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动摇军心
费晔等人也未停留,拿了报纸便纷纷向卢祖尚告辞。
卢祖尚先是看了萧正的书信,信中自然劝说卢祖尚能深明大义,开城投降,卢祖尚面不改色,随手将书信扔到地上。
新柳报他自然认得,打开后只扫了几眼,卢祖尚脸色沉了下去,吩咐副手指挥守城,他则拿着报纸到一旁仔细观看起来。
上面有萧正发表的关于仇富的文章,在文中,萧正详细阐述了新柳军不仇视任何富人,但对于那些利用不正当手段的非法暴富者,以及为富不仁者将依法惩处。
萧正表明,贫富差距过大将严重破坏社会秩序,破坏社会结构,侵蚀朝廷制度的公正和权威,进而引发社会矛盾,甚至爆发战争。
新柳军将大力发展经济,改善百姓生活,以公平、公正为原则进行制度创新,积极推进“以人为本,依法治国”的进程,严厉打击以权谋私等违法行为。
新柳军不会肆意侵害和侵占合法者的利益,旨在维护稳定、公平的社会环境。
报上除了萧正这篇文章,还有魏征撰写的关于律法和族法、族规的文章,文中表明,国法高于一切,任何人都应该无条件遵守。
除了这两篇文章,还有虞世南、欧阳询关于江都郡兴修水利,发展农业的文章,文中对当地士族自发捐款捐物的善举大加赞扬。
最后还有一篇文章是绍圣侯孔嗣悊写的,文中对新柳军兴办教育的一系列举措表示了肯定。
这几篇文章看上去不起眼,但虞世南、欧阳询在江淮一带却颇具影响力,孔家在天下读书人心中地位更是无比尊崇。
他们,这是在为萧正站队。
卢祖尚紧紧攥着报纸,越看越气,最后实在忍不住,几下把报纸撕了个粉碎!
再看城外,新柳军士兵依然在冒着箭矢、飞石填埋着护城河。
其实,牛秀本没打算在此时攻城,可翟三的意外死亡一下子点燃了新柳军将士的熊熊怒火,牛秀自然明白士气可鼓而不可泄的道理。
另外,卢祖尚态度十分顽固,投诚的希望极为渺茫,而若是围城的话,必然牵连城内百姓,甚至会发生易子而食的惨剧,把好好的一座城变成人间地狱,别说萧正,就是牛秀等人也有些于心不忍。
再从战局来说,自然也是越快攻下义阳越好,所以牛秀没有丝毫犹豫便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再说费晔等人,他们并没回府,而是拿着报纸去见殷仲。
在太守府,殷仲和这些人一起细细品读新柳报上的文章。
好一会儿,殷仲率先开口,道:“诸位,你们怎么看?”
费晔说道:“殷大人,费某以为萧正文中所讲不无道理,直白点儿说,朝廷也好,世家也罢,都要给老百姓活路,否则的话,天下必乱,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乱世中谁能好过?”
“再者,萧正既然有心逐鹿天下,就会以身作则,观其往日所为,还算是讲道理,并没有滥杀无辜。”
说到这里,费晔等人不由想到翟三,翟三的忠心耿耿,翟三的视死如归,都让他们大为震动,不过,更让触动他们的是翟三的那句话:“我家卫王护短!”
在这个年代,屠城的例子不算罕见,哪怕是窦建德、李世民都曾有过不封刀的命令。
但萧正所部,却从未有过屠城的例子,甚至攻取城池后,大部分士兵都不得入城,这一点殊为难得,不过,如果新柳军死伤太重,萧正可不会客气,保证以血还血!
费晔等人互相看了看,大家心照不宣,李唐和萧正谁能笑道最后且不说,眼下是都不想再稀里糊涂的和卢祖尚走下去了。
殷仲颔首道:“是啊,其实以某看来,萧正的理念不算新奇,就拿魏征那篇文章来说,秦时商君(商鞅)改法为律,汉朝高祖约法三章,到本朝,先皇文帝颁布开皇律,都说明一点,朝廷,自然要有朝廷的规矩,朝廷的律法也必须高于族法族规!”
“萧正强调国法大于一切算新奇吗?”殷仲摇了摇头,“据老夫所知,有些地方确实不像样子,以族法族规欺压族人不说,甚至还有以男童女童生祭的规矩,简直是荒唐透顶!”
众人也纷纷附和,萧正的规矩确实算不上太出格,尤其后来萧正也任用士族子弟到新柳军各地官府任职,更是大大的缓和了矛盾。
有人又问,“殷大人,眼下咱们怎么办,任由卢祖尚和新柳军死拼下去吗,别的不说,他手下人马用度可是要着落在咱们义阳的头上,这一时半会儿也就罢了,若是时间长了,非把咱们义阳掏空了不可。”
殷仲自然明白这些人的心思,想了想,道:“看来老夫想安生也安生不了,也罢,待老夫先问问将士们是什么心思。”
“对对对,问问他们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齐声附和。
殷仲立刻派人去请他手下心腹将领。
这些将领有的在校军场,有的在各处城门,也就半个时辰左右,便先后赶到了太守府。
殷仲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询问眼下军心如何。
义阳郡尉张配躬身施礼道:“回大人,目前尚可,只是战意略有不足。”
“哦?”
“大人,据卑职了解,将士们本来不太愿意与新柳军为敌,只是前些日子卢将军许诺的奖励颇为丰厚,这才好了些。”
费晔等人一听,不由脸色大变,这事要让萧正知道了还有好?
“不不不,张将军,你可要和将士们讲清楚,费某家里可出不起那么多钱,是卢祖尚信口开河而已。”
“啊?”张配有些愣神儿。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费晔,不错,我们可没答应卢祖尚。
众人正议论纷纷,下人急匆匆来报,卢祖尚率兵把太守府围了。
这些人大吃一惊,齐齐望向殷仲,老头子气的胡须乱斗,“卢祖尚,欺人太甚,真当老夫是泥捏的不成!”
“走,我倒要看看,他卢祖尚敢把老夫怎么样!”
众人随着殷仲出了太守府。
第二百七十章 拿下义阳
殷仲等人来到太守府外,卢祖尚顶盔贯甲手握腰刀,带着五百多人正围在太守府门前。
殷仲一脸阴沉,站在台阶上朗声喝道:“卢祖尚,领兵带队围堵本官府邸,你意欲何为?”
卢祖尚冷冷的扫视着殷仲等人,道:“殷大人,如今新柳军正大举攻城,你突然召回城门守将是何道理?”
“哈哈哈哈!”殷仲怒极而笑,“卢祖尚,老夫做什么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别忘了,这是义阳!”
“卢祖尚,念在往日情分,老夫一直不与你一般见识,可你如此不知进退,就休怪老夫翻脸了!”
殷仲话音刚落,从卢祖尚队伍中走出六七个人,快步来到殷仲面前躬身施礼道:“大人!”
殷仲一挥手,这几人立刻站到殷仲身后。
卢祖尚顿时一惊,这老狐狸什么时候把人安插到自己的队伍中?是抓俘虏的时候?还是招募士兵的时候?这老狐狸又安插了多少人?
殷仲伸手点指卢祖尚,道:“卢祖尚,带着你的人滚出义阳,否则,休怪老夫不客气!”
“你...你想造反不成!”卢祖尚大怒,“老匹夫,圣上饶不了你!”
还未等殷仲说话,他身边的张配等人齐声叱道:“放肆,在我家大人面前安敢如此无礼!”
言罢,这些人立刻抽出腰刀与卢祖尚等人对峙起来。
正在这时,街道上也来了六七百义阳军兵,迅速与张配等人汇合到一起,双方顿时剑拔弩张。
殷仲摆了摆手让张配等人退下,对卢祖尚说道:“卢祖尚,老夫不想与你大动干戈,义阳的事也与你无关,你走吧!”
“好好好...你们...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说完,卢祖尚吩咐副手前往校军场集合弋阳所有人马去东门等候,他则匆匆赶往北城门。
殷仲吩咐张配带人跟上去监视。
当下已来到午时,牛秀那边已经把护城河填了一半左右,预计最迟申时左右就会大举攻城。
卢祖尚登上北城门命人烧起大锅,不消片刻,锅里的水和金汁便沸腾起来,城头上顿时热气腾腾,烟雾弥漫。
随后,卢祖尚立刻集合人马赶往东城门,与在此等候的副手汇合后便开城向东而去。
虽然心中怨恨殷仲,可卢祖尚此时却不敢贸然和殷仲火并,老狐狸着实不好对付,此次集合人马,足足少了一千多人,这让卢祖尚大为警惕,而且此时与殷仲大动干戈,最终还是便宜了新柳军。
按照目前事态,光山方向失去联系,明显是有新柳军加以拦截,那么卢祖尚最好的选择,其实是向东进入汉东郡,但殷仲给他的教训实在太深,新近投唐的都不可靠,万般无奈,卢祖尚决定先回弋阳再说。
卢祖尚前脚刚走,殷仲便带着属下以及费晔等人开城去见牛秀。
新柳军斥候已经向牛秀回禀了卢祖尚从东门逃走的消息,牛秀立刻下令李曾率兵从后追击,又命李三娃所部清理护城河。
殷仲等人和牛秀见面后,连连请罪。
牛秀非常客气,再三道谢,能免了苦战,顺利拿下义阳,牛秀又怎会去计较先前的事。
第二天,萧正和刘简赶到义阳。
听说了翟三的事,萧正心中十分难过,特意叫来翟二询问。
虽然情有可原,但翟二还是被牛秀打了军棍,只不过没打的那么狠。
经过询问,萧正得知翟家是东莱郡人,一家四兄弟,翟大已经过了征兵年龄,在家侍奉母亲,四弟年幼,正在学堂读书,唯有这翟二翟三参加了新柳军。
据翟二所说,现在家里过的很好,还买了耕牛。
翟大之子和他们的四弟,学业非常出色,得过数次奖学金,经常受到学堂先生表扬。
一家人日子红红火火,对新柳军,对萧正非常感恩。
翟三在一次就餐中恰好排在萧正身后,萧正将碗里的肥肉和一大碗骨头汤都给了翟三。
萧正只是不喜欢油腻,可翟三却深受感动,经常和二哥,和弟兄们念叨,有一次负伤,萧正还亲自到伤兵营探望,特意查看了翟三的伤口。
这些事,对萧正来说微不足道,也早已不记得了,但翟三却始终铭记在心,此番更是以命相报!
萧正也为翟三的忠义感动不已,下令就在义阳城为翟三建造雕像,并亲自题写了“忠义千古”。
随后,萧正又在新柳报上发表文章悼念翟三。
包括翟二在内,所有新柳军士兵都对此感动不已。
对殷仲和费晔等人,萧正亲自设宴答谢,同时表示,新柳军不会随意侵害他人利益,也承认以前官府的地契,当地官员也会量才录用。
这让费晔等人大感惊喜,酒宴气氛十分融洽。
再说卢祖尚,率军匆匆离开义阳,刚到钟山附近,斥候禀报,后面新柳军追来了。
按照斥候描述,新柳军追兵大约有两万人,卢祖尚留下三千人断后,其他人加快行军。
留下这三千人也不可能和新柳军硬碰硬,只和追赶的李曾兜圈子,且战且退,以迟滞李曾所部追击速度。
李曾不想在此过多纠缠,让麾下骑兵保护两翼,继续追赶卢祖尚。
此时已临近申时,卢祖尚所部很多人都没吃午饭,饥肠辘辘,卢祖尚却不敢停留,一再下令加快速度。
直到浉水岸边,见浮桥尚在,卢祖尚才缓了口气。
过河之后,卢祖尚下令拆除浮桥,大军就地歇息。
只半个时辰左右,后面负责断后的士兵陆陆续续也来到浉水岸边,由于水位较浅,这些人便直接淌过浉水与卢祖尚汇合。
据这些人禀报,追兵已经不远,卢祖尚立刻下令开拔,短暂的歇息,又吃了些干粮,将士疲劳略有缓解,行军速度也比先前快了许多。
马不停蹄过了罗山,来到谷水岸边,还好此地浮桥也在,卢祖尚立刻下令过河。
大军刚行至一半,对面突然有密集的箭矢射来,毫无防备的弋阳军顿时死伤一片!
