定方。
萧正说道:“苏定方文武双全,素有大志,却因为你而明珠暗投,你就不为他感到惋惜?如果今日你殁在这里,苏定方一定视我为杀父仇人!”
“朕,爱惜他是个人才,不愿与其交恶,所以,你不必自寻短见,朕会看在苏定方的面子上放了你,以及你身边的亲兵。”
高雅贤闻言冷笑,“姓萧的,你想挑拨定方和我家主公的关系,简直是痴心妄想,高某不会上你的当!”
“哈哈哈哈!”萧正大笑,“高雅贤啊高雅贤,你也太小瞧朕了,区区刘黑闼,值得朕用这种手段?”
“苏定方是个人才不假,但他也仅仅是刘黑闼麾下一员普通将领而已,还左右不了河北局势。朕只是觉得,苏定方的舞台不应该仅仅局限在这里。”萧正指了指北方和东面,“北方突厥,东面高句丽,朕迟早会横扫这些魑魅魍魉!”
“那才是他一展抱负的舞台,自大业七年隋帝杨广东征,到今天已经十年了,这十年来我中原大地战火连绵,已经元气大伤。朕以为,苏定方这样的人才,不应该仅仅属于刘黑闼,更属于我整个中原!”
“保家卫国,我萧正一个人做不到,也不是我萧正一个人的责任,而是我中原所有人的责任!”
萧正指了指高雅贤,“高将军,回去告诉苏定方,朕期待他有一天能为我中原百姓纵横草原!”
言罢,萧正率军绕过高雅贤等人,继续向北追击刘黑闼。
高雅贤缓缓放下手中横刀,心中暗忖,是啊,汉东王麾下,苏定方还算不上重臣,也救不了河北,萧正用得着挑拨关系吗?
高雅贤身边几个副将也是面色复杂,他们这里穷途末路,但人家却已将目光伸向了中原之外,而以萧正对突厥、对异族的态度,此绝非虚言,也用不着在他们面前信口开河。
第四百一十一章 坚韧不拔
在大军的严密保护下,刘黑闼仓皇而逃。
罗士信三人在后面紧追不放。
新柳军各部都有数量不等的骑兵,但这些骑兵一般只负责巡逻、压阵、掩护、驰援等,无论是战马还是骑士乃至装备,都要比李栓柱麾下骑兵逊色不少。
故此,不到一刻,徐二虎便后来居上,超过了罗士信和张北。
三千铁骑疾驰如风,卷起漫天烟尘,大地似乎都在颤抖,汉东军将士不住回头观望,却只见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所有人都明白,要想阻挡已经冲起来的骑兵,必要付出血的代价,汉东军后军逐渐溃散,士兵纷纷向四周逃去。
罗士信见状,一边追赶一边下令,让两个鹰扬郎将各率本部人马清剿溃兵。
一时间,附近道路、田地、草地,乃至山坡,到处都是逃兵、追兵,到处都是喊杀声。
恐惧会传染,逃跑也会传染。
刘黑闼的前军、中军,脱离队伍的士兵越来越多,尤其是渐渐跟不上速度的步卒,纷纷四散逃命。
眼见人越来越少,刘黑闼又急又气,却也是无可奈何。
形势越来越危急,其旧部王小胡主动请求留下来断后。
刘黑闼心中不忍,此时断后必然九死一生,王小胡跟随他多年,是他最信任的将领之一。
但眼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而王小胡也不待刘黑闼应允,便自行脱离队伍,收拢后面的步卒拦截追兵。
面对尚未整队的步卒,徐二虎和其麾下骑兵面带不屑,轻松杀开一条血路,继续紧咬刘黑闼不放。
虽然未能拦住徐二虎,王小胡却也不甚担心,主公那里也有数千骑兵,即便追上,也有自保之力。
很快,罗士信、张北率部追了上来,王小胡麾下仅仅剩下不到四千步卒,哪里是这二人的对手。
不消片刻,汉东军便被杀的节节败退,投降的、逃跑的也越来越多。
王小胡状如疯魔,口中怒吼连连,死战不退,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哪怕能多阻挡敌人一息,主公便多了一分逃走的机会。
这时,萧正率队赶来,宛若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汉东军仅剩的不到千人顿时一哄而散。
只剩下王小胡和其身边十几个亲兵,面对着成千上万的新柳军,却无一人退缩。
萧正敬佩他们的勇气和忠心,遂催马上前想要劝降,结果王小胡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向萧正杀来。
不待萧正下令,罗士信、张北、綦景曜三人便冲了上去,面对罗士信一人,王小胡尚不是对手,更何况还有张北和綦景曜。
只一合,王小胡便被罗士信挑落马下,其身边的亲兵也纷纷被斩杀。
萧正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下令集合所有骑兵,由罗士信、张北率领继续追赶刘黑闼,其余回头打扫战场。
罗士信、张北两人接令后异常兴奋,迅速集合了大约两千骑兵,匆匆向西北方向追赶刘黑闼。
刘黑闼越跑越是心烦,顺势而起,雄踞河北,进位称王,如今却如丧家之犬一般。
哪怕是当初成为王世充的俘虏,他也没这般憋屈过!只觉胸腹中有一股气,有不甘,有愤怒,有仇恨,有懊恼...这些情绪杂乱的交织在一起,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胸口都有些隐隐作痛!
耳边呼啸的风声,战马的奔跑声,似乎离他越来越远,脑袋也有些晕晕沉沉。
不好!刘黑闼暗道一声,猛的一咬舌头,顿时清醒了许多!
一手攥着缰绳,另一只手腾出来,刘黑闼解开兜鍪顺手扔了出去,顿时,脑袋轻快了许多。
侍卫头领察觉到了刘黑闼的异样,忙问道:“主公,你怎么了?”
“没事,后面追兵还有多远。”
侍卫头领一直在观察着身后的新柳军,闻言立刻说道:“王将军暂时阻住了敌军步卒,现在仅有骑兵在我们身后大约六七里远。”
刘黑闼也不说话,继续紧催战马。
身后的徐二虎距离越来越近,侍卫头领也不请示刘黑闼,自顾拨马脱离队伍,朗声道:“诸君,随我阻敌!”
上百侍卫闻言纷纷脱离队伍向侍卫头领靠拢。
刘黑闼恍若未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身后隐隐传来呐喊声、惨叫声,刘黑闼紧咬牙关,心中对萧正的憎恨无以复加!
