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岌岌可危
李世民手指长寿城，说道：“据细作探查，此地守军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人，即便加上后来的援军，总兵力也不会超过两万！”
“我军三面进攻，其三处城门每处守军不会低于一千五百人，西门也不会低于一千，除此之外，要守卫兵营、粮仓等重地，要巡视城内以防我军细作趁机制造混乱，还要留有兵力做驰援之用，故此，其至多有只有三次，甚至两次轮换，所以，本王打算继续进攻，不给其喘息之机。”
“不错！”房玄龄说道，“长寿城几经易手，城内百姓逃亡者不计其数，剩下的也是民心未附，李曾绝不敢轻信之，既如此，也只能靠其手中兵马。”
顿了顿，房玄龄继续说道：“此番攻城，我军伤亡颇重，然敌军亦折损不小，而随着伤亡增加，长寿守军不出两日，怕是只能有一次轮换，将士必然疲惫不堪，则破城良机至矣！”
杜如晦对此也颇为赞同，拱手说道：“殿下，我军虽未一举攻克此城，但当前局面也是来之不易，臣以为，应一鼓作气才是，若停止攻城，来日又将颇费周折。”
“是啊，来之不易！”李世民脸色严肃，“这是将士们用命换来的，岂能弃之！”
“丘行恭！”李世民沉声道。
丘行恭急忙上前抱拳施礼，“臣在！”
“吾等暂时回营，此地便交由丘将军了。”
“臣领命！”
李世民又道：“传令将士们，长寿破，许大掠三天！”
“是！”
破城后，许士兵劫掠乃是常态，但李世民一向爱惜自己的名声，轻易不愿下此命令，不过，此一时彼一时，长寿守军如此顽固强横，己方将士伤亡惨重，李世民不得不以此鼓舞士气。
随后，李世民与尉迟恭等人回转大营，此地便交予了丘行恭。
丘行恭，鲜卑人。乃西魏镇东将军丘寿之孙，稷州刺史丘和之子，颇有勇力，擅长骑射。义宁元年归顺唐朝，授左光禄大夫。后来跟随秦王李世民攻取长安，征讨薛举、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等，迁秦王府左一府骠骑将军，其资历、战功、能力并不比尉迟恭差。（注）
此时，长寿城下，又有数量云梯损毁，唐军攻势被迫放缓。
丘行恭见状立刻将“城破，许大掠三日”的命令传下，所到处，唐军将士一阵欢呼，士气再次大振。
城墙上，新柳军逐渐稳住了阵脚，可刚刚喘口气，便听到了唐军的欢呼，不由再次紧张起来。
丘行恭看了看城头，不由冷笑一声，亲自指挥两千士兵上前清理战场，五十余抛石车、一千弓箭手、二十余辆云梯紧随其后。
夜色的掩护下，这些人悄然清理着道路，丘行恭一再严令，任何人不得发出声音，哪怕受伤了也不许喊叫，违令者格杀勿论！
丘行恭生性严酷，将士对其颇为惧怕，闻听命令都把嘴闭的紧紧的，谁也不敢发出声音。
距离城墙二百步左右，丘行恭止住抛石车和弓箭手，其他人继续前进。
至百步，丘行恭又令负责云梯的队伍待命，其余士兵则上前清理城下。
此时，城墙下尸体堆积如山，再加上滚木、礌石等物，清理起来十分费力，而城上的攻击并未停歇，灰瓶、金汁、滚木、礌石仍然不时的落下，这让清理更为艰难。
不过，有丘行恭亲自督战，没人敢有丝毫懈怠。
不到半个时辰，终于清理出几十处还算干净的空隙，丘行恭弯弓搭箭，“嗖”的一声，箭如流星，城墙上一个新柳军士兵应声栽倒！
丘行恭大吼道：“杀！”
唐军抛石车、弓箭队猛然发动攻击，二十余辆云梯也风驰电掣般冲向城墙。
百步的距离，眨眼便到！
二十几辆云梯同时搭上城墙，后面唐军立刻攀附而上。
城墙上，先前唐军的欢呼让新柳军颇为紧张，可紧张过后发现唐军似乎在虚张声势，不由有所放松。
这并不是说新柳军士兵战斗素养不如唐军，他们也是人，厮杀到现在，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已疲惫不堪，稍有松懈也是在所难免。
当然，这也怪不得李曾，按照部署，下一波轮换的将士要守一夜，要是提前调派的话，就很难坚持一夜，而且还会影响后续安排。但他没想到李世民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居然连续攻城，一刻都不停歇，简直是丧心病狂。
而先前唐军的猛烈攻城被狼牙兵遏制住后，李曾认为李世民会暂时撤兵，毕竟屡屡受挫，伤亡惨重，怎么也要回营休整才是，故此他也有些松懈。
可这稍稍的松懈，却让新柳军吃了大亏，尤其丘行恭奸猾狡诈，他先前鼓舞士气，不过是为清理道路和城下做的掩护，至于迷惑而使新柳军放松警惕，只是顺带的而已。
城上的新柳军还没反应过来，打头的唐军已攀上城墙。
这下让唐军将士更为振奋，隆隆的战鼓声响彻云霄，唐军攻势十分迅猛。
新柳军士兵不由大惊，各处头领纷纷大吼，“杀敌！杀敌！”
率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狼牙兵，此时的他们也是汗流浃背，异常疲惫！虽然身高体阔，力气比别人大，可身上的铁甲毕竟比皮甲重，手中的狼牙棒也是重兵器，但值此危急关头，也只能咬紧牙关，压榨着最后的体力。
战斗再次变得激烈，李曾浑身是血，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什么疼痛，什么受伤，都已顾不得了，他想好了，若是长寿城守不住，他也就不活了，没脸去见萧正。
城下，丘行恭骑着马来回巡视，但有脚步稍慢者，不待督战队上前，其手中马槊便当头砸下，“畏敌不前者，杀！”
短短一刻，死于其手下者便有十余人，其他士兵见状不由胆颤心惊，拼了命的向前冲，唯恐落后一步被丘行恭看到，攻城尚有一丝活路，若是被丘行恭盯上，则必死无疑！
注：丘行恭功劳很大，还参与了玄武门之变，据传是因为挖了刘简心肝吃为李世民不喜，所以未能位列凌烟阁。
第三百四十四章 李曾阵亡
丘行恭的狠辣让唐军将士比之先前还要拼命，加上骤然发难，新柳军有些猝不及防，一下子陷入极为危险的境地。
虽然咬着牙拼命，但体力的下降还是让很多人有些力不从心，出手的速度、准头、力度都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爬上城墙的唐军越来越多，短短时间内形势竟急转直下！
李曾顿时叫苦不迭，转身一把薅住身边护卫道：“快去军营传令，让李允立刻率兵前来！”
言罢，李曾推开护卫杀入战团，身边十几个护卫紧随左右。
李曾吼道：“你们别管我，快上去帮忙！”
护卫很纠结，急切说道：“将军，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这些年来，李曾也是勤学苦练，他深知，无论是马上还是步下，自己没什么武艺的底子，更没什么天赋，所以从不敢懈怠，不过人的精力终归有限，作为领兵带队的大将，李曾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马上，步下的功夫，只能说稀松平常。
身边的这些护卫自然知道他几斤几两，所以根本不敢离他左右。
李曾见护卫们还在犹豫，不由怒吼道：“少他娘的废话，快去！城要是守不住，我有什么脸面去见主公？快去！”
护卫们一见李曾真急了眼，只好留下两个护着他，其他人冲向争夺最激烈的垛口。
不过，李曾不知道的是，有几个唐军一直在留意着他，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谁都懂，若是能干掉此地主将，那可是大功一件，而且，主将一死，军心必乱，破城也会容易许多，运气好，甚至会不攻自破。
这几个人一见李曾身边人少了，便不约而同的悄然向这边靠近。
李曾身边的两个护卫异常警觉，见状不由喊道：“将军小心！”
这一喊不要紧，唐军没等有什么反应，新柳军士兵倒是一惊，很多人不自主的转头去看李曾，冲上前去的那几个护卫又开始往回跑。
李曾气的暴跳如雷，“喊什么喊，老子没事！”
可就这短短的一瞬，又有几个唐军爬上来不说，还有几个新柳军士兵被砍翻在地。
李曾心里发苦，我倒成了累赘！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秦琼、庞卿恽这些人陆续加入新柳军开始？李曾不大记得了，只觉得萧正太过倚重秦琼、程咬金和庞卿恽等人。
罗士信一直待在历城，孙柏庆待在江都，即便和李三娃捞到打仗的机会，也还是作为程咬金的副手，商志忠先是待在舂陵，后来到了襄阳，这还是岑文本把他派到了长寿......总之，凡是遇到硬仗，或者攻城拔寨，基本都安排这些人领兵，哪怕是王伏宝、梁林，似乎也比他们这些从老柳村一起出来的人受重用。
这和待遇无关，也和交情无关，李曾就是觉得有些不服气，觉得自己这些人并不比他们差。
然而今天，李曾很受打击！不比人家差？差远了！秦琼骁勇善战，自己两个加在一起也不是对手！程咬金诡计多端，打仗从来只占便宜，庞卿恽老成持重，能攻善守......谁不比自己强？今天，自己犯了多少错误？要不是弟兄们拼了命，长寿一天都守不住！
现在，更因为自己本事不济，连累了好几个弟兄！这要是换了秦琼，再多敌军又如何？换了程咬金呢，只有别人上他的当，谁能算计的了他？
看来自己还真就是个草包！若不是有幸遇到萧正，当将军？娇妻美妾？做梦吧！
李曾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难受！
千不该万不该，李曾不该在这个时候胡思乱想，这是哪？这是战场，全神贯注的情况下尚且生死难料，何况你还走神呢！
击杀敌军主将的诱惑让不少唐军都一直盯着李曾的一举一动，怎奈有了先前的教训，李曾身边两个护卫甚是机警，他们也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恰在此时，有个唐军受伤，此人灵机一动，索性趴在地上装死，新柳军士兵并不清楚，随手补了一枪，此人仍旧一动不动，新柳军士兵也就不再注意他。
几个呼吸过后，此人悄悄向前爬了几下，随后继续趴在地上装死。
就这样，昏暗的火光下，此人一点点接近了李曾。
就在李曾举刀砍向一个唐军的时候，此人突然暴起，一刀刺向李曾！
李曾身边两个护卫惊得骇然失色，不由大叫，“将军小心！”
话刚出口，便听“噗”的一声，横刀从李曾的左肋直刺而入，疼的李曾“啊”的大叫一声。
两个护卫见李曾受创，吓的魂飞魄散，双双举刀砍向此人。
李曾也挥刀反击。
此人却是不管不顾，手中横刀再一用力，又扎深了一些。
三把钢刀几乎同时落在此人身上，此人却拼尽最后的力气斜着把横刀一带，李曾感觉力气一下就被掏空了，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一手用刀支撑着，一手捂着伤口。
其他几个唐军见状不由兴奋难耐，齐齐扑向李曾！
尽管两个护卫和其他几个新柳军士兵疯了似的护着，但在敌人拼命的情况下，李曾还是挨了两刀！
李曾那些护卫急了眼，齐齐转身杀奔李曾身边。
李曾嘴里嘟嘟直冒血，却仍说道：“别...别管我...不能...不能让...敌军...上来...”
护卫急的快哭出了声，抱着李曾道：“将军，你怎么样？”
另一个护卫急了眼，“还他娘的问什么，快带将军下去找医护兵！”
护卫立刻抱起李曾跑向登城马道，一边跑一边喊：“医护兵...”
刚到马道出口，迎头碰上商志忠和李允。
商志忠一见护卫怀里的李曾，不由大惊失色，“李曾，你受伤了？”
李曾无力的动了动手，含糊不清的说道：“快...上面...快...”
商志忠安慰道：“李曾，你别着急，李允带兵来了，这就上去，你放心，长寿城丢不了！”
说完，商志忠对李允说道：“你们快上去，这里交给我。”
李允本想问问李曾伤情，见状只好带兵上了城墙。
李曾嘴角一咧，无力的笑了笑。
商志忠见李曾嘴里直冒血，急道：“医护兵呢！”
“来了来了！”
两个医护兵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一见是李曾受伤，也是大吃一惊，立刻弯腰查看李曾伤口。
李曾用尽力气抓住商志忠胳膊，“老商，听我说...我...我犯了错，连累了弟兄们...”