事发突然,前面受到弓弩袭击,后面还不知情,队伍顿时在桥上挤在一处,不少士兵跌落桥下,好在河水不深,没有性命之忧。
卢祖尚立刻下令盾牌手上前,全军冲过谷水。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宁死不降(感谢书友金士居打赏!!)
对岸吴鸿带队,一千骑兵随着口令向浮桥处开工放箭。
弋阳军盾牌手用双手把盾牌高高举起,半蹲着身子向前行进,没走几步,对岸的箭矢便射在盾牌上,“嘭嘭嘭嘭”的响个不停。
再密集的盾牌也有空隙,有的士兵被射中了大腿,有的被射中了肩胛...惨叫声此起彼伏。
谷水不宽,也就七八丈而已,但就这短短七八丈的浮桥上,弋阳军已经相继伤亡了一二百兵卒,鲜血染红了桥面,河水也渐渐飘红。
卢祖尚心中十分焦急,若是后面追兵上来,两相夹击,怕是就要全军覆没!
可此时已经无路可走,向北就是淮水,向南一直都是谷水,也甩不开对岸的骑兵和后面的追兵,一咬牙,卢祖尚下令全军下水,从河中淌过去。
尽管河水过膝,河底泥泞,但此时的弋阳兵也知道到了生死关头,一个个迅速结阵下河向对岸挺近。
卢祖尚在中军的护卫下,也下了河水。
刚行至一半,对岸新柳军随着吴鸿一声令下,又是一千骑兵杀出,这次不仅有弓箭,还有连发弩,这种小型连发弩一次可射矢两支,弩下有贮矢槽,能自动上矢,射程虽不太远,但却极为机巧便捷,用在大的战斗中可能不合适,可若用在眼下这种突袭却再合适不过。
前面快靠近河岸的弋阳兵迎头撞上箭弩,顿时惨呼不止,上百人栽倒在河里。
卢祖尚叫苦连连,下令骑兵迅速向南迂回靠岸。
骑兵牵着马匹比步兵还慢,逆流而上走出上百步,远离对岸箭弩射程后,再次向岸边靠近。
新柳军这边响起鼓声,又是一千骑兵杀出!
很多弋阳兵顿时呆立在河中,卢祖尚也傻眼了,不知这对岸究竟有多少伏兵。
前面的弋阳兵纷纷向回逃去,一时间阵型大乱。
刚跑回岸上没等喘口气,李曾率部赶到。
李曾一声令下,数千弓弩手齐齐对准水中,呼吸间,漫天箭矢飞射而来,弋阳兵顿时四散奔逃,岸边的更是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卢祖尚仰天长叹,征战多年,无数土匪义军败于手下,没想到今天却走到了绝境!
李渊是关陇集团代表人物,其本身也是德才兼备,宽仁容众,加上流传甚广的桃李章,不仅仅是卢祖尚,多少人都认为李渊是受命之君,可谁料,在面对新柳军的时候,殷仲这些人都退缩了,甚至没怎么犹豫就重新做了选择!
汉东郡的徐毅,别说援兵,连个消息都没有。
趋利避害,畏死乐生,人之本性,此刻的卢祖尚对殷仲等人倒没那么多恨意了,因为此刻他面临生死的时候,也想活命!
卢祖尚在近千中军的保护下,冒着箭矢向对岸冲去。
夕阳缓缓而落,映的岸上、河水金光灿灿,河中的弋阳兵越发混乱,有的冲向对岸,有的向下游逃去,还有的干脆举着手回到西岸请降。
历尽千辛万苦,死伤数百人,卢祖尚终于踏上对岸,心中顿感踏实不少。
卢祖尚飞身上马,手握长枪向新柳军骑兵杀去。
吴鸿放开浮桥,率领一千骑兵迅速向卢祖尚方向靠拢。
李曾分出五千人从浮桥处向对岸挺近,两人配合倒挺默契。
嘶喊声,惨叫声,怒吼声,鼓声,响彻谷水两岸。
卢祖尚的中军大约有一千人,这一千人论勇武或许不是最强的,但却个个对其忠心不二,而且敢杀敢拼,此刻连阵型都顾不上整顿,便如猛虎一般扑上前去,与新柳军开始搏命。
吴鸿非常有经验,你若搏命,我就咱暂避锋芒。
今天也不求全歼敌军,就是要抓住卢祖尚!
为防止卢祖尚突围,或者趁乱逃走,吴鸿下令手下将士边战边退,同时在外围布置了一道又一道封锁线,目的就是死死缠住对方,待李曾来后,再围而剿之。
卢祖尚和属下自然明白吴鸿的意图,一个个都红了眼睛,不住的嘶吼着:“杀敌!杀敌!”
可任凭卢祖尚等人拼劲全力,也没能杀出重围,李曾分出的五千人进入东岸后迅速包围卢祖尚所部。
此时天色渐晚,吴鸿和李曾不约而同的下令点起火把,片刻后,两岸便被火光映的通明。
随着时间的推移,包围圈越缩越小,李曾也率部围了上去。
卢祖尚浑身鲜血,胳膊上也中了箭,再看看左右,只二百人不到,卢祖尚叹了口气,虽然心有不甘,可此时再无回天之路,至于投降萧正,他想也没想过,大丈夫做了不悔,卢祖尚手举腰刀就要自刎。
可刀一搭到脖子上,卢祖尚猛然想起翟三的话,“你卢家满门男丁一个都跑不了!”
卢祖尚心中隐隐作痛,他若死了,光山还哪里守的住,小儿子刚刚六岁......
一群正在厮杀的属下忙乱中看了卢祖尚一眼,见卢祖尚想自刎,一个个大惊失色,“卢公,不可啊!”
卢祖尚心想,我卢某还要向萧正叩头求饶不成!一咬牙,手腕一用力,鲜血从脖颈喷出,尸体栽落马下。
剩余这二百来人顿时怒吼着“报仇”冲向新柳军,可这二百人哪还能翻起浪花,不消片刻,战场便归于宁静。
吴鸿下了战马,来到卢祖尚尸体前,道:“可惜了,就想活捉这家伙呢!”
李曾笑道:“你知足吧,这下算是立下大功了,回头请客啊!”
“哈哈,好,一言为定!”吴鸿大笑着回道,此番卢祖尚战死,再取弋阳就容易的多,吴鸿自然高兴。
李曾率部追了一百多里,又经过一番血战,将士都十分疲敝,李曾便派斥候带着卢祖尚的脑袋,连夜回义阳报捷。
大军则就地扎营。
吴鸿倒是没在此地歇息,对李曾说道:“李兄,卢祖尚阵亡,这消息估计瞒不住,光山周范会不会率部突围也不好预料,小弟手下伤兵就有劳李兄照应,小弟就先告辞了。”
“自家兄弟还客气什么。”
吴鸿拱了拱手,率部向东而去。
第二百七十二章 网开一面
卢祖尚阵亡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光山,其家人、亲近的族人自然万分悲痛,对萧正和新柳军也是恨之入骨。
很多跟随卢祖尚出生入死的将士都是义愤填膺,扬言要为卢公报仇雪恨!
可仅仅依靠这些将士还远远对付不了新柳军,别说报仇,自保都难。
周范首先拜访当地豪门大族,在以往面对土匪和义军的时候,这些豪门大族与卢祖尚同仇敌忾,关系匪浅,也只有取得他们的鼎力支持,对抗新柳军才会有些希望。
周范虽然是当地大族,又是卢祖尚的妻舅,但他的威望显然与卢祖尚相差甚远,而现在弋阳的形势,也甚是严峻。
所以,这些当地豪门大族此刻都有了退缩之意,小小的弋阳怎是新柳军的对手,再与新柳军为敌,岂不是自寻死路?
交情归交情,公事归公事,更何况这还关乎到全族的生死,颍川崔枢等人,义阳费晔等人,都是活生生的例子,该怎么选并不难。
周范眼见这些人顾左右而言他,心中异常悲愤,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卢祖尚尸骨未寒,这些人哪还有昔日的半点情义!
第二天,不死心的周范邀了几个好友,再次携带重礼登门,这些人的意思也很明确,人,没有,钱,不凑手,兵甲器械粮草...耗光了!
对卢祖尚忠心耿耿的一些将士不干了,纷纷叫嚷着要找这些忘恩负义之辈算账,但都被周范劝住,这个时候内讧,岂不是自乱阵脚,别说报仇,恐怕连光山都守不住。
没过几天,新柳军商志忠率部到来,就在光山城西扎下大营,随后,刘成也领军赶到。
不过,新柳军到来后并未立刻攻城,卢祖尚阵亡,弋阳群龙无首,时间一久,必然军心涣散,而以周范的能力和威望,还不足以取代卢祖尚成为弋阳之主,所以,萧正吩咐刘成、商志忠保持对光山守军的压力即可。
在李曾、吴鸿剿灭卢祖尚所部的第二天,萧正便紧急从弋阳周边,汝阴、庐江等地抽调一批能力较强的官员赶赴新柳军已经攻占的固始、殷城等地。
虽然卢祖尚在弋阳经营多年,又自封刺史,但自大业末年开始,弋阳基本就处于无政府状态,各地衙门形同虚设,毫无执行力,而这种情况始终也没有大的改观。
萧正要求,新柳军官员奔赴各地后,要公开审理、惩处一批地痞恶霸,将其非法侵占土地归还受害百姓,焚毁非法地契、卖身契以及高利贷借据,抓紧为百姓分配土地。
但有反抗者,严惩不贷,由吴鸿率三千骑兵为这些官员保驾护航。
前番新柳军释放了不少守卫钟山的弋阳兵,他们不仅死中得活,回去的时候还带着粮食、盐,甚至还有肉。
这些人对萧正,对新柳军自然感恩戴德,一传十,十传百,新柳军仁义之名也在弋阳逐渐传开。
李曾回到义阳后,所抓获的弋阳俘虏,萧正下令按年龄、身体状况、家庭情况分批次无条件释放。
这些俘虏平安返回家中,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新柳军仁义之名再次传开。
新柳军所派官员到弋阳后迅速开战工作,实事求是、雷厉风行的作风让当地百姓交口称赞。
随着新柳军大兵压境,随着新柳军逐渐收拢民心,周范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为卢祖尚报仇的激情也慢慢退却,很多人又恢复了冷静。
没错,他们是想为卢祖尚报仇,也能豁出命去,可一家老小怎么办?再说的现实些,谁又真的愿意死?
不知不觉的,为卢祖尚报仇的呼声渐渐小了,人走茶凉,更何况人都死了呢?
也仅仅剩下一些卢祖尚的死忠,仍然坚定的要为卢祖尚报仇,但周范知道,报仇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两天后,萧正再次在新柳报上发表文章,文中表示不会株连卢祖尚幼子、幼女,战争本就残酷,更不应该牵连无辜幼儿。
其实在古代,报仇往往是一件比较被认可的事,尤其当你有极为正当的理由,比如说三国时期的夏侯惇,年少时曾有人侮辱他的师父,夏侯惇一怒杀人泄恨,他也因此被官府通缉,不过在民间,却有很多人对夏侯惇维护师父名声的举动称赞不已。
所以,古人一般都讲究个斩草除根,就像历史中玄武门之变,李世民便将他的侄子都杀了个干净。
但萧正毕竟从后世而来,在观念上不太容易接受,经过他了解,卢祖尚幼子不过六七岁,女儿也才十多岁,即便抓住了,萧正觉得自己还是下不去手。
不过,翟三一事影响甚大,翟三说的话人尽皆知,萧正不能不给翟三个交代,更不能公然打翟三的脸。
故此,萧正这才亲自在报上撰文,文中对亚圣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极为推崇,萧正表示自己不会下令处死幼童,希望翟三兄弟泉下有知,能原谅他的迂腐。
文章见报后,当地士子对萧正大加赞颂,人君之道,清净无为,务在博爱,趋在任贤,广开耳目,以察万方,不固溺于流欲,不拘系于左右,廓然远见,踔然独立,屡省考绩,以临臣下,此人君之操也!
