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涿郡战事
许州、洧州、荥阳等地相继投唐，回洛城失守，洛阳城粮草便开始捉襟见肘，而显州投唐，襄阳失去联系，对洛阳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不得已，王世充下令由王玄应和杨公卿由虎牢关向洛阳城运送粮草。
可仅仅运了一次，第二次就被李绩亲自带兵伏击，王玄应和杨公卿丢失了所有粮草，只带着几个亲兵狼狈逃回洛阳，本就心情不好的王世充对二人大加责骂。
在责骂王玄应和杨公卿的同时，王世充又大骂萧正。
前番萧正特意派刘简来见他，还讨要了一份名单，似乎要与李唐大打出手。
可是现在呢？
张公瑾、时德睿弃守洧州和许州后，新柳军顺势而取，萧正又恢复了杨广时期的行政划分，重新将洧州、许州合为颍川郡。
时间已经来到年末，萧正便下令将士开始轮休，将近二十万人马，三分之二都放假回家了。
与此同时，萧正将在梁郡驻扎的梁林所部调至东郡，修筑工事以防荥阳来犯。
对于萧正的再次观望，王世充破口大骂，即便萧正不攻打荥阳，哪怕只在尉氏做出攻打的意图，李绩怎敢出管城伏击王玄应？这不明摆着为李唐创造机会吗？
在王世充心里，最恨的是李唐，其次就是萧正，现在甚至已经上升到一个级别了。
别看他当初和窦建德打的挺热闹，但对萧正，王世充现在真是有些恨之入骨，他算是看明白了，萧正这厮是最不讲道义的，最是奸猾不过，惯会投机取巧，从他起家开始就一路偷奸耍诈，从来就没停止过。
掰着手指算算，萧正先是趁着綦公顺、孙宣雅攻打益都，从后诈城而取。
然后趁着张须陀离开齐郡攻打瓦岗，又偷袭历城，还顺手打的王薄、孙宣雅狼狈逃窜。
后来又趁着李密围攻洛阳，诈取博城，随后便将徐圆朗从鲁郡赶走。
再后来又趁着宇文化及北上，攻占彭城和下邳。
继而趁着李密大战宇文化及，偷取了黎阳和东郡。
随后又趁着北方混战转去江淮，趁着李子通和杜伏威、臧君相、沈法兴僵持之际，突袭李子通，攻占江都。
......
总结起来，王世充发现，萧正这厮似乎总能提前一步，总能找到最佳时机来获取最大利益，不知不觉的就实力大增，这让王世充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最后转为憎恨！
说好的你不与朕为敌，说好的你要打李唐，可在这关键时刻，你居然撤梯子，跑一旁看热闹去了，真是岂有此理！
可即使再骂，再恨，王世充知道自己也拿萧正没辙。
想罢萧正，王世充又想到窦建德，现在的形势对他极为不利，萧正袖手旁观，那外援就只能找窦建德。
虽然前番两家打的头破血流，但王世充对劝说窦建德出兵相助还是有些把握，窦建德不会眼看着李唐做大，更不会看着萧正闷声发财，若是两家联合，先拒李唐，再战萧正，不失为上策。
事不宜迟，王世充立刻派遣侄儿代王王琬与内史令长孙安世前往窦建德处修好，并且请求出师救援。
在唐军大举进攻王世充后，窦建德便主动停止了与王世充的争端，他不可能去做李唐的帮凶。
随后，窦建德本想攻打渤海郡，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得不偿失，尤其萧正在渤海屯集重兵，且修筑了大量的防御工事，完全没有主动出兵的意思。
而且，若是攻打渤海郡，等于和萧正全面开战，窦建德实在没把握取胜。
所以，思之再三，窦建德再次把矛头对准了罗艺。
罗艺自知不敌，便向高开道求助，高开道倒很给罗艺面子，立刻带领两千精锐驰援罗艺。
窦建德深知高开道和突厥、奚族交好，便领兵暂退。
窦建德退走之后，高开道便借助罗艺遣使，再次奏请投唐，李渊并没计较高开道反复无常，当即下诏任命他为蔚州总管、上柱国，封为北平郡王，并赐姓李氏。
可是一转头，高开道便想对罗艺下手，却始终没找到机会。
在高开道走后不久，窦建德再次率领二十万兵马攻打涿郡。
前番差点儿就引狼入室，这一次罗艺可不敢再向高开道求助，只能与窦建德拼死一战。
开战之后，窦建德攻城掠地，一路势如破竹，罗艺节节败退，最后死守笼火城（蓟县东南）。
苦苦守了半月有余，就在即将破城之际，罗艺手下薛万均、薛万彻兄弟率领一百多人的敢死队从地道中出城绕到窦建德背后，突袭窦军辎重粮草。
薛万均、薛万彻的父亲薛世雄便是因为讨伐窦建德失利，最后忧愤而死，所以面对窦建德这个杀父仇人，兄弟二人把命都豁出去了。
粮草被烧，窦建德不得不下令撤兵，罗艺趁机出城追击，斩杀窦建德所部千余人。
最后，罗艺率军追至窦建德营地。
窦建德见罗艺主动追来，不由大喜，当即下令填平壕沟出营奋力还击。
窦建德所部二十万兵马，罗艺哪里是对手，被窦建德打的狼狈逃窜。
窦建德一边追击，一边下令后方运送粮草。
一直追到蓟县，罗艺退无可退，死守不出，窦建德连续进攻一个多月也未能攻克蓟县。
这时，王世充所派遣的使者，王琬和长孙世安到了。
王世充的求援，窦建德有些心动，他也把李唐和萧正视为最大的威胁。
中书侍郎刘彬劝道：“陛下，如今天下大乱，李唐先是占据关中，又进兵巴蜀，现在又直指东都，实力与日俱增，万不可小视。”
“萧正先占齐鲁，再进河南与江淮，野心昭然若揭。”
“这两者都是我朝最大的威胁，与王世充的仇怨更难化解，如果我们救了他，王世充势必要向西或者向南夺回失地，我们也可趁此从河北出兵攻打李唐河东诸郡。”
“若是李唐退守关中，陛下还可联合王世充攻打萧正，总之，救援王世充，对陛下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窦建德听罢点了点头，刘斌所说确有道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裴矩再献策
裴矩出班启奏道：“陛下，老臣以为或可联合郑、唐攻打萧正。”
“哦？”听说攻打萧正，窦建德眼前一亮，“还请爱卿详细道来。”
裴矩道：“陛下，萧正之野心人所共知，王世充、李渊都会将其视为心腹大患。”
“萧正为政之举措使其成为世家门阀之生死大敌，而李渊起家靠的就是世家们的支持，若有机会平定萧正，相信他们会鼎力支持，此其一也。”
“其二，萧正自大业七年至北海开始，便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甚至攻取郡县后还免税一二年，现如今，其辖内各地甚是富足，相信唐、郑也会为之心动。”
“其三，若能三方联合攻打萧正，我军可兵分两路，一路攻渤海郡，一路攻济北或是齐郡，而唐军可由荥阳攻打东郡，杜伏威从丹阳攻打厉阳，至于王世充，可由襄城攻打颍川。”
“陛下，如此一来，萧正必然顾此失彼，难以应对，我三方则胜利可期。”
窦建德听罢不由起身道：“爱卿之言让朕茅塞顿开！”
“不过，李唐胜利在望，岂能甘心错过平定王世充，拿下东都的大好机会？”
崔君肃上前说道：“陛下不必担心，王世充不足为虑，早取晚取，李唐也不会急在一时，若有机会联合攻打萧正，自是比王世充更为重要。”
“而且，王世充虽然日暮途穷，但在洛阳却仍有数万之众，洛阳又城墙高大坚固，王世充在洛阳经营许久，守城物资器械必然十分充足，唐军怕也是一时难以攻破，如此，还不如转而攻打萧正。”
“然！”窦建德笑道，“爱卿言之有理，朕这便派使者前往郑、唐商讨此事。”
现在的王世充确实快到穷途末路了。
刘德威在河内郡彻底击败王泰，王泰逃回洛阳，刺史陆善宗以城降唐，而在河内郡东部，窦建德属下共州县令唐纲杀死刺史，也宣布投唐。
洛口仓城，李世民亲统五千步骑汇合王君廓，击败王世充的别将单雄信、裴孝达。
与此同时，王世充属下张镇周、王雄、张志、魏陆等人纷纷投唐，王世充汝州（襄城郡）等地相继告失。
王世充颇有众叛亲离之感，对此大为恐慌，匆忙返回洛阳。
这时，王琬和长孙世安从窦建德处归来，待得知窦建德提出联合李唐攻打萧正，王世充不由大喜，甚为期待。
李世民攻占了青城宫，亲自接见了窦建德所派使者，礼部侍郎李大师。
李大师将窦建德的提议详细告知李世民。
李世民让人带李大师下去休息，随后便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商议此事。
房玄龄略一沉吟，说道：“殿下，萧正对世家门阀的态度人所共知，世家门阀也将萧正视为眼中钉，此议必是裴矩所献，”
李世民点点头，道：“是啊，世家门阀...其实，萧正对他们的态度，倒是与本王不谋而合。”
“不错，世家门阀确是朝廷大患。”杜如晦对此也深为赞同。
李世民问道：“玄龄、克明，你二人以为窦建德的提议是否可行？”
房玄龄回道：“殿下，如今王世充只剩洛阳以东的偃师、缑氏、巩县以及虎牢等地，臣以为，不能给其喘息之机。”
杜如晦说道：“不错，微臣赞同玄龄所言，我军应当将王世充彻底赶入洛阳。”
“不过，洛阳墙高城坚，怕是一时难以攻破，我军出征半载有余，将士多有疲敝，故此，以臣之见，可以答应窦建德，但要让他先行出兵攻打萧正，之后我军再伺机而动。”
李世民说道：“那好，咱们先清剿洛阳周边，而后围困王世充，待窦建德动手，咱们再出兵不迟。”
李大师返回乐寿入宫去见窦建德，窦建德却正在发脾气。
自从杀了宋正本之后，窦建德属下大臣都引以为诫，不敢轻易再劝谏窦建德，而窦建德也是脾气渐长。
他之所以发脾气，是因为共州县令唐纲和行台尚书令胡大恩突然降唐，窦建德以为，这必然是李唐背后捣鬼。
由此，窦建德对前番所议又有些犹豫，不错，萧正是心腹大患，李唐就不是了吗？其威胁怕是要甚于萧正吧？
见窦建德有些摇摆，裴矩劝道：“陛下，切不可因小失大，共谋萧正才是当务之急。”
窦建德点了点头，“卿言有理，朕自有决断。”
随后，窦建德召来老兄弟刘黑闼、高雅贤，以及孔德绍和范愿。
窦建德虽然器重裴矩和崔君肃等人，但相比之下，则更为信任这些旧臣。
窦建德问道：“联合郑、唐与萧正开战，不知众位以为如何？”
“今天没有外人，众位不必有所顾虑，朕也是感到有些难以抉择，还望诸位畅所欲言。”
自行跟着来的曹旦抢先说道：“陛下，这还用说，那萧正就不是好东西...”