因为刘黑闼侍卫头领的拼死阻击,徐二虎再次和刘黑闼拉开了距离,心下十分失望。
而此时,萧正已经回到大营。
刘成也早已率队返回,其麾下五千余人折损近半,萧正甚是心疼,亲自前往伤兵营看望了受伤将士。
傍晚时分,罗士信三人仍未返回,萧正很是担忧,连续派出斥候查探。
直到亥时,三人才率队返回营地。
一见三人脸色,萧正笑道:“怎么,让刘黑闼跑了?”
三人齐齐施礼,道:“未能擒获刘黑闼,请陛下降罪!”
萧正起身离开帅案,上前将三人一一扶起,“此番我军大获全胜,三位何罪之有?”
“唉!”徐二虎叹了口气,满是遗憾的说道,“陛下,刘黑闼这家伙跑的太快了,而且每次快追上的时候,都会有不少汉东军留下阻击,天色渐晚,将是疲惫,臣等不敢孤军深入,遂撤兵回营。”
“做的好!”萧正赞道,“为小将须立功以争胜,为大将戒贪小功而误大局,二虎兄做得好!”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徐二虎急忙施礼。
“不必谦虚。”萧正摆了摆手,“都饿了吧,来陪我一块儿用餐。”
“景曜,让人把饭菜端上来。”
綦景曜应了一声,去安排饭食。
罗士信惊讶道:“陛下,你还没用膳?”
“没呢,咱们一块儿,人多吃饭香。”萧正笑道。
綦景曜放下托盘,插言道:“陛下惦记你们,非要等你们回来一块儿吃。”
“陛下!”三人大为动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不论昔日情义如何,现如今萧正已是一国之君,还能这般待他们,怎不叫人感动。
“行了行了,都是自家兄弟,没那么多讲究。”萧正不以为意。
饭菜很快端了上来,萧正招呼罗士信三人,“来来来,都坐。”
三人也不再客气,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很快便沟满壕平。
三人告退后,萧正也很快就寝。
第四百一十二章 攻克邯郸
翌日,萧正命人押送俘虏回宗城,同时责令地方官员会同当地驻军对这些俘虏仔细甄别,家在新柳军辖内的,登记之后可释放回家,其他人则编成垦荒队,眼下已是四月份,当尽快补种庄稼。
随后,萧正进行了简短的“励士”,庞卿恽在送来奏报的第二天便开始全力攻打邯郸,必须要尽快与其汇合才是。
依然由刘成担任先锋,挑选了体力较好的五千士兵先行开拔。
主力多休息了半日,于午饭后启程。
如果经永年至邯郸,路程也就一百二十里,但萧正此时并不想攻打永年,便率队向南,经肥乡向西去邯郸。
下午酉时,大军略作休息。
斥候送来消息,庞卿恽已于昨日顺利攻克邯郸外城,此时正在攻打内城,刘成所部已顺利与其汇合。
萧正下令大军连夜赶路。
漆黑的夜色下,绵延十余里的点点火把,宛若一条火龙在缓缓的移动着,四月份了,晚风带着丝丝暖意,吹的人很舒服。
至亥时,前面斥候匆匆而来,刘十善败走,庞卿恽已攻克邯郸,此时正与岑文本、刘成前来接驾。
萧正大喜过望,立刻将此捷报通告全军,新柳军将士一片欢呼,身上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邯郸城外十里左右,庞卿恽、岑文本等人正在迎候萧正。
萧正远远便见到前面的点点火把,一催战马,越众而出,綦景曜等人随护左右。
庞卿恽等人见萧正到来,急忙上前,齐齐施礼道:“陛下远来,臣等迎驾来迟,还请恕罪!”
萧正翻身下马,几步来到庞卿恽面前,伸手相搀,“卿恽,辛苦了!”
“陛下言重了,臣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萧正拍了拍庞卿恽胳膊,抬头冲着岑文本等人说道:“诸位快快免礼,入城说话。”
“陛下请。”
众人陪着萧正返回邯郸。
邯郸城上城下,灯火通明。
见萧正到来,城上将士纷纷施礼,齐声高喝,“臣等恭迎陛下!”
萧正勒住坐骑,朗声道:“诸君免礼,攻克邯郸,大捷,全赖诸君奋勇拼杀,朕,在此谢过诸君!”
说着,萧正冲着城上连连拱手。
城上众人急忙还礼,齐道,“陛下折煞臣等了,臣等怎敢当陛下之谢!”
“诸君戮力同心,击溃强敌,朕的一声‘道谢’,你们当得起,来日,朕与诸君痛饮,共庆邯郸大捷!”
“谢陛下!”
萧正挥了挥手,策马入城。
新柳军初占此城,施行了严格的宵禁制度,此时的大街上空空荡荡,静悄悄一片。
庞卿恽请示后,萧正没去县衙,而是同众人一同来到军营。
此处军营便是原来的校场,邯郸虽非郡治所在,但却一直是军事重镇,所以校场占地面积很大,汉东军向邯郸增兵后,又将其扩建,足可容纳数万之众。
进了临时帅府,萧正与诸将简单聊了几句,便只留下庞卿恽和岑文本。
三人一边喝茶一边叙话。
庞卿恽详细奏报了攻取邯郸的过程。
连续试探性的进攻,不仅让守城的汉东军身心疲惫,也让庞卿恽详细掌握了城墙上的布防情况,比如弓手、弩手的位置,比如抛石车的位置和抛射角度、距离,每次调整所需要的时间,再比如滚木礌石大致的堆放位置等等,在上奏萧正的第二天,庞卿恽便于拂晓突然发起猛攻,并一举攻克邯郸外城。
外城失守,对汉东军的打击是巨大的,而让他们更感失望的是,刘黑闼城外将士始终按兵不动,连刘黑闼的身影也再未出现。
眼见悲观、怨气在军中逐渐蔓延,刘十善是心急如焚,最后一咬牙,将刘黑闼已去洺水伏击萧正一事告知了韩继勋等高级将领。
韩继勋等人听了刘十善的解释才恍然大悟,随即便对刘黑闼的暗度陈仓赞叹不已,也对此次行动报以极高的期待。
在这些高级将领的恩威并施之下,算是暂时稳住了军心。
攻克外城后,庞卿恽深知一鼓作气再而衰,对内城便没像攻打外城那般连番试探,而是直接猛攻。
几番激战,新柳军逐渐占据上风,刘成到来之时,汉东军已是强弩之末,只在做最后的挣扎。
见到刘成麾下士兵高高挑着刘黑闼的头盔,汉东军底层将领和士兵不明所以,但刘十善、韩继勋等高级将领却是大惊失色,主公...又败了!