虽然有拍马屁的嫌疑,但萧正以及新柳军赢得当地民心却是不争的事实。
此篇文章的意思,周范读懂了,越发有些灰心,他也有家人,有族人,真带着他们往死路上走吗?至于投降萧正这个仇人,那是不可能的,他想也没想过!
在与族人商议后,周范决定离开弋阳去长安。
虽然不舍,但此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最后,周范以保存卢祖尚血脉为由说通了那些仍想报仇的将士。
周范一决定走,跟随他一同前往长安的将士也不少,拖家带口足有一两千。
可是走的话,新柳军能大营吗?城外大军压境,突围不用想了,最后,周范派人给萧正送信,希望他能信守承诺,放过卢祖尚一家,他也愿意献出光山。
萧正立刻回复周范,会遵守承诺,愿意跟随周范西去的,新柳军也不会阻拦。
根据周范了解,萧正这人品性还值得信赖,便带人离开光山一路向长安而去。
萧正信守承诺,传令放开道路,不得阻拦。
第二百七十三章 窦建德求援
新柳军正式平定弋阳,萧正又收到窦建德来信。
根据凌敬奏报,窦建德攻打虎牢关快一个月了,不仅没能将其攻克,还屡屡被李世民击败,甚至后方运送的粮草也被王君廓劫走。
范愿等人就此提出建议,大军渡过黄河,攻取怀州、河阳,甚至越过太行山攻取上党等地。
可王世充派来的王琬和长孙世安几乎每天都痛哭流涕的向窦建德哀求,让窦建德尽快救援洛阳!
窦建德认为,如今王世充处境危急,如果弃之不顾,是畏惧敌人而背信弃义,于是拒绝范愿等人提议,坚持攻打虎牢。
对萧正在一旁看热闹,窦建德极为愤慨,甚至想转头攻打新柳军,给萧正个教训!可萧正似乎早有防备,在尉氏,在东郡都屯有重兵,窦建德只好作罢。
最后还是范愿建议,向萧正求助,借兵借粮。
本来窦建德对此没抱多大希望,萧正这人只会占便宜,哪会讲什么道义。
但窦建德没想到,萧正居然把凌敬这位重臣派来了,一时不由满怀期待。
凌敬一进窦建德大营,心里便是一沉,一路所遇巡逻将士都是无精打采,凌敬心中暗想,窦建德日子怕是不好过。
对凌敬的到来,窦建德非常重视,在中军大帐亲自接见凌敬。
凌敬上前躬身施礼,“外臣凌敬见过夏王!”
“凌军师免礼。”窦建德抬了抬手,“赐坐。”
“凌敬谢过夏王。”
毕竟窦建德已是一国之君,不可能亲自和凌敬交涉,寒暄几句后,范愿说道:“凌军师,不知新柳军何时出兵?”
“这...”凌敬一脸纠结,显得非常为难。
窦建德本就因为虎牢受阻而心情不爽,眼下一看凌敬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有什么说什么,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何必惺惺作态?萧正安的什么心谁不知道?
但窦建德也不好立刻发火,不过,脸色却十分难看。
范愿熟知外交门道,也不催促凌敬,就静静的看着。
凌敬拱手道:“夏王,我军在桐柏、义阳和谷水连番血战,将士十分疲敝,杜伏威在丹阳,徐毅在汉东都是蠢蠢欲动,眼下我军实在是有心无力,还望夏王理解!”
理解你个头!窦建德差点儿就要指着凌敬鼻子大骂,你他娘糊弄鬼呢?当朕是聋子还是瞎子?桐柏怎么拿下的,罗山、义阳怎么拿下的,当朕不清楚?
至于什么杜伏威,徐毅,哪个会缺心眼主动去打新柳军?有心无力的怕是他们才是!
忍了又忍,窦建德还是没忍住,沉声说道:“凌军师,众所周知的事,就不必糊弄朕了吧!”
凌敬急忙起身施礼,“凌敬不敢欺瞒陛下!”
“陛下有所不知,很多豪族都对我新柳军充满敌意,那些人表面顺从,实际却心怀鬼胎,甚至与李唐暗中勾结,他们藏匿人口,私造兵器盔甲,屯集粮草,只要我军稍有松懈,他们就会作乱闹事!”
“陛下,不夸张的说,几乎每个县、镇都需要派兵镇守,否则他们就会将派驻官员赶走,甚至实施暗杀!”
凌敬摇了摇头,一脸苦涩,“我军每占据一地,都不得不面对这些问题,实在是苦不堪言,还望陛下明察!”
窦建德脸色稍缓,他在河北经营多年,对凌敬说的事一点儿都不陌生,甚至心有戚戚。
不说远的,就在前些日子,普乐县令程名振,不仅投靠了李唐,还率人袭击邺县,并俘虏了上千人,窦建德恨的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凌敬又道:“陛下,我主曾言,他与夏王皆是草根出身,与李唐道不同!”
“如今我主在江淮用兵,也是在牵制和削弱李唐,并非袖手旁观,还望陛下明鉴。”
这倒是实话,窦建德点了点头,萧正对江淮那些投靠李唐的势力确实毫不手软。
范愿见窦建德情绪缓和,再次说道:“既如此,可否借些粮草于我军?放心,待我军凯旋必加倍偿还!”
凌敬点了点头,“凌某来时,主公一再叮嘱,新柳军与夏国本就是一家人,如此时候更当齐心协力,不能让李唐看了笑话,暂时出不了兵,但送些粮草还是没问题的。”
“哦?”窦建德一喜,若粮草充足,就不怕与李世民对峙了。
范愿说道:“卫王深明大义,范某佩服!”
“是啊!”窦建德一脸喜色,“凌军师回去代朕谢过萧贤弟。”
凌敬称诺。
答应了借粮,但借多少,怎么运送,这些事就需要凌敬与范愿详谈。
谈话间,凌敬又提出新柳军可以为夏国受伤将士提供些草药,范愿顿时大喜,连连道谢。
凌敬便提出去伤兵营看看受伤将士的具体情况,范愿劝阻道:“伤兵营脏乱之地,岂敢劳凌兄大驾。”
凌敬摆了摆手,“无妨,凌某在军中也常去伤兵营,对外伤也略懂一些,看过之后才知道送哪些草药。”
范愿还是有些犹豫。
凌敬道:“可是有什么不便?”
在借粮草一事上,凌敬极为爽快,范愿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闹的不愉快。
只好说道:“哪里哪里,既如此,那范某就陪凌兄走一趟。”
还没到伤兵营呢,凌敬就是一皱眉,这与新柳军简直是天壤之别!
离着老远便闻到一股股的腥臭味儿,到了近处一看,地上脏乱不堪简直无处下脚,帐篷里几乎所有伤兵都躺在地上,一个个面黄肌瘦,很多人身上、头发上都是血迹斑斑,也没多少人在此照顾,不少伤兵在那有气无力的呻吟着,看上去像在等死一般。
看着看着,凌敬竟然哭了,“让范兄见笑了,凌某就是河北人,见父老兄弟这般模样,一时失态,还请范兄勿怪!”
范愿尴尬的笑了笑,“无妨无妨,凌兄真乃性情中人。”
凌敬略微提高了声音,“范兄,先前某说过,我主曾言,新柳军与夏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能见死不救!”
“这里条件如此艰苦,凌敬愿将这些受伤的兄弟带回尉氏县城诊治,等他们伤好再送回来。”
“一切费用都由我新柳军承担,你看如何?”
第二百七十四章 居心叵测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在凌敬掉眼泪的时候,范愿就感觉有些蹊跷,没想到对方打的是这个主意!
虽然心中十分不快,但此时此地范愿既不能粗暴拒绝,也不能发火,只好勉强应付道:“好,待范某回禀圣上。”
“嗯,有劳范兄了,凌某就在此等候消息。”
这下范愿可不答应了,冷着脸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凌军师还是随我去别处等候为好。”
见范愿面露不悦,凌敬也就没再坚持,颔首道:“客随主便,就依范兄所言。”
两人出了伤兵营,范愿将凌敬安顿好之后,便匆匆去见窦建德。
窦建德一听气的破口大骂,“萧正小儿,真卑鄙无耻!”
是的,窦建德不认为是凌敬临时起意,定是萧正早有预谋。
一支军队的伤兵最关乎军心,窦建德对伤兵营也非常重视,只不过最近实在有些焦头烂额,后勤补给又被李世民破坏,这才对伤兵营有所疏忽。
但无论如何,不能把伤兵交给凌敬!
在军队里,一个伤兵可能就会影响几个甚至十几个人,在军队外,一个伤兵后面就是一户人家,一户人家就影响着左邻右舍,若把成千上万的伤兵交给凌敬,窦建德简直不敢想象以后会发生什么。
可眼下要是直接拒绝的话,岂不是让伤兵们寒心?
有人主动救治还不允许,让我们等死吗?
窦建德缓了口气,道:“诸位爱卿,若是朕拒绝那凌敬,萧正还会借给咱们粮草吗?”
范愿有些担心的摇了摇头,“恐怕不会顺利。”
“萧正小儿,朕与你势不两立!”窦建德快被萧正气晕了。
要么你就答应,要么就干脆拒绝,弄这么一出简直无耻之极!
刘黑闼说道:“陛下,萧正可是富得流油,咱们转头去打他,不仅能解决粮草,还能给他个教训!”
窦建德虽然生气,却还没昏头,此时与新柳军开战,后果实在太严重!
首先,王世充肯定没救了,搞不好的话就会直接投降了李唐。
其次,无论现在还是以后,他与李唐都不可能再和平相处,而在此之前就不宜再和新柳军大动干戈。
最后,如果此时和新柳军开战,加上李唐和罗艺,那将三面受敌,情况也会十分危险。
新柳军在颍川、东郡守兵都是以逸待劳,萧正又十分狡猾,防范甚严,窦建德认为那比现在的李世民所部都难对付。
范愿上前说道:“陛下,微臣以为,目前我军粮草不济,将士也十分疲敝,新柳军又心怀不轨,不若就此撤军休整...”
未等范愿说完,窦建德一摆手,“唐军的境况也不比我们好多少,也是在苦撑而已,此时撤退,岂不功亏一篑,现在就看谁能咬牙坚持住,朕相信,我们一定能击败李世民拿下虎牢关,将唐军彻底赶回关中!”
“至于萧正的小伎俩,呵呵,朕自有应对之策,现在就由范爱卿去请凌敬前往伤兵营。”
范愿也没敢细问,应诺之后去请凌敬。
凌敬听罢稍感意外,先前要留在伤兵营,明显范愿已经要动怒了,怎么这会儿又主动邀请了?