“闭嘴！有话以后再说！”商志忠急了。
李曾却道：“没...没用了...听我说，不然...来不及了！”
医护兵解开李曾甲胄，内衬都被鲜血浸透了，小心揭开内衬一看，左肋至小腹，伤口足有三寸多长，肠子都冒出来了。
两人二话不说，把肠子塞了回去开始止血。
李曾断断续续的叫道：“老商...老商...”
商志忠已是涕泪横流，这种伤代表着什么他一清二楚！
商志忠跪在地上道：“我在呢。”
“老商...我对不起...对不起兄弟们...对不起主公...我...我就是个...是个草包...”
商志忠大哭，“李曾，我求你了...别说了...你不是草包！”
李曾惨笑，“我是...老商，记住了，当大将的，要坐镇指挥，才能...才能临机制变...不然，就来不及...就晚了...”
“我明白，我明白！”
“守住城...敌军很奸诈...你要小心！”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长寿丢不了！”
“那就好...告诉主公，我这辈子...值了，他的大恩...我下辈子再报...没等到他...当皇帝...就差这么几天...亏...亏了...”
两个护卫已是泣不成声，医护兵也是泪流满面。
李曾动了动嘴，再说不出话。
商志忠肝肠寸断，呜咽道：“李曾，你坚持住啊！”
医护兵摸了摸脉，无声的叹了口气。
商志忠抱住李曾，仰天大吼，“啊！贼老天！”
两个护卫二话不说，转头杀向城墙。
第三百四十五章 报仇心切
李曾阵亡，很突然。
本该轮换下来的新柳军将士没人离开，唐军期待的树倒猢狲散也没有出现，疲惫不堪的新柳军将士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和战斗力，悲痛，也是一种力量。
是的，李曾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高超的武艺，更没什么谋略，但他从来都是勤勤恳恳，凡事都身先士卒，对手下兄弟更是以诚相待，或许是贫苦出身的缘故，谁家里有困难了，他都会慷慨解囊。
拥有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失去了才感受到永别的痛。
不知是谁率先喊出了“报仇”，继而，这喊声便响彻整个长寿南门。
城墙下，丘行恭听到呐喊声不由一阵愕然，报仇？有新柳军将领受伤？阵亡？
丘行恭不由凝神细听，这呐喊声中带着无尽的悲痛和仇恨，丘行恭脸上浮现了笑意，哀兵必胜？呵呵，想的美！
“来人！”丘行恭转首喝道。
“将军。”护卫急忙抱拳施礼。
丘行恭用手点指，“你们五个立刻去传令，各部攻势可以适当减缓，但气势要鼓足，不能让敌军察觉，都给我喊起来！”
护卫一时没明白丘行恭是什么意思，既要减缓进攻，气势上还不能输？这不自相矛盾吗？
丘行恭见状不由骂道：“真是蠢货，就是虚张声势，但也不能都来虚的，要咬住敌军，懂吗？”
“是！”
护卫应了一声，转身刚要走。
丘行恭又道：“等等。”
“将军还有何吩咐？”
丘行恭面色严肃，郑重说道：“告诉各部将领，都给我打起精神，谁要是坏了事，老子宰了他！”
“是！”
护卫走后，丘行恭拨马飞奔回营。
此时李世民等人早就歇息了。
丘行恭匆匆来到李世民大帐，冲着帐外护卫一抱拳，“劳请通禀一声，丘行恭有事求见殿下。”
护卫有些为难，道：“丘将军，可是有紧急军情？”
“正是！”
“好，请少待，某这便去告知殿下。”
李世民对身边护卫早有交代，不论什么时候，但有军情，必须叫醒他。
护卫进了大帐，李世民鼾声如雷睡的正香，这些天他也累坏了。
护卫犹豫了下，上前轻轻叫道：“殿下。”
见李世民没反应，护卫不得不推了推，“殿下。”
“嗯？”李世民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殿下，丘将军求见。”
李世民一听丘行恭求见，清醒了不少，道：“让他进来吧。”
“是。”
丘行恭唯恐战场有变，在帐外正等的着急，见护卫出来，急忙问道：“如何？”
“殿下醒了，请吧。”
“有劳。”
丘行恭客气一句，匆匆进了大帐。
只见李世民正披着衣服坐在床榻上，丘行恭急忙上前施礼道：“叨扰殿下，卑职万死！”
李世民摆了摆手，“军情不可耽搁，哪有叨扰一说，行恭，可是战场有变？”
丘行恭急忙说道：“不错，殿下，新柳军将士齐声呐喊“报仇”，卑职猜测，是有主要将领阵亡。”
“哦？”李世民皱了皱眉，“可有证实？”
“尚未来得及证实，卑职以为此乃破敌良机，想请殿下调拨三千弓箭手。”丘行恭说道，“殿下请想，如今敌军因报仇心切而士气大振，可这弦绷的越紧，断的就越快。”
“不错，过犹不及！”李世民微微点头，“行恭深谙用兵之道，可喜！”
丘行恭一听心中暗喜，嘴上却道：“殿下谬赞，卑职愧不敢当！”
顿了一下，丘行恭又道：“殿下，卑职已经下令延缓攻势暂避敌军锋芒，只虚张声势，待其士气稍落，再突然猛攻，然兵力稍有不足，尤其弓箭手不足，故此前来叨扰殿下。”
“好，本王再调三千弓手、两千步卒于你。”
丘行恭大喜，单膝跪地道：“卑职谢殿下信任，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李世民上前扶起丘行恭，“行恭哪里话，一切都是为了我大唐江山！”
丘行恭起身道：“请殿下好生歇息，卑职告退。”
李世民点了点头，“有劳行恭了。”
丘行恭心里热乎乎的，打仗是他们的本分，哪来的有劳一说？可殿下还是如此客气，怎不叫人感动？
若是一次两次，或者只对个别人这般那还罢了，可在平日里，李世民无论是对将领，还是对底层士兵，也从来都是和蔼宽厚，这就不得不让人敬佩了。
丘行恭脚下虎虎生风，浑身都透着使不完的劲儿。
点齐人马，立刻杀奔长寿城。
待重新回到战场，丘行恭就是一愣，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城头呐喊声怎么没了？这么快就喊累了？即便喊累了，也不能一声都没有吧？
丘行恭急忙叫过护卫，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护卫不由缩了缩脖子，“启禀将军，敌军似乎重新做了部署。”
什么？重新做了部署？丘行恭勃然大怒，“说，是谁如此不慎，被敌军察觉了？”
护卫急忙道：“将军请息怒，并非是敌军察觉，而是其主动做的改变，您刚走，他们就不喊了。”
丘行恭恢复了冷静，亲自上前查看。
再说城上，新柳军确实重新做了部署。
商志忠很快恢复理智，首先让人去叫凌灿，凌灿本不想去，李曾的阵亡让他悲痛欲绝，一心想杀敌报仇！
可是又一想，凌灿觉得不能和商志忠对着干，那不是犯浑吗？李曾阵亡，商志忠便是此城主将，自己哪能带头捣乱？于是便跟着传令兵来见商志忠。
凌灿胡乱擦了把脸，道：“商将军，有何吩咐？”
商志忠说道：“凌灿，现在不是我们冲动的时候，弟兄们更不能凭着一股气打仗，你现在就带着他们回营。”
凌灿眼神凌厉，“不，我们要报仇！”
“报仇？”商志忠上前指着凌灿吼道，“我看你是胡来！”
“我...”
“我什么？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谁不伤心？谁不难过？谁不想报仇？可若是我们胡来，他能闭上眼吗？”
凌灿不由低下了头，身子抖个不停，无声的呜咽着。
商志忠高声道：“兄弟，我知道你难过，弟兄们也难过，我就不难过吗？李曾是我兄弟，我们是从老柳村一起出来的，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我就不想为他报仇吗？”
“可你想过没有，若是城池有失，我们又怎么对得起李曾的在天之灵？现在不是我们冲动的时候，都回去吧，吃饱喝足好好睡一觉，养足了力气再与敌军决战！”
说着，商志忠拍了拍凌灿，“现在你是这支队伍的主将，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凌灿咬了咬牙，双手抱拳，带着哭腔说道：“是，卑职尊令！”
商志忠长出一口气。
第三百四十六章 重新布置
低头看着李曾的尸体，商志忠万分悲痛，也十分自责。
虽然唐军是三面攻城，但南门毕竟有李世民亲自督战，故此肯定要比其他城门更为激烈，所以商志忠一直很担心这边，待他那里情况逐渐稳定后，便将指挥权交给了副将，匆匆来到南门，岂料还是晚了一步。
用力捶了捶自己的额头，商志忠闭着眼睛挥了挥手，“抬回营中吧。”
护卫默默的抬着李曾的尸体，向城下走去。
商志忠和身边几个护卫沿着登城马道来到城头，因为正赶上唐军延缓攻势，所以新柳军换防很是顺利。
凌灿和商志忠打了招呼，便带人回了大营。
商志忠、李允叮嘱新轮换的将士守好各自位置，严防唐军突然发难，同时尽可能破坏唐军云梯。
随后，二人一同巡视此处部署，结果越看，商志忠眉头皱的越紧，先前李曾说他犯了错，商志忠并未往心里去，现在一看，李曾所说果然不假，他确实犯了不少错！
商志忠心中颇感疑惑，按说李曾也是领兵多年，经验也是极为丰富，怎么会这样呢？
“唉！”商志忠不由长叹一声，早知如此，开战之前两个人能深入沟通的话，是不是结果就不同了？
其实这不能怪商志忠，毕竟李曾也领兵多年，而且对自己手下要比商志忠更为了解。另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打仗也有自己的风格和办法，所以，在细节上两人并未过多的交流。
现在看，李曾在细节的应对上，确实有很多不妥之处。
李世民猜测此地两万人左右，其实不然，一来细作、斥候的探查肯定有出入，二来，李世民习惯料敌从宽。实际上，此地守军才八千余人，每处城墙只有一千守军，西门更是只有五百。
所以，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该舍弃的就要舍弃，该丢掉的就得丢掉，商志忠犹豫了下，决定重新部署。
商志忠率先撤掉了抛石车，这东西虽然射程远，但攻击速度慢、杀伤力有限，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人手就必须省着用。
随后，商志忠又撤掉了金汁，金汁虽然杀伤力大，但耗费的人手也多，运送柴禾、粪水、烧火、加粪水，一个锅起码要四五个人，而且还要躲着敌军的石块和箭矢，商志忠觉得不划算。
安排完这两点，商志忠又把各处头领集中到一起。
商志忠环视众人，道：“兄弟们，我们必须要明确我们的目的，这点要是搞不清，仗就会打的稀里糊涂！”
“那么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呢？是杀伤多少敌人？错，我们的目的是守城，你们听好了，不要害怕敌军靠近，靠近了没有云梯也飞不上来，所以，重点要放在敌军的云梯上。”
“云梯搭上城墙，不要慌，不要乱，更不能冲动，尤其靠近云梯的兄弟，不要急着露头，人没上来你着什么急？该躲就躲，该藏就藏，稳住了，什么时候敌军露头了你再出手也不晚。”
“而这个过程中，云梯左右两侧的兄弟就不能闲着了，要全力用礌石、灰瓶攻击，攻击的时候不要看目标、不要看结果，就卯足了劲儿往云梯上招呼！”