庞卿恽命人将刘黑闼的两个头盔都用抛石车抛到城上,并命人高喊:“刘黑闼已死,快快投降!”
汉东军士兵虽不知新柳军喊的是真是假,但韩继勋等人脸上的震惊却看的清清楚楚,众人一阵大乱,怪不得城外大营悄无声息,原来主公...主公已经薨了啊!
那这仗还打的什么意思!
刘十善见到刘黑闼头盔那一刻便像傻了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
韩继勋等人一看情况不妙,匆匆拉着刘十善下了城楼,连邯郸本地官员都来不及告知,便带着数百亲兵开北门逃往永年。
他们这一走,其余汉东军纷纷投降,庞卿恽顺利进入内城。
听罢庞卿恽奏报,萧正对其赞叹不已,吩咐他抽出时间,将此战经过、心得写好后交予军事学院,作为经典战例供学员们学习。
天色已晚,庞卿恽、岑文本起身告退。
翌日,萧正传令,全军大贺三天。
当天傍晚,萧正于军中设宴,与庞卿恽等人欢饮。
便在此时,斥候、细作相继送来情报,汉东军已弃守永年,正向北撤退。
萧正并不惊讶,笑道:“散则势弱,聚则势强。看来刘黑闼也是深谙用兵之道啊!”
“陛下所言极是。”庞卿恽附和道,“永年虽为其都城,却不比邯郸的城高墙坚,况且綦大将军那里也是连战连捷,微臣猜测,此番刘黑闼怕是要连襄国郡和赵郡也要放弃了,否则等綦大将军彻底平定河间,他可就成了釜中之鱼了。”
岑文本闻言一愣,随即赞道:“陛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臣敬服!”
“岑爱卿言重了,朕哪里担得起此等赞誉,顺势而为罢了。”
庞卿恽笑道:“陛下过谦了,三路并进,两路合兵,水军穿插,刘黑闼几无还手之力,臣亦深感钦佩。”
“此非朕一人之功,实乃诸君共相匡辅,又有将士舍生忘死,方有今日之大胜!”萧正举杯,“诸君,请!”
“陛下请!”
......
欢饮至二更,众人方才散去。
第四百一十三章 各抒己见
翌日,罗士信请旨率兵去永年。
虽萧正已传令大贺三天,然事情有变,也只能即刻开拔。
两万新柳军出邯郸北门,浩浩荡荡开赴永年。
翌日,罗士信遣信使来报,永年已定。
同时,四方情报汇集,刘黑闼已全面撤退至上谷郡,分别于易县、涞水、遂城三地驻兵,呈三角之势固守。
丢弃大片领地,龟缩一隅,刘黑闼虽万般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狼狈逃至平乡,检点兵马,数万之众仅仅剩下不到三千,王小胡阵亡、侍卫头领庄允阵亡,曹湛受伤,高雅贤生死不明,苏定方不知所踪......损失已经不能用惨重来形容!
虽然有心理准备,虽然一再的自我安慰,刘黑闼仍旧忍不住失声痛哭!
董康买等人待刘黑闼哭痛快了,才纷纷上前相劝,古今成大事者须当百折不挠,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年才吞吴雪耻,刘备东奔西走二十年方成就大业,我们怎么就不能东山再起呢?
这些道理不用董康买等人讲,刘黑闼自己也明白,但明白归明白,悲痛是悲痛,完全是两回事。
时不我待,刘黑闼也知道,眼下没那么多时间让自己去伤心难过,只能强打精神与众人商议对策。
最后,刘黑闼当机立断,派人即刻往各处送信,全面退守至上谷郡。
而刘黑闼的全面退守,也使得河北局势变得微妙起来。
邯郸军营临时帅府中,萧正手指地图,道:“刘黑闼提前跳出包围,很果断、很及时,选择上谷郡也很明智。”
“此次我军出兵河北,唐军也趁势而来,但独独罗艺始终按兵不动,其原因大概有二,一则,防备突厥从军都陉进入涿郡,二则,防备反复无常的高开道。”
“而刘黑闼与突厥的关系人尽皆知,大概率看,颉利不会坐视刘黑闼灭亡,当会出兵相助。”
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萧正继续说道,“再说唐军,从井陉进入恒山郡后,不会向北进攻上谷郡,因为李渊不会在这个时候与突厥交恶。”
“那么刘黑闼便可在上谷郡坐山观虎。”
“接下来,唐军的选择有两个,一,向东进入博陵,二,向南进入赵郡。”
“以上,这便是目前的河北形势,以及唐军的大致动向,我军当如何应对,还望诸君畅所欲言。”
言罢,萧正落座。
庞卿恽起身施礼,道:“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萧正笑着指了指庞卿恽,“让你们畅所欲言,倒是先问起我来了,也罢,那我就抛砖引玉。”
“我以为,目前河北的关键点,或者说变数,只有一个,那就是突厥!”
“突厥有两个可能性,其一,和唐军一同进攻我军,其二,待我军和唐军交战,同刘黑闼大举南犯。”
“所以,在突厥情况不明的情况下,我不打算轻易与唐军开战,或者说不进行大规模战役。”
庞卿恽听罢不由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岑文本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方起身施礼道:“陛下,臣以为,李渊其实也在观望。”
“陛下请想,唐军进入恒山郡后,进攻速度并不快,而李秀宁悄然回到苇泽后,竟迟迟未与李神符汇合,臣猜测,李渊也是在防备突厥。”
萧正按了按手,示意岑文本坐下。
“岑爱卿一语中的,突厥的盟约和废纸差不多,李渊肯定会有所防备。”
庞卿恽闻言却轻轻摇了摇头。
萧正见状问道:“庞爱卿可是有不同意见?”
“陛下!”庞卿恽起身道,“李渊与突厥的关系虽不稳定,但还是要强过我朝,故此,臣以为,突厥不会在此时攻打唐军,那等于是帮了咱们。”
“至于李神符和李秀宁进军缓慢,臣以为或许是因为李渊担心突厥对刘黑闼的支持力度,而现在刘黑闼退走,唐军再无顾忌,必然会加快进军速度。”
见庞卿恽和岑文本意见相左,萧正来了兴趣,他很喜欢这样的讨论,笑着指了指李栓柱、刘成等人道:“你们呢,都什么意见?”
李栓柱憨厚的笑了笑,“陛下,我觉得庞大将军说的在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亲者痛仇者快,突厥应该不会那么蠢吧!”