略一沉吟,凌敬便答应下来,想去看看窦建德打的什么主意。
一时间,伤兵营倒成了焦点。
凌敬和范愿在伤兵营等了好一会儿,窦建德才领着文臣武将,侍从、宫女几十人到来。
双方略作寒暄,窦建德率先进入伤兵营。
进营之后,窦建德也是一皱眉,此处确实有些不像话了,哪怕吃的不行,用的不行,怎么也要干净些吧?如此脏乱就是态度问题了,窦建德当场下旨拿下主管此地的官员问罪。
伤兵们纷纷要起身给窦建德行礼,窦建德急忙制止道:“诸位兄弟,有伤在身又何必多礼,快莫要乱动。”
言罢,窦建德甩了外套,主动拿起扫把开始打扫卫生。
窦建德这一下场,其他人哪好袖手旁观,范愿等人提水的提水,擦地的擦地,那些宫女也纷纷上前为伤兵门更换新的被褥。
凌敬见状对窦建德很是佩服,看的出来,窦建德虽有做戏成分,但对待伤兵的态度确实出自真心,而那些将士对窦建德也是非常尊敬和拥戴。
忙忙碌碌打扫完卫生,窦建德一边检查伤兵情况,一边留着泪说道:“弟兄们,是朕对不住你们,这些日子让你们受苦了!”
其实,在登基之前,窦建德为人十分简朴,对待部卒也是和蔼宽厚,平易近人,颇受将士和辖内百姓称颂。
在登基之后,窦建德对自己的要求略有放松,和属下也有了些距离。
而就在今天,在这伤兵营,一干将士们感觉当初那个和蔼可亲的大当家的又回来了,一个个很是激动,纷纷说道:“陛下严重了,现在正打仗呢,吃些苦不算什么。”
“陛下操劳国事,我们这算得了什么,陛下不必难过。”
......
窦建德擦擦眼泪,道:“新柳军的凌军师打算带着你们前往颍川疗伤,可...”
窦建德吸了吸鼻子,“可朕不放心呐,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外头哪有家里好?朕舍不得你们去寄人篱下啊!”
说着,窦建德回身对着凌敬一揖到地,“凌军师,借给朕一些粮食和伤药吧,朕求求你了!”
这些伤兵见自家圣上为了他们折节求人,一个个非常感动,“陛下,我们没事,咬咬牙就过去了!”
“是啊,陛下,咱们用不着不求人。”
......
凌敬哪敢受窦建德大礼,急忙让过一旁说道:“陛下严重了,凌敬愧不敢当!”
“陛下爱兵如子,好生叫凌某佩服,回去某就安排运送事宜,请陛下不必担心!”
“唉,某见这些兄弟受苦,心里也是难过紧,我看这里人手不足,就从新柳军里挑些医护兵一块儿派过来吧。”
“如此...如此...”窦建德竟喜极而泣,“如此朕谢过凌军师了!”
唉,凌敬也不得不暗叹,窦建德确实不好对付,说道:“陛下严重了,事不宜迟,凌某这便回去安排。”
随后,凌敬便离开窦建德大营匆匆赶回颍川。
三天后,新柳军两千人押送第一批粮草赶往窦建德大营,同时又抽调了大约二百名医护兵随行。
第二百七十五章 支援窦军
新柳军第一批粮草顺利运到窦建德大营,窦建德非常高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对随行的新柳军二百多医护兵也没太在意,毕竟上下都知道,这都是他窦建德哭着求来的。
前番凌敬走后,军中上下对窦建德折节求人非常感动,甚至思乡厌战的情绪都大为缓解,这让窦建德非常欣喜,也甚是得意,常常念叨着要感谢萧正。
窦建德下令将士饱餐后,再次率军攻打虎牢关。
在攻城战中,计策往往就不那么管用了,归根结底实力才是决定胜负的根本。
就像虎牢关中的唐军,像缩头乌龟似的,不管怎么引诱,李世民都不上当,他们就是不肯出城,不出城就没法野战,更没法发挥兵力上的优势,就只能硬攻,而硬攻的办法说到底常用的也就那么几种,蚁附、攻城门、火攻、掘地道之类罢了,这几种常用的攻法窦建德都试过了,却无一奏效,最后剩下的,就只有强攻一途了。
这一次,因为萧正的缘故,倒是让窦军士气略有回升,窦建德也就再次展开强攻。
看着越来越近的窦军,李世民也很头疼,这窦建德也不知怎么就来了牛脾气,非咬住虎牢关不放,虽然屡屡将其击退,可唐军也是十分疲敝。
李世民亲自站在城头指挥,沉声喊道:“擂鼓!”
“咚咚咚...”虎牢关上战鼓又一次响了起来。
“弓手弩手准备!听我命令!”李世民提高了声音,“所有弓手分前后两队,弩手分前中后三队!”
李世民深谙治军之道,手下将士极有素养,一声令下,很快分配完毕。
李世民看了一眼城外,只见窦军已到射程,立刻大喊:“前队弓手,射!”
嗖嗖嗖...数百支箭呼啸而去。
“前队退后一步取箭,后队上前,射!”
“射!”李世民又是一声大喝,又是数百支箭射向窦军。
“后队退后,前队上前,射!”
“前队退后,后队上前,射!”
用着这种战法,唐军压的窦军每前进一步都付出惨烈的代价。
看着将士伤亡越来越大,窦建德越发焦急,高喊道:“擂鼓!”
随着战鼓的响起,窦军也加快了速度,数十架云梯逐渐靠近城墙。
李世民依旧沉着的下达着攻击的命令。
终于,窦军的云梯先后搭上城墙,一架,两架,三架...无论是窦建德,还是普通将士,都露出了疯狂之色。
李世民一抬手,弓手、弩手顿时后撤。
尉迟恭上前喊道:“随我迎敌!”
又一批唐军上前,滚木、礌石、金汁倾泻而下,城下顿时惨呼声一片。
就这样按射程分批次打击,窦军死伤无数,别说城头,连云梯的一半都没爬上去。
一直持续到傍晚,窦建德不得不再次下达了撤军的命令,将士们则比以往更加消沉。
新柳军这二百多医护兵被带到伤兵营后,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虽然伤兵营经过打扫,可在他们看来,还远远不合格。
清理水沟、用生石灰消毒,蒸煮绷带,从当天中午到来一直忙碌到傍晚用餐才停了下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看守伤兵营的士兵,还是窦军的随军郎中、主管此地的官员,甚至那些伤兵,对新柳军这些医护兵都是不冷不热,甚至还有个别的出言不逊。
在他们这些人看来,新柳军这些医护兵是他们圣上恳求来的,是因为他们,圣上才丢了面子!
君辱臣死,这些人自然不会给新柳军这些人好脸色。
新柳军领头的张彻几次制止了要发火的同伴,这种局面来时他就已经考虑到,除了忍耐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在用餐的时候,张彻再次感到有些不妥,他们吃的有酒有肉,非常丰盛。
张彻制止了同伴用餐,起身去看了看伤兵的饭食,发现还没他们吃的好,便去询问主管伤兵营的官员,官员回答是前番圣上答应凌军师的。
张彻提出与普通士兵饭食一样便可,却被对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圣上答允的事,他们怎敢擅自做主。
张彻回去和其他人一说,有人建议张彻不必节外生枝,可张彻深知此次来窦建德大营非同小可。
张彻立刻要求大家去与重伤员换餐。
虽然有人不情愿,但毕竟张彻才是此次领队,也不好违抗。
不过,在换完之后,这些人发现那些伤兵对他们似乎不那么冷漠了。
第二天下午,张彻等人彻底把伤兵营收拾一遍,才带着同伴为这些伤兵逐一检查伤口,该清理的清理,该换药的换药。
大家都牢记张彻嘱咐,除了耐心询问病情,其他的一概不多问,几乎没有交流。
连续四天,包括最新从战场下来的,大约七千多伤兵,张彻等人不仅全部检查了一遍,而且还建立了详细的伤情档案。
这些档案都被贴在每个伤兵的床头或者对应的墙壁,上面病情以及用药情况都是一目了然。
这让看守士兵和窦军的随军郎中大为佩服。
而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那些伤兵对张彻等人的印象也大为改观,交流也多了起来。
张彻等人却依然如故,从不主动询问病情以外的任何消息。
而当伤兵询问张彻等人新柳军待遇等情况,他们都是有一说一,既不夸大也不隐瞒。
张彻等人在伤兵营的一举一动自然瞒不过窦建德,虽然他不太在意,可处于对萧正的戒备,却也没完全放任不管,生怕萧正又打什么歪主意,更何况,这些医护兵来此,目的本就不言而喻。
听过手下详细禀报后,窦建德也来了兴趣。
待他亲自到伤兵营后,大受触动,尤其是那些伤情档案,让窦建德连连赞叹。
得知这些人从不多言多语,窦建德更为满意,当即提出请张彻他们为窦军的随军郎中授课。
张彻也没拒绝,很干脆的答允下来。
而那些随军郎中见识过张彻这些人的本事,也都非常佩服,授课的时候很是谦恭有礼,双方关系渐渐变得融洽起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窦建德被俘
张彻等人为窦军的随军郎中授课,讲述的并非医术,而是伤兵营的管理规范,内容不多也不复杂。
几天后,张彻等人讲解完毕,见伤兵营秩序井然,也没太多地方需要他们帮忙的,便提出告辞。
范愿请示窦建德,窦建德只烦躁的挥了挥手,让范愿自行处理,他现在无心理会这些小事。
前番在凌敬面前做戏,折节求来粮草和医护兵,窦军上下对此甚是感动,认为他们于乱世之中遇到这样的主公实在是上天的眷顾。
窦建德对此十分高兴,并再次率军攻打虎牢关,虽然最后仍然是无功而返,但这么长时间过去,窦建德也习惯了,并未太在意。
可是渐渐的,事情有些不对头了,如果用后世网络术语的话,就是有些歪楼了。
就普通百姓来说,如果开始借钱借粮了,那就说明家里日子遇到问题,甚至可能过不下去了。
在军队中也一样,粮草都需要去借,那问题就十分严重了!
将士议论纷纷,是不是后方出了什么问题?营里是不是没粮了?能坚持几天?如果新柳军后续不借了怎么办?
新柳军为什么不帮王世充?我们凭什么帮王世充?
......
随着这些议论,将士意见越来越大,厌战情绪越来越高,回家的心情也越来越迫切。
窦建德对此非常焦躁,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下令让将领好生安抚。
就在张彻等人走后第三天,窦建德决定孤注一掷,率部倾巢而出,从板渚出牛口(注1)列阵,北靠黄河,西临汜水,南连鹊山,连绵二十余里,进逼虎牢关。
窦建德大举来攻让李世民颇为兴奋,认为破敌的机会来了。
就在前不久,李世民收到萧正书信,求他放过洛阳城内妇孺,李世民对此嗤之以鼻,对萧正的迂腐很不以为然。
本来,新柳军攻占颍川,让李世民深感不安,唐军对付窦建德已经有些吃力,若是新柳军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恐怕就只有退兵一途了。
不过,新柳军在占据颍川后并未继续进兵,反而折向江淮,这让李世民稍感心安。
但此次新柳军突然借粮给窦建德,又让李世民甚是忧心。
萧正借粮给窦建德可谓一举三得,其一,能继续消耗唐、夏实力;其二,为新柳军攻略江淮赢得时间;其三,赢得夏国士兵的好感,为以后平定河北打下基础。
这对唐军来说显然是极为不利,李世民对此十分头疼。
却没想到,窦建德居然在这个时候倾巢而出,李世民决定趁此破敌。
这一次,不仅窦建德,他属下将士也知道,胜败在此一举,所以从一开始,战斗便进入了白热化。
数十架云梯搭上虎牢关城墙后,窦军爆发出了惊人的气势和斗志,虽然死伤无数,却一往无前,并第一次登上虎牢关城头!