“另外，弓箭手要注意，咱们人少，给敌军造不成多大麻烦，你们分成小队，每队站在床弩后面，和床弩相互配合，攻击目标更要明确，不要想着杀伤多少敌人，哪人多就往哪放箭，那不行，敌军十来万人，你杀的过来吗？要顺着云梯向后延伸，重点攻击云梯后方的敌军！”
“兄弟们，咱们盔甲精良，敌军的弓箭手不足为虑，主要是敌军的抛石车，一旦敌军抛石车发动，你们也不要慌，靠近城墙一侧的，借助城墙躲避，其他人迅速撤至两侧登城马道。”
商志忠指了指，“看到没，马道宽度足够并排三五个人，你们躲在马道那里列好队，大的石块扔不动，小的石块不顶用，就专门给我扔灰瓶，朝哪扔？就朝离你最近的云梯方向扔，都记住了，只要不让敌军上来，他们就没辙！”
“兄弟们，我知道，我们很难，毕竟敌众我寡，兵力相差悬殊，但我们必须坚持住，敌人越疯狂，就越说明长寿的重要！李曾为此而阵亡，我们不能辜负他，一定要守住长寿城！”
商志忠提高了嗓门，吼道：“都听明白了吗？”
李允率先回应，“明白了！”
其他人也纷纷喊道：“听明白了！”
“大点声儿，怎么，都吓破胆了？”
众人齐声吼道：“听明白了！”
“听明白就好，现在就把灰瓶搬到登城马道那一些，力气大的也挑些趁手的石块，快快快，都抓紧行动。”
兵是将之威，将是兵之胆，商志忠的沉着冷静，细致而有针对性的布置，很好的稳定了军心。
到这个时候，商志忠突然明白李曾为何会犯错了，唐军十万人马，而且是赫赫有名的秦王李世民领兵，其麾下更是谋臣似雨，猛将如云，这让李曾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唯恐长寿有失，给主公丢脸！
说起来，他们这些人确实这比不得秦琼、程咬金他们，甚至比不得綦公顺和臧君相。
秦琼、庞卿恽、程咬金这些人祖上世代为官，哪怕没落了，也不是寻常百姓可比的。
綦公顺、臧君相虽出身不显，可人家之前也都是数万人的头领，甚至有着不小的地盘。
唯独他们这些人，似乎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都是借了萧正的光，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荣华富贵。
当然，没谁对此有过只言片语的议论，萧正对他们也是一如既往，不仅没有过半点疏远，甚至还颇为照顾。
可人都是好面子的，尤其是男人，都有一颗争强好胜的心，商志忠叹了口气，他理解李曾的感受，怕给萧正丢人，甚至怕连累着他们这帮老兄弟跟着丢人，可就是因为想的太多，反而乱了阵脚！
商志忠正胡思乱想，唐军再次发起了猛烈攻击。
这次可不是虚张声势了，石块、箭矢铺天盖地而来，商志忠高喊道：“兄弟们，都躲起来！”
说着，商志忠率先向登城马道跑去。
这就是他和李曾不同的地方，李曾唯恐给人留下贪生怕死的印象，所以总想着冲在最前面，可商志忠却不那么想，他认为要根据战场形势灵活应变，不能墨守成规，这点上和程咬金倒是颇为相似。
李允见状不由一愣，其他新柳军士兵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主将说跑就跑？
商志忠吼道：“都他娘傻啦，先前我说的都是放屁吗？快快快，都过来！”
众人这才齐齐跑向登城马道。
第三百四十七章 指挥若定
在商志忠的指挥下，新柳军该躲躲该藏藏，倒是从容镇定。
城下，丘行恭却是暗自叫苦，本以为是破敌良机，还急急忙忙回去调兵，现在可倒好，白白折腾一番不说，先前的优势也荡然无存，甚至还搭上了好几架云梯。
这如何向李世民交代？丘行恭相信，以李世民的人品，倒不至于罪责于他，但他自己却不能若无其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可不是侯君集那种泼皮无赖，李世民骂几句都嬉皮笑脸的。
丘行恭心中十分恼火，当即下令强攻！
新调来的三千弓箭手加上原有的，足有五千余人，连同抛石车齐齐发动。
借着箭矢、飞石的掩护，数千唐军迅速清理战场，包括丘行恭在内，所有人都以为会遭到新柳军的反击，可事情却完全出乎意料，进展竟异常顺利，都清理到城下了，新柳军也没什么反应。
丘行恭大惑不解，新柳军被吓傻了？这当然不可能，事出反常必有古怪，可这又能有什么古怪？
刚刚吃了亏的丘行恭这次变得谨慎起来，若是再着了道，回去可就真不好交代了，也必然成为众将的笑柄。
皱眉想了想，丘行恭下令弓箭手都换成火箭！
因为是夜战，所以引火之物倒备了不少，箭头上缠好油布，用火点燃，丘行恭朗声喝道：“放箭！”
夜空中火光点点，无数火箭流星般直落长寿城墙。
新柳军将士看敌军用了火箭，先是一惊，而后便有些庆幸，还好商将军有先见之明，撤下了金汁，连带着柴禾也都清理了，否则还真不好办了。
商志忠也不由露出笑意，这还真是歪打正着。
三轮火箭过后，城墙上烟雾弥漫，却并未燃起大火。
丘行恭一咬牙，当即下令攻城，数十辆云梯齐齐冲向城墙，数千唐军也蜂拥而上。
城墙上新柳军弩手顺着垛口向外观望，待看到唐军云梯攻城，便齐齐调整好角度，“嘭”的砸下机括，巨大的箭簇直射而去，弩手后面的弓箭手也齐齐开弓放箭。
云梯的前方、左右都有防盾，防盾为木质，厚度足有两寸多，却仍然抵挡不住巨大箭簇的冲击，被射中的防盾立刻四分五裂，里面的士兵无处可躲，死的死伤的伤，惨叫连连。
云梯后方唐军见箭矢来袭，纷纷躲避，阵型稍稍有些混乱。
眼见攻击十分有效，新柳军弩手、弓手颇为振奋，怎奈人手有限，还是没能给唐军造成太大麻烦。
数十云梯相继冲到城下，接二连三扣上城头，唐军迅速攀附而上。
城墙上新柳军终于开始反击，灰瓶、礌石倾泻而下。
商志忠下令登城马道上的将士继续抛掷灰瓶，他则冒着飞石箭矢跑了上去。
几个护卫想要跟着，也被商志忠骂了回去。
商志忠顺着城墙边走边喊：“都稳住了，不要慌，云梯左侧的先扔，右侧的后扔，都按顺序来。正对云梯的，校刀手在前，长矛长枪手在后。”
跑了一圈，商志忠又回到登城马道，对众人喊道：“准备好，上前接替弓箭手。”
不得不说，商志忠的临战指挥确实要比李曾更为得当，布防也极有针对性。
因为丘行恭的严苛，唐军将士格外勇猛！
喊杀声、惨叫声、战鼓声、兵器的撞击声此起彼伏！
转眼间半个时辰过去，唐军的攻势越来越猛烈，却始终没能攻上城头，而新柳军却愈发得心应手。
李允见状说道：“商将军，天色太晚了，您快回去歇息吧，此地交予卑职便是。”
商志忠点了点头，“也好，不过李允，记住我说的话，万不可冲动，不论他唐军耍什么花招，咱们就以不变应万变，唯一的目的就是守住长寿城！”
李允郑重说道：“商将军尽管放心，卑职晓得！”
商志忠这才带着护卫下了城墙。
下城后，商志忠又到其他城门巡视了一圈，再三叮嘱各处守将小心行事，然后才回营歇息。
一夜无话。
翌日天光微亮，商志忠早早起了床，让护卫上街为李曾购买棺椁、香烛，又特意交代多买些白布。
时间尚早，而且还在打仗，估摸店铺也不会开门营业，商志忠叮嘱护卫要按价付钱，此地民心不稳，切不可多生事端。
护卫走后，商志忠到伤兵营看望了受伤士兵，鼓励安慰了一番，而后又马不停蹄的巡视府库，查看了粮草、军械。
半个时辰后，护卫从街上回来，商志忠安排搭建灵棚，条件有限，只能一切从简。
用了早饭，商志忠祭拜了李曾。
很多将士痛哭失声，甚至跪地不起！
虽然心中焦急，商志忠也只能耐着性子解劝，好说歹说，劝着众人离去。
商志忠让人找了几大碗鸡血，拿着白布开始写字，几个护卫齐齐动手，写完之后，商志忠吩咐护卫分别送到西门、北门和东门，他则拿着两幅赶往东门。
酣战一夜，李允和一干将士俱是疲惫不堪，好在顶住了唐军攻击。
商志忠吩咐士兵将条幅挂起。
挂好后，众人齐齐仰望，只见上面几个鲜红大字：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商志忠朗声道：“兄弟们，又困又累吧，来，吼几嗓子精神精神！”
说着，商志忠抽出腰刀，高呼道：“新柳军，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李允几人本来没太当回事，这无非就是鼓舞士气的小手段而已，可当商志忠吼出“新柳军”三个字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竟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
众人齐齐振臂高呼，“新柳军，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
震天的吼声此起彼伏。
城墙下，唐军将士比新柳军还累，听见喊声不由骇然失色，都有了退意。
丘行恭远远望着白色条幅上鲜红的大字，听着新柳军的齐声高呼，不由皱紧了眉头。
他这一夜都没闲着，反反复复不知攻了多少次，却始终没能攻上城墙，现在看这新柳军的气势，他知道，自己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攻城不顺
唐营中，李世民早早起了床，简单洗漱后，匆匆用了早饭，便和尉迟恭、房玄龄等人来到伤兵营。
伤兵营内人满为患，条件也十分简陋。很多伤兵就直接躺在地上，好在还有床破被御寒。
伤兵们一见李世民，纷纷挣扎着起身行礼，李世民急忙压了压手，道：“都别动，莫要牵动了伤口。”
营内空气污浊，气味很是刺鼻，李世民眉头紧缩，来回看了看，最后来到一个伤兵身前，俯身摸了摸被子，眼圈一红，说道：“诸位勇士为我大唐江山出生入死，今却如此委屈，皆世民之过也！”
此人乃一普通士兵，也不善言辞，被李世民的举动吓了一跳，急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说道：“殿...殿下，小...小的是大唐的兵，就得为大唐杀敌，殿下...怎么能给...给小的施礼呢，小的不敢当！”
李世民擦了擦眼泪，拍了拍士兵的肩膀，长身而起，高声道：“好，说的好，你们是我大唐的兵，是我大唐的勇士，大唐有你们，甚幸！”
房玄龄、杜如晦、崔君肃、尉迟恭等人齐齐冲着长安方向施礼道：“为大唐贺，为陛下贺！”
这时，伤兵营头领卢显匆匆赶来，抢步上前躬身施礼道：“不知殿下驾到，未能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李世民说道：“平身吧，本王正要找你，将士们为我大唐出生入死，如今受了伤，却是不能太过委屈了，你立刻安排人多多打造床板。”
卢显心里很委屈，大多伤兵都有床板，而眼前这些人是今早才从战场抬下来的，尚未来得及安排而已，不过却不敢分辨，只恭谨的说道：“请殿下放心，臣这就安排！”
李世民点了点头，“将士们的饭菜也要仔细些，有什么困难直接来找本王便是。”
卢显再次施礼，道：“臣领命。”
李世民回身冲着伤兵抱了抱拳，“诸位安心养伤，有本王在，断不会叫诸位委屈了，只条件有限，还望担待一二。”
一众伤兵见状，无不感激涕零！
其中一个伤兵哭着说道：“小的卑贱之躯，怎敢劳殿下如此挂怀！”
李世民迈步上前，俯身按着他的肩膀说道：“切莫如此说话，汝等皆为我李世民袍泽手足，哪个敢说卑贱？”
伤兵挣扎着欲起身行礼，李世民说道：“莫要妄动，当心伤势。”
伤兵泪流满面，仰头看着李世民说道：“小的誓死效忠殿下，愿为殿下粉身碎骨！”
其他人也纷纷说道：“愿为殿下效死！”
“愿为殿下效死！”
......