“不然!”刘成冲着萧正施了一礼,“陛下,臣赞同岑长史的意见,突厥的目标是整个中原,而不是某个势力。所以,颉利既不会在乎我们得不得好处,也不会在乎李渊得不得好处!”
“如果突厥趁太原兵力空虚将其一举拿下,那么颉利的选择就多了,可向西走离石郡进入雕阴郡,与梁师都汇合直取长安。也可向东,走井陉进入河北。”
“此外,李渊之所以没彻底平定高开道,也是因为高开道和突厥以及其他北方部落的关系不清不楚,若是突厥提出让刘黑闼与高开道联手,河北形势将会更加复杂。”
岑文本闻言心中大为惊讶,他一直以为刘成只是个普通将领,却没想到此人竟如此不凡。
“好!”萧正忍不住赞道,“刘爱卿所言剖玄析微,条理清晰,甚好!”
对于手下这些人的成长,萧正显得极为高兴。
刘成脸一红,道:“陛下谬赞,臣惭愧!”
“不必谦虚。”萧正起身兴奋的说道,“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诸君能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朕很高兴,很欣慰,也希望诸君能一直保持下去!”
众人亦起身施礼,齐道:“谨遵陛下教诲!”
“谈不上教诲。”萧正按了按手,“都坐,都不必多礼。”
庞卿恽依言落座,道:“陛下,臣惭愧,岑长史和刘将军所言在理,臣赞同。”
“卿恽!”萧正笑着说道,“这没什么惭愧的,而且也谈不上谁对谁错,我们只是将事情的所有可能性尽可能都考虑到,这样才能更为稳妥。”
“臣明白!”庞卿恽点了点头。
徐二虎张了张嘴,说道:“陛下,臣也有话要说。”
“哦?”萧正兴致更浓,“二虎兄,有甚话尽管直言。”
其他人如李栓柱、张北也好奇的看着徐二虎,这个大老粗能说什么?
第四百一十四章 因敌而变
徐二虎正色道:“亚圣有云,‘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十余年来,陛下始终爱民如子,德名也广传四方,故此,臣以为,民心在我朝这边,在陛下这边,所以,急者为突厥,为李唐,而非陛下。那么,在形势不明的情况下,臣以为我军当以稳为主,不宜急切冒进。”
萧正闻言大为惊讶,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胸无点墨的徐二虎吗?
李栓柱、张北更是瞪大了眼睛,见了鬼了,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学问?
岑文本心情复杂,他和萧正认识时间尚短,接触也不多,完全没想到萧正会如此的平易近人,如此的虚怀若谷。而在探讨问题时,君臣之间、臣子之间,气氛竟是如此和谐!
更让他感叹的是,萧正麾下的人才济济,庞卿恽自不必说,刘成、徐二虎这些人也俱是能文能武,见识不凡。
徐二虎被这些人看的略显局促。
萧正鼓励道:“二虎兄,你认为我军当如何以稳为主?”
徐二虎闻言说道:“陛下,臣以为可令水军进入滹沱水,同时,綦大将军所部可向西进入信都,我们这里则继续北进,但依然不越过滹沱水。”
“陛下对突厥的态度,天下尽知,李渊必然心领神会,向东占据博陵以及河间郡滹沱水北部,这样一来,唐军便可从鄚县(注1)进入涿郡与罗艺汇合。”
“一旦突厥大举南下,唐军为第一道防线,若唐军撤回太行山以西,我军则可以滹沱水为界,水旱两路阻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萧正欣喜的说道,“二虎兄,了不起!”
徐二虎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忙道:“陛下谬赞,臣惭愧!”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这智,可是排在首位的,二虎兄,再接再厉!”
“是,微臣谨记!”
萧正起身环视众人,道:“刚刚徐爱卿之言,与朕不谋而合,我军便依此而行。”
庞卿恽等人起身施礼,“臣等遵旨。”
随后,萧正与众人就此计划进行了细致的完善,萧正也接连传下命令。
两天后,庞卿恽率部向北进入襄国郡,张北、刘成率兵进入永年。
刘黑闼所部已全部撤走,庞卿恽不攻而占。
在龙冈(注2)休整一日,庞卿恽继续北上,与此同时,永年的罗士信、张北和刘成也紧随其后进入襄国郡。
待两路人马先后抵达赵郡后,唐军李秀宁所部已抢先占据了赵郡的元氏和栾城。
庞卿恽便驻扎在了赞皇,罗士信驻扎在平棘(赵县),因萧正的交代,两人便未继续北上。
李秀宁对此颇为诧异,刘黑闼已经败走,也无和唐军联手的可能,那还有什么原因让新柳军按兵不动呢?
百思不解,李秀宁便令马三宝、向善志率兵一万向平棘靠近,以期能试探出新柳军的战略意图。
从栾城到平棘,不过七八十里,唐军谨慎而行,至四十里左右,新柳军依旧毫无动作,就连斥候的数量都少的可怜,而且远远见到了便主动撤回。
如此谨慎,甚至有些畏缩,太不符合新柳军的一贯风格,这令马三宝和向善志愈发小心。
罗士信本身是很想出战的,但有萧正的交代,他也不敢抗旨,只能谨守不出,甚至在唐军靠近后,将城池周围负责巡逻的散骑也悉数撤回。
李秀宁无法获悉新柳军的真实意图,不敢轻举妄动,迅速撤回马三宝和向善志,只派五千人马向东占据鼓城,同时责令后方苇泽关密切注意敌军动向。
对新柳军行动感到诧异的可不仅仅是李秀宁,还包括李神符和唐俭。
刘黑闼撤走后,两人也加快了进军速度。
博陵崔氏,名副其实的一流士族,刘黑闼占据河北后,一度想对包括博陵崔氏在内的世家门阀动手,一则,两方根本不是一路人,矛盾是天然的。二则,这些世家门阀太富了,实在让人垂涎。
但刘黑闼的打算却被范愿、刘希道和王琮等人劝住了,这是自取灭亡之道!
例子就在眼前摆着,杨坚,一代雄主,那么厉害的人物,面对世家门阀也仅仅在开皇七年才以科举试探,后来还不得不废除了国子监、太学以及州县学。
杨广固然好大喜功,役民过度,但若不是世家门阀的暗中下手,大好江山怎会被折腾没了?