窦建德怒道：“你闭嘴，要么就滚出去！”
曹旦一缩脖子，再不敢吱声。
刘黑闼说道：“陛下，萧正确实是心腹大患，当初还曾羞辱过末将，但以末将之见，李唐才是我们最大的威胁！”
“陛下，这些年萧正从未主动进攻我朝，渤海郡也始终都处于防御态势。”
“唐郑开展以来，萧正虽然趁机从背后抢了王世充不少地盘，但现在看，即便萧正不抢，那些人也必然都投向李唐了，如果王世充不糊涂，也应该看的明白才是。”
左仆射范愿躬身施礼道：“陛下，臣与刘将军之见相同，与其联合唐郑攻取萧正，莫不如联合郑萧攻打李唐。”
“陛下，李唐击退刘武周，重新夺回河东，李靖、李孝恭也基本平定巴蜀，黔州（黔安郡）刺史田世康、峡州（夷陵郡）刺史许绍正大举进攻萧铣。”
“河西，梁师都所部数次被段德操击败，其麾下张举、刘旻两员大将接连降唐，梁师都大为恐慌，已向突厥求援。”
“陛下，恕臣直言，李唐声势如此之大，实力也愈发雄厚，若再没了萧正的牵制，我朝危矣！”
窦建德听罢眉头一皱，心下暗惊，背后涿郡罗艺，渔阳高开道也都降唐了啊！
第二百五十六章 窦建德出兵
见窦建德没有表露不满，范愿一咬牙，说道：“陛下，臣之愚见，世家...不可信！”
虽然现在窦建德脾气渐长，但也并非什么都听不进去，他还没那么糊涂。
听了范愿所言，窦建德不由站了起来，心中暗想，是啊，世家不可信，不说杨广的教训，就说他自己，当初在聊城杀了宇文化及，解救了裴矩这些人，对他们都以礼相待，凡是想回家没有丝毫为难，甚至还奉上了不少盘缠。
愿意留下的，也都授予重职，此后更是信任有加，赏赐不断，但这么长时间过去，窦建德发现，这些人和他并非一条心，尤其是他们背后的家族，仍然坚定不移的站在李渊一边。
这让窦建德每每想起来，都感到十分失望。
孔绍德上前施礼说道：“陛下，若是让李唐平定了王世充和萧正，那将有数不清的郡县投唐，陛下不可不察！”
“不错，多亏诸位提醒了朕，裴矩、崔君肃误朕啊，险些将朕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窦建德转身说道，“朕决定了，出兵援郑，攻打李唐！”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
除了曹旦，其他人齐声赞道。
随后，窦建德留下大约五万人以防止罗艺反扑，他则亲率大军十余万，水陆并进开赴汲郡。
其实，萧正前番下令将士轮休，凌敬和刘简等人并不十分赞同，目前正是唐郑战事关键时机，也是新柳军在河南趁机扩张的大好机会，哪是轮休的时候？可萧正对此非常坚持，二人以为萧正心疼将士，也只好作罢。
待窦建德出兵汲郡，两人恍然大悟，萧正对局势的判断再次让二人为之折服。
现在，既然窦建德动了，萧正也不得不做出应对。
虽然判断窦建德将会援郑攻唐，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若真给了窦建德可乘之机，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突然调转枪口？
李曾、商志忠、王道志等人一直在后方，许久没捞到打仗的机会，屡屡向萧正请战，萧正见他们心情迫切，便趁着此次新柳军重新集结，在部署上做了些许调整。
萧正派綦公顺接替李曾进入渤海郡，罗士信所部进入齐郡接替商志忠。
王道志所部开赴东郡与梁林汇合。
牛秀所部集结后攻打汝南郡。
凌敬和刘简对此大为不解，怎么不打襄城，不打淯阳，转头去打汝南？这不离洛阳越来越远了吗？难道要再次渡过淮水吗？
萧正笑道：“既然窦建德掺和进来了，那就让他放心大胆的去死吧！”
什么？凌敬二人大惊。
萧正摆了摆手，“某失言了！”
萧正正色道：“若我军大举靠近洛阳，必然引起唐军和窦军的警觉，战局也会随之而变，现在还不到咱们出场的时候！”
凌敬和刘简虽然疑惑，待看到萧正没有细说的意思，也只好作罢。
不过，窦建德率军前来，洛阳战事定然再起波澜，先静观其变也未尝不可。
新柳军按兵不动，窦建德领兵到达汲郡后下令由卫县渡河南下。
范愿惊道：“陛下，从卫县渡河之后便是东郡，新柳军岂能放我军过河？”
窦建德浑不在意，“无妨，萧正若是不允，打过去就是，朕不仅要进入东郡，还要将东郡的灵昌、胙城、封丘也都拿下来。”
“啊？这...”
不仅范愿，其他人也大为疑惑，难道陛下变卦了，又要攻打萧正不成？
窦建德笑道：“诸位不必疑惑，我军援郑攻唐，萧正自是乐得在一旁看热闹，此人一贯如此，朕岂能便宜了他！”
“放心，知道朕要与李唐开战，萧正一定会忍下这口气，不会扯后腿的！”
众人恍然大悟。
窦建德率军渡河后立刻进兵灵昌，待到灵昌后才发现，灵昌县城只有少量新柳军守兵，见窦军前来便主动撤走。
随后，探马先后回报，胙城、封丘二县也如灵昌一般，已经成了空城。
其实，萧正还真不是故意送给窦建德，在荥阳投唐后，萧正为防唐军进攻东郡，特意把梁林调往东郡，又将靠近荥阳的三县搬空，老百姓虽然舍不得离家，但比起战乱，平安自然更重要。
没想到，歪打正着，倒是让窦建德捡了便宜。
范愿等人连连称赞窦建德料事如神，可窦建德却大感扫兴，本想敲打敲打萧正，岂料这家伙还真是奸猾似鬼，居然提前跑了。
拿下灵昌和胙城不久，前方传来消息，唐军攻占了虎牢关！
王世充手下，原管城司兵沈悦派人向李绩请降，并答应帮助唐军攻打虎牢关。
翌日晚，王君廓率兵从洛口仓城进攻虎牢，沈悦果然履行承诺，在城内四处放火，然后趁乱从背后袭击守军。
里应外合之下，唐军大破虎牢关，俘获荆王王行本及其长史戴胄。
虎牢关失守，对窦建德救援洛阳影响极大，即便顺利拿下荥阳，虎牢关也将成为最大的阻碍。
窦建德不由大怒，他之所以在灵昌停留数天，一来，将士长途跋涉需要休整，二来，是想看看唐军的反应。
毕竟前番李世民回话，若窦军率先对萧正开战，他则答应联合攻打萧正。
可是现在，李世民分明是在戏耍他，窦建德怎能不怒！
窦建德不敢再耽搁，若是王世充走投无路投降了李唐，李唐转回头肯定先打他！
此刻的窦建德骤然感到危机，头脑也无比冷静。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他背后有罗艺和高开道，西北则是太原郡，李唐和突厥又牵扯不清，而内部，裴矩、崔君肃、王琮这些世家之人反而成了最大的隐患，若是李唐大举来攻，他们会如何？
窦建德这才发现，怪不得萧正敢在一旁看热闹，合着人家看的比自己明白！
窦建德当即下令起兵，全力攻打荥阳郡。
荥阳投唐后，李渊又重新划分了行政区域，将管城、圃田二县，外加新置的须水和清池一共四县划为管州，派郭士安担任管州刺史。
第二百五十七章 管城失守
面对气势汹汹的窦建德，刺史郭士安自知难以抵挡，一面派人飞报李世民，一面放弃圃田等地，准备死守管城。
此刻的李世民，正率军全力攻打洛阳城。
按照李世民的设想，如果能尽快攻克洛阳，拔掉王世充这颗钉子，那么无论是窦建德，还是萧正，唐军都可以从容应对。
不错，正如前番杜如晦所言，唐军出征半载有余，将士十分疲敝，但同样的，王世充手下也没得到过片刻喘息，也是疲敝之师。
目前，洛阳周边相继告失，王世充军心不稳，大批手下投唐，正是趁势破敌的大好机会。
洛阳，大隋的东都，一度比长安还要繁华，可自大业年间就饱受战火摧残，杨玄感、李密相继围攻，如今，历史再次重演。
李世民四面攻城，昼夜不停，然而，王世充在洛阳经营许久，防御非常严密，巨型抛石车，床弩等守城器械十分精良。
接连几天，唐军连护城河都没能突破，自己还损伤惨重。
王世充现在宛若惊弓之鸟，城中先后有十余文臣武将被其斩杀，这些人是否真的要献城投唐不得而知，但在如此紧要关头，王世充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此刻的唐军将士已经疲惫不堪，思乡之情一日甚过一日，总管刘弘基等人见此，便向李世民请求班师回朝。
李世民却道：“如今只剩洛阳一座孤城，王世充势必不能持久，成功在即，怎可半途而废？”
随后，李世民下令全军：“洛阳不破，决不回军，再有胆敢提起班师者一律斩首。”
众人见李世民发怒，再不敢再提班师一事。
就在此时，李世民收到了窦建德大举进攻荥阳，郭士安求援的紧急战报。
窦建德的出兵让李世民稍感意外，毕竟窦建德先战王世充，再战罗艺，其属下将士也需要休整。
前番，窦建德提议联合攻打萧正，李世民并不相信，但窦建德从卫县渡河直接进入新柳军地界，而且还拿下了新柳军的三个县城，倒是让李世民有了一丝期待。
可谁知，萧正对此却毫无反应，这让李世民感到有些疑惑，甚至到现在为止，李世民都猜不透萧正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好在新柳军并未与窦建德兵合一处，也没向洛阳靠近，不过，李世民不敢有丝毫大意，派人密切关注新柳军动向。
面对郭士安的求援，李世民立刻回复，让其撤离荥阳去虎牢关。
之所以打算放弃荥阳，一来是处于战事考虑，王世充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李世民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给王世充丝毫的喘息机会。