李世民满是感动，起身抱了抱拳，方和房玄龄、尉迟恭等人离开伤兵营。
丘行恭已按照既定部署和乔轨交接完毕，正在李世民帐外等候。
见李世民等人回来，急忙上前施礼，满是惭愧的说道：“卑职错判形势，未能破城，请殿下责罚！”
李世民扶住丘行恭，说道：“攻城本就不易，新柳军又准备充分，且装备精良，丘将军何罪之有！”
“谢殿下宽宥，卑职惭愧！”
“兵法云：‘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守则不足，攻则有余。’。”李世民笑着说道，“长寿城兵微将寡，我军连续攻城，使其日不能休，夜不能寐，如此这般，少则三天，多则五日，必破此城，行恭且安心回营歇息，不必心急。”
“殿下所言极是，卑职告退！”
丘行恭走后，李世民和房玄龄几个文官简单交代几句，便和尉迟恭出营赶往战场。
至长寿南门，李世民抬眼观望，只见长寿城头上两副白色条幅迎风飘扬，上面鲜红大字甚是惹眼！
李世民眉头微皱，抗兵相若，哀者胜矣！
新柳军守城之心如此坚定，怕是要有一番苦战了。
再看战场形势，也印证了李世民的想法。
唐军士气高昂，攻势极为猛烈，但却鲜有攻上城头者，看情形似乎还不如昨天。
乔轨正在军中指挥，闻得李世民到了，便匆匆赶来，将手中兵刃挂好，乔轨抱拳道：“殿下，卑职盔甲在身，失礼了！”
李世民摆了摆手，“文度（乔轨的字）不必多礼，形势如何？”
乔轨说道：“殿下，敌军甚是顽固，而且应对得当，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攻破此城。”
李世民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乔轨，前隋末年为右武侍，归唐后屡立战功，累加上柱国，不仅武艺高超，而且颇有志略。他说短时间内不能破城，自不会是妄言，可新柳军援兵又能给他们多长时间呢？
乔轨手指长寿城说道：“殿下请看，此地东西两侧俱是山岭，中部虽平展却仍不够开阔，于我军十分不利，同时攻城人马至多八千，再多，便难以展开队形。”
李世民点了点头，此却是不利之处，不过这方面却不是人力能够改变的。
此番攻打长寿，李世民压根就没想过守城的新柳军会投降或逃跑，所以，三面攻城并非是围师必阙，而是不得已，西门比之其他三个城门更为狭窄，更不利于攻城。
但现在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连续进攻，不给敌军休息的机会，以期敌军疲敝自乱。
李世民待了片刻，心情有些沉闷，便和尉迟恭离开此地，到东门和北门看了看，进攻也不甚顺利。
回营后，李世民坐在帐内苦思对策。
这时，护卫来报，房玄龄、杜如晦求见。
李世民道了声请。
房、杜二人进了大帐，见礼后，李世民道：“本王刚从战场回来，形势不是很乐观。短时间内怕是难以破敌，正欲请二位教我！”
房玄龄道：“殿下少安毋躁，我二人正为此事而来。”
李世民眼前一亮，“哦？有何良策，快快请讲。”
房玄龄道：“殿下，臣先前统计了下，我军阵亡者两千余人，重伤者三千，轻伤者足有六千之多！”
“唉！”李世民闻言叹了口气，“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古人诚不欺我！”
第三百四十九章 伤兵上阵
房玄龄闻言劝道：“殿下，攻取长寿乃战略之必须，死伤在所难免，还当宽心才是。”
“玄龄误会了，本王不过偶有所感而已。”李世民笑道，“但不知两位有何妙计，还请道来。”
杜如晦说道：“殿下，凌敬率军进入安陆郡，攻取了京山，正兵进富水，若得知我军攻打长寿，必然回援。凌敬此人颇有谋略，牛秀又身经百战，所以，我军若于途中设伏，恐难成事，而若分兵阻挡，则必然陷入僵局，于我军将十分不利。”
李世民微微点了点头，“克明言之有理，安陆、永安二郡怕是挡不住秦琼、王伏宝多久。”
杜如晦说道：“正是如此，所以臣与玄龄兄建议殿下抄凌敬后路。”
李世民眼前一亮，“抄其后路？”
“不错！”杜如晦说道，“殿下，前番玄龄兄建议分兵攻取棨川、蓝水二县。如今我军可以筹集、押送粮草为名，悄然增兵棨川，待凌敬来援，可令侯君集从棨川突袭京山，将其重新夺回，切断凌敬所部后路！”
“同时，殿下可令甑山周绍德、周绍则二人率兵北渡汉水固守云梦，如此一来，便可组成云梦、安陆（县）第一道防线，若富水被凌敬攻取，便令侯君集重新夺回，组成京山、富水第二道防线，彻底将秦琼所部拦在安陆郡东部！”
“殿下，凌敬所部人马也就在三万左右，甚至更少，即使到了长寿，也必然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我军便可瓮中捉鳖！”
“哈哈哈哈！”李世民闻言不由放声大笑，“妙哉妙哉，二位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房、杜二人急忙起身施礼，“殿下谬赞了！”
“不不，二位不必过谦。”李世民一扫愁闷，满面春风，“得二位相助，真本王之幸也！”
房玄龄道：“殿下若同意此议，臣便着手安排。”
李世民说道：“凌敬若是来援，京山留守人马当不会多，本王以为侯君集率兵两万足矣，眼下可向棨川增兵一万二千人，彼时留两千人守城即可，二位以为如何？”
房杜二人齐声道好，起身出营着手安排。
翌日，唐军开始分批赶往棨川，同时，李世民派人传令给侯君集和周氏兄弟。
虽说向棨川增兵，但唐军对长寿的攻势却不曾有半点减弱，依旧十分猛烈。
转眼间，三天过去，唐军仍然未能攻克长寿，但新柳军的形势则十分不妙，伤亡逐渐增多。
趋一日者力疲，经昼夜者神惫，连续不停的作战，便是铁人也有些顶不住。
商志忠心急如焚，苦盼援军。
第六天，新柳军病死、战死者已达两千余人，重伤、轻伤者不下三千，别说轮换，守城都已捉襟见肘，很多士兵站着都能睡着。
商志忠双目红肿，满嘴大泡。
当天傍晚，趁唐军攻势减缓之际，商志忠将凌灿、李允、朱然、吕班等头领召集到一起。
这些人也是狼狈不堪，体力、精力已被消耗到了极限，李允胳膊上鲜血淋漓，这可不是敌人所伤，是他实在困极了，便自己来一刀。
商志忠环视众人，嘶哑着声音说道：“诸位，按照目前的形势，长寿，怕是守不住了！”
凌灿本来打算趁机坐在地上歇一歇，听商志忠一说，不由一愣，继而便沉下脸，也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高声吼道：“商将军，你什么意思？想弃城吗？”
“凌兄弟，少安毋躁，听我把话说完。”商志忠说道，“天命不可违，眼睁睁看着兄弟们白白送命，我实在......”
没等商志忠把话说完，凌灿急了，“姓商的，你把老子当成什么人了？我告诉你，唐军要想进城，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朱然说道：“商将军，你怎能如此说话，我们李将军尸骨未寒，我等便弃城而逃？那还不如直接撞死呢！”
李允倒是笑了，“商将军，你是不是又想用激将法？用不着，咱新柳军没孬种！”
吕班凑到商志忠身边说道：“商将军，要不找根绳子，把你从西门顺下去，回襄阳吧。”
“去去去。”商志忠脸上露出笑意，“开什么玩笑，我的意思是让你们问问手下的弟兄们，要是有想走的，咱们别拦着，毕竟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凌灿刚要说话，商志忠摆了摆手，“凌兄弟，弟兄们不容易，跟着咱们一回，何必拉着他们送死呢，还是自愿的好。”
李允收起笑容，面带严肃的说道：“也好，那咱们就先去伤兵营问问？”
商志忠点了点头，带着众人赶往伤兵营。
伤兵们一见诸位主将都来了，都有些愣神。
商志忠便将先前的话说了一遍。
待他说完，营帐内一片死寂。
凌灿张了张嘴，没说话，李允等人也是默然不语。
突然，一个伤兵挣扎着站了起来。
旁边人见状大声问道：“老林，你要走？”
老林停住脚步，转头说道：“走？是啊，早不想在这躺着了，憋的浑身难受！我就一条胳膊断了，这不还剩一条呢吗，上城头看看去，狗日的唐军要是敢上来，老子一条胳膊照样招呼他！”
先前说话的人一愣，随后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好你个老林，敢耍老子，走，一起去，看谁杀的多！”
老林一撇嘴，“少他娘的吹牛，怕你不成！”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
“走走走，两天没去，还翻了天不成？”
“可不是嘛，唐军算个屁呀！”
......
老林迈步来到商志忠面前，道：“商将军，我老林是粗人，不懂啥大道理，就知道咱们主公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是一心为老百姓着想的好人，我不能对不起主公。你说吧，哪个城门最吃紧？是不还是南门？”
商志忠看着眼前这些伤兵，有的吊着胳膊，有的衣甲上还渗着血，还有的瘸着腿......却个个眼神坚定。
凌灿见商志忠不说话，有些着急，毕竟唐军还在攻城，哪有时间在这瞎耽误。
凌灿迈步上前说道：“愿意去的都拿好兵器，自己分好队，三个城门随便选，今天就让唐军看看，咱们新柳军的骨头有多硬！”
第三百五十章 秦琼到来
商志忠点了点头，“你们看着分派吧，行动不便的兄弟们，还是好生养伤，等养好了伤再去杀敌也不迟。”
凌灿几人闻言将所有自愿上阵的伤兵集中到一起，最后选出两千余人，东门、北门各五百，其余都随李允去南门。
人是感性动物，情绪是可以互相传染的。
剩下的伤兵不愿意了，纷纷请战。
其中一个两只胳膊都断了的士兵说道：“商将军，我用不了刀，放不了箭，可我还有眼睛，还有耳朵，去西门负责警戒总可以吧，这样的话，也能让其他兄弟们歇一歇，睡上一觉。”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是啊，商将军，让我们去吧。”
见这些人如此坚决，而且说的也在理，商志忠只好应允。
在凌灿等人的带领下，这些伤兵匆匆赶往各处城门。
商志忠带着五百伤兵赶往北门。一路上，看着这些慷慨激昂毫无惧色的士兵，商志忠不由心潮澎湃。他之所以来这么一出，还真不是激将法，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长寿城命悬一线，将士士气十分低迷，而且悲观情绪也在蔓延，商志忠很担心出什么乱子。
新柳军将士勇猛不假，顽强也不假，可也要分什么时候，在鲜血、死亡、疲惫、绝望的刺激下，谁敢保证不会有人心生退意？谁敢保证不会有闲言碎语传出？而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对现在的新柳军无疑是致命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干脆些，把话挑明了，摸摸底，将隐患及时排除。
然而，这些伤兵却如此的忠勇，这让商志忠很受触动，也对萧正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支军队萧正苦心经营许多年，倾注了太多的心血，而今，终于成为了一支铁军！
商志忠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早在老柳村的时候，萧正就坚持在队里开设扫盲班，教士兵们读书识字，后来又开忆苦大会，增设监军，加强思想教育。
说实话，别说商志忠这些武将，就是凌敬等人对此都不甚明白。
后来，萧正更是坚持将所有士兵转为职业军人，哪怕家底还薄，也坚定不移的实施。
可是现在，商志忠明白了，职业军人的气节、军纪、战斗力、凝聚力，都不是以前府兵能比的，而且，这些职业军人，已经有了萧正所说的信仰！
信仰是什么？商志忠不懂，到现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知道，信仰就是不离不弃，信仰就是舍生忘死的勇气，就是你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东西！
商志忠不由攥紧了腰间佩刀，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一般。
北城门，在此坚持的新柳军士兵忽然听到登城马道传来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都有些疑惑，哪来的队伍？
抽空瞄上一眼，愕然发现是本该在养伤的兄弟们，瞬间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个不由热血沸腾，生死袍泽不是嘴上说的！
不只是谁率先喊道：“兄弟们，杀敌！”
“杀敌！”
“杀敌！”
......