至于萧正,那家伙就不能以常理度之,早在老柳村成立什么护卫队的时候,便开设了扫盲班,可谓是蓄谋已久。而且,萧正每占据一地,宁可坐失战机,也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如犁地一般将各种势力都清理一遍,但有反抗激烈的从不手软,有的地方甚至有“暴君”的传言。
而我们这里是什么根基?倘若真的和这些世家门阀彻底撕破脸,河北非像隋末齐鲁那般烽烟遍地不可,而如果真乱起来的话,那可就不好收拾了,李渊、萧正也不会给你时间让你收拾。
刘黑闼终究不是糊涂之辈,听了这些人的劝说,也就收起了对世家门阀动手的心思,哪怕他们暗中使些手段,刘黑闼也忍了下来。
但这次被迫撤退,刘黑闼可没了以往的顾忌,未来东山再起,人和钱是不可或缺的两个条件,所以在临走路过博陵之时,虽没过分杀戮,但粮食马匹,乃至金银财宝,可是抢了不少。
博陵崔氏惨遭横祸,对刘黑闼自然恨之入骨,对唐军进占博陵的支持也就远超以往。
而有了博陵崔氏的鼎力支持,博陵郡对唐军来说,便有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
在取下博陵后,李神符和唐俭正商量下一步进军方向时,新柳军綦公顺所部却停止了北上。
这让两人感到十分不解,在他们的设想中,綦公顺必然要抢渡滹沱水,彻底平定河间郡,怎么突然就止步不前了呢?
数日后,让两人更为费解的事发生了,新柳军水军进入滹沱水,而綦公顺也率部向西进军。
注1:鄚县,今河北任丘境内。
注2:龙冈,今邢台。
第四百一十五章 突厥南下
不论李秀宁、李神符和唐俭如何疑惑和猜测,新柳军只按照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同时,后方粮草、兵甲器械的运送,也加大了力度,算是未雨绸缪。
唐军、新柳军谁也没主动开战,双方似乎在刻意的维持着这种平静的局面。
十几天过去,这种平静突然被打破。
而打破这种平静的,不是唐军、新柳军,也不是刘黑闼的汉东军,而是高开道。
高开道于大业末年随格谦发动河间起义,署为将军。格谦战死后,高开道聚集旧部,发展力量,并于武德元年攻取渔阳郡,建立燕国。
之后,高开道归唐叛唐,可谓反复无常,罗艺深知此人秉性,也知道他和一些北方部落关系紧密,便一直严加戒备。
这次,高开道得奚族上万兵马相助,从安乐郡攻入涿郡,直取昌平,来势极为凶猛。
得到消息后,罗艺立刻率部迎战。
不数日,突厥突然出兵五千相助高开道。
这让罗艺深感不安,马上派人禀报李神符。
李神符接到消息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极为危险的信号,也明白了新柳军为何突然止步不前,水军也大批进入滹沱水。
萧正的初衷是针对突厥,不想便宜突厥,但李神符和唐俭又哪里会知道?即便知道了,这俩人也不会相信,二人甚至怀疑,萧正已经暗中和高开道联手了。
至于此前萧正对突厥的态度以及言论,即便是出自真心,但和问鼎天下的大业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越是大事,越是大人物,说的话,反而不可信,你若真信了,可能都上当了,还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
此种情况下,二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派了五千兵马从鄚县进入涿郡驰援罗艺,同时,将此军情紧急上奏李渊。
就在李神符派兵往涿郡的第三天,突厥突然大举南下。
颉利可汗亲统大军十五万,汇同原刘武周旧部苑君璋,兵出马邑攻打雁门,与此同时,刘黑闼率兵三万走飞狐陉攻打雁门郡的灵丘。
风卷云动,大战骤起。
李神符和唐俭紧急率部回援,同时让李秀宁率军暂时退回苇泽,严防新柳军趁机发难。
至于博陵郡,李神符仅仅留下三千人,以防备刘黑闼的留守兵马,此举让博陵崔氏大为不满,但李神符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代州(雁门郡)总管、定襄郡王李大恩见突厥来势凶猛,不得不放弃灵丘,收拢兵力固守雁门,同时八百里加急上报长安。
相比李神符的忧心忡忡,李大恩的心急如焚,李建成却仿佛得到了解脱一般,其实不仅仅是他,就连一向强硬的李元吉,也早就萌生了退意,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对面新柳军的将领梁林,简直让李元吉恨之入骨。
第一道关隘,损失了两三千人。
第二道关隘,损失了三五千人。
到了第三道关隘,损失了近万人。
终于到了最后一道关隘,不说李建成和李元吉,唐军上下都已经精疲力尽了。
梁林觉得自己的计划像遛狗,而李建成和李元吉却觉得像是陷入了一场让人恼火、悔不当初的赌局,越玩越大,越玩输的越多,越玩越不甘心,越玩陷的越深!
而这种情况下再调头北上,那可就和当初不一样了,等于是惨败而走!
另外,让这兄弟俩纠结的是河北的局势,李神符、唐俭已经攻入恒山郡,李秀宁也进入了赵郡,现在去做什么,给人家助威去吗?