这让窦军将士大受鼓舞。
可是登上城头只是一小步,距离破城还很遥远。
不过,这一次情况与以往不同,或许为窦军气势所慑,唐军似乎有些萎靡,窦军攻上城头的人越来越多,窦建德异常兴奋!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绩率领一千唐军突然从城头一端杀出,很快将窦军击退,重新夺回城头。
窦建德见状不仅没有气馁,反而越发兴奋,这是唐军最后的力量了,只要再次攻上城头,唐军再也无力阻挡。
窦建德一声令下,将全部队伍压了上去,无数士兵蜂拥攻向虎牢关,窦建德仿佛见到了胜利的曙光。
这时,虎牢关城头上,弓弩齐发,抛石车紧随其后,短短时间内几乎将虎牢关城下二百步之内打成了真空地带。
窦军攻势也为之一滞,不过,在声声战鼓的催促下,在督战队的监督下,窦军再次蜂拥攻向虎牢关。
这一次,果然如窦建德所料,窦军将士迅速攻上城头,唐军渐渐不支。
胜利就在眼前,窦建德不由喜出望外,率领中军也渐渐向虎牢关靠近。
突然之间,虎牢关城门大开,从里面杀出一支人马。
这支队伍千人上下,全部身着黑衣黑甲,宛若一股黑色旋风直卷窦建德所部。
窦建德心道不好,中计了!
没有丝毫犹豫,窦建德一声令下,率领中军迎了上去,此时若是后退,必然一败涂地。
狭路相逢勇者胜!从大业末年投奔高士达到现在,征战杀伤十余年,窦建德从来就没怕过谁!
唐军队伍中,尉迟恭持槊在前,张公瑾、刘弘基分在左右,行如虎奔,动如狼噬!
窦军开始还能抵抗一二,很快便被杀的节节败退,唐军一往无前,如风卷残林,所向披靡。
正在这时,窦建德后军一阵大乱!
原来是李世民派李绩、侯君集等人率三千人从虎牢关东面的广武(注2)突袭窦建德身后。
前面已经抵挡不住,后面敌人又至,两下夹击,窦建德虽然不情愿,却也只能下令撤退。
唐军紧咬不放,窦建德兵败如山倒,带着残兵逃四处逃窜,慌乱之中,窦建德突然肩膀被流矢射中,当即栽落马下,唐军车骑将军杨武威、白士让领兵杀到。
白士让毫不犹豫,举枪就刺!
窦建德大惊失色,慌忙说道:“切莫动手,朕乃夏王,献上朕你们便立下泼天大功,富贵荣华唾手可得!”
杨武威一听是窦建德,不由大喜过望,迅速跳下马将窦建德捆了个结结实实,用备用马匹驮着,兴冲冲去见李世民。
李世民仰天大笑,他对窦建德异常恼恨,此次西征差一点儿就因为窦建德来援而功亏一篑!
看了看面前狼狈不堪的窦建德,李世民不由叱道:“窦建德,本王讨伐王世充,与你有何干系,竟领兵带队千里迢迢来与本王为敌!”
此时窦建德已恢复了平静,苦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今日不战,日后也是难免。”
李世民冷笑着挥了挥手,命人将窦建德看押起来。
注1:板渚,荥阳市汜水镇东北。
牛口,今荥阳市北邙乡。
注2:广武镇,荥阳市东北。
第二百七十七章 盖琮立功
窦建德被俘,窦军一败涂地,被李世民俘虏五万余人,其属下范愿、齐善行等人纷纷逃回河北,王世充的使者王琬、长孙世安在乱军中俱被唐军抓获。
转天,李世民下令将俘虏士兵全部释放,让他们返回家乡,这让俘虏们喜极而泣,对李世民更是感恩戴德。
第三天,李世民下令唐军收缩兵力,固守虎牢关,防止新柳军趁虚而入。
他则押着窦建德、王琬、长孙世安等人在洛阳城北列阵。
王世充一见窦建德被俘,不由跌足长叹,大势已去!
至于萧正那个狡诈小人,王世充半点希望不抱,前番派盖琮前去求援,回来后只带回放妇孺出城的一封信,王世充连骂的兴致都没了。
那么眼下怎么办?王世充召集诸将商议突围,准备南奔襄阳与王弘烈汇合。
众将劝道:“我军依赖的是夏王窦建德,如今夏王被俘,我军就是突围,最终也很难成功,况且,眼下襄阳也是朝不保夕,去了又能如何?”
王世充顿时明白,这些人对东山再起不抱任何希望!
唉!王世充叹了口气,眼下已是日暮途穷,唯有投降一条路可走了。
虽然谁也没敢主动提出来,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最后还是王世充主动挑明,向李世民投降,众人都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一旁的散骑常侍盖琮听罢心中一动。
前番去见萧正,盖琮颇为狼狈,家里也是朝不保夕,最后萧正答应出手相帮,盖琮大喜过望,当即决定投效新柳军!
以萧正的身份地位,盖琮不认为会诓骗他,不由满怀期待。
就在他回到洛阳第四天,有个乞丐敲门讨水喝。
当时盖琮并没在家,家里只有爹娘和妻子儿女,至于仆人,哪还养的起,早都被赶走了,听见有人敲门,家人别说开门,连声都不敢出。
正当众人不安之际,突然从墙外扔进个小口袋,家人打开后,惊愕的发现,里面居然是粟米,而且足有一斤多!
待傍晚盖琮从皇宫回来,听家人诉说后,盖琮知道这是萧正派来的,甚是欣喜,一家人当晚很奢侈的喝了顿饱粥。
期间,家人反复询问,盖琮守口如瓶,最后还反复叮嘱家人千万小心,不能露出丝毫马脚。
第二天下午,乞丐再次登门,盖琮早就在家等候,立刻请乞丐入府。
乞丐也就二十多岁,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正要与盖琮说话,却见屏风后悄悄露出个小脑袋。
乞丐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个小男孩,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虽然面黄肌瘦,但一双大眼睛颇为灵动,煞是可爱,便笑着招了招手。
盖琮疑惑的回身看了看,却见是儿子在好奇的偷看,笑着拉到身前。
乞丐从怀里掏出个小油布包,打开后里面竟然是个大鸡腿!
小男孩儿顿时张大了嘴巴,口水都流了出来。
乞丐笑着将鸡腿递给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舔了舔嘴唇,忍者诱惑转头看向盖琮,“爹...”
盖琮温和的说道:“拿着吧,但别忘了爹爹平日的教导。”
小男孩儿转身向乞丐躬身施礼,“盖怀谢过乞丐叔叔!”
乞丐听的哈哈大笑,盖怀知道自己说错话,小脸儿囧的通红。
乞丐不以为意,将鸡腿塞进小男孩手中,盖怀咽了咽口水,对盖琮说道:“爹,你吃!”
盖琮见儿子如此孝顺,心中甚感温暖,道:“爹不吃,你吃吧!”
盖怀却道:“儿也不吃,儿去送给祖父祖母,还有娘亲和妹妹!”
盖琮高兴的抚着盖怀头顶,道:“怀儿真乖,去吧,去后宅找你娘亲!”
盖琮蹦蹦跳跳没走几步,又转回身对乞丐行了个礼,才又跑回了内宅。
盖琮这才躬身施礼,道:“盖琮谢过兄台大恩!”
乞丐摆了摆手,“我姓段,叫段康,咱们都一家人,不必客气!”
盖琮知道做密探的都极为谨慎,现如今人家不仅亲自登门,还将姓名告知,心里很受触动。
乞丐也没多说,只是告诉盖琮,以后会与其保持联系,也会时不常的送来些粮食,盖琮千恩万谢,段康又嘱咐盖琮千万保守秘密。
盖琮再三下了保证。
离开盖琮的家,段康也长出了口气,回去禀报孙大下巴。
孙大下巴当初奉命再入洛阳,本想让李希贿赂、收买几个官府中人,以方便打探消息。但经过反复商议,二人最后还是放弃了,用钱财支撑的关系太过脆弱,非常危险,搞不好就会引火烧身。
待洛阳被唐军围困后,城内形势愈发严峻,二人也就一直没敢妄动。
直到前些日子,突然收到萧正飞鸽传信,告知了盖琮一事,二人大喜,不过仍然不敢大意,最后选了个当初在黑松山的老兄弟段康,扮作乞丐前去试探。
结果试探的效果非常好,随后几天简直是惊喜连连。
盖琮将自己所知洛阳守军布防情况详细告知段康,重点提到几个有拉拢希望的底层头目,最小的是队正,最大的也不过是旅帅。
这几个人盖琮都详细了解过,不仅拖家带口,而且对新柳军极有好感,这让孙大下巴很是兴奋,派出十几个兄弟前去尝试接触。
盖琮的情报很准,事情进展的也非常顺利。
后来,郑军每次与唐军的交战情况,盖琮都会详细告知段康,再由孙大下巴传回新柳军向萧正汇报。
萧正数次叮嘱他们小心行事,不要轻易与郑军接触,静观其变即可,孙大下巴这才停止行动。
这一次,仍像以往一样,盖琮匆匆返回家里,在门口放了个破筐,里面装了些泥土。
傍晚,段康匆匆到来,听了盖琮禀报,段康兴奋的直搓手,“好,太好了!”
“盖大哥,你可是立下大功了!”
盖琮连连摆手,“严重了,分内之事而已。”
段康很快恢复了冷静,问道:“盖大哥,你认为王世充还能坚持几天?”
盖琮想了想,道:“最少一天,最多三天!”
“盖大哥,此事非同小可,你能不能打探到确切消息?”
盖琮点了点头,“没问题。”
第二百七十八章 敲定计划
段康打开门左右瞅了瞅,回身压低声音嘀咕了几句。
盖琮脸色大变,他没想到新柳军打算偷袭洛阳,更没想到已经在洛阳城外埋伏了人马。
虽然盖琮一直表现的都很不错,但段康一直没告诉他偷袭洛阳的计划,一来事情重大,防人之心不可无,盖琮终究投效时间尚短,还不能让他完全相信。二来,段康对盖琮脾气秉性还不完全了解,唯恐其不经意间走漏风声。其三就是时机未到。
但眼下已到了关键时刻,段康生怕出了差错,这才据实相告。
段康非常谨慎,担心引起盖琮不满而发生意外,诚恳的说道:“此事并非小弟有意欺瞒,还望盖大哥理解。”
盖琮明白段康的意思,伸手拍了拍段康胳膊,“无妨,愚兄明白。”
“盖大哥大人大量,请受小弟一拜!”
盖琮急忙扶住段康,“贤弟,你我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只是此事若想办成,难度不小,不知可有计较。”
“正要请盖大哥帮着参谋参谋。”
“说说看。”
此时也不是客气的时候,而且若能把洛阳拿下来,那功劳可是太大了,盖琮也是满怀期待。
段康点了点头,道:“计划是这样,先说洛阳外围唐军防线,城北、城东是由李世民亲自坐镇,城南、城西是由驻守在伊阙龙门的行军总管史万宝负责。”
“我们的计划是从城西进入洛阳城,原因有四。”
“其一,洛阳西面新安、慈涧一线都被唐军攻占,史万宝绝对想不到会在这个方向出现新柳军。”
“其二,洛阳全城共设八个城门,东面和南面各三门,北面两门,只有西面无门,这个方向就是唐军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其三,从西面入城后就是尚善坊、积善坊一代,这片区域要么是原来朝廷衙署,要么是达官显贵的府邸,自从王世充退守宫城,这一片几乎成了空城,目前我们已经找好了落脚点,入城后便可迅速隐匿行踪。”
“其四,从积善坊出来就是天津桥,大业末年,天津桥被李密焚毁,目前只有简易浮桥连通洛水南北,也正因为这一点,宫城南门唐军的守兵最少,最容易突破。”
盖琮听罢心中万分佩服,这些人真是了不起,计划竟如此周密。
盖琮颔首道:“贤弟计划非常周全,愚兄以为此事最关键的有两点!”