二来，郑氏在荥阳的势力过于庞大，李世民不介意顺水推舟，借着战争的机会削弱这些世家。
其三，李世民对他兄长李建成，甚至父亲李渊有些不满，眼看平定王世充在即，后方却以援军的名义派来了齐王李元吉，很明显的，就是要摊薄其功劳。
所以，李世民当即决定放弃荥阳。
就在郭士安求援的第二天，李世民又收到窦建德书信，信中，窦建德劝其退至潼关，归还此前夺取的郑国土地，重修原来的睦邻关系。
李世民召集将佐商议此事，众人对此也都争论不休。
阳翟郡公郭孝恪说道：“殿下，如今王世充已是强弩之末，马上就会成阶下囚，窦建德携疲敝之师远道而来，也不足为虑，此正是我军破此二贼之良机，万万不可错过。”
“臣附议！”记室薛收说道，“殿下，王世充据守东都，器械充足，其麾下也都是江淮地区的精锐，但是，王世充将面临最大的困难，那就是粮草不足，臣以为，王世充绝难持久。”
“窦建德亲自统帅大军远道驰援，也会尽出其精锐。如果我军退走，两寇合兵，将河北的粮食运来供给洛阳，我军将再难破之！”
“殿下，洛阳周围诸城新附，尚未归心，若我军撤走，前番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臣以为，殿下应当西困东拒！”
薛收进一步说道，“西面，分出兵力围困洛阳，哪怕王世充出兵，也当避免与其交战。”
“东面，殿下亲自率领骁勇精锐，占据虎牢险要，以逸待劳，如此定能克敌制胜，若窦建德兵败，王世充独木难支，我军必破此二贼。”
李世民赞赏道：“善，卿之‘西困东拒’真绝妙至极！”
“殿下，臣以为不妥”屈突通却有不同意见，“殿下，我军疲惫不堪士气低落，部卒多有思乡之情，王世充凭借坚城固守，绝非短时间内可以攻取，东面又有窦建德大军压境，我军腹背受敌，不如退守新安，再寻机而动。”
“不然！”李世民说道，“王世充损兵折将，粮食殆尽，上下离心，我军只围困便可坐视其败亡。窦建德连年征战，比之我军更为疲惫，只要守住虎牢，窦建德绝难寸进，二贼只破其一，便可收获全胜！”
屈突通、萧瑀、封德彝再三相劝，李世民不为所动。
随后，李世民下令兵分两路，屈突通等人辅助齐王李元吉围困洛阳，李世民率领三千五百名骁勇向东赶赴武牢。
管城靠近东都，这些年屡受战火侵袭，城墙早已破败不堪，郭士安又是文人出身，没有军事经验，所以还没等他收到李世民的回复，管城便被窦建德攻破。
郭士安被俘后，不是没想过投降，但他却不敢，他的一家老小都在长安，或许身为一国君主的李渊不会迁怒其家人，但一个降将的家眷会有好日子过吗？
窦建德劝降未果，便将郭士安斩首示众。
拿下管城后，窦建德片刻未停，直扑荥阳县城，在拿下荥阳县城后，正式兵临虎牢关。
已经进入虎牢关的李世民见窦建德率军前来，便想出城侦查敌情。
尉迟恭、李绩和侯君集等人知道李世民又犯了老毛病，一再苦劝，李世民却仍然坚持。
万般无奈，众将只好随着李世民率五百骑兵出了虎牢关。
第二百五十八章 虎牢初战
从虎牢关出来后，李世民吩咐李绩和侯君集，让二人率领五百骑兵沿途埋伏，他和尉迟恭只率领四个护卫前去侦查窦建德大营。
李绩和侯君集吓了一跳，继而便苦苦相劝。
李世民笑道：“本王长弓在手，又有敬德执槊相随，敌军纵有百万，又何惧之有！”
此时此刻，李绩和侯君集都对身在后方新安的房、杜二人异常想念，也只有这两人能劝住他们这位热衷冒险的秦王殿下，可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
对二人的苦劝，李世民浑不在意，和尉迟恭向东而去。
就在距离窦建德大营三四里处，李世民和尉迟恭突然遭遇窦建德所部游兵（注1），窦军还以为是唐军的斥候，对这几人并没太在意。
岂料，李世民大笑道：“我乃秦王李世民是也！”
言罢，李世民突然开弓，一箭便射中游兵首领。
无论是窦军还是李世民身边的四个护卫，顿时大惊失色。
窦军游兵大惊过后便是大喜，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如果能擒获或者斩杀李世民，那会是多大的功劳？
这些人兴奋难耐，立刻上前迎战李世民，被派去飞报大营的士兵甚至还有些不满。
李世民面对敌军毫无惧色，手中弓箭不停，顷刻间便有四五人中箭倒地。
尉迟恭留四名护卫保护李世民，独自一人迎敌而上，手中马槊左扫右打，窦军无有能挡者，转眼间便有数人被击落马下，剩余数十人竟不敢再上前。
这时，从窦建德前营杀出一支人马，卷起满天烟尘直奔李世民等人而来。
尉迟恭立刻拨转马头与李世民汇合，二人带着四名护卫且战且退，距离拉的远了，还故意放慢速度。
待窦军追出十几里地，数百箭矢突然从侧翼飞射而来，毫无防备之下，窦军数千人马顿时陷入混乱，惨叫声此起彼伏，而后又接连两轮箭矢飞至，窦军阵型再无法保持。
紧接着，李绩、侯君集亲率五百骑兵杀入窦军。
李世民所带领的这五百骑兵说是万里挑一可能有些夸张，但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装备精良，弓马娴熟。
五百骑兵如虎入羊群一般，杀的窦军四散奔逃，窦军将领不停喝骂，也无法止住溃败之势。
李世民所部越战越勇，斩首三百余级，俘获窦军领兵追赶的殷秋、石瓒二将返回虎牢关。
翌日，李世民修书给窦建德，劝其退兵。
不仅没能抓住机会擒获李世民，还搭进去殷秋、石瓒两员大将，窦建德为此而大发雷霆，将狼狈归来的将士全部按军规严惩。
正在这时，窦建德收到李世民书信。
信中简单明了，前番在武阳郡，淮安王李神通被俘，却受到窦建德的礼遇，并放其归唐，李世民表示，圣上李渊对此甚是感激，双方也由此放下旧怨，重新修好，且一直和睦相处。
王世充反复之辈，如今已穷途末路，窦军长途跋涉来援，消耗甚靡，何益之有？
而且，萧正狼子野心，在一旁虎视眈眈，怎能视而不见？
何不领兵退走，两家联合攻打萧正？
窦建德看罢，将书信交予刘斌等人。
刘斌看完说道：“陛下，王世充虽然穷途末路，但数月内当可保洛阳不失，我军从东而来，李唐陷入腹背受敌之窘境，此信只能说明，李世民害怕我军而已。”
窦建德点了点头，就目前局势来说，确如刘斌所说。
范愿、高雅贤等人也都表示赞同刘斌的意见，现在正是大破唐军的好机会，怎能轻易退走？
甭管萧正安的什么心，起码在与李唐开战的时候不会贸然出兵，充其量，也就在后面看看热闹，捡点儿便宜罢了。
窦建德也不想无功而返，便不再理会李世民的来信。
没过几天，王世充再次派王琬、长孙世安来见窦建德，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李世民离开洛阳后，王世充突然出兵，并取得一场大胜。
窦建德大喜，详细询问下才知道，这场大胜还要着落在齐王李元吉身上。
在李渊的众多子嗣中，李元吉显然是个另类，在其刚出生之时，其母窦氏便厌恶其长相丑陋，甚至不愿意抚养，命令家人将之抛弃。
侍女陈善意（注2）心存不忍，偷偷将李元吉抱回，秘密抚养，李元吉才没有夭折在襁褓之中。
李渊回府后，见李元吉长相酷似胡人，也颇为不喜，不过倒也没狠心抛却。
母亲厌恶，父亲不喜，李元吉在众多兄弟姐们中也不受待见，唯有长兄李建成对其和蔼亲厚，所以，打小李元吉便粘着李建成。
长大后，李元吉养成了残暴阴狠的性格，除了害怕父亲，就只听长兄李建成的话。
对于长兄与二哥之间的明争暗斗，李元吉心知肚明，并为此对李世民敌意甚浓，有时候甚至流露出杀意，却都被李建成劝住。
此番前来洛阳，李元吉就是为了立功，也可以说是为了抢李世民的功劳而来。
故此，他对前番商议退兵大为不满，唯恐错失给李世民添堵的机会。
好在李世民坚持不退兵，这让李元吉大为兴奋。
可李世民前脚刚走，李元吉就把李世民的交代忘的一干二净。
在他看来，围而不打，他哪来的立功机会？这不过是防着他罢了。
屈突通等人苦苦相劝，李元吉不听，执意出兵求战。
说实话，此时的王世充有点儿被李世民打怕了，待得知李世民赶赴虎牢关，王世充顿时松了口气。
面对李元吉的主动求战，正合王世充的心意。
当即，王世充派杨公卿、单雄信带兵会战李元吉。
李元吉虽然长的丑陋，为人残暴，但武艺却是不凡，也是用槊的高手。
不过，李元吉有些倒霉，在和尉迟恭比试的时候，被尉迟恭三夺其槊，李元吉为此深感耻辱，对二哥李世民、尉迟恭更是恨之入骨。
老天似乎都跟李元吉过不去，前番遇到尉迟恭，今天又遇到了单雄信。
前番单雄信被尉迟恭轻松击败，不仅受了伤，甚至连兵器都丢了，单雄信深以为耻。
伤好之后，单雄信就憋着一股劲儿，就想找机会一雪前耻。
第二百五十九章 李元吉战败
李元吉看着从洛阳城内冲出的这支万人左右的队伍，脸上渐渐露出不屑。
都说洛阳缺粮，看来传言不假，眼前这些人一个个瘦弱不堪，似乎站着都在打晃，连阵型都是松松垮垮的不成样子。
李元吉再次笃定，二哥李世民是在和他耍心眼儿，就这虾兵蟹将还用避战？
屈突通再次劝道：“齐王殿下，敌军怕是在故意示弱以麻痹我军，还...”