便在这时,突厥大举南下,兄弟二人心照不宣,立刻率兵北上。
李大恩的求援传至长安,朝野震动。
颉利号称十五万,即便是吹嘘恫吓之言,但一半总归是有的吧?再加上苑君璋和刘黑闼,少说也有十万之众,而一旦雁门失守,楼烦、太原,乃至整个河东,都将受到严重威胁。
最近一年多,萧正一改往昔的韬光养晦,逐渐的强势起来,相比之下,大唐崛起的势头则变得缓慢起来,甚至还有回落的趋势,尤其是江淮,局势已经十分被动。
河南一地,萧正也逐渐向西增兵,弘农、淅阳皆在其兵锋之下。
登基之后,萧正又大举进兵河北,刘黑闼被打的丢盔卸甲,不得不龟缩至上谷郡。
在这个时候,突厥大举南下,对李唐目前的局势来说,不啻于雪上加霜。
一个应对不好,怕是就会失去和萧正一争天下的资格。
对颉利,对东突厥,李渊从来没信任过,即便双方修好,他也从没没放松过警惕,历史原因,双方之间的矛盾不可能轻易化解,甚至可能永远都化解不了,只不过是战、和的时间长短而已。
颉利之所以反反复复,除了他此前要整合大大小小的部落之外,还有个关键人物,就是西突厥的统叶护可汗。
突厥的兴起是在南北朝时期,最鼎盛的时候,曾和东罗马帝国联合共同对抗波斯萨珊王朝。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突厥在西域设立小可汗,统管阿尔泰山以西的地区,由此,便埋下了日后分裂的隐患。
杨坚代周建隋,对突厥始终施行分化瓦解,最后使得突厥彻底分裂成西突厥和东突厥。
其中西突厥和隋朝关系一直较为紧密,江都兵变,杨广被宇文化及杀害,李渊取而代之,也和西突厥也延续了这种紧密关系。
但在李渊任由东突厥杀害曷娑那可汗后,双方关系一度降到冰点,后来在李渊的不断努力下,双方才渐渐恢复以前的紧密。
李渊曾想和统叶护可汗联合出兵,彻底解决东突厥,这让颉利非常忌惮,也就经常与李渊修好,与西突厥的统叶护可汗修好。
但颉利终归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即便和李渊修好,也是小动作不断,所以,双方关系从来没真正的和睦过。
虽然因为西突厥统叶护可汗的缘故,李渊大大的牵制了颉利,但西突厥内部也不是河清海晏,大大小小的部落太多,随之而来的,隐患也就太多,而且统叶护可汗的伯父莫贺咄一直觊觎汗位,这也是西突厥统叶护可汗最大的隐患。(注)
注:公元628年,莫贺咄暗杀统叶护,自立为莫贺咄侯屈利俟毗可汗。
第四百一十六章 御驾亲征
此次颉利突然大举南下,那就说明西突厥一定是出了问题。
一种可能,统叶护私下里和颉利达成了某种协议。
虽然统叶护和李渊的关系可能更为紧密一些,但只要利益足够,这种紧密关系也就变得脆弱了。
另一种可能,西突厥内部出了问题,致使统叶护无暇他顾。
鉴于此,李渊紧急派使者前往西突厥,看看那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最重要的,必须要查明颉利和统叶护有没有联手的可能,如果这两人联手,那不说河东,怕是整个中原都有危险。
目前,李神符、唐俭已经紧急回援,李建成也已率部北上。
但李渊仍旧不放心,若是以往,突厥南下并不会攻城略地,劫掠之后便会退回草原,但这次就不好说了,苑君璋可能会借此留在河东,刘黑闼也可能会顺势扩大地盘,甚至两人会结成同盟,在河东共谋发展。而颉利,对此怕也是会予以支持,势力越多中原就会越乱,对突厥也就越为有力,这是很明白的道理。
李渊立刻下旨让左武卫大将军李高迁率军五万赶赴太原,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两个祸害留在河东。
同时,李渊又下旨给延州道总管段德操,严防梁师都趁机南下。
和李神符、唐俭一样,李渊和群臣也不相信萧正,好在李建成不糊涂,临走之时特意留下左卫中郎将张琮镇守白陉,以防备萧正趁机进入河东,这让李渊稍感心安。
张琮这个人出身可不简单,尤其是他们家族的裙带关系,在整个大唐都是数一数二的。其祖母是李虎的女儿,也就是李渊的妹妹,其母亲窦氏是隋文帝杨坚姐姐万安公主之女,和李渊的夫人窦氏是堂姐妹。而张琮的妻子,则是李世民的王妃长孙无垢的亲姐姐。
而李建成之所以留下张琮,是因为李元吉的一力劝说,本来他们和张琮是表兄弟,交情很不错,但自从李建成和李世民有了矛盾,李元吉自然就看张琮不顺眼了。
既然留下谁都是留,李建成也就顺水推舟。
即便李神符、李建成都对萧正有所应对,但李渊还是有些担心,不过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在与裴寂等人商议后,李渊决定以舆论来绑架萧正。
随即,李渊便昭告天下,为抵御突厥,唐军将与新柳军暂时止戈。
不论李唐上下信不信任萧正,萧正自己想的很清楚,他不可能去趁火打劫。争天下也好,雄图霸业也好,一切都不能凌驾于民族利益之上,否则的话,那就成了历史的罪人,必将遗臭万年!穿越到这个时代,万幸还是中国人,总不能有你还不如没你吧?
在突厥南下的消息传来后,萧正便立刻启程前往赵郡的平棘,同时下旨让庞卿恽、綦公顺、郭展等人亦前来见驾。
四月二十日,众将齐聚平棘。
萧正环视众人,面色平静的说道:“召诸君前来,是商议突厥南下之事。”
众人闻言俱是面带疑惑,突厥南下去的是河东,与河北并无关系,而以萧正的脾气,大概率不会趁火打劫,那还商议什么呢?
萧正仿若没见到众人的疑惑,径自说道:“诸君,朕决定御驾亲征,北上与突厥一战。”
什么?众人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陛下...是在开玩笑呢吗?这会儿不主动进攻唐军就算了,怎么还要去打突厥呢?
庞卿恽率先反应过来,施礼说道:“陛下是想由河间出兵攻打上谷郡?”
众人恍然,原来陛下是想借机将刘黑闼彻底赶出河北,这也说的通,毕竟要北上的话,无论如何都要经过上谷郡。
萧正却道:“不是攻打,我们没那么多时间,是走上谷郡,从飞狐陉进入雁门,从背后进攻突厥。”
“陛下万万不可!”庞卿恽大惊,陛下这个打算太骇人听闻了!
“陛下,北面无论是恒山郡、博陵郡,还是上谷郡和涿郡,都在敌方控制之内,若是我军北上,岂不是孤军深入?一旦陷入敌军包围,后果不堪设想,请恕微臣失礼,此事万万不可!”
岑文本亦道:“臣赞同庞大将军所言,陛下,切不可忘记隋帝杨广雁门之围的教训!”
刘成、綦公顺、罗士信等人纷纷出言反对,满营之中,竟没有一个人支持萧正。
萧正笑了笑,道:“诸君不必担心,此事看上去很危险,但其实没那么严重。”
“陛下若真坚持与突厥一战,臣愿领兵前往。”庞卿恽见萧正攻打突厥甚为坚定,便起身说道,“但陛下万不可以身涉险。”
“是啊陛下。”刘成附和道,“真若出兵,自有臣等效劳,何须陛下亲往。”
萧正摇了摇头,“你们不懂!”
“唉!”萧正叹了口气,“突厥每每南下,我中原百姓都苦不堪言,多少妻离子散,多少家破人亡,被其劫掠至草原的,更是不计其数!”
“此次颉利大举南下,唐军虽有应对,但也仅仅会固守城池,轻易不会与突厥野战,那城池外面的老百姓怎么办?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你们能想象到那种绝望吗?”
“不错,那里目前还不是我朝领地,但那也是我中原百姓,朕又怎忍心坐视不理?若是那样,这狗屁皇帝还当的什么意思!”