寒风萧萧中，新柳军的呐喊传出很远。
这些英勇的伤兵，将长寿城从悬崖边稍稍拉回了一点。
第二天，也就是唐军攻城的第七天，新柳军再次挡住了唐军的进攻，重新上阵的伤兵，折损了三分之一。
第八天，所有能走上城墙的新柳军，已不足三千人，其中还有五百多伤兵，长寿城彻底陷入绝境！
朝阳初升，喷薄的红日驱散了最后一丝暗淡。
新的一天开始了，唐军，再次发起了猛攻。
熬了一夜的商志忠已经站不稳了，背靠着城墙瘫坐在地上，有些卷刃的腰刀横在腿上。
唐军的呐喊声、战鼓声响彻云霄，商志忠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长寿城，完了！
突然，身边的护卫惊叫道：“将军，快看，好像是咱们的旗帜！”
商志忠苦笑，咱们的旗帜？你是忽悠你自己呢，还是忽悠我呢，就即便是来援军，也不会是这个方向，北面是哪？是大洪山，大洪山后面是汉东郡，那里哪来的兵马。
护卫却是兴奋的叫开了，“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嗯？难不成是真的？商志忠用刀拄着地，挣扎着起身向外观看。
入眼处，先是一骑正策马狂奔，马上人一边不住的用马鞭抽打着坐下马匹，一边高声喊着什么，离着远，商志忠也听不太清，看盔甲像是唐军的斥候。
此人身后不远处，尘烟四起，马蹄轰鸣，铁骑汹汹！
新柳军鲜艳的红色旗帜迎风招展，其中一面白底描红，上面斗大一个“秦”字！
秦...秦琼？商志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在做梦不成？
伸手用力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嘶——好疼！
商志忠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天佑我新柳军，天佑我新柳军啊！”
笑着笑着，商志忠竟泪流满面。
城外，新柳军数千骑兵奔腾如潮，骑士们身披铁甲，头戴飘洒红樱的兜鍪，披着绛色的战袍，手持近丈长的斩马刀（注）。
转眼间便冲入唐军队伍。
攻城用不上骑兵，所以唐军都是步卒，步卒和骑兵相比，本就处于劣势，更何况还在全力攻城，根本没有防备。
烟尘滚滚中新柳军骑兵势不可挡，所过处血肉横飞、残肢遍布，唐军四散奔逃，惨叫声、哀嚎声响成一片。
此地唐军主将是长平郡公、车骑将军张亮，就在刚刚，他还胸有成竹，觉得今天定能攻破长寿，岂料新柳军援兵在这个时候到了。
张亮随行护卫急道：“将军，快撤吧！”
“撤？”张亮大怒，“放屁，这个时候往哪撤！擂鼓，列队。”
不是张亮不想撤，而是不敢！
他要一撤，此地这一万多人非全军覆没不可，回去如何向李世民交代？
“咚—咚咚——”唐军鼓声一变，令旗挥动。
正四散逃命的唐兵总算有了目标，齐齐向帅旗靠拢。
秦琼跨马疾奔，手中马槊上下翻飞，凡是挡在他前面的敌人或被他直接刺死，或被他用槊挑起甩到半空，虎入羊群一般，纵横莫当。
注：《唐六典》：“陌刀，长刀也，步兵所持，盖古之斩马”。
《兵仗记》：“斩马刀，一名砍刀，长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下用铁钻。
第三百五十一章 所向披靡
新柳军骑兵以秦琼为箭头，组成三列，猱进鸷击，行如虎奔，唐军拼命向帅旗靠拢，新柳军则紧咬不放。
唐军在张亮的指挥下，且战且退。
秦琼转头大声说道：“去城头，让守军立刻开城，同时做好打开南门的准备。”
“是！”其中一骑立刻拨转马头。
商志忠在城头看的热血沸腾，新柳军士兵更是齐声欢呼，援军的到来重新激起了他们的勇气和斗志！
待听得城下让打开城门，商志忠一拍脑袋，“嘿，我这是乐傻了，快，快打开城门。”
同时，商志忠让一个传令兵快去去南门传令，他明白秦琼的打算，是要趁着唐军没有防备，再去南门冲杀一阵。
长寿城西侧为岭，东侧为山，从北门到南门，虽然有路，却是崎岖蜿蜒的小路，而且还绕远，不如穿城而过来的快。
新柳军上百士兵迅速来到城下。
为了防止敌军从城门处突破，各处城门布防极为严密。
先搬开两道鹿角，再搬开塞门刀车，然后清理土囊（注1），土囊里要么是泥土，要么是石块，将整个城门塞的满满的。
清理了这些土囊，新柳军士兵才把城门打开。
秦琼又带人冲杀一阵，此时的唐兵已溃不成军，虽然张亮竭尽所能，但仍无法阻挡新柳军骑兵的冲击，万般无奈也只能撤走。
秦琼并未穷追不舍，而是拨转马头，率队奔向城门，未有丝毫停留，直冲而过。
商志忠眼珠转了转，又命人将城门重新封好，既然秦琼没有多说，估么后面没有大队人马了，还是小心为上。
长寿城不大，中间一条笔直的大街长不到三里。
南门处，李允已让人做好了准备，见秦琼等人疾驰而来，立刻下令城头动手，无数灰瓶倾泻而下，外面正用撞车攻击城门的唐军攻势顿时一滞。
新柳军士兵迅速搬开门杠，打开城门。
城门口，撞车堵路，碎石、灰瓶遍地。
秦琼一马当先，从撞车与城门的空隙穿过，大队骑兵紧随其后。
城门外，李世民、尉迟恭正盘问斥候详细情况，却忽见长寿城门大开，从里面冲出大量骑兵，铁骑汹汹，奔腾如潮。
新柳军骑兵一队向左，一队向右，其余在秦琼率领下，直扑唐军弓箭队。
李世民脸色微变，急道：“快，鸣金！”
“传令兵，速速回营命乔轨率骑兵来此接应。”
“嘡嘡嘡嘡....”急促的锣声响起，令旗挥动。
命令下的很快，但却为时已晚。
唐军根本来不及反应，骑兵便已冲到眼前。
城墙两侧的唐军，此时正在全力攻城，不少人还在顺着云梯向上攀爬。新柳军骑兵挥舞着锋利的斩马刀，秋风扫落叶般席卷而过，鲜血四溅，尸横遍地。
中间一队，以秦琼为首形成一个锥形，只见秦琼身披锁子甲，头戴虎头兜鍪（注2），盔缨如火，胯下黄骠马疾奔如风，手中马槊左刺右击，所过之处唐军无不溃败，如利刃劈风斩浪，生生将唐军弓箭队从中剖开！
李世民面色凝重，目不转睛的盯着秦琼，心中不由赞叹，好一员虎将，怎么就投了萧正呢，真是可惜！
尉迟恭有些担忧，不由劝道：“殿下，敌军势大，还请速速回营，卑职在此断后。”
“无妨，敬德不必担心。”李世民镇定自若的说道，“大营距此不过六七里，乔轨很快会率军来援。”
尉迟恭深知李世民的脾气，也就不再多费唇舌。
城墙上，新柳军将士一扫阴霾，看的热血沸腾，不住欢呼叫好。
李允笑道：“别都顾着高兴，快把云梯清理了。”
新柳军将士闻言齐齐动手，将扣在城墙上云梯抓钩通通砸断。
或许是李世民亲临战场的缘故，此处唐军在各部将领的呼和下，体现出了极高的战斗素养，溃败的士兵纷纷向帅旗靠拢，并迅速列好阵型，盾牌手在前，校刀手在后，弓箭手坠后，因为是攻城战，只有少量的长枪、长矛手，此时自成一队，列在李世民身前。
李世民的随行护卫五百余人将其护在中间，严阵以待。
“弓箭手，准备一一”尉迟恭高高举起手中马槊，苍凉的号角声在空中回荡着。唐军弓箭手听到角声，立刻拉动弓弦，吱呀呀的声音听的人牙齿发寒，手中羽箭齐齐指向前方的天空。
“放!”尉迟恭手中寒光闪闪的马槊用力的挥动，瞬间，飞蝗般的羽箭升空，越过自己一方士卒，射向新柳军。
羽箭齐射，要的不是多大的杀伤，而是迟滞敌军的速度。
然而，新柳军这些骑兵装备精良，根本不在乎落下的箭矢，尤其是打头的秦琼，速度不见丝毫减慢，唐军士兵有的被战马直接踏中前胸，顿时口里喷出一股鲜血，惨叫着倒在了地上。有的被锋利的斩马刀直接把头颅扫下脖颈，吭都没吭便惨死当场！
惨烈如斯，这些唐兵竟拼死不退，因为他们的秦王殿下就在他们的身后！
眼见己方士卒惨叫连连，成片的倒下，尉迟恭不由心头冒火，遂以手中马槊指之，喝道：“此贼如此凶猛，待某杀之！”
李世民有些犹豫，担心尉迟恭出事。
可李世民这一犹豫，反而激起了尉迟恭的斗志，他自认不比秦琼差，拱手道：“殿下不必担心，且看卑职斩杀此贼！”
言罢，尉迟恭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李世民一见不好再阻拦，但还是不放心，立刻道：“快去一队人保护尉迟将军！”
几十名护卫闻言急忙跟了上去。
尉迟恭迅速从唐军阵型中间穿过，大声吼道：“秦琼，可敢一战！”
秦琼闻听有人叫阵，遂抬头观看，只见唐军中冲出一骑，马上之人顶盔贯甲，手中一杆马槊寒光闪闪，正疾奔而来。
两阵既立，各以其将出斗，谓之挑战，这便是俗称的斗将，但这种斗将其实很少见，战场上的胜负，主要取决于军队的战斗力和将领的指挥才能，而不在于主将的“匹夫之勇”。
注1：土囊，古代装泥土的袋子。
注2：虎头兜鍪，以野兽为造型的兽头兜鍪始于隋朝。
第三百五十二章 有勇有谋
而尉迟恭主动挑战秦琼，原因有二。
秦琼跃骑挥槊的英姿深深铭刻在了战场上每个人的心里，不仅仅是新柳军，还包括一众唐军将士，甚至包括李世民，尉迟恭对此看的很清楚。而他心里也是为之赞叹，不得不承认，秦琼是他到现在为止遇见的最为勇猛的武将。
但同时，也让尉迟恭很不服气，自认不必秦琼差！
尉迟恭出身官宦世家，曾祖尉迟本真是北魏冠军将军、渔阳懋公，祖父尉迟孟都为北周济州刺史。父亲尉迟伽，是隋朝仪同大将军、卫王记室，去世后，朝廷追封常宁安公，赠汾州刺史、幽州都督。
家境如此优渥，却没让尉迟恭成为纨绔，其自幼便喜欢习武，而且很能吃苦，十来岁起就打熬身体，习练骑射，并勤练马槊。
穷文富武，尉迟恭因酷爱习武，很快花光了家底，最后不得不以打铁为业。
后来天下大乱，尉迟恭先从刘武周，而后归唐，至秦王府李世民帐下为将。
李世民对其颇为看重，曾对尉迟恭言道：“吾执弓矢，公执槊相随，虽百万众若我何！”
所以，尉迟恭很是自负，如今看到秦琼如此英武，自然不服。
另外，唐军步卒抵挡骑兵太过惨烈，李世民也身处险境，尉迟恭希望能以斗将拖延时间。
秦琼见有唐将挑战，自然不肯示弱，手中马槊一举，“列队！”
此时唐军逐渐收缩，士兵为保护李世民拼死抵抗，李世民身前身后更是阵形严谨，而新柳军骑兵一路疾行，此时也是人困马乏，所以秦琼毫不犹豫的应战。
新柳军骑兵纷纷勒住战马，至秦琼左右列好阵形。
秦琼转头对副将道：“速率一千人回城，看看东门情形如何，但不可强求出城。”
“是！”副将接令而走。
新柳军的举动自然落入李世民眼中，略一思索便知晓其意，也急忙让人传令东门处殷开山，令其务必提放新柳军骑兵突袭。
战场上，秦琼用槊点指尉迟恭问道：“来者何人？”
尉迟恭朗声道：“秦王府右一府统军，尉迟恭特来领教！”
“不敢，请！”
“请！”
两人话音一落，便各催战马对冲。
眨眼间，二人相距不过五六丈远，秦琼举槊便砸，尉迟恭不肯示弱，手中马槊挂着风声迎了上去。
“铛！”两槊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二人力气上不分伯仲。
踅回马，二人战到一处。
秦琼手中马槊毒蛇吐信，直刺尉迟恭小腹，尉迟恭右手一带缰绳，侧身躲避，同时左手一抖，马槊抽向秦琼左肋。
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二人甫一交手，便让李世民等人看的不由心下喝彩。
秦琼出手果断迅速，角度极为刁钻，刺向小腹处，无论是侧身还是弯腰，都躲不过去，只能带动马匹，同时侧身。
而尉迟恭应对自若，带马、侧身、反击，如行云流水，而且反击没有用扫，用抽，招数没有用死，极为老练。
秦琼见马槊直奔肋下，手中马槊也是一抖，将尉迟恭马槊磕了回去。
转眼间，六七个回合过去，二人依旧不分胜负。
这时，唐军后方不远处尘烟滚滚，秦琼虚晃一招，拨马回归本队，朗声道：“回城！”
言罢，秦琼竟调转马头冲着唐军横槊立马，一个人断后！