“闭嘴！”未等屈突通把话说完，李元吉勃然大怒，“屈突通，尔三番五次阻止本王，究竟是何用意？莫非因为你的两个孽子，你已暗中投靠王世充不成？”
“你...”一番好心，却受此羞辱，屈突通气的直哆嗦。
不错，屈突通的两个儿子还都在洛阳城中，当初他也是被迫降唐，两个儿子屈突寿和屈突诠尚在杨桐手下做事。
后来王世充篡位，屈突寿兄弟俩就想逃出洛阳，去长安与屈突通团聚，可王世充对手下大臣防范甚严，后来更是将很多大臣的家属软禁，兄弟俩也就一直待在洛阳。
唐军出征前夕，李渊就曾问过屈突通，派你去东征王世充，你的两个儿子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屈突通也舍不得儿子，但能抗命不遵吗？
伴君如伴虎，刘文静作为太原元谋功臣，还与秦王李世民、裴寂一同得到“恕二死”的特权，不也是说杀就杀了！
太常少卿李仲文，在西河郡独自抵挡刘武周，苦撑不退，一直坚持到李世民反攻，后来，刘武周败走突厥，李渊下诏任命李仲文为检校并州总管，仅过数月，李仲文就因唐俭密奏，被李渊召回长安下狱，秦王李世民数次去信求情，李仲文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屈突通作为一个降将，惹怒了李渊会如何？他本就是长安人，除了他之外，还有弟弟屈突盖和一些堂兄堂侄几十口人都在这里呢！
屈突通当场表态：“臣曾为阶下囚，理当被处死的，陛下不但释放了微臣，还重用提拔，那时臣便在内心发誓，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如今有幸得以充任前锋，两个助纣为虐的儿子又有什么值得顾惜的！”
李渊赞叹道：“真义士也！”
或许屈突通这番表态并非出自真心，但有一点，屈突通从未考虑投奔王世充，他又没老糊涂，投奔王世充不是自寻死路吗？
没想到，今天因为好心却受此羞辱，屈突通简直出离愤怒，转身回了大营。
李元吉不屑的撇了撇嘴，刚要下令进攻，杨公卿、单雄信却率先动手了，一万多人，也没什么阵型，呼啦啦就冲上来了。
李元吉大笑，真天助我也！
待两军一交手，李元吉笑不出来了，在他眼中病病殃殃的郑军突然变得生龙活虎，原本松散的阵型立刻变得严整。
单雄信纵马举槊直奔李元吉。
李元吉知道上当了，但他仍未将郑军放在眼里。
见单雄信飞马而来，本就好斗的李元吉大为兴奋，立刻催马迎战单雄信。
单雄信以勇武著称，绰号“飞将”，被尉迟恭轻松击败后，就想找机会一雪前耻，面对李元吉，单雄信眼睛都瞪圆了，手中马槊直刺而去。
李元吉举槊斜着向上一拨，顺势砸向单雄信脖颈处，单雄信竟不管不顾，也用槊砸向李元吉。
李元吉吓出一身冷汗，这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李元吉手中马槊立刻改变方向，迎着单雄信马槊向外格挡，两槊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人就此战在一处。
另一边，行军总管卢君谔却不是杨公卿对手，只三个回合便被斩落马下，随后，杨公卿也杀奔李元吉。
李元吉这人虽然好勇斗狠，暴戾恣睢，但又贪生怕死，当初身为并州总管，刘武周仅仅攻克了榆次县城，李元吉就吓的弃城逃跑。
现在，单独对上不要命的单雄信已经有些吃力，再加上一个杨公卿，李元吉哪还敢恋战，犹豫都没犹豫，将令也顾不得下达，拨马就跑。
李元吉一跑，唐军将士顿时陷入混乱，杨公卿、单雄信趁势追杀。
屈突通受辱而走，可头脑冷静下后，又觉得不妥，还应该以大局为重，而且李元吉一旦出事，他也没法向李渊和李世民交代，所以，屈突通立刻领兵出营，准备为李元吉压阵。
刚出大营没多远，就见李元吉正带着残兵败将往回跑，郑军在后面紧追不舍。
屈突通不敢怠慢，立刻分兵从左右插向郑军两翼。
杨公卿、单雄信见唐军援兵到来，知道抓不抓李元吉了，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下令回城。
此一番大胜让王世充心情略有好转，但他知道，危机还远远没有解除，甚至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
王世充再次派王琬、长孙世安去见窦建德，希望窦建德能尽快突破虎牢关，来解洛阳之围。
同时，王世充又派使者去见萧正。
其实王世充对萧正的见死不救，简直恨之入骨，在他看来，萧正若出手想帮，其实比窦建德更有优势，来的也会更快！
可萧正就是按兵不动，甚至牛秀所部还转头去攻打汝南了。
知道萧正出手相帮的希望极小，但王世充却不得不试试，他真的有些走投无路了。
洛阳城内严重缺粮，一匹绢才值三升粟，十匹布才值一升盐！
服饰珍玩，简直贱如土芥。
老百姓没了粮食就吃草根树叶，吃光了草根树叶，就取些泥土放入米屑作成饼子，食用后却身体肿胀，甚至活活疼死。
偌大的洛阳城，死气沉沉，臭气熏天。
当初皇泰主迁百姓入宫城时，有三万多家，到现在，已经不足三千家了。
哪怕是地位高贵的公卿，这时也连粗糠都吃不饱，尚书郎以下官吏饿死者已有上百之多。
所以，王世充不得不催促窦建德尽快来援，也不得不向萧正求救。
新柳军重新集结后，萧正下令由庞卿恽进驻尉氏，臧君相进驻许昌，二人主要任务是防备窦建德。
虽然窦建德正攻打虎牢关，但毕竟在荥阳集结了十万之众，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萧正不得不小心应对。
此外，萧正下令由牛秀率商志忠、程咬金、王道志、王伏宝由郾城出兵攻打汝南。
秦琼暂时留守颍川。
第二百六十章 拒绝出兵
此次王世充派来的使者还是以前那位，散骑常侍盖琮。
散骑常侍，入则规谏过失，备皇帝顾问，出则骑马散从，是皇帝近臣，不过，在隋朝以后变成了散官，也没了实权。
盖琮形容枯槁，颇为狼狈，见到萧正后，立刻上前施礼道：“小的见过卫王！”
萧正微微一惊，“盖琮，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盖琮苦笑，“不怕王爷笑话，小的这是饿的！”
“饿的？那这样，你先下去吃些东西吧。”
或许盖琮真的饿坏了，也没客气，谢过萧正后便随着侍从下去用餐。
但他也没多吃，一来不敢让萧正久等，二来怕自己撑死！
吃了个七八分饱，盖琮再次来见萧正，萧正挥手让他坐下说话。
盖琮推辞不过，只好在一旁落座。
萧正问道：“盖琮，洛阳城内状况如何？”
盖琮一脸悲切，“回王爷，太惨了！”
说着，盖琮竟哭了，“王爷，病死的、饿死的，不计其数啊，至少...至少死了七成了！”
“王爷，小的求您了，发兵吧，太惨了！”
盖琮跪地痛哭不止。
萧正皱了皱眉，见盖琮不像作假，心下不由多出些好感。
“盖琮，你先起来说话。”
“哦，小的失礼了，请王爷恕罪。”
“无妨，盖琮，我来问你，是你想求我发兵，还是王世充请我发兵？”
萧正直呼王世充的名字，盖琮对此也没在意，不过他可不敢。
擦擦眼泪，盖琮说道：“是我家圣上的意思，不过，小的虽然身份卑微，但也想斗胆求王爷发兵，救救城里的百姓！”
萧正摇了摇头，“本王也同情那些百姓，但本王有本王的难处啊！”
盖琮一脸失望。
“盖琮，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所谓的大人物，都不把老百姓的生死当回事，甚至视人命如草芥？”
“啊？”盖琮急忙离座跪倒，“小的不敢，是小的失礼了！”
“起来吧，我又没怪你。”
打过两次交道，再加上民间的传言，盖琮知道萧正并非嗜杀之人，再次告罪后，便起身站到一旁。
萧正摆了摆手，盖琮这才又坐下。
萧正说道：“盖琮，你既然出来了，就别回去了。”
盖琮苦笑着摇了摇头，“卫王有所不知，小的一家老小都在城中，小的若是不回去，他们哪还有命在！”
萧正陈毅了下，说道：“那这样吧，你回去以后，我让人去帮帮你。”
“啊？”盖琮一脸惊讶，随即便是喜出望外，再次起身跪倒，“小的谢过卫王大恩，盖琮上有老母，下有妻子儿女，一大家子都快饿死了！”
“起来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盖琮也是聪明伶俐之人，否则也不会被王世充选为使者。
兴奋劲儿一过，盖琮也没起身，而是拱手说道：“小的愿意投效新柳军，还望王爷开恩收留小的！”
哦？萧正笑道：“你想投效新柳军？”
盖琮一脸坚定，“是，小的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还有一条命在，愿誓死报答卫王大恩！”