“第一点,王世充出城投降的时间,这一点愚兄有把握。第二点也是最难、最关键的,就是从积善坊过天津桥进入宫城,愚兄对此倒是有个想法。”
“盖大哥请讲。”
“贤弟,你手下有可靠之人吗,不用多,四五个足矣,最好有些身手。”
“有。”
“那就好,愚兄想在王世充出城投降之时,找几个可靠之人接近南门唐军制造混乱,如此咱们的人进入宫城也会把握些。”
段康赞同道:“不错,盖大哥所言极是,只是平常人怎能轻易接近唐军营地?”
“人手嘛,宫里有个太监,愚兄觉得可以一用。”
“哦?太监,盖大哥有把握?”
盖琮点了点头,道:“贤弟有所不知,王世充为人异常残暴,动辄就会杖毙宫女太监,愚兄曾机缘巧合救过几个人,在与他们交往中,那几个太监对主公可是非常敬佩,如果方便的话,可能都立长生牌了!”
段康疑惑道:“这是为何,主公和他们连认识都不认识。”
“呵呵。”盖琮笑道,“贤弟不必疑惑,主公曾数次强调阉割太过残忍,新柳军永久废除太监,在攻占江都后,主公更是把宫女尽数遣散,太监也都妥善安置,此事流传甚广,那些人可都把主公当做活菩萨。”
段康点点头,原来如此。
“可是盖大哥,即便是感激,即便是太监,谁也不愿意送死吧?
盖琮说道:“这个人愚兄还是有些把握,他的腿都被打残了,几乎成了废人,若不是还惦念着家里亲人,恐怕早就不活了,只要答应厚待其家人,事情就一定能成。”
“好!”段康大喜,“我手下的几个人都是多年老兵,盖大哥只要让这个太监领头即可。”
随后两人就此事反复商议,确定了计划。
眼见天色渐晚,快到了宵禁的时间,段康起身离开盖琮家,回到自己的落脚点。
这个落脚点还是王世充退守宫城前,段康寻机混进来找的。
除了段康外,里面还住着六个新柳军老兵,见段康回来,也未在意,只打了个招呼。
段康落座后提笔将计划和打探的消息写好,反复看了看,觉得没问题后,又抄了五份。
随后段康从库房拿出信鸽,绑好准备第二天起早放出去,这信鸽有的是给宫城城外孙大下巴的,有的是给景室山薛茂林的,还有的是给在颍川李狗子的,为防意外,段康每处都用了两只信鸽。
一切办完,段康招呼几个老兵上前,说道:“几位老哥,有件事极为危险,不知你们...”
其中一个一摆手,“小子,有屁就放,咱和主公那是啥关系,用得着你唧唧歪歪的。”
段康笑了下,不再废话,把他和盖琮的计划仔细做了交待。
几个老兵没有丝毫犹豫,“这还有啥说的,能为咱主公拿下一座都城,死了都值啊!”
其中一个老兵咂么咂么嘴,又摇了摇头。
有人见状问道:“老谢,你他娘神神叨叨的,干嘛呢!”
老谢嘿嘿笑了,“我在想啊,要是把洛阳拿下来,咱们主公是不是就能当皇帝了,我怕我看不着了,觉着挺可惜的。”
一句话,段康眼泪差点儿掉下来,明知危险,甚至有去无回,这些人浑不在意,没有丝毫犹豫,只是一心想着主公登基当皇上。
另外一个也道:“俺也是,主公心善,对穷人好,俺就想看看主公当皇帝了,领着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众人都来了兴致,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有的说家里最近几年过的有多好,有的说家里小孙子多聪明,学业有多棒...
段康再也忍不住,擦了擦眼泪,悄悄退了出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悄然入城
景室山,后世叫老君山,是秦岭余脉八百里伏牛山脉的主峰,连绵盘亘数百里,层层叠叠,大小山沟山头不计其数。
薛茂林和徐刚等人奉命潜入后,几经辗转,便在洛阳西南大约四十里左右的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沟落脚,随后新柳军陆陆续续来了足有三千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老兵。
起初的时候,薛茂林和徐刚都是满怀期待,准备大干一场,可是左等任务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山沟里又十分枯燥乏味,待的很是无聊。
尤其在唐军围困洛阳后,后面运送粮草补给非常谨慎,有时一个月都见不到外人,也不知道外面的消息,这些人在山沟里仿若与世隔绝一般。
后来有人实在受不了,偷偷溜出去在附近山里转悠打猎,结果被老兵们好一顿收拾。
薛茂林和徐刚深感惭愧,能被派到这里,是主公对他们无比信任,也寄予了厚望,若是不小心把事办砸了,回去后哪还有脸见人?
这些人都做了深刻反省,保证不会再犯。
随后的日子里,这些人很是谨慎,连老兵斥候出去探路,也不再叫嚷着跟着出去,一转眼,快一年过去了,这些人也慢慢习惯了。
终于,这天清晨,信鸽来了。
为了稳妥,李狗子足足派了六个人在此负责联络。
收到城里来信后,薛茂林和徐刚等人甚是兴奋,一个个摩拳擦掌,结果又被老兵们训斥了一顿。
一直到夜里亥时前后,薛茂林集合队伍,派出经验最丰富的斥候老兵在前面引路,队伍悄悄向洛阳靠近。
星光点点,万籁俱静,三千人的队伍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异常小心谨慎,几乎是悄无声息。
由于天黑,又是山路,四十多里足足走了两个时辰。
距离护城河两里左右,队伍停了下来,趴在地上等候消息。
斥候匍匐着来到护城河边,唐军攻城数月之久,这河里不知死了多少人,此时天气渐渐变热,一股腥臭味儿扑鼻而来,斥候却不敢耽搁,迅速下水游过护城河。
上岸后猫着腰跑到城墙下,左右仔细寻找摸索。
片刻后,斥候发现了上面顺下的一条绳索,立刻伸手拉了拉。
上面很快有了回应,嗖嗖嗖,一连顺下十几条绳索。
斥候猫着腰返回向薛茂林禀报。
薛茂林一听大喜,按照计划,百人为一队,迅速向护城河爬去。
城墙上是孙大下巴和李希带着三个兄弟接应。
上来五百人后,孙大下巴让一个弟兄带着人先走,虽然这片区域几乎没人,但积善坊临街,为了安全起见,孙大下巴便把落脚点放在了后面的修文坊,这里原来是朝廷的国子学,此时早已人去屋空。
顺利入城后,薛茂林见到好友孙大下巴,非常兴奋,上前咚咚捶了几下,“行啊,混的不赖啊,我们可是在山沟里憋坏了。”
孙大下巴一瞪眼,“嘘,小点声。”
薛茂林咧了咧嘴。
孙大下巴说道:“唐军围困洛阳数月之久,非常疲惫,而且里面没有突围的意思,外面也没有救兵,这才有所懈怠,西门这边一到晚上连巡逻都没有,但是,事情就怕出意外,咱们还是小心些好,到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大意。”
薛茂林惭愧的点了点头。
其他人也都不说话,悄悄脱下湿衣服,靠着墙根闭目养神。
第二天一大早,孙大下巴悄悄来到天津桥边,像条死狗似的趴在岸边,偷偷瞄着对岸。
一直等到辰时,上面有了动静,郑国的旗帜撤了下来,换上了白旗,守军随后也都下了城墙。
孙大下巴兴奋的攥紧了拳头,左右瞅了瞅,向后面做了个手势。
李希就藏在积善坊临街的一处废弃的宅院,紧紧盯着孙大下巴,见到手势,急忙转身回了修文坊,让众人做好准备。
再说城里,王世充率领文臣武将足有两千多人,在皇宫门口集合,准备出北门向李世民投降。
就在众人集结的时候,盖琮悄悄溜了,领着太监梁懿来到南门处一个小胡同里的废弃宅院。
段康早已等候多时,一见盖琮顿时大喜,“盖大哥。”
盖琮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段康身后六个老兵,不由心生敬佩,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躬身施了个礼。
段康冲太监梁懿躬身施礼道:“有劳公公了。”
梁懿只有三十多岁,头发却已是半白,看上去十分苍老,摆了摆手道:“小的敬佩卫王,愿为王爷效死。”
“事不宜迟,走吧。”盖琮催促道。
段康点了点头,几人抬着个大箱子出院来到南门处,此地守军已被王世充撤下,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盖琮和段康登上城头迅速放下吊桥。
新柳军两个老兵搀着瘸腿的梁懿,另外四个抬着大箱子出城向唐营走去。
距离唐营百步远,箭楼士兵便高声断喝:“站住,再往前走,开弓放箭了!”
梁懿急忙举手示意,“我们是来送信儿的。”
“送信儿的?你自己过来就好。”
唐军很机警,事情有些偏差。
梁懿本身就瘸腿,再加上做戏,走了两步便摔倒在地,两个老兵急忙上前搀着,见唐军并未阻拦,三人顺势来到营门口。
梁懿躬身施礼,对守兵说道:“劳烦军爷给此地主将送个信儿如何?”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某代为转达就是。”
“这...”梁懿有些犹豫,“相信这位军爷也看到了,郑国陛下投降了,王世充带着文臣武将去了北门向秦王殿下投降。”
“可是,小的知道王世充还藏了一手,所以...”
“藏了一手?”守军一惊,“你确定?”
梁懿重重的点了点头,“确定,军爷不信可以检查,小的就是宫里的太监。”
说着,梁懿伸手就解裤子。
守军急忙制止,“不必了。”
“你这腿怎么了?”
“被王世充打瘸了。”
哦,怪不得呢。
守军点了点头,“先等着。”
守军说完,招呼两个兄弟绕过梁懿,来到后面大箱子面前,新柳军一个老兵伸手打开,里面全是金银珠宝。
守军一惊,“这是?”
梁懿又被两个老兵搀回来,解释道:“这是王世充用来收买死士的,被小的察觉后,带着这几个平常受气的兄弟偷了出来。”
“死士?”
“嗯。”
“你们跟我来。”
第二百八十章 黄雀在后
此地唐军守将名叫侯德业,听手下禀报来了兴致,若是能刺探到王世充的重大秘密,那可是不小的功劳,一时间竟颇为期待。
梁懿和几个老兵被带进营帐后,梁懿瘸着腿上前施礼,道:“小的见过将军。”
侯德业摆了摆手,“不必多礼,有什么话快说吧。”
梁懿说道:“回将军,小的不懂战事,还是让这位兄弟说吧。”
老谢从怀里掏出张纸,打开后对侯德业说道:“将军,王世充在北门修了藏兵洞(注),里面藏了足有两千人。”
“什么?”侯德业顿时大惊,藏兵洞可是极为危险,“快,详细道来。”
老谢拿着纸上前,指点着说道:“将军请看,这里是宫城北的玄武门,王世充在玄武门两侧修了两个藏兵洞,都是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有箭孔六个,布置的都是床弩,下层有...”
老谢一挠脑袋,回头问道:“老张,下层有几个箭孔来着?”
“你说的是哪边的啊,东侧的还是西侧的?”老张迈步走了上来。
“哦,这边儿啊,这边下层有五个。”
侯德业心思电转,两个藏兵洞,数十箭孔,安排的还是床弩,这......秦王要是贸然入城的话,侯德业顿时一身冷汗。
正在这时,老谢袖口一抖,一根五寸多长的铁锥攥在手里,突然刺向侯德业左侧脖颈,侯德业正随着老张指点,聚精会神的看着图纸,毫无防备,铁锥几乎连根没入,侯德业疼的“啊”的一声,抬手去捂脖子。
老张唰的一下抽出侯德业腰刀,回身将一个护卫砍翻,又向另一个护卫杀去。
其他四个老兵见状立刻动手,将还在愣神的另外两个护卫瞬间按倒在地,并迅速将其制服。
梁懿虽然存了必死之心,此刻却也被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谢绕过侯德业,迅速捡起被老张砍翻护卫手中的长矛,回身解决了两个被制服的护卫。
这时,营帐门口护卫听见里面动静立刻挑开帐帘,“怎么了?”