李世民目光灼灼，仿佛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这秦琼太对他脾气了！
身为主将，冲杀在前，有勇！
占据优势却不恋战，果断从北门入城，从南门杀出，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有谋！
孤身一人断后，有担当！
这样的人才怎不叫人垂涎？李世民不由琢磨着，怎么能将秦琼劝归自己帐下。
秦琼自然不知李世民的心思，迅速率军撤回城内。
至城门，李允早早下了城墙，在此等候秦琼。
“卑职见过秦将军，快请入城，卑职为您引路。”
秦琼并未下马，略一拱手，说道：“李将军，你我一家人不必客气，着一人带路便可，唐军虽暂未攻城，但还是要小心为好。”
“秦将军放心，卑职都已经交代好了，请！”
“那就有劳了。”
李允亲自引领秦琼一行来到新柳军大营。
此处原为长寿县城的校军场，占地不大，后来唐军到来，将此处作为临时营地，周围民房也征用了不少。
新柳军攻取长寿后便也驻扎在此。
商志忠正在营门口等候，见秦琼到来，急忙抢步上前，满面春风的说道：“秦兄，可要谢谢你救命之恩呐！”
秦琼跳下马来，道：“商兄说的哪里话，你我同为主公麾下，乃是一家人，何况秦某也是奉命而来，当不得救命一说。”
“救命就是救命，这账我老商得认！”
商志忠又转头对几个相识的将领连连抱拳，“诸位兄弟辛苦，老商谢过！”
几人急忙还礼，“都是一家人，商将军不必客气。”
有人引领士兵下去休息，商志忠则和秦琼并肩而行。
进了营地，秦琼一眼瞧见挂着丧幡的灵棚，不由问道：“商兄，那是？”
商志忠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他和李曾既是同乡又是袍泽，感情极为深厚。李曾阵亡，商志忠万分悲痛，可这些天他都强迫自己不去想，一想就伤心，一想就难过。可他要是哭哭啼啼的，还怎么打仗？
所以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
今天秦琼到来，商志忠紧绷的心终于得以放松，久压心中的哀痛竟有些控制不住。
“李...李曾兄弟，阵亡了。”商志忠说着，不由痛哭失声。
李允亦是虎目含泪，他的悲痛不比商志忠少，李曾对手下兄弟宽厚大度，对他更有提携之恩，他一直心存感激，这些天他也是强自忍耐。
“什么？”秦琼大吃一惊，他和李曾来往不多，但李曾给他印象很不错。
李曾和萧正不仅仅是同乡，而且是最早的追随者、支持者之一，直白点说，那是从龙之臣。
但李曾从不因为这层关系而沾沾自喜，更不曾有过半点狂妄自大，反而是低调踏实，勤奋要强。
秦琼经过很多事，见过很多人，什么嫌贫爱富的、小人得志的、目空一切的、攀龙附凤的...可谓是形形色色。
正因为经历过、见过，秦琼才觉得李曾这些人难能可贵，岂料却折在了小小的长寿城。
第三百五十三章 秦琼出城
见商志忠、李允如此伤心，秦琼劝道：“二位，节哀顺变，烦请带某前去祭拜李兄弟。”
商志忠点了点头，头前带路。
灵棚处，丧幡高挑，满目挂白。
秦琼性格刚毅，加上多年的战场厮杀，早见惯了生死，但此时此地，心情也十分沉重，暗叹一声，上前祭拜李曾。
秦琼手下几个副将也纷纷上前祭拜。
随后，李允带着几个副将下去休息。
商志忠和秦琼来到营房。
进屋后，热水、热茶都已准备好。
秦琼也没客气，摘盔卸甲，洗漱一番才落座叙话。
商志忠问道：“秦兄，你怎么突然从北面过来？”
“我正与刘军师攻打安陆县（注1），三天前突然接到凌军师紧急公文，才知道李世民率军突袭长寿，凌军师在公文中让我们暂缓攻打安陆，速速来此救援，公文中建议我们从北面绕行来此。”秦琼有些口干，喝了口茶，道，“刘军师认为，此次救援时间紧迫，兵在精而不在多，故此集合了所有骑兵来此。”
“因为事情紧急，刘军师又让人紧急传令给光化的荀广，让荀广接到命令立刻征调船只南下接应我等，我们这才迅速渡过涢水（注2），然后从清腾自大洪山穿过，途径棨川的时候被唐军斥候发现，不过被我们咬住了，这才突袭成功。”
原来如此，商志忠暗自庆幸，秦琼哪怕晚一天，甚至半天，长寿怕是都保不住。
秦琼询问长寿情况，商志忠叹了口气，诉说了经过。
秦琼久经风浪，听着也不由颇感震撼，尤其听到伤兵营的兄弟视死如归，秦琼也是赞叹不已。
“商兄，既然你们连续数日未能得到歇息，我现在就命令手下接替城上的兄弟，让他们回来好生歇息。”
“不不不。”商志忠急忙说道，“你们急行三四百里，也是人困马乏，又厮杀了一番，还是等明日再说吧。”
秦琼起身往外走，“商兄，一家人，你又何必客气呢。”
商志忠上前拉住秦琼，“秦兄，再急也要等兄弟们吃口饭再说吧。”
“也好，那就吃过饭再说。”秦琼重新落座。
这时，商志忠为秦琼准备的饭菜也端了上来，商志忠请秦琼用餐。
秦琼边吃边问，“商兄，城内粮草可还够用？”
“唉，也快见底了，毕竟将近一万人的消耗。”
“还能坚持多久？”
“秦兄这次带了多少人？”
“四千二百人。”
“那还能顶三五天吧。”
秦琼微微颔首，心下十分疑惑，凌军师怎么还没到呢？即便骑兵比步兵快，但两者路程不同，从富水到长寿还不到二百里，而自己从大洪山绕行，路程接近四百里，相差了一倍。另外，凌敬得到消息的时间至少比他们早一天，可怎么到现在还没到呢？难不成被唐军拦住了？自己用不用出去接应呢？
秦琼放下筷子问商志忠，“商兄，如果唐军攻城，我给你留三千人，可够用？”
商志忠一惊，“秦兄，你这是？”
秦琼面带忧色，说道：“我是担心凌军师，接到公文时我和刘军师曾询问过传令兵，当时凌军师已经快到富水，距离长寿也就二百里左右，可到现在还不见踪影，我想率一千人向东出去接应。”
“唉！”商志忠叹了口气，说道，“不瞒秦兄，这些天我一直都在琢磨援军的事，我觉得我和李曾犯了个很不应该的错误。”
“哦？是何错误？”
“当时唐军大举来犯，我和李曾派出传令兵给凌军师送信，但却仅仅派了一人，后来想想，何其愚蠢！李世民突袭长寿，肯定会派出大量斥候在这周边探查，这是傻子都该想到的，可偏偏我俩就忽略了！等后来再想派传令兵却为时已晚，唐军攻城一刻都不曾停歇！”
“刚刚你说三天前接到凌军师的公文，这也印证了我的猜测，传令兵路上一定遭到阻拦，才使得军情有所延误。”
商志忠已经困的不行，喝了口茶，强打精神继续说道：“凌军师与秦兄不同，凌军师手下两万五千余人，紧急回援的话，至少也要携带五到十天的粮草，这可不是小数目。而从长寿至京山，没有宽阔的官道，都是崎岖小路，甚至还有一段山路，故此，有所耽搁也不奇怪。”
秦琼却依旧坚持：“不，正因为是小路和山路才更要接应，唐军连续攻城，咱们精疲力尽，他们也不会好受，我率军进城，他们很可能从强攻长寿变成围点打援，将重心转移到凌军师一部！”
“商兄是从襄阳而来，应该比我更了解襄阳的情况吧？”
商志忠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却不知秦琼怎么突然提起襄阳。
秦琼郑重说道：“商兄，你在此苦守已经八天，襄阳却并未再派援军，以愚兄之见，襄阳怕是有心无力！”
“商兄请想，目前长寿北面棨川、蓝水已被唐军攻占，南面也是唐军地盘，襄阳又有心无力，如此情形，长寿已是孤城！所以，唐军不必硬拼，只要想法烧掉凌军师的粮草，我军处境便会极为艰难！”
“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出城接应凌军师，这样，我带一千人，其余的留下守城。”
商志忠闻言不由对秦琼深感佩服，这便是他和李曾与秦琼之间在大局观上的巨大差距！
“秦兄深谋远虑，所说在理，小弟佩服，但不知秦琼打算何时出城？”
“趁唐军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就走，还请商兄命人去东门传令。”
“好，请随我来。”商志忠也不再犹豫。
出了营房，商志忠头前带路，二人来到将领歇息处。
几个副将正倒在床上休息，见秦琼进来，急忙起身相迎，“将军。”
秦琼对其中一人说道：“王阔，立刻去集合手你下兄弟准备随我出城，记住，将箭矢补齐，战马有损伤或者力竭的，从其他兄弟那里调换，另外，将其他兄弟身上所剩干粮分配给你手下弟兄。”
王阔吃了一惊，“将军，此时出城？”
秦琼点了点头，“对，来不及细说，现在就去。”
“是！”王阔见秦琼脸色郑重，不敢怠慢，急忙出了营房。
秦琼对其他三人说道：“你三人留守长寿城，一切听从商将军安排。”
“是！”三人齐声应诺。
注1：安陆郡的郡治为安陆县。
注2：涢水，又称府河，今湖北省安陆市境内。
第三百五十四章 分而乘之
秦琼披挂整齐，转身出了营房。
很快，王阔前来复命，手下人马已集结待命。
秦琼对商志忠一拱手：“商兄，告辞。”
商志忠心生感慨，此人有勇有谋，干脆果决，实在让人佩服。
拱手说道：“秦兄保重！”
秦琼拨转马头，出了营地直奔东门。
东门处，朱然早已接到商志忠命令，正在此等候，见秦琼到来，急忙命人打开城门。
秦琼来不及打招呼，径自出城，向东疾行而去。
秦琼这里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唐军斥候。
在被秦琼突袭后，唐军斥候头领可是吓坏了，唯恐李世民降罪。
但这人也是个机灵的，深知李世民的脾气，若是贪生怕死，跪地求饶，或者找借口推脱，定会适得其反。
所以，斥候头领主动请罪。
李世民并没真的怪罪他们，斥候被敌军骑兵咬住再正常不过，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
所以，斥候头领被打了二十军棍，算是薄惩。
头领回去后自然要整肃一番，所以这些下面的斥候比以往更为谨慎用心。
现在见到秦琼率队出城，急忙回营禀报。
李世民等人正在大帐议事，虽然遭到秦琼突袭，折损了不少人马，但李世民这些人什么风浪没见过，自然不会受这小小的挫折影响。
而且秦琼从北面来，那就说明安陆尚在唐军手中，预计周氏兄弟现在也当顺利进入了云梦，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听得斥候禀报，李世民问道：“看清是秦琼？多少人马？”
“回殿下，是秦琼无疑，大约一千人马。”
“确认向东？”
“是。”
斥候回答的很干脆。
李世民挥了挥手，斥候告退。
房玄龄说道：“殿下，很显然，秦琼是去接应凌敬所部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这秦琼确实是难得的人才啊，玄龄，你说有没有可能劝降秦琼？”
房玄龄一听，心说殿下你是在说梦话吗？
当然，嘴上不能那么说。房玄龄拱手说道：“回殿下，臣以为...很难。”
李世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也知道自己想多了。
李世民喝了口茶，正色道：“诸位，秦琼左右不过千骑，接应到凌敬也无关紧要，目前我们只面临两个选择，是把凌敬放进来打，还是主动出击。”
房玄龄问道：“但不知殿下倾向于哪种？”
李世民说道：“长寿虽有秦琼部分援军，但也不过三五千人，凌敬所部也不过三两万人，兵法云，若我众彼寡，各分而乘之。所以，本王的意思是主动出击，诸位以为如何？”
“臣赞同殿下之言。”杜如晦起身说道，“就目前形势而言，虽然周氏兄弟北上云梦，但相对于安陆以东的新柳军来说，兵力、战力还是略有不足，而如果新柳军王伏宝彻底解决了永安郡，必然会继续西进攻打安陆，彼时，安陆将再次陷入险境。”