萧正伸了伸手，“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本王这里没那么多规矩，累的慌！”
“盖琮，替本王给王世充回话，希望他能放女人和孩子出城，本王也会给李世民去信商讨此事。”
盖琮大喜，道：“主公慈悲，属下定据实回禀。”
萧正叹了口气，“战争是残酷的，也是无法避免的，但本王以为，女人、孩子还是要远离战争为好，虽然很难做到，但...尽力吧！”
盖琮走后，萧正立刻派人送信给李世民。
随后留下凌敬在颍川，他和刘简启程赶往汝南。
在时德睿、田瓒相继投唐后，汝南也宣布归降，但这些地方新附，还尚未归心，李唐也没来得及选官派官。
而在淮水南岸，唐军正攻打镇守襄阳的魏王王弘烈，暂时还顾不上淮水北岸。
所以，牛秀平定汝南还比较顺利。
其中有不愿投效新柳军的，也纷纷逃去淮安或淯阳。
萧正到来后，命程咬金暂守汝南，牛秀率商志忠、王伏宝和王道志重新返回淮水南岸攻打义阳郡。
“主公是意在萧铣？”刘简不由问道。
“不错！”萧正说道，“李靖、李孝恭已经平定巴蜀，正在巴东郡（夔州）集结兵马，下一步，恐怕就要顺江而下了，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至于洛阳战事，窦建德如果还死盯着虎牢关，不向黄河以北迂回，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自食苦果，败的恐怕比王世充都快！”
“什么？”不仅凌敬，连牛秀都吃了一惊。
萧正笑了笑，说道：“即便唐军击败窦建德，短时间内也怕是难以平定河北，一来，窦建德在河北深得民心，二来，李唐主要兵力都在河南和巴蜀，河东、河北都兵力空虚，估计还要闹上一阵子，咱们还是少掺和为好。”
刘简、牛秀点了点头，萧正对局势的判断很是让他们信服。
牛秀不禁问道：“主公，那弋阳郡呢？”
“唉！”萧正叹了口气，“弋阳恐怕是块难啃的骨头，咱们先打义阳，看看弋阳是何反应，如果弋阳出兵相帮，那就只能一战了，若是不出兵，或可劝其来降。”
刘简点了点头，弋阳这个地方确实与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大业六年开始，大隋境内盗匪横行，王薄长白山起义后，更是烽火连绵。
很多人都开始招募乡勇设法自保，像萧正在老柳村，程咬金在程家庄，牛秀在雷泽都是如此。
在弋阳当地，有个叫卢禧的，原是隋朝的虎贲郎将，家中颇为富足，他本人也乐善好施，很受当地百姓尊敬。
后来形势越来越乱，卢禧便招募壮士对抗土匪。
卢禧之子卢祖尚，当时还不到二十岁，却文武双全，很有才干，无论是对抗土匪，还是后来抵抗义军，表现都极为出色，颇受百姓和将士拥戴。
在卢禧去世之后，卢祖尚便接替父亲卢禧成为弋阳的实际统治者。
宇文化及叛乱后，卢祖尚占据弋阳自称刺史。
越王杨侗继位，卢祖尚派使者献地归顺，杨侗任命其为本州总管，封沈国公。
在王世充弑杀杨侗篡位后，卢祖尚便宣布投唐。
虽然宣布投唐，但弋阳仍然处于事实上的独立状态，就不知卢祖尚对萧正，对新柳军是何态度。
第二百六十一章 再渡淮水
在确定重新返回淮水南岸后，萧正便与刘简、牛秀商议进兵路线。
从汝南郡渡河南下有三个选择。
最近的，是从城阳渡过淮水，但如果义阳守军全力阻击，再加上态度不明的卢祖尚，新柳军会非常危险。
第二条路线，由汝南返回汝阴渡河，这条路最为保险，所过之地都在新柳军境内，但渡河之后，西进的话直接进入卢祖尚地盘，不太符合萧正的战略计划。
第三条路线，由汝南郡直接向西，进入淮安郡（显州），绕过淮水源头再南下。
新近投唐的显州总管田瓒兵微将寡，自然难以抵挡新柳军，同时还能顺便试探下田瓒对新柳军的态度，可谓一举两得。
最后，三人商定，就从显州过境，如果田瓒出兵，那就顺势剿灭。
自新柳军进入汝南，田瓒便提心吊胆，唯恐新柳军进攻淮安。
以他的实力显然是无法抵挡，田瓒便去与邻居时德睿商议。
时德睿已经放弃叶县，返回了淯阳，他对新柳军也是提心吊胆，毕竟新柳军在颍川一带集合了近二十万大军。
尤其萧正在扶沟之战后，对支持崔枢、张公瑾的当地士族大开杀戒，着实震慑了不少士族，淯阳的一些家族态度也变得暧昧起来。
面对无情的屠刀，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这也是牛秀能顺利平定汝南的重要原因之一。
好在新柳军攻占颍川后，并未继续进兵，时德睿才略感心安。
面对田瓒的提议，时德睿当即应允，两家联合还有一线生机，否则的话，只能被各个击破。
数日后，牛秀率大军由真阳出发，第三天便进入淮安，抵达桐柏县。
桐柏县正位于桐柏山脚下，是西进的必经之路，素有“宛东咽喉”、“信西屏障”之称。
田瓒在此集结了大约三千兵马，牛秀亲自上前喊话，新柳军借道西行，请田总管让开道路。
桐柏守将伍元思见城外新柳军旌旗招展如林，大军铺天盖地，心下十分惶恐，立刻派人飞报田瓒。
田瓒一直在注意新柳军动向，牛秀一出兵，他便探知了消息，但牛秀并未攻打慈丘，也没直接攻打郡治比阳，而是向南去了，田瓒先是感到有些疑惑，后来判断新柳军可能是要渡河南下。
伍元思快马来报，新柳军要借道西行，这让田瓒很是矛盾。
再次投唐后，李渊并未计较田瓒私自杀害杨士林，不但封其为显州刺史，还赐爵蔡国公，如此殊荣却没让田瓒心安，反而让他感到惶恐，担心被秋后算账。
因为田瓒很清楚，以他的功劳，绝对够不上国公的爵位，李渊这只是在安抚人心而已，有人说李渊豁达，有人说李渊宽容，可在田瓒看来，李渊杀起人来，那也是丝毫都会不手软！
现在如果拼死阻挡新柳军，或许会让李渊不再计较他的反复和私杀杨士林之事。
可仅凭小小的显州，又怎能抵挡的住新柳军？
如果在桐柏与新柳军开战，时德睿会出兵吗？时德睿出兵的话，他的淯阳怎么办？颍川可还有秦琼数万人马呢！
让开道路？那还不如直接投降呢！
可投降萧正...田瓒左思右想，他这已经是第二次投唐了，再要反复，就彻底没了退路，目前新柳军并无大举进攻显州的计划，还可以再等等看。
最后田瓒派心腹给伍元思暗中下令，让其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伍元思顿时明白田瓒打的什么注意，既害怕李渊秋后算账，又不想往死得罪新柳军。
但伍元思可为难了，死扛打不过，撤军就是在替田瓒顶雷！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伍元思一咬牙，爷还不伺候你们了！
当天下午，伍元思在城头挑起白旗，开城投降。
这对新柳军来说，还真是意外之喜，萧正亲自到桐柏向伍元思道谢。
伍元思单膝跪地道：“王爷抬爱，伍元思愧不敢当！”
萧正上前扶起伍元思，“伍将军快快请起，你我日后便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属下谢过王爷。”
“伍将军，本王就不拐弯抹角了，如果将军厌倦戎马，本王可安排你去后方，由吏部安排你到地方担任武职，若你仍想纵横沙场，那就在王伏宝将军手下担任副将，不知你意如何？”
萧正不想强人所难，那样的话必成隐患。
伍元思没想到萧正这么尊重他，心下十分感动。
长揖道：“伍元思愿为王爷赴汤蹈火！”
“好！”萧正笑道，“有伍将军相助，本王何愁大事不成！”
凌敬等人也齐声向萧正道贺。
转天，萧正留李曾所部暂守桐柏，牛秀率其他人继续西进。
在绕过桐柏山后，转头南下。
数日后，牛秀在淮水南岸，桐柏对面扎下营盘。
随后，淮水两岸同时铺设浮桥，李曾留郭展率五千人驻守桐柏县，他率军渡河与牛秀汇合。
两天后，斥候向牛秀禀报了义阳城以及周边情况。
牛秀听罢连连皱眉。
最后，牛秀亲自率领一万精兵绕过油水（古水名），来到义阳城外。
斥候禀报的消息十分准确，义阳城墙上士兵林立，刀枪并举，隐隐还能看见抛石车、床弩等守城器械。
城外，护城河显然新近修缮过，很多破损处都能看到修补的痕迹。
城门处，还有半圆形的新修瓮城（注）。
一切迹象似乎都在显示敌军将士誓死守城的决心，这对新柳军来说，显然不是个好消息。
新柳军平时十分注重训练，加上连续的战斗，早已养成了敢战之心！
但敢战不等于白白送死！
牛秀提马上前，高声喝道：“卢祖尚可在？”
其实牛秀只是诈一下，因为按照以前侦查的情况，义阳不可能有如此反抗的决心。
但卢祖尚不知道牛秀是在诈他，迈步来到垛口，高声回道：“不知牛将军叫某何事？”
“卢祖尚，我新柳军与你弋阳秋毫无犯，今日何以在此阻挠我军攻城？”
“哈哈！”卢祖尚大笑，“义阳也是我大唐属地，卢某身为朝廷郡公，岂能坐视不理？”
“我主...”