老张已经解决了另外一个护卫,二话不说,一刀刺向半个身子还在外面的护卫。
随着钢刀入腹,护卫顿时惨叫一声。
大帐周围立刻炸了锅,唐军纷纷大喝着,“怎么了,怎么了...”
老谢几人没管梁懿,给侯德业补了一刀后,几人迅速拾起兵器冲出营帐,绕着营帐躲避箭楼上的唐军,向西侧杀去。
几人如疯魔了一般,见人就杀,口中还嘶喊着“效忠陛下,誓死不降伪唐!”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唐军刚刚还沉浸在拿下洛阳,终于可以返回关中的喜悦中,正是最放松、最没防备的时候,仅仅六个人立刻搅的唐军大营一阵混乱。
不仅仅身在城头的段康和盖琮发现了唐营的混乱,孙大下巴和李希也发现了。
孙大下巴一挥手,薛茂林和徐刚率领三千人迅速冲出积善坊。
兵法有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谁也没想到在洛阳城内还会出现敌军,而且还在这个时候发起攻击。
唐军毫无防备,尤其注意力都被老谢等人吸引。
薛茂林和徐刚等人率队一路杀到唐营一半,唐军才反应过来,可是此时,却没了主将,副将已经带着人去围堵老谢等人,一时间唐军仿佛没头苍蝇一般。
薛茂林和徐刚连声催促,直接穿过唐营奔向宫城吊桥。
直到此时,后面唐军才反应过来,可是再想追为时已晚,紧咬不放的一些唐军也被断后的新柳军杀退。
新柳军队伍一过吊桥,盖琮迅速将吊桥重新挑起。
段康则迅速跑下城墙接应。
刚到城门,迎头撞上孙大下巴和李希等人,段康一愣,没想到这俩人也跟着杀进来了。
段康大喜,道:“太好了,老谢他们在外面,我正犯愁人手呢!”
孙大下巴也没理会段康,而是迅速代替薛茂林发号施令。
薛茂林等人初入洛阳,道路不熟,情况也不了解,孙大下巴哪里放心,这等关键时刻,一点错都不能出。
孙大下巴催促道:“快,此地留二百人,西门二百人,徐刚率一千人去东门,其他的全部去北门,向导领路!”
“盖琮,去联络当初那几个将领,让他们都去北门,记住,不要强求。”
段康也不再废话,立刻随着二百人冲上城头。
再向外面一看,唐营已经渐渐恢复了秩序,侧耳细听,再无老谢他们的喊杀声。
段康心中一阵难过,这些人与他相识于黑松山,只不过那会儿相互间还不太熟悉,后来这些人纷纷退役,就再没见面的机会,直到潜入洛阳,这些人才陆续被派过来,他们言语粗鄙,心肠却是极好,段康已经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却没想到今天却成了永别。
似乎还有很多话没说,似乎老谢还欠他一个鸡腿,老张还欠他半壶酒......段康不由泪流满面。
新柳军头领看了看段康,转头布置守城,此地郑军撤走后,也没人收拾,地上一片狼藉,连床弩都歪在一边,也不知还能不能用。
城外的唐军傻眼了,这伙人清一色皮甲,却没有任何标识,谁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是谁的人。
副将进大帐看了看,侯德业早已死去多时,从桌案上捡起老谢拿的那张纸揣入怀里,转身出营,亲自赶往北城门向李世民汇报。
此番西征一下子解决了王世充和窦建德两大对手,李世民此刻颇有些春风得意。
与之相比,王世充则显得有些狼狈,他已经五十多了,加上最近操劳过重,满头白发,走路似乎都有些吃力,显得老迈不堪。
李世民兴致颇高,调侃道:“卿常语,‘李世民不过一童子’,今见童子,何恭之甚耶?”
王世充顿时汗流浃背,叩头谢罪。
李世民哈哈大笑,挥手命人将段达、崔洪丹、薛德音、杨汪、单雄信、杨公卿、朱粲、郭善才等人暂时看押起来。
随后,李世民分派人手进入洛阳维持秩序。
正在这时,只见对面城门吱呀呀关闭了,与此同时,城头上出现上千人,有的在收拾器械,有的已经站好位置,床弩重新抬头冲向城外。
李世民惊讶的向前迈了一步,又左右看了看,房玄龄、尉迟恭、李绩、侯君集等人都是一脸惊讶。
注:藏兵洞,古代类似地堡暗道的军事设施,多建于城市城墙或者关隘。
第二百八十一章 画像拒敌
李世民迈步来到王世充面前,厉声喝道:“王世充,这是怎么回事?”
王世充茫然的转过头看了看,“世民...哦不,秦王殿下,我也不知道啊。”
“新柳军!”
房玄龄和李绩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二人脸色十分难看。
“萧正?”王世充瞬间起身转向城门方向,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城门,“萧正,卑鄙小人!”
也不知是不是装的,话音未落,王世充一头栽倒在地,竟晕了过去,旁边的王玄应立刻俯身查看。
李世民也反应过来了,没理睬王世充,而是问房玄龄等人,“这新柳军是怎么出现在洛阳城的?”
房玄龄等人摇了摇头,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想不通。
李元吉冷笑道:“管他什么萧正,什么新柳军,打就是了!”
李绩摇了摇头,“萧正绝非王世充可比,恐怕其早有预谋,不好打。”
房玄龄、杜如晦也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李元吉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怎么,都被萧正吓住了?本王不怕!”
“来人,随我攻城!”
李世民未加阻拦,他也想趁着新柳军立足未稳试探试探,尤其看城头,人数也不多。
李元吉率领三千人马杀向宫城。
宫城周围并没有护城河,只有一条数丈宽的临时战壕,李元吉率队刚到战壕边,城头抛石车、床弩同时开工,前面唐军顿时死伤数十人。
随后,城头突然落下几条巨大的白布,其实不是白布,而是白纸贴在了浅色的绸缎上,只不过离着远看的不真切而已。
李世民等人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几步,一脸的震惊。
随后,就见李世民气的胡须乱抖,咬牙切齿的说道:“萧正,真无耻小人!”
无论遇到什么事,李世民一向都是镇定自若,气定神闲,极少有失态的时候,可这一刻,李世民真是出离了恼怒,他甚至觉得王世充被气晕实在太正常了。
房玄龄、杜如晦等人都是一副茫然,少有的无所适从了,甚至不知该说什么。
城墙上竖下的十几条白布上原来是巨大的画像,其中有李渊的,还有李建成的。
这便是当初李狗子前往江都去见虞世南、欧阳询的任务,这两人与李渊是旧识,也见过李建成,又都是丹青高手,画两幅画像自然不在话下,李狗子从江都返回后,萧正便令人秘密印制了数十张,在李世民围困洛阳之前,便由李狗子亲自送到了孙大下巴手中。
李元吉也愣住了,冲李渊的画像动手他真没什么心理压力,可冲李建成的画像动手,李元吉却有些别扭。
李世民立刻下令让李元吉回来。
李元吉再混蛋,也不敢公然违抗军令,但他非常恼火,“怎么了二哥,就几张画像就不敢动手了?那以后咱们怎么办,新柳军举着画像岂不是就无敌了?
李世民不知道这个弟弟是真傻,还是装傻,此刻不论是谁动手,最后都会把账算到他的头上,他李世民才是领军主帅。
但李世民敢下令去破坏李渊的画像吗?
敢下令去破坏李建成的画像吗?
他们父子之间,兄弟之间的矛盾人所共知。
李世民怎敢背负这样的指责?公然破坏父皇画像,可能一辈子都洗刷不掉。
即便知道是萧正的奸计,即便李建成会理解,可心里真的就一点儿都不介意吗?会不会由此加剧两人的矛盾?
正在这时,南门副将急匆匆来报,李世民这才得知事情的大致经过,当即下令副将仍回南门,代替侯德业担任临时主将,不得轻易攻城。
随后,李世民下令回营。
回到大营后,李世民立刻召集属下商议。
房玄龄说道:“殿下,此事恐怕要做最坏的打算。”
杜如晦也是一脸忧色,摇头道:“我军处境将极为糟糕。”
李世民点了点头,他此刻已经恢复了冷静。
“这画像定然是虞世南和欧阳询所为,其二人与父皇乃是旧识,更是丹青高手。”
“但显然,萧正是早有预谋,新柳军这支人马突然出现在洛阳,估计是事先藏匿在洛阳周围,结合南门的消息,本王估计是在洛阳南面群山之中。”
“恐怕在半年,甚至一年前,起码是在我军围攻洛阳之前,就已经提前埋伏了人马,而且足足等了一年之久!”
“此人谋略之深,着实让人佩服!”
房玄龄道:“殿下所言甚是,萧正此人着实不简单啊!”
“王世充数次相求,萧正始终不为所动,反而还折向江淮!”
“现在某已经明白萧正当时的打算,倘若新柳军救援王世充,首先就要击退我军。”
“就即便真的击退我军,他想要顺势占据洛阳恐怕也不容易,王世充不答应,窦建德也不会答应!”
“王世充不是他的对手,甚至在河南一带,窦建德也不是他的对手,可窦建德在河北还很有实力,两军相争,最后便宜的是咱们,萧正便始终袖手旁观。”
“唉!”房玄龄叹了口气,“现在的形势对萧正就非常有利了,此人真是聪明过人,臣惭愧,未能料敌于先。”
李世民摆了摆手,“此事与卿无关,不必自责。”
“还是说说眼下吧,我军该如何应对。”
杜如晦说道:“殿下,臣以为当立刻收缩兵力固守虎牢关,而后由殿下亲自前往长安,请陛下定夺。”
李世民点了点头,确实,画像一事必须要亲自请示圣上才行,但他也知道杜如晦的另一个意思,撤兵。
虽然心有不甘,李世民也知道,唐军已无力再战。
第二天,还未等李世民启程返京,探马相继来报。
新柳军梁林率军由东郡北渡黄河,向河内杀来。
庞卿恽率军从尉氏杀向虎牢关。
秦琼率军从颍川杀向淯阳。
臧君相率军从许昌杀向襄城。
程咬金率军从汝南杀向淮安。
在这一刻,李世民终于体会到萧正的厉害,不动则已,一动惊人啊!
李世民不再犹豫,立刻下令全军退守虎牢。
李绩说道:“殿下,萧正实在诡计多端,臣建议由尉迟恭率军保护殿下返京。”
“不错!”房玄龄很是赞同,“殿下,谁知那萧正不会沿途埋伏,还是小心为上。”
李世民也不敢大意,“好吧,让敬德率一千人随本王进京请旨定夺。”
第二百八十二章 李世民回京
从洛阳到长安七百余里,李世民虽然一路急行,到长安也是三天后了。
回府休息一夜,第二天早朝,李世民上殿面见李渊。
李渊见李世民回来了,不由一愣,仔细打量一番更是眉头紧皱,他这个次子从来都是气定神闲,神采奕奕,今天却面容憔悴,甚至有些抑郁之色。
难道前方出了什么变故?
众臣参拜后,李渊开口问道:“世民,前方战事如何?”
李世民出班启奏道:“回父皇,儿臣于虎牢关擒获窦建德,王世充也率其手下出城投降。”
众人听罢都是议论纷纷,这可是大胜啊,可秦王怎么毫无喜色?
李世民说道:“不过,儿臣有罪,萧正事先于洛阳城南的群山中埋伏人马,趁王世充出城之际偷袭洛阳,儿臣不察,特向父皇请罪。”
李渊一愣,他也时刻关注着河南战事,没听说萧正大举进兵啊,前些天还收到卢祖尚求援,怎么突然偷袭了洛阳?