众人闻言俱是面色骇然,他们还从没见萧正如此疾言厉色过,而且语气中竟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痛。
“而朕一旦亲往雁门,颉利必然不会放过这等良机,也就不会在老百姓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萧正舒了口气,说道,“就这么决定了,朕去将突厥引开,哪怕能多救一个百姓,朕的冒险也是值得的!”
众人定定的看着萧正,俱是心潮澎湃,他们知道萧正广施仁政,爱民如子,却完全没想到,萧正会做到这种程度。
岑文本眼眶微热,撩衣跪倒,道:“陛下为百姓而以身诱敌,拳拳之心,天地可鉴,此生能追随陛下,臣之万幸也!”
庞卿恽等人也纷纷跪倒,“此生能追随陛下,臣之万幸!”
“诸君快快平身!”萧正忙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此乃朕义不容辞之责任,诸君不必如此。”
注1,永乐县:河北满城县西北。
注2:郞山,即狼牙山。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天下震动
众人重新落座。
萧正下旨,以庞卿恽为雁门道行军总管,綦公顺为副总管,岑文本为行军长史,以罗士信所部为先锋,郭展所部、李栓柱所部率军随驾,共十五万大军北上驱虏。
刘典所部,留三千人在邯郸西侧剿匪,其余负责后勤粮草器械的陆上运输。
路线上,大军从河间渡过滹沱水进入上谷郡,同时,水军进入漕河。
上谷郡刘黑闼的留守兵马,暂且不予理会。
然后以漕河为线,漕河南在永乐县(注1)建立据点,漕河北在郞山(2)建立据点。
进入上谷郡后,大军从五回岭东麓向北进入飞狐陉。
反复商议推敲,庞卿恽等人亦觉得此行军路线可行,便正式确定下来。
三天后,新柳军誓师出征,从饶阳渡过滹沱水直扑上谷郡。
沿途汉东军、唐军斥候紧急上奏。
汉东军留守者为刘黑闼麾下行台尚书刘希道,和伤还没养好的刘十善,刘十善闻听新柳军大举来犯,不由胆战心惊,他是真被新柳军打怕了!
如今兄长远赴雁门,留守兵马不过三万人,如何抵御如此强敌?
刘十善惶惶不安,刘希道却是听的仔细,斥候在禀报中提到,新柳军旗帜上写着什么“北驱胡虏,护我中夏”云云,似乎...似乎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注3)
待刘希道将此情况说与刘十善,刘十善却认为萧正是在故弄玄虚,不能冒险,便立刻下令弃守永乐和遂城,全面固守易县,同时将此消息紧急送往雁门。
永乐不攻而占,萧正大喜,同时昭告天下。突厥,胡虏禽兽也,屡次南犯,所过之处,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中夏繁华之地,皆成人间地狱。目视胡虏之暴行,中夏之惨状,朕心如刀割,故,率兵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随着布告的发出,天下震动。
卫朝众臣如杨文昌、魏征、许仲林、柴咏等人,感到钦佩的同时,也对萧正的安全异常担忧。
李渊得到这个消息也是大为震惊,老辣如他,又怎看不出萧正这是以身诱敌?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萧正确实称得上是个英雄。
而反应最激烈的,当属刘黑闼。
雁门军营。
刘黑闼彻底失态了,手里攥着刘希道和刘十善的奏报不停的走来走去,嘴里大骂不止,“疯了,我看那萧正小儿是真的疯了!”
“嗯?他搞不清谁是他最大的对手吗?是李渊,不是本王!”
“打白陉、打井陉进入河东不行吗?”
“水旱两路进逼长安不行吗?”
“打恒山,打博陵不行吗?”
“啊?偏偏打飞狐,是看本王好欺负吗?非要断了本王的后路吗?萧正小儿,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范愿急忙劝道:“王上还请息怒!”
“息怒?家都快没了你让我息怒?”刘黑闼怒气冲冲,嘴里吐沫星子乱飞,“你让本王如何息怒?在河东找块地方就那么容易?你以为李渊那老匹夫和萧正小儿会让咱们消消停停的发展?”
“你别忘了,咱们是随突厥一起来的,老百姓见了咱们,跑的比兔子都快,剩下的要么就被颉利划拉划拉带回草原,要么就杀个精光,没了老百姓,拿什么发展?嗯?你来告诉本王,是你去种地,还是本王去种地?”
范愿暗自叹息,这会儿了还谈什么发展,先找块地方再说吧,如果和苑君璋联手,也未必不能在河东立足。
董康买劝道:“王上还请息怒,萧正只是路过上谷郡,并未...”
董康买话未说完,刘黑闼怒道:“路过?你以为萧正小儿打下飞狐还能放咱们回去?你当他是吃素的?”
“那就不让他回去!”中书侍郎刘斌起身说道,“王上,突厥兵马有八万之众,加上苑君璋和我汉东军,十余万人马,还留不住他萧正吗?”
“这一次,未必就不是王上的机会,萧正只有一子,尚年幼,其妻只是底层商贾出身,皆无法处理朝政。若能就此留下萧正,卫朝必乱!”
刘黑闼斜了一眼刘斌,心中暗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可若想留下萧正,哪有那么容易?
颉利号称十五万,实则只有七八万,而萧正小儿向来不以虚言恫吓,加上留守上谷郡的行台尚书刘希道紧急送来的奏报,可以确定,此次北上,新柳军足有十五万人马!
而且萧正小儿极其狡猾,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偷偷摸摸造了那么多船,粮草即便不走旱路,走永济渠、走滹沱水和漕河都可以,完全无虞。
刘黑闼皱了皱眉,杨广也是,你说你闲着没事修什么运河呢,把大好江山都折腾没了,现在倒好,让萧正小儿白白捡了便宜。
唉!刘黑闼无奈的摇了摇头,打不打萧正,怎么打萧正,也轮不到他说话,都得听颉利的。
颉利性格凶悍、嗜杀成性,得到萧正率新柳军北上的消息不由勃然大怒!