说到这里，李世民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虽然现在还没攻下长寿，但此次突袭的收获还是不小的，攻取了竟陵郡大部分地盘，稳定了军心、民心，还解了安陆郡之危。安陆南接沔阳，东顾江夏，乃江淮战局之关键所在。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不错，如今长寿已是孤城一座，虽有秦琼部分援军，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本王以为，可集中兵力东进，彻底消灭凌敬所部，以巩固安陆局势。”
房玄龄说道：“臣亦赞同殿下所言，眼下段志玄、张士贵两路人马放在蓝水、汉东有些虚耗，臣以为留五千人足矣，至于长寿，留两万人继续攻打便可。”
“善！”李世民一拍帅案，“合战用力而敌退，便依此行事。”
尉迟恭起身说道：“殿下，臣愿为先锋！”
“可！”李世民说道，“敬德可率一万人马先行，我众而敌寡，不必战于险阻之间，可寻一平易宽广之地。这次，本王要堂堂正正击溃敌军，活捉秦琼！”
“是！”尉迟恭躬身领命。
李世民又道：“文度。”
乔轨急忙起身施礼，“臣在。”
“此地就有劳文度了。”
“臣领命。”
接着，李世民传令给蓝水、汉东二县，命段志玄、公孙武达、张士贵、崔善福率军回归长寿大营。
随着将令下达，唐营迅速忙碌起来。
此时秦琼离开长寿已有二十余里，进入了大洪山余脉。
山岭连绵，落木萧萧，天地一片苍茫。千余骑风驰电掣，铁蹄轰鸣，远处树枝上的鸟儿惊飞而去。
道路变得崎岖，秦琼逐渐放慢速度，又过了一会儿，方止住队伍，下令休息。
长途急行，人需要休息，战马更需要休息。
士兵们纷纷跳下战马，迅速将马鞍卸下，然后取出草料喂食马匹，这草料十分精细，不仅有按照比例拌好的谷、豆、麸，还有少量青储饲料。
青储饲料多汁适口，气味酸香，消化率高，是饲喂战马的上等饲料，是萧正偶然想起，然后在黑松山那个养马场开始试验，试验成功后，萧正还特别下令要严格保密。
伺候完马匹，士兵们才寻一避风处，卸下甲胄，埋锅烧水。
王阔这时才上前询问秦琼缘何突然离开长寿。
秦琼道明了原因。
王阔听完却是直皱眉，看了看秦琼，欲言又止。
秦琼和程咬金不同，程咬金嘻嘻哈哈，无论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秦琼虽然没什么架子，但平日里比较严肃，不苟言笑，所以将士们对其有都有些敬畏。
见王阔似乎有话，秦琼便道：“王阔，有话直说便是。”
“将军，您担心唐军会全力进攻凌军师所部，卑职也认同，但咱们只有一千人，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吧？”
“你的意思是？”
“将军，无论如何，唐军不会放弃长寿，不可能半途而废，所以，唐军即便是打算进攻凌军师所部，长寿也会留有部分人马。卑职的意思是，让人给凌军师送信示警便可，咱们绕回去偷袭唐营，彻底解了长寿之危。”
“哦？”秦琼听了不由陷入沉思，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注意。
第三百五十五章 攻其不备
王阔见秦琼有些心动，继续说道：“将军，唐军可是按照十万人扎的营，如果倾力东进，留守人马来不及重新布置，那必然会漏洞百出，正是偷营的好机会啊！”
秦琼点头道：“不错，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咱们绕回去绝对能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王阔久随秦琼，深知秦琼用兵一向不喜用奇弄险，现在见秦琼同意，很受鼓舞，兴奋的问道：“将军，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秦琼说道：“不急，咱们还得再向东走一段，迷惑敌军斥候。”
“是。”王阔应了一声。
众人歇息了大约半个时辰，再次启程，速度比之先前倒是慢了许多。
走出二十里左右，天色渐晚，众人便寻了个背风处扎营，此次出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帐篷，好在人多，众人齐齐动手，砍了不少树木，搭了窝棚容身，风餐露宿着实辛苦。
翌日，卯时左右，秦琼叫过一名队正，命其带着手下五十人继续向东给凌敬送信，嘱咐其行进过程中可在马尾上绑些树枝，以迷惑敌军。
随后，秦琼率其他人悄然南行。
沟壑纵横，杂草丛生，根本没什么正经路，众人只好牵着马缓缓而行。
艰难跋涉足有两个时辰，众人才停下休息。
一直向南走出大约五十里，秦琼才下令折向西北。
改变方向后，秦琼倍加谨慎，特意选出十几名经验丰富的斥候前面探路。
中间休息一夜，第二天巳时前后，一行人距离长寿大约二十里，斥候回来禀报，唐军已经离开大营向东而去。
秦琼还没怎么表示，王阔倒是摩拳擦掌，极为兴奋。
秦琼见状说道：“让兄弟们暂且歇息，王阔，随我前去探查一番。”
“是。”
斥候前面引路，秦琼也没带护卫，和王阔轻装简从。
唐营东南方向六七里远，秦琼三人寻一山坡，攀上树木，居高临下向唐营张望。
王阔目不转睛的盯着唐营，结果越看越是吃惊，先前的兴奋不见了，背后直冒冷汗。
此时李世民一行已离开大营，乔轨正在指挥手下重新布防。
唐营外围三道壕沟，而后是一层鹿角，鹿角后面是一丈多高的营墙。
营墙内，每隔五十步远便是一个箭楼，乔轨安排人扎了不少草人，有的箭楼用真人，有的用草人，每个箭楼之间又用绳索相连，绳索上挂了许多马铃铛。
从营墙到营寨大约百步距离，乔轨指挥人在期间挖了许多陷阱，陷阱四周撒了许多铁蒺藜。
营寨外围，又挖了一道壕沟，壕沟上沿又是一道鹿角，鹿角和营帐之间每隔一段距离再顺着挖一道壕沟，而靠近帐篷处则布置了水缸或者水槽，里面注满水。
王阔心中暗自咒骂，你他娘的不用这么谨慎吧？
将之器，其用大小不同。李世民深谙用人之道，乔轨虽然性格有些疏傲，但却慷慨有志略，而且对李世民的话是言听计从，加上长寿城已是道尽途穷，所以李世民很放心把此地交给乔轨。
乔轨也一改往日作风，目前秦王府人才济济，若是有什么差池，怕是再难受到重用。
看了多时，秦琼从树上下来，留斥候在此监视，他和王阔一同往回走。
见王阔低头不语，情绪似乎有些低落，秦琼问道：“怎么，觉得偷营不易？”
“是啊，是末将有些小觑敌军了，没想到敌将如此谨慎，布防周密老道，简直无懈可击。”
秦琼点了点头，“所以，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狂妄自大，更不能小瞧任何对手。”
“末将受教了。”
“想过如何破敌吗？”
王阔摇了摇头，“末将一头雾水，实在找不到敌军的漏洞。”
秦琼说道：“咱们来此偷营，是想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按照这个思路想，破敌也就不难了！”
回到歇息处，秦琼派人从西门潜回城内给商志忠送信，让其做好突袭准备，时间定于明天上午，彼时，李世民大军离开长寿少则六七十里，多则百里，必令其进退两难。
秦琼又转头对王阔说道：“明日我会趁敌军攻城率队突袭，到时给你留二百人，你要趁敌军溃败回营之际突然杀出，目的是占领营门，不能让敌军挑起吊桥，关闭营门。”
原来如此，王阔豁然开朗，暗骂自己蠢笨，怎么就一门心思想晚上偷营呢，真是鬼迷心窍了。
王阔躬身接令，“是！”
当天中午，用罢战饭，乔轨率军对长寿发起猛攻。
秦琼按兵不动。
翌日清晨，唐军再次发起攻击，新柳军苦苦抵抗，战鼓声、呐喊声响彻云霄。
这时，秦琼突然率队从东侧杀出！
尘土飞扬，八百铁骑狂风般卷向唐军。
因为知道城内有骑兵，所以乔轨是做了准备的，在攻城士兵后方有两个弓箭手方队严阵以待，弓箭手前方是半人多高的两列巨盾，除此之外，乔轨还命人在城门处放了一列鹿角。
但显然，乔轨没想到秦琼会再次突袭！
接近战场后，秦琼手下八百人迅速分成八个小队杀入敌军阵中，任何时候，两军对敌开战，阵形是不能乱的，一旦阵形乱了，士兵之间、各队之间也就失去了配合和互相掩护，侧翼、背后都会暴露在对方面前，尤其骑兵的机动性远远高于步兵，而失去配合、掩护的步兵，只能是任人宰割。
顷刻间，战场上尘土蔽日，八支骑兵小队就像是一柄柄利剑，挡在他们前面的唐军无不靡碎！
乔轨骇然失色，“这...这秦琼怎么又来了？”
对秦琼，乔轨又怎会不认得，那盔甲、那战马、那挥舞马槊的英姿，给人的印象太深了！
乔轨经过短暂的震惊，立刻恢复镇定，此时撤退必然一败涂地，那就只能和秦琼拼了！
“来人，回营传令，留一千人守营，其余所有人马火速来援！”
“是！”传令兵接令便走。
乔轨又道：“擂鼓，列阵！”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响起，令旗也随之挥舞。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新柳军这八支骑兵小队分工明确、目标明确，有的负责弓箭队，有的负责盾牌手，有的负责冲击，有的负责追击，有的负责外围拦截......尘土飞扬中，唐军士兵乱做一团，像是网里的鱼，死命的扑腾着，却找不到逃生的出口。
第三百五十六章 再次突袭
乔轨暗自叫苦，急的直冒汗，声调都变了，“快，各部将领，快集合整队！”
战场上乱成一锅粥，战鼓声、嘶吼声、惨叫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哪个还能听清他的命令。
身边副将提议道：“将军，不若先撤吧，与后面援军汇合后再与敌军决战。”
撤？这会儿了还能撤？那和逃跑有什么区别？身为主将不战而逃，将士们怎么办？连主心骨都没了，还打的什么仗？回去后李世民非砍了他不可！
乔轨喝道：“不能撤，你立刻率护卫去拦住敌军外围两个小队骑兵，快去！”
副将本不想去，他也不想鸡蛋碰石头，但见乔轨眼珠子都瞪圆了，只好一咬牙，吼道：“兄弟们，随我来！”
乔轨有骑兵护卫大约二百人，副将带着这些人直扑新柳军负责外围拦截的两队骑兵，可秦琼对手下早有交代，根本不和这些人接触，见敌军扑来，立刻开始绕圈子，这下可好，前面跑，后面追，搅的战场更加混乱，唐军士兵只觉得到处都是敌方骑兵，到处都是烟尘。
这时，长寿城头响起苍凉的号角声和震天的战鼓声。
秦琼所部立刻让开中间道路。
长寿城门随之大开，从里面冲出数百步兵，这些步兵迅速上前挪开鹿角，后面三千骑兵如狼似虎一般蜂拥而出，这些骑兵甫一出现便直奔乔轨中军。
乔轨的心沉了下去，虽然早有预料，可当现实真的摆在面前，心情还是难免有些沉重。
若是先前早点撤退呢？乔轨摇了摇头，若是撤退的话，必被敌军咬住，那时怕是连大营都危险了。
乔轨稳了稳心神，此次攻城他只带了一万人马，只要后面援军及时到来，未必就搬不回来！
虽然敌军是骑兵，但只要让他冲不起来，步兵虽不能主动进攻，但自保未必不行，更何况，在兵力上己方还占据绝对优势呢？
乔轨一举手中马槊，“弟兄们，到了搏命的时候了，长枪兵，御敌！”
乔轨中军最前面长枪兵纷纷蹲下身，将长枪斜着竖起，双手紧握枪杆，一脚死死踩住枪尾。
新柳军从城内出来的骑兵是商志忠亲自带队，昨日收到秦琼送信，商志忠心中狂喜不已，他万万没想到秦琼居然又杀了回来，这可是打破长寿困境最好的机会！