牛秀不待卢祖尚说完，拨马就走，没心情听他废话。
卢祖尚话说了一半，见牛秀突然走了，后面的话顿时噎在喉咙里，憋的十分难受，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
第二百六十二章 出兵义阳
牛秀率军返回大营，萧正、刘简也到了。
当下正是军中用饭之时，按照新柳军的一贯传统，军官必须和士卒同食。
萧正自然以身作则，正在和刘简等人吃饭，见牛秀脸色很是严肃，就知道事情可能不妙，不过也没多说。
饭后，牛秀详细禀报了义阳城的情况，萧正听罢也犯了难，他最厌烦的就是攻城，死伤实在太重。
三人商议后，决定改变策略，萧正就此连续发布命令。
首先，江都李栓柱所部，由吴鸿率三千骑兵，截断义阳和弋阳之间的联系。
第二，由孙柏庆所部，刘成率一万人马进逼弋阳，攻打殷城、固始等地。
第三，弃守此地，移师义阳城北扎营，重新在城阳向南铺设浮桥，然后向东攻打钟山、罗山等地，最后围困义阳城。
命令发布后，大军便绕过油水，向义阳城逼近。
义阳太守殷仲十分无奈，当初义阳遭义军围攻，是卢祖尚出兵相救，殷仲对此十分感激，两郡也就此在乱世中联手自保。
宇文化及叛乱，卢祖尚占据当地自称刺史，越王杨侗在洛阳继位，卢祖尚派使者献地归顺，杨侗赐爵沈国公。
王世充篡位之后，卢祖尚提出投唐，殷仲本想再观望观望，但卢祖尚态度十分坚决，殷仲不想因此得罪卢祖尚，也只好应允。
新柳军攻取淮南之时，卢祖尚就提出联手抵御新柳军，殷仲再次反对，新柳军实力雄厚，哪是他们能对抗的！
可卢祖尚比投唐的态度都坚决，殷仲知道，卢祖尚在弋阳家大业大，已经成了土皇帝，而新柳军的政策显然对其十分不利，所以才要拼死反抗，可他犯不上啊！
好在后来新柳军并未继续西进，而是渡河北上，联手之事也就此打住，如今新柳军再次渡河而来，卢祖尚招呼都没打，直接率兵进入义阳。
殷仲对此异常恼怒，这卢祖尚简直欺人太甚，拉着他死扛新柳军，还将战火完全放到义阳境内，真是其心可诛！
可卢祖尚实力庞大，殷仲不敢反抗，但也不想和卢祖尚一同守城，只称病在家，不掺和了。
卢祖尚文武全才，廉洁正直，但性格高傲执拗。
于公来说，李唐取代杨隋只是关陇集团内部权力的争夺，萧正只不过是民间草寇。
于私来说，新柳军政策是士族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对萧正，对新柳军，卢祖尚没有一丝好感。
卢祖尚站在义阳城头，远远望去，新柳军旌旗招展，枪矛如林，行军队伍足有数里之长，前为骑兵，后为步卒，非常齐整，步伐都基本一致。
两三千骑兵策马扬威，后面步卒持矛前行，远望之下，烟尘弥漫，军容甚盛。
卢祖尚眉头直皱，新柳军足有七八万之多，而且看上去就能感觉到，战斗力绝不容小视，确实是个劲敌！
再看左右，已有不少将士流露出丝丝惧意。
卢祖尚下了城墙，到太守府去见殷仲。
殷仲见卢祖尚到来，知道躲不过去了，便打算动之以情。
殷仲挥退左右，对卢祖尚说道：“贤侄请坐，今天就你我二人，老夫也就直言相告。”
“伯父请讲。”
“贤侄啊，老夫年过五旬，没什么雄心壮志了，当今乱世，群雄逐鹿，老夫却不求别的，只求能保得一家老小平安无事。”
“这义阳，老夫就交给你了，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老夫就此归隐田园。”
“你...”卢祖尚霍然起身，怒目而视。
“贤侄勿恼，你可以杀了老夫，但还请看在以往的交情，放过我这一家老小可好？”
卢祖尚虽然生气，但还没失去理智，他和殷仲交情不错，这么多年，老头不说对他言听计从，但也相差不多，如今意见相左，卢祖尚真不忍心痛下杀手。
再者，殷仲没有虚与委蛇，更没有去当新柳军内应的意思，这也算不错。
况且，眼下要是杀了殷仲，他手下那七八千人非反了不可。
卢祖尚收起怒容，道：“伯父哪里话，是小侄失礼了！”
殷仲摆了摆手，“无妨，老夫理解。”
卢祖尚又劝了几句，怎奈殷仲态度十分坚决，卢祖尚也只好作罢。
虽然殷仲怯敌不出，新柳军实力强悍，但卢祖尚对此并不太担心。
在义阳西边，原王世充属下，汉东郡太守徐毅已经宣布投唐，李渊将汉东郡改为隋州，任命徐毅为隋州刺史。
同时，金州（注）总管府司马李大亮率邓州等地人马全力攻打襄阳，目前已经攻克樊城镇，王弘烈手下将领国大安被斩首。
卢祖尚早在新柳军在淮水北岸攻占城阳之时，就已经去信向朝中求援，同时又以私人名义给徐毅、李大亮去信，希望他们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出兵相助。
卢祖尚相信，只要守住一个月，援兵就会到来。
新柳军扎营后，铺设浮桥连通淮水两岸，后面粮草源源不断运过淮水。
萧正、凌敬和牛秀再次领兵到义阳城外察看，见义阳仍然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只好按计划行事。
牛秀回营后便率领商志忠、李曾向东先行攻打罗山。
新柳军捉拿俘虏或者征兵后，分配给各支队伍，一般是按照三个原则。
其一，哪只队伍在战斗中伤亡过重，优先补充兵员。
其二，根据将领能力，有的将领指挥上万人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有的指挥五万人也是轻松自如。这方面确实和天赋有关，萧正也不得不感叹，牛秀、秦琼、程咬金、庞卿恽这些史上成名人物确实有着过人之处，比之李三娃等人确实要强很多。
其三，根据职责，比如李曾在渤海防御窦建德，手下一度达到五万余人，最后萧正便将王道志分出单成一军。再比如，孙柏庆，留守江都，手下也扩军至五万余人。
现在商志忠、李曾手下足有五万余人，在牛秀率领下，浩浩荡荡向东而去。
卢祖尚见状并不意外，也不担心，罗山等地早已战略性放弃，至于老家弋阳，则由其妻舅周范率兵驻守，卢祖尚对此也很放心。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专打卢祖尚
商志忠、李三娃终于捞到打仗的机会，浑身都透着兴奋劲儿，李曾相对好些，但眼中也战意浓浓。
商志忠问牛秀：“大帅，咱们先打哪？”
牛秀说道：“钟山。”
“钟山距离义阳仅有四十里，同样背靠浉水，据斥候回禀，防御也十分严密，你们可得做好心里准备。”
李三娃兴奋的搓了搓手，“大帅，放心吧，打仗咱可从没含糊过。”
牛秀也有提点之意，道：“卢祖尚之所以敢对抗我军，并非其本身实力雄厚，他再厉害，不过也就一郡之地，即便算上义阳，他手下又能有多少兵马，三万？五万？”
“卢祖尚等的是外援，也就是唐军，他死守义阳，就是想除了他的老家之外，再多一根钉子，只要在咱们拔出这根钉子之前，唐军能及时来援，他就算达到目的，在卢祖尚看来，那会儿才是真正的决战！”
“再从卢祖尚兵力来说，他不可能把所有县城都守住，必须要有选择的放弃，但放弃可不等于白送给咱们，罗山没有河流，也没有护城河，按照斥候回禀，应该是被彻底放弃，所以取不取，于战局关系不大。”
“钟山不同，距离义阳仅有四十里，而且也是背靠浉水，修有护城河，卢祖尚不会完全放弃，咱们就先把这颗小钉子拔了！”
商志忠等人齐声应道：“是！”
牛秀面带严肃，道：“李三娃！”
“在！”
“本帅拨给你一万人马，前往义阳城东二十里左右，截断浉水，并守好临时堤坝。”
“啊？”李三娃顿时一脸的不情愿。
牛秀道：“怎么，你想抗命？”
“末将不敢！”李三娃可不敢违反将令。
“李将军，本帅知道你求战心切，但你要记住，打仗可不止动刀动枪，它涵盖了方方面面，于上游截断水源可是至关重要，甚至直接关系到两军的胜负。”
“眼下还未到丰水期，也正是攻城的好机会，此次你率军前往，千万不可大意，可以说，能否顺利拿下钟山，甚至义阳，就看你的了！”
李三娃也是和牛秀比较熟，才敢稍稍赖皮一点，但在正事儿上可不敢含糊。
李三娃一拱手，“大帅请放心，末将明白！”
临近午时，牛秀率部来到钟山城北门外。
此地路宽仅有十余丈，显然难以展开队形，牛秀下令扎下临时大营，士兵开始清理道路两侧沟壑与田地，虽然地里麦苗长势喜人，可现在哪里顾得上，这就是战争对社会的破坏，哪怕你是支纪律严明的队伍，也是无法避免，至多在战后，对老百姓进行些补偿。
钟山守军有殷仲的三千人，卢祖尚又派了一千人，加上临时招募的乡勇，总兵力大概在五千左右，守将两员，殷仲手下的钟山县尉陶归以及卢祖尚派来的李昂。
陶归久随殷仲，知道殷仲不愿与新柳军为敌，可这次，卢祖尚却率兵进入义阳，陶归对此很疑惑。
如果说殷仲真不想让卢祖尚进义阳，别看他人多，那也进不来，老头也不是等闲之辈。
可卢祖尚却顺顺利利的进来了，陶归判断，殷仲并非惧怕卢祖尚，而是不想开罪李唐。
殷仲称病不出已经让卢祖尚大为不快，甚至心存怨恨，殷仲自然不会再四处去张扬，以免彻底激怒卢祖尚而惹来杀身之祸。
卢祖尚为稳定军心，对外也要瞒着他与殷仲不和。
所以，陶归对殷仲撂挑子并不清楚。
从大的局势上说，陶归也认为李唐能最终取得胜利，但就目前义阳一带的形势来讲，无疑新柳军优势更大。
因此，面对城外的新柳军，陶归也是倍感压力。
新柳军清理道路，直到距离护城河三十步远才停下来。
第三天，护城河水位线渐渐降低，牛秀知道李三娃那里已经顺利截断浉水。
牛秀下令继续清理道路，新柳军士兵抬着两人多高的巨盾靠近护城河。
陶归看着外面已经见底的护城河一脸愁容，见新柳军接近护城河，便下令抛石车、床弩同时发射。
对于如何突破护城河，新柳军将士经验已经非常丰富，尤其是没了水的护城河，更要容易许多，第二天新柳军便兵临城下。
牛秀下令在护城河岸边摆开阵型，云梯、攻城车、抛石车一字排开近千架，近万弓手弩手也是严阵以待。
陶归和李昂还好些，守城的普通士兵脸色则变得十分难看，临时招募的乡勇更为不堪，有的甚至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
牛秀一摆手，两侧同时竖起十几面大旗。