“世民,起来讲话。”
“是。”
李世民便把事情来龙去脉以及他和房玄龄等人的分析,向李渊做了详细禀报。
虽然是对手,李渊听罢也不由对萧正的军事造诣深感赞叹,此番偷袭洛阳确实是神来之笔,甚为精彩。
李世民再次稽首,说道:“父皇,那萧正甚是狡猾,在洛阳宫城四面城墙上,都挂有父皇和太子殿下的画像,那画像惟妙惟肖,如真人一般,儿臣岂敢对父皇、对兄长不敬?”
“今特回长安向父皇启奏,还请父皇定夺。”
李渊笑道:“痴儿,你领兵多年,当知那不过是萧正的小伎俩,如何能上这样的当,还千里迢迢回来请奏。”
裴寂笑道:“古语有云,‘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陛下,这也是秦王一片孝心,试想,墙上挂着父亲和兄长画像,秦王如何能下令去破坏?”
侍中陈叔达等人也连连称赞。
朝堂上气氛很是和谐融洽。
李建成说道:“父皇,这虽然是萧正的小伎俩,但也不得不重视,二弟见父皇画像尚不敢进兵,更何况其他将领?若是萧铣等人纷纷效仿,诸将岂不投鼠忌器?”
“哈哈哈,没想到朕的画像倒成了贼子的护身符了。”李渊大笑道,“这样吧,朕下一道旨意,以后但凡遇到此事,诸将不必理会,朕更不会怪罪,而且,但有非议此事者,朕决不轻饶!”
“陛下圣明!”
包括李建成、李世民兄弟,众臣齐声恭贺。
随后,李渊与众臣商议洛阳战事,这次意见比较统一,唐军连番大战,将士十分疲敝,萧正以逸待劳又出其不意,当暂避锋芒,撤军为宜。
李世民身在前线,对情况最为了解,虽然心有不甘,也知道眼下已经不适合再打下去,因此,对撤军也很赞同。
商议完之后,李世民连府都没回,直接到城外汇合尉迟恭起身返回洛阳。
第二天,李世民一行刚刚抵达弘农,便接到前方紧急奏报。
淯阳时德睿投降!
显州田瓒投降!
襄城许士衡投降!
新柳军梁林所部势如破竹,接连攻占新乡、修武,前锋已抵达河内!
刘德威抵挡不住,率部退出河内,从太行山返回长平郡。
鉴于虎牢关可能受到新柳军包围,众人商议决定弃守虎牢关,目前已撤回新安。
李世民攥了攥拳头,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事情竟到了如此恶劣的地步!时德睿,许士衡,田瓒...一会儿降李密,一会儿降王世充,后来降唐,现在又投了新柳军,真是一群贪生怕死的败类!
李世民也不再歇息,连夜启程赶往新安。
抵达新安后,杜如晦、房玄龄和李绩等人纷纷向李世民请罪。
李世民摇了摇头,“此事处置十分得当,若等新柳军从南面进入洛阳,虎牢关就将陷入敌军包围之中,到那时,恐怕想走都走不了了。”
封德彝一脸庆幸,道:“殿下所言不错,就在我军刚刚抵达新安不到半天,新柳军臧君相所部就抵达了洛阳,差一点就走不了了。”
侯君集一脸忿恨,“都是田瓒那些无耻之辈,贪生怕死,都他娘的该死!”
杜如晦摇了摇头,这会儿了骂人能管什么用,“殿下,圣上怎么说?”
李世民面色如常,道:“撤军。”
众人也有些丧气,连连哀叹,此番西征算是白折腾,倒是让萧正捡了大便宜。
可在座的谁都清楚,眼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李世民说道:“前番弋阳卢祖尚向朝廷求援,父皇担心江淮战事,便下旨令益州行台左仆射窦轨率领巴、蜀兵马前往救援,同时令庐江王李瑗率军从夔州(注)出兵支援李大亮攻打襄阳。”
“谁想因为殷仲等人投靠萧正,窦轨所部还未到达,卢祖尚便被牛秀击溃,窦轨所部也就与李大亮合兵攻打襄阳。”
“洛阳被萧正偷袭,王世充投降我朝,襄阳王弘烈必难久守,父皇的意思是,待攻克襄阳后,由窦轨所部前来接替我军驻守新安,与许士衡、时德睿、田瓒组成一道防线。”
“谁料这些混账临阵倒戈,真是该死!”
房玄龄轻叹一声,道:“此番萧正可是占了大便宜,偷袭洛阳,四面开花,汉东郡的徐毅也投降了,舂陵怕是也守不住多久,臣以为,不能抽调窦轨,我军必须守住襄阳。”
“徐毅也投降了?”李世民有些惊讶。
房玄龄沉重的点了点头。
李世民眉头紧锁,道:“看来还真不能从襄阳调兵了,否则就会影响赵郡王李孝恭和李靖攻打夷陵,对我军平定萧铣极为不利。”
杜如晦上前说道:“殿下,我军本已疲惫不堪,此番新柳军又势如破竹,将士备受打击,士气异常低落,甚至有逃兵出现!”
“好在我军损失不大,龙门的史万宝和河内刘德威撤退的都很及时,否则以我军目前状态,绝不是新柳军对手,殿下,臣以为不能再拖延下去,当尽早退兵为好。”
注:夔州,即杨广时期的巴东郡,李渊登基后改为信州,后来为避其皇外祖独孤信之讳,改名夔州。
第二百八十三章 退守弘农
“退兵?”李世民疑惑道,“不等窦轨了?”
“不错,不能再等了。”杜如晦说道,“殿下,臣以为萧正短时间内不会大举西进。”
“其一,萧正新得洛阳,加上其施政举措,必然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
“其二,天下之本在国,从萧正对突厥的态度和其施政理念可以看出,此人具有强烈的家国情怀,窦建德被俘,河北群龙无首,如果萧正选择在此时与我朝决战,很可能让突厥趁虚而入,尤其在我们背后还有梁师都,殿下请想,若萧正西进与我军开战,梁师都怎会放过如此良机?臣以为,这绝不是萧正想看到的。”
“殿下,如果在我军与突厥之间选择,臣敢断定,萧正一定会站在我军一方,甚至会主动联手对付突厥。”
“其三,从目前天下局势来说,如果我朝能迅速平定河北,就能彻底解决风使舵的罗艺和高开道,如此一来,我军便可从北威胁萧正。待赵郡王李孝恭和李靖顺利平定萧铣,就可以和杜伏威东西夹击萧正。这样的话,萧正就只能收缩兵力固守洛阳以西,甚至退守齐鲁。”
“所以,臣以为,我军只要让出洛阳西侧屏障,新安和慈涧,退守弘农,与淅阳守军组成第一道防线,潼关与上洛组成第二道防线,长安将万无一失。”
“克明一言中的!”房玄龄说道,“殿下,臣赞同克明之见,萧正当初出兵占据渤海郡,都以为是要与窦建德开战,岂料萧正却转头去打徐圆朗,去打彭城,在渤海郡始终都处于防御姿态,从未主动进攻,窦建德虽然恼怒,也未敢轻易与萧正开战。”
“时间长了,窦建德似乎也习惯了,对萧正也很是放心,这才全力攻打罗艺,全力与我军开战,如今看来,萧正其意不仅是在牵制窦建德,更是在与窦建德争民心。”
“殿下,窦建德在河北深得民心,而在与渤海郡相邻的河间、平原一带,萧正的名声也不遑多让,如今窦建德被擒,河北群龙无首,我军当尽快平定河北才是,否则又会被萧正占了先机。”
李绩上前说道:“殿下,臣赞同房、杜二君所言,新安乃是洛阳西侧屏障,萧正必然全力以赴,我军当退守弘农,以保存实力为主。”
“也好!”李世民起身道,“来人,押送窦建德、王世充赶赴长安,其余人等就地斩首!”
李绩大惊,双膝跪地道:“殿下,臣与单雄信相识多年,情同手足,且此人骁勇善战,乃不可多得之猛将,臣恳请殿下开恩,饶其性命。”
李世民早料到李绩会为单雄信求情,但他实在不喜单雄信为人,当初李密下令程咬金和裴行俨率军救援单雄信,单雄信却借机退走,袖手旁观以自保,害的裴行俨差点儿就死于乱军之中。
李密设宴刺杀翟让,李绩也身受重伤,单雄信却叩头请降,还是王伯当出面才救下李绩。
李密兵败后,单雄信又毫不犹豫的投了王世充,此人实在是反复无常,而且,李密降而复叛,李渊对此甚为恼怒,甚至李仲文(注)被杀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李世民与父亲、兄长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又怎会因为一个反复无常的单雄信而徒惹是非呢?
除了这些之外,李世民多少还有些记仇,当初在北邙山,若不是尉迟恭勇猛,真就被单雄信得逞了。
故此,面对李绩的求情,李世民早有计较。
“唉!”李世民一脸的为难和不忍,说道,“懋功,非是本王不允,此乃父皇旨意,本王怎好抗旨不遵?”
李绩不住叩首,“还请殿下开恩!”
李世民离开帅案,上前扶住李绩,道:“懋功,本王知你重情重义,可此事本王实在无能为力,还请你担待。”
侯君集上前说道:“李将军,你好生糊涂,若是以前也就罢了,现在田瓒这帮王八蛋都他娘的投了萧正,陛下怎还会留下这帮反复无常的小人,跟着王世充的都他娘的该杀!”
李绩一看,知道李世民心意已决,不敢再强求,只好说道:“那就请殿下开恩,容臣送他一程!”
李世民点了点头,“去吧,懋功勿怪本王,本王也有本王的难处。”
“殿下严重了,臣明白。”
此时的单雄信可谓是五味杂陈,深感自己时运不济,跟着翟让,翟让死了,跟着李密,李密死了,跟着王世充......估计也快了。
单雄信心中有些后悔,当初李绩投唐后,他也想过跟着去,不过后来李密复叛被杀,他又有些庆幸。
再之后,程咬金跑去了新柳军,单雄信对此还颇有微词,认为程咬金没叫上他是眼中无人,瞧不起他,单雄信也就息了投奔萧正的心思。
没想到,今天却走到了绝境。
待看到李绩前来,单雄信不由生出一丝期待,可再看李绩脸色,单雄信一颗心沉了下去,自己死期至矣!
果然,李绩来到单雄信面前,单膝跪地道:“贤弟,愚兄...无能...”
话未说完,李绩已是泪流满面,哽咽不止。
单雄信此时倒生出一股豪迈之情,昔日种种也都烟消云散,大笑道:“兄长何至于,李家父子貌似宽厚,实则狭隘狠辣,小弟也早有赴死之心,兄长不必难过!”
“也是贤弟时运不济,田瓒、时德睿等人又投了萧正,唉,此事影响实在太坏,否则,或可救兄长一命。”
“哈哈哈!”单雄信大笑道,“某是某,田瓒是田瓒,有何关系!”
“丈夫死则死矣,兄长不必多说!”
“愚兄本该与贤弟一同赴死,怎奈忠义难两全,况且,愚兄还要看顾贤弟家小,还望贤弟恕罪。”说着,李绩伸手取刀,从腿上割下快肉递给单雄信,“就让这块肉随兄长化为尘土,也不负当年你我兄弟的誓言!”
单雄信张嘴吃下,一边咀嚼一边笑着说道:“如此那就拜托贤弟了。”
随后,李世民下令将段达段达、杨汪、孟孝义、单雄信、杨公卿、郭士衡、董睿、朱粲、郭善才等人尽皆斩首,包括窦建德手下殷秋、石瓒等人也未能幸免。
第二天,李世民派人送信回长安向李渊奏报,然后留王君阔、史万宝率军断后,唐军正式撤离洛阳退守弘农。
注:李仲文,真乡郡公李衍之子,李密的堂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