面对唐军长枪林立的步兵方阵，商志忠一声呼和，队伍迅速向两侧迂回，同时开弓放箭，数千箭矢如雨而落，唐军士兵的装备虽不及新柳军，但也算齐整，箭矢的伤害不算太大，阵形也只是稍有混乱，乔轨顿时安心不少。
唐军毕竟是正规军队，和土匪以及以往的所谓的义军有着本质上的区别，长时间的训练、厮杀，早已经养成了战斗的本能。
惊慌、混乱过后，唐军士兵逐渐稳住了心神，体现出了极好的战斗素养和极强的战斗意志，无论是主战场，还是乔轨身边中军附近，士兵们渐渐聚拢到一起，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阵或者方阵，而这些小的阵形也在尽力的相互靠拢。
战斗逐渐陷入胶着，唐军士兵虽然抵抗的极为辛苦，伤亡也颇为惨重，但每个人都没放弃，都在以命相博，这让乔轨看到了全身而退的希望，至于说破城，那是不敢想了。
这时，传令兵匆匆来报，“将军，不好了！”
乔轨现在最害怕这三个字，闻言心里不由一哆嗦，斥道：“何事如此仓急，什么叫不好了！”
传令兵顾不得乔轨的不悦，急道：“将军，我军大营遭到突袭！”
啊？乔轨大吃一惊，忙转头张望，只见营地方向浓烟滚滚，隐隐还有厮杀声传来。
乔轨急忙问道：“可知来敌多少人马？又从何而来？”
“启禀将军，看不清有多少，但都是骑兵，从东面来的。”
“看不清？”乔轨大怒，“看不清你回来作甚？”
传令兵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将军，留守营地的李将军本已率队出营，可没想到突然杀出了一支人马，李将军怕营地有失，便又折回去相救，让卑职前来报信。”
“岂有此理！”乔轨仍是怒不可遏，“快去，打探清楚再来禀报！”
“是！”传令兵应了一声，拨马刚走出没多远，另一个传令兵匆匆而来，到乔轨面前抱拳施礼道：“将军，偷袭我军营地的大约二百骑兵，李将军已经回头救援，特命卑职向将军禀报。”
才二百人啊，乔轨松了口气，道：“回去告诉李将军，务必将这股敌军消灭，营地万万不能有失！”
“是！”传令兵接令便走。
秦琼见唐营方向浓烟滚滚，知道王阔那里动手了，立刻将手中马槊一举，高喝道：“弟兄们，随某来！”
言罢，秦琼一催战马，手中马槊如蛟龙出海，直刺前面唐军士兵，唐军士兵对秦琼本就有些畏惧，见状更是胆寒，又想躲又想挡，这一犹豫，直接被马槊刺了个透心凉！
“呀——”秦琼大喝一声，双手一用力，竟将唐军士兵身体高高挑起，然后猛的甩向前面几个唐军士兵。
几个唐军士兵正左冲右突，猛然间半空中突然砸下一个人来，躲避不及，当场被砸倒了两个。没等其缓过神，秦琼的马就到了，手中马槊“噗！”“噗！”接连两声，将两名唐军士兵刺翻。
即使心理素质再强，此时面对杀神一般的秦琼，唐军士兵还是胆怯了，不由纷纷避让。
乔轨知道秦琼的目标是己方营地，有心阻拦，却是无能为力，以目前的情况，根本拦不住，大营的安慰也只能寄希望于营中将士。
秦琼率队脱离此处战场冲向唐营。
六七里地，眨眼便到。
此时王阔正率二百弟兄在营门处酣战。
本来秦琼交代，等唐军溃退回营再行突袭，可等来等去，唐军不仅没有溃退回营，反而从营中冲出大批人马疾奔长寿方向。
王阔明白，敌军这是前去增援乔轨。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既然敌情有变，王阔觉得自己也不能太死板，必须做出调整，这才率队突袭。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大获全胜（多谢投票的书友！！）
王阔见唐军队伍只差队尾少部分人还没出营，骤然发起突袭，距离二百步左右，二百多人齐齐开弓放箭，随后各自摘下斩马刀风驰电掣般杀入敌群。
一时间，唐军队伍顿时大乱。
王阔率留一百人在营门处，其余一百人分成两队，冲过营门后一队向左，一队向右，目标便是两侧箭楼。
锋利的斩马刀只三两下便将箭楼下面支撑的立柱砍断，失去支撑的箭楼轰然倒塌，上面的士兵有的被直接埋在里面，有的被摔的骨断筋折，不住哀嚎。
这两队人迅速从箭囊中抽出火把，用火石点燃后扔在倒塌的箭楼上，很快便浓烟滚滚。
留守唐营的主将李万林正率队急行，忽闻身后喊杀声，不由大吃一惊，这是中了敌军的调虎离山？
李万林立刻派人去给乔轨送信，无论如何也要先确保营地安全。
传令兵走后，李万林立刻下令队伍回头救援，战鼓号角响起，令旗挥舞，唐军队伍立刻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调头回营。
待李万林得知来犯之敌只有两百骑，便放下心来，他手下七八千人，这两百人再怎么厉害，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于是，李万林又派人紧急告知乔轨，如果乔轨贸然回撤，新柳军顺势追击，事情反而会变得糟糕。
唐营正面道路也就六七丈宽，营门更是只有三丈宽，唐军虽然人多，队形却很难展开，王阔和手下兄弟就堵在营门处，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唐营留守的千余唐军大部分都在保护粮草，听见厮杀也不敢擅离重地，而冲进营内的一百新柳军骑兵则横冲直撞，四处点火大搞破坏，各处站岗放哨的唐军被杀的人仰马翻。
李万林见状索性下令将士暂且后退，以期列好队形再与敌军交战，但王阔等人见敌军后撤，又紧咬着不放。
恰在这时，秦琼率队到来。
数百铁骑兜着唐军屁股就杀了上来，秦琼率其中三百人居中走直线，另外两队则横切走斜线，唐军顿时大乱。
李万林正在后面督战，见又有新柳军杀来，而且带队的正是秦琼，不由骇然失色，秦琼的厉害他可是知道，前几天的大战，他可是历历在目。
见己方队伍大乱，李万林叫苦不迭，队伍刚刚转过头往回冲，这又要调头吗？
但眼下又能如何？李万林再次下令调头迎战！
战鼓号角再次响起，令旗挥动，唐军将士本来就一片混乱，见军令又有变化，不由都有些发懵，这前后都有敌人，到底顾哪头？
秦琼手中马槊左击右刺，前面唐军纷纷栽倒，鲜血四溅，血肉横飞，不消片刻，秦琼竟杀到李万林面前，李万林自知不是秦琼对手，此时想走却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举枪迎战。
秦琼手中马槊挂着风声砸向李万林，李万林急忙举枪格挡，“当——”马槊重重砸在枪杆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李万林胳膊不由自主的一弯，竟然没招架住！
“嘿——”李万林大叫一声，双手用力攥住枪杆，秦琼却是手腕一抖，马槊直奔李万林面门，李万林再想躲已然不及，只听“啪”的一声，马槊直接拍到李万林左脸。
这一槊把李万林的半边脸都拍没了，李万林惨叫一声跌落马下，秦琼手中马槊一顺，直刺李万林前胸，“噗”的一声，锐利的槊锋穿胸而过，秦琼双膀用力，直接将李万林挑起！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李万林身边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便见主将被人挑了。
秦琼大吼一声：“呔，你等主将已亡，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唐军将士对秦琼本就有些畏惧，这人神出鬼没不说，而且异常勇悍，死在他手中的士兵不计其数，现在见主将都被挑了，尽皆胆寒。
一些唐军士兵也顾不得什么壕沟不壕沟的，转头就跑！
畏惧、逃跑，这些是会传染的，尤其主将阵亡，帅旗都倒了，唐军顿时失去斗志，有逃跑的，有扔了兵器跪到一边投降的......虽有不少中层将领不停呼喝，却仍止不住颓势，唐军竟一败涂地！
战斗很快结束，秦琼吩咐王阔收缴兵器，看押俘虏，他则提着被砍下的李万林人头返回了长寿城下战场。
乔轨所部虽然兵力上略占优势，但骑兵的机动性、灵活性都非步兵可比，尤其是在心理上，步兵对骑兵总有一种畏惧感，若是混战搏命之时，或许不会想太多，也来不及多想，可阵形一稳定下来，反而都变得缩手缩脚。
新柳军骑兵绕着圈子，要么开弓放箭，要么瞅准了阵形松懈处见缝插针猛然发起突袭，唐军基本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乔轨是苦盼援军接应，以期退回大营。
然而，身后却传来了轰鸣的马蹄声！
乔轨闻声身子不由一僵，怀着一丝丝侥幸，转头张望，却见尘烟滚滚中，秦琼一马当先，马槊上高高挑着一颗人头！
秦琼高呼道：“李万林的项上人头，还给你们！”
说着，秦琼用力一甩，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砸向唐军阵中。
唐军士兵顿时四散让开，人头滚了几下停住，有胆子大的上前一看，不由骇然大叫，“真的是李将军，真的是李将军......”
秦琼勒住坐骑，高声道：“乔轨，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乔轨见李万林阵亡，而且死的如此之惨，心中悲痛不已！
李万林跟随他已有数年，两人虽为上下级，却交情至厚！人都是有感情的，乔轨前隋末年为右武侍，后来归唐，在这乱世中早见惯了生死，但此时却心如刀绞一般。
乔轨抬手擦了擦眼泪，一提坐骑，前面唐军士兵纷纷闪开。
距离秦琼数十步，乔轨停住坐骑，手中马槊指着秦琼喝道：“姓秦的，你杀我士兵，杀我兄弟，还要某投降？真痴心妄想！你我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有我没你，有你没我，你拿命来！”
言罢，乔轨催动坐骑直奔秦琼！
秦琼眉梢一挑，双眼顿时精光四射，口中低喝：“驾！”黄骠马唏聿聿一声长嘶，欢龙般一跃而出。
乔轨手中马槊兜头便砸，秦琼一带缰绳躲过来槊，手中马槊用力砸向乔轨马槊。
大营被攻破，手下士兵死伤无数，亲如兄弟的袍泽惨死......乔轨已经失去理智，面对秦琼这样的武将，却将招数用老。
秦琼一下便将乔轨手中马槊砸落，接着一扫，便将乔轨扫落马下，秦琼马槊槊锋点住乔轨前胸，喝道：“别动！”
乔轨被摔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刚坐起身便见马槊抵住前胸，乔轨伸出双手紧紧攥住槊锋，锐利的槊锋割破手掌，顿时鲜血横流，接着，乔轨双手用力往回一带，身子顺势往前一送！
秦琼有些猝不及防，而且乔轨本身膂力过人，加上存了必死之心，槊锋破甲而入，竟从后心露出锋尖。
乔轨嘴角溢出鲜血，惨笑道：“乔某就是死，也不会做你秦琼的俘虏！”
世界上，有贪生怕死的，也有忠诚勇敢的。
乔轨自杀，唐军中率先做出反应的，是他身边的护卫。
虽然乔轨平时性格疏傲，但对其身边的护卫，对手下的士兵，还是相当不错的。
几十名护卫顿时红了眼睛，其中一人高喝道：“为将军报仇，杀！”
“报仇！”
“杀！”
......
一声声怒吼中，两军再次战到一处。
新柳军骑兵在秦琼和商志忠的带领下，重点攻击冲上来的乔轨护卫，不到两刻，几十名护卫相继被斩落马下，其余唐军渐渐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待有人开始跪地投降后，便如推到了多米诺骨牌一般，崩溃之势立时席卷全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