陶归和李昂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所有大旗上都写着‘专打卢祖尚’！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看似千变万化的表相之下，其实说到底，还是万变不离其宗，要么分化离间，要么团结笼络，要么强攻，要么围困，要么轻敌诱之，要么以力胜之。
兵法的核心内容就这么些，只要用心谁都能了解，像孙子兵法，背诵起来不难，甚至许多人都能倒背如流，难的是运用，是根据实际情况采取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而不是墨守某种作战方法。
这么多年历练下来，萧正最大的变化就是思维上的转变，已经真正的融入到了这个时代，也完全适应了残酷的战争环境。
这次的计策就是萧正所出，而灵感其实和这还真对多大关系，就是后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亮剑，专打三八六旅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所以，萧正便想到了这么一个正大光明的离间计。
陶归和李昂相互看了看，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浓浓的担忧。
他们身为主将，自然知道这是离间计，可下面的士兵呢？即便明白，也必然会产生别样的想法，人心，最为复杂！
两家联手，最怕的就是不和！
明面上，大家都是唐军，可任谁都没有丝毫的归属感，和以前并没什么区别。
陶归和李昂回头看了看，守城的士兵基本都站在原位，并未因此而慌乱，但很多人眼中却都流露出了别样的心思。
很多钟山士兵看向弋阳士兵的眼中多了厌恶，认为是他们连累了钟山县。
弋阳士兵看向钟山士兵的眼中多了戒备，认为防人之心不可无。
临时招募的乡勇则有了退意，人家新柳军来打卢祖尚，和咱老百姓有啥关系？
第二百六十四章 离间之计
牛秀提马上前，高声喊道：“陶将军、李将军，还请上前搭话！”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人们打仗就有很多礼仪和规矩，各国诸侯们也都共同遵守。
比如，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比如不鼓不成列等等。
这种战争礼仪和行为的产生，是因为当时的各大诸侯相互之间要么是同姓，要么有宗族或姻亲关系，大家都是“兄弟之国”、“甥舅之国”。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规矩也逐渐形成一种传统。
在后来的战争中，交战双方也形成了某种默契，对这些规矩也比较遵守。
而战前答话也是一种常态，破坏规矩突下杀手的情况极少发生。
可即便如此，也都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牛秀马前便足有三列巨盾将其紧紧护住。
陶归和李昂相互看了看，陶归上前回道：“某就是陶归，不知牛将军有何话说？”
“陶将军、李将军，咱们都是武将，说话也就不必拐弯抹角，牛某希望两位将军能深明大义，开城投降，也让兄弟们免去刀兵之祸。”
未等陶归说话，李昂抢先说道：“笑话，你新柳军平白无故进犯我义阳郡，还要我等开城投降，真是痴心妄想！”
对李昂的抢话，陶归有些不满，这是我钟山县，你还要反客为主不成？
牛秀倒未在意，而是说道：“李将军，何必装糊涂呢，卢祖尚因私心与我新柳军为敌，难道李将军不清楚？”
李昂一脸轻蔑，“牛秀，你也是一军主帅，又何必妄言污蔑好人，卢公带领我等剿灭土匪，对抗叛军，于乱世中保得一方平安，我境内百姓无不称颂，又哪里来的私心？”
牛秀说道：“这一点牛某从未否认过，但有一事还请李将军据实相告，也请你身边弋阳的兄弟们一块儿听听。”
“卢祖尚在弋阳有多少田地，是百亩，千亩还是万亩？”
“李昂，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保证卢祖尚每一亩土地都是其合理合法所得？卢禧与卢祖尚父子可曾藏匿人口？”
“你...”李昂顿时气结。
“你不敢！”牛秀喝道，“我敢！”
“我主卫王没占过一亩良田，没私拿过一文铜钱，我境内百姓没有人头税，没有农器税，没有义仓税...所有杂税都没有！”
“李昂，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你拍拍胸脯，摸着良心对你身边的生死弟兄说说，卢祖尚过的什么日子，他的良田美宅都是怎么来的！”
牛秀再次提高声音，“我家卫王就是要为穷人出头，就是要为穷人打天下，凭什么世家不让穷人读书？凭什么当官的就不交税？凭什么那些士族就高高在上欺负我们老百姓？”
“李昂，你来说说，凭什么？今天你要能说出道理来，我牛某立刻下马，从此认你李昂为主！”
“你...”李昂气的至哆嗦。
陶归若有所思。
而触动最大的，就是守城的普通士兵，无论钟山的，还是弋阳的，牛秀的话可谓说到他们的心坎儿里去了，至于那些新招募的乡勇，更是心有戚戚。
一个乡勇突然扔了手中兵器，“我不干了，我要回家！”
李昂顿时大怒，“唰”的一下抽出腰刀，“你想造反不成！”
陶归一把掐住李昂手腕，眯着眼睛说道：“我钟山百姓，还轮不到你李将军来教训！”
李昂一甩胳膊，挣开陶归，回身怒道：“陶将军，你想投降新柳军不成？”
陶归摇了摇头，“某并无此意！”
陶归转身说道：“来人，把他带下去，杖责五十！”
见陶归护短，李昂虽然心中不满，但也不敢太过分，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陶归劝道：“兄弟们听了牛秀蛊惑，一时犯了糊涂，你又何必动怒呢！”
下面牛秀再次喊道：“城上的兄弟们听着，别为那三五斗米卖命啦，家里老婆孩子都盼着你们呢，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清楚，明天，我可就下令攻城啦！”
言罢，牛秀转头回归本队。
李曾、商志忠都很好奇，牛秀一向不善言辞，今天怎么说了这么多？
商志忠忍不住问道：“大帅，你说他们会自乱阵脚吗？”
“应该会吧！”牛秀说道，“其实，这番话大多都是主公教我的，当时我不大明白，还问主公，‘弋阳的兵都跟随卢祖尚多年，说这几句话能管用吗？’”
“结果主公笑着告诉我一个道理！”
李曾、商志忠和其他几位将领大感兴趣。
牛秀说道：“仇富！”
“主公说，‘富者与贫者存在一种天然的矛盾，哪怕曾经是兄弟、是朋友，一旦在财富、在地位上有了差距，矛盾也就此产生，而且这矛盾不是因某件事而产生，也不会因某件事而消除’！”
“主公说，‘仇富就是这种矛盾的一种体现，产生的原因是个人对财富所具有的强烈占有欲，很难避免！’”
李曾等人听的云里雾里，但其中心意思却明白了，穷人和富人之间有矛盾，有很深的、不可避免的矛盾。
这些年，他们身为新柳军的将领，也是颇有身家，当然也属于富人行列。
李曾不由问道：“这种矛盾真就避免不了吗？”
牛秀罕见的笑了笑，说道：“当时我也是这样问的，嗯...不仅是我，刘军师也是这样问的。”
“‘主公说，仇富其实并不是仇视所有的富者，而只是对于那些利用不正当手段的非法暴富者，以及对变富之后为富不仁者的恶行的道德义愤！’”
“所以，人要想要富有可以，但必须遵守法律，恪守道德才行。”
“官府的主要职责之一，就是要保证和维护社会的公平和公正，缩小贫富差距，如此，才能让老百姓满意，才能让社会稳定。”
“而此番用此离间之计，再合适不过！”牛秀说道，“其一，对面毕竟是两方联手，难以做到真正的同心合力。其二，卢祖尚虽然名声不错，但别忘了，他卢家以及他妻子的周家，都是当地大家族，族中难免有不良子弟专横跋扈，甚至欺压百姓，老百姓自然把账算到卢祖尚的头上。”
“所以，你们要引以为戒，一定要奉公守法，一定要看顾好家中子弟，可别出什么纨绔，到那时，也让主公难做！”
李曾等人听了牛秀的告诫，都面带严肃的点了点头，他们也是从穷人过来的，对这些体会最深。
第二百六十五章 钟山内讧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义阳、弋阳两方人马原本在以往对抗土匪、对抗义军过程中建立了不错的交情，但同样的，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矛盾。
这矛盾很奇怪，更有些莫名其妙，有时候一方嫌对方支援的晚了，有时候又觉得对方分的缴获多了，有时候一方觉得对方耍心机，有时候一方觉得对方不怀好意...卢尚祖所部很多人常常流露出恩主的姿态，殷仲手下觉得自己同样在拼命。
战斗前，是同仇敌忾的伙伴，战斗中，是同生共死的弟兄，战后，却莫名其妙的泾渭分明，甚至因为一些鸡毛蒜皮而互不对眼，或许，人只有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才更懂得团结。
人有的时候很勇敢，不怕死，敢拼命，因为没的选；人有的时候又很懦弱，害怕死，因为有的选，牛秀便给了他们不用拼命的机会，起码现在不必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牛秀竖起的大旗，不可避免的挑动了双方的矛盾，并使其公开化。
同时，牛秀的一番话又挑动了富人和穷人，贵族和平民之间天然的矛盾，牛秀的话很直白，但却像是一种宣言。
萧正从未宣扬过为穷人打天下的理念。
免除杂税，开设学堂，允许寒门子弟、商贾子弟进学，开全民运动会，这些都是凝聚人心的手段，也让普通民众更为认可新柳军。
没有这些基础，口号不仅仅是空话，还会引来天大的麻烦。