一直以来,萧正对草原的态度就让他大为火光,无奈两下距离太远,中间又隔着刘黑闼或者唐军,根本够不到。
而这次他出兵南下,主要是为了劫掠。突厥本就不事农耕,加上这两年草原大旱,很多部落都开始闹饥荒,许多首领纷纷请求南下,
至于没从飞狐陉去河北,一来,是因为河北实在太穷了,据宋耶那禀报,当地许多百姓都无有隔夜之粮,眼下还正是青黄不接之时,民间很多百姓都已在饿死的边缘,根本就没什么可抢的。二来,路程相对较远,虽然他主动和统叶护修好,但双方一度你死我活,打的不可开交,矛盾没那么容易化解,一旦离开草原太久,统叶护很可能趁机来犯。
河东则不同,刘武周败走,李渊与民修养,百姓虽然也穷苦,但却比河北强得多,而且路程上也比河北更为便利。
注1,永乐县:河北满城县西北。
注2:郞山,即狼牙山。
注3:中夏,指中华、中国。班固:目中夏而布德,瞰四裔而抗稜。
第四百一十八章 颉利避战
而李神符、唐俭所部,李秀宁所部相继从井陉进入河北,这更让颉利暗中窃喜。
一切都很顺利,谁知萧正居然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而且还如此狡猾,在大军进入上谷郡之后才昭告天下,如今其担任先锋的人马已经兵临飞狐,这会儿怕是都已经将其攻克了,再想将其堵在河北,为时已晚。
颉利虽然暴躁易怒,但在军事上还是很有天分的,否则也不会在短短两年时间便全盘掌控了整个东突厥。
对萧正,颉利生气归生气,但却并不放在眼里,唯一让他担心的是西突厥的统叶护,若是在中原耽搁太久,统叶护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思索再三,颉利下令让苑君璋驻守西陉,刘黑闼驻守雁门,联手拦住萧正南下之路。
同时,颉利派人传令给梁师都,命其征调船只,从雕阴郡沿黄河北上至临泉(注1),如果萧正真的全力封堵从雁门撤回草原的路,那就从楼烦走吕梁山西麓渡黄河返回草原,虽然此路线绕远,且大多都是山路,但未雨绸缪,也算是条退路。
新柳军的速度,比颉利预想的还要快。就在他刚给梁师都传令的时候,新柳军前锋罗士信所部不仅攻克了飞狐,且已兵临灵丘。
而这时,萧正才得知李大恩战死,雁门已经失守。
萧正下令让罗士信停止前进,立刻在灵丘构筑防御工事。
颉利冷静下来后,再不理会萧正。取下雁门后便全力南下,刘黑闼再三请求颉利回头去打萧正,均被颉利拒绝。
突厥继续南下,萧正也传令继续前进,但仍严令各部不得急切冒进,必须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至繁畴后(注2),新柳军再次止步不前,全力构筑防御工事。
数日后,新柳军在距离雁门五十里处扎下大营。
刘黑闼得到禀报后叹道:“这一次,萧正小儿又要名利双收了!”
范愿、王琮、刘斌等人亦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你们说,萧正小儿是不是早就料到颉利会避战?”刘黑闼转首问范愿等人。
王琮唏嘘道:“是啊,应该是早有预料吧,颉利这次南下,是为草原各部落解决饥荒,即便他想和萧正一战,估计下面那些部落首领也不会同意吧!”
“恐怕不止如此。”刘斌说道,“雁门郡、太原郡,乃至楼烦,俱是大山环绕,境内群山林立,大小山峰数不胜数,地形极为复杂。颉利只要不头脑发热,就不会在这样的地形与萧正决战,骑兵一旦失去速度优势,对上严整的步兵方阵,又有多少胜算呢!”
顿了顿,刘斌继续说道,“况且,颉利又对统叶护十分忌惮,若是在这被萧正缠住,甚至折损太多人马,岂不给了统叶护可乘之机。”
董康买闻言咬牙切齿,“那咱们就揭穿他,让天下人看看萧正小儿的虚伪嘴脸!”
刘黑闼摇了摇头,“揭穿什么,怎么说都是萧正占着大义,颉利避战是颉利的事,而且,不管怎么说,因为萧正的到来,颉利必然不敢向南深入太远,河东百姓也就会对其感恩戴德,你又能揭穿什么呢!”
“嗨!”董康买一拳捶在墙上,“那咱们怎么办,就在这和萧正死战?那不是便宜了颉利和萧正吗?”
刘黑闼闻言沉默了下,说道:“颉利已经答应,让十善他们去马邑了。”
“什么?”董康买大吃一惊,“王上,咱们...”
“嗯。”刘黑闼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上谷郡,守不住了!”
彻底退出河北,从此寄人篱下,让刘黑闼心如刀绞一般,却还不得不咬牙硬撑着。
“当断不断,本王也不想,可不想、不甘又能如何呢?萧正小儿十五万大军,待他回去的时候,十善他们必是死路一条!”
“眼下正好,高开道吸引了罗艺所部,十善他们可以向东北渡过涞水,然后向北,沿桑干河进入马邑。”
“这,是十善他们唯一的机会了!”
董买康闻言默然不语。
范愿心道,这可不仅是刘十善唯一的机会,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若是开罪了颉利,那可真就走投无路了,而且此次出兵匆忙,几乎所有钱粮都留在了上谷郡,若是这些都没了,所有人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让斥候严密监视新柳军动向,各处城门也都做好迎敌准备吧,这次,无论如何不能让萧正过去。”说完,也不待众人应允,刘黑闼径自起身回了内宅,他是真有一种心力憔悴的感觉。
两天后,新柳军出乎意料的没打雁门,而是去攻打西陉了。
雁门,是南下的必经之路,而西陉,在雁门西北方向三十二里,是通往马邑的重要关隘。
董康买指着北面,大声说道:“怎么样,萧正的虚伪嘴脸露出来了吧?他压根就没想南下!这个卑鄙小人,必将被天下人唾骂!”
“闭嘴!”刘黑闼面现怒色,“你懂什么,苑君璋是颉利亲封的大行台,打他和打突厥有区别吗?”
董康买一愣,刘黑闼对他一直都不错,连发火都极少。
现在怎么会因为骂萧正而如此呵斥于他,难道自己还骂错了不成?
“唉!”刘黑闼叹了口气,“萧正小儿,真是...真是老谋深算啊!”
“嗯?”董康买见刘黑闼好像深受打击的样子,不由问道,“王上,萧正打西陉难道另有玄机?”
刘黑闼似乎不愿多做解释,无力的指了指范愿等人。
范愿上前说道:“董将军,萧正攻打西陉可谓高明至极!”
“高明?”董康买愈发糊涂,“范仆射,这分明就是萧正不想南下,哪里有什么可高明可言?”
范愿说道:“董将军,我来问你,我军目前是何处境?设若萧正强攻雁门,我们会如何?”
“那能如何,主公不是说了吗,死守啊!”董康买话刚出口,随即一愣,继而便恍然大悟。
范愿见他反应过来,也就不再多说。
注1:临泉,今山西临县。
注2:繁畴,今山西浑源县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