现在不同了，萧正不仅有了一定的基础，而且对上李唐，从某方面来说，就是李唐所代表的世家门阀，和他这个另类的碰撞。
当夜晚间，李昂愁眉不展，担心和义阳兵的矛盾，担心陶归投奔新柳军，更担心普通士兵起了逆反心。
为防生变，李昂亲自带领护卫巡视各个城门，同时派人密切注意陶归所部动向。
陶归一样在犯愁，他确实想投靠新柳军，但陶归又不愿冒险，不太敢赌，虽然他比李昂的兵多，但他又担心手下有被卢祖尚收买的。
最重要的，陶归不想对弋阳兵下手，毕竟是并肩打过仗的兄弟，出生入死多少年，闹闹矛盾无妨，有过冲突也不要紧，但真要痛下杀手，又于心何忍？
乱世中生存不易，谁没爹娘，谁没老婆孩子？作孽多了，早晚会遭报应！
最后，陶归决定静观其变。
第二天，李昂精神略显疲惫，忧心忡忡，又巡视城门大半夜，哪里休息的好。
等再次来到北门，李昂顿时脸色一变，他手下的兵少了差不多三分之一，钟山县兵少了三分之二，招募的乡勇只来了二三十个！
李昂顿时大怒，转头带着护卫直奔校军场。
走到一半，迎头碰上陶归。
陶归见李昂脸色不对，急忙问道：“贤弟，出了什么事？”
李昂无心去考虑陶归是不是故作不知，“去校军场就知道了！”
陶归立刻明白守军出了问题，也不再多问，随着李昂一同赶往校军场。
到校军场之后，李昂命护卫去叫几个头领，陶归也打发人去看看什么情况。
不多时，来了二十几人，有李昂的，也有陶归的。
李昂手握腰刀，沉声问道：“为何没按时交接？”
二十几人都没说话。
“哑巴啦，问你们话呢，张图，你说！”
张图虽然算不上李昂的心腹，但交情一直不错，见李昂问话，张图略一犹豫，道；“将军，下面兄弟都不想打了。”
“放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说不想打就不打了？当这是什么地方？当军法军规都是摆设吗？”
这时，营外又围上了数百士兵。
李昂上前推开张图，走到外面朗声喝道：“怎么，你们要造反吗？”
“当初土匪横行，叛匪肆虐，是谁带着你们打胜仗，是谁带着你们护佑家小？”
“怎么，就因为姓牛的几句挑拨，就忘恩负义吗？”
李昂冷笑，“一群蠢货，你们以为投了新柳军就不打仗了？笑话，告诉你们，你们照样得上战场，照样得拼命！”
有人嘀咕道：“那不一样。”
“谁，谁说的，出来！”李昂大喝道。
人群中你看我，我看你，有个大个子一咬牙站了出来，“我，我说的！”
“呵呵，我记得你，叫杜义是吧，你说说，同样是拼命，有什么不一样的，难道去了新柳军，你就刀枪不入，就不会死？”
杜义对李昂还是有些惧怕，迟疑着不太敢吱声。
陶归上前安慰道：“杜义，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放心，你若说的有道理，我和陶将军不会因言怪罪你，不过，你要是无理取闹，那可休怪军法无情！”
杜义抬头道：“新柳军不交人头税，咱这不一样，俺家刚吃奶的娃都要交钱！”
“新柳军分的地一分都不少，也没有农器税！”
杜义胆子壮了起来，说道：“两位将军，你们看俺这一身皮甲！”
杜义上前，指着身上已经伤痕累累，破的不成样子的皮甲，道：“两位将军，这一身皮甲或许在你们眼里一文不值，可是你们不知道，就这一身甲，俺爹娘整整攒了六年！”
杜义眼中含泪，“六年，六年的时间，俺爹娘天天都吃不饱，俺娘连半饱都吃不上，到死...”
杜义有些哽咽，随后嘶吼道：“俺娘到死都没吃上一口饱饭！”
“可是人家新柳军有军饷，都直接发给家里，一文都不少，盔甲也不用自己花钱，死了还有抚恤！”
“能一样吗，你们告诉我，一样吗？当新柳军的兵，死了都不用惦记家里，可俺现在...俺现在活着都天天惦记家里，都不知道俺娃会不会饿死！”
就是，人家新柳军军饷可不少...
那是，俺有个老乡是江都那边儿的，听说他在新柳军什么运动会上得了块儿金牌，当场就有财主出十贯买呢...
是是，俺听说新柳军那边儿，要是没钱买种子犁杖，还借钱给你呢...
嗯，俺也听说了...
杜义话音刚落，身后众多士兵纷纷议论起来。
李昂有些手足无措，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来软的不行，来硬的...恐怕也不行！
第二百六十六章 陶归献城
陶归一挥手，大声喝道：“吵什么，当这是菜市场吗，都给老子闭嘴！”
众人声音渐小，陶归道：“都先回营吧，记住，不得私自出营，不得私自走动！”
李昂急道：“陶兄！”
“老弟，稍安勿躁！”陶归将李昂拉到一旁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我又能如何？”
“老弟，你我皆是领兵之人，如今这些人已没了丝毫战意，就是强拉硬拽，到了战场又能有什么用？”
“唉！”李昂叹了口气，“那你说怎么办？”
“走吧，带着你的人从西门走吧，去找卢公！”
李昂一惊，“走？那这城怎么办？”
“城？”陶归苦笑，“兄弟，这城还守得住吗？”
李昂听罢一脸沮丧，“那你呢？”
“我？”陶归摇摇头，“我就不去了，你我兄弟一场，好聚好散吧！”
李昂略一犹豫，“好吧！”
陶归说道：“贤弟，不论是去义阳，还是转回光山，都要小心新柳军于半路伏击！”
李昂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对陶归的厚道很是感激，点了点头，“小弟记下了！”
随后，李昂便带着护卫亲自赶往各处城门，最后收拢了二百多人。
陶归见状一皱眉，心中暗想：就这二百人，新柳军都不用伏击，追都追的你无处可逃，恐怕一个都跑不了。
“这样吧，贤弟，我去北门向牛秀投诚，将其注意力都引过去，那时你再出城，不然的话，你这二百人...”
李昂心下十分感动，道：“如此多谢陶大哥了！”
陶归摆了摆手，“唉，算了，好歹兄弟一场，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
时间已经接近巳时，陶归不敢再耽搁，急匆匆率人赶往北门。
牛秀早已摆开阵势，但见城头守兵明显减少，便没下令攻城。
陶归来到北门，直接下令打开城门，出城后径直来到牛秀马前。
陶归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罪将陶归拜见牛帅，陶归愿献出钟山，归顺新柳军，为王上效犬马之劳！”
牛秀大喜，急忙跳下马来，他本就不是嚣张傲慢之人，此时更比平时多了笑容和热情，上前双手扶起陶归，道：“陶将军，你我皆是武人（注），哪里来的这些虚礼！”
拼命需要勇气，认输、妥协、投降同样需要勇气，不仅仅要改变现状，更要把生死交给别人。
陶归本来有些忐忑，见牛秀如此热情，心中稍安，道：“陶某谢牛帅宽宥，还请随某进城。”
“好好，有劳陶将军带路。”
两人未等上马，新柳军斥候急匆匆来到牛秀面前，看了看陶归，欲言又止。
牛秀道：“如今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是，大帅，有敌军二百余人，从西门向义阳方向逃去。”
陶归心里一哆嗦，还是被发现了。
牛秀一想便明白其中缘由，摆了摆手，道：“算了，随他们去吧。”
陶归咬了咬牙，再次跪倒，“牛帅，陶归有罪！”
牛秀上前将陶归扶起来，道：“重情重义，又何罪之有，此事无需再提！”
陶归见牛秀并未当场揭破，给足了他面子，而且也没有事后算账的意思，不由大为感激，“陶归谢牛帅大恩！”
“无妨，若是因为私心就对曾经的生死兄弟下毒手，某还真就瞧不上了！”
陶归喜道：“牛帅说的是。”
二人重又上马，牛秀只率五千人进入钟山县城，其他则返回大营。
入城后，牛秀吩咐手下维持城内秩序，他则和陶归直接来到校军场。
陶归集合所有将士。
牛秀上前一边拱手，一边朗声说道：“众位兄弟能深明大义，牛某在此谢过！”
“诸位能投我新柳军，牛某更要表示欢迎，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其一，新柳军有规定，比如年龄、身体以及家中情况，这些到时候会有人和你们细说。”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接下来要攻打义阳，那里都是你们曾经的生死弟兄，怎好让你们手足相残？”
“再有，估计都想家了吧，想爹娘，想老婆孩子，让你们回去看看，而且也别就这么空手回去，这样，新柳军先每人发五十斤米，再发二两盐，嗯...再来块肉，带回去给孩子解解馋。”
牛秀笑道：“怎么样，好不好？”
“好！”
“好！”
......
叫好声此起彼伏，下面士兵一时间欢声笑语，不仅不用拼命，还给发东西，对新柳军的印象越发好了。
牛秀压了压手，道：“弋阳的兄弟们，牛某得多嘱咐你们几句，回去后还要低调些，若觉得回去后会有危险，甚至连累家人，那就暂时先待在钟山，等日后再回去与家人团聚。”
以张图、杜义几人为首的弋阳兵见新柳军大帅不仅平易近人，还如此细心的为他们着想，心里大为感激，纷纷上前道谢。
好半天才过了热闹劲儿。
中午时分，牛秀就带着新柳军士兵在校军场和这些钟山守兵一同用餐。
这些钟山兵发现包括牛秀在内，新柳军所有将领都和普通士兵一样排队打饭。
张图等人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凑上前问道：“牛大帅怎么也排队打饭？”
新柳军一个士兵扫了一眼张图，“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家主公若是在军营，也照样排队打饭。”
“什么？”张图等人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
新柳军士兵想了想，道：“有时候也不是，忙的时候，主公就让熊二毛来排队打饭。”
“熊二毛是谁？”
“主公的侍卫队长。”
“那...那吃的...”
“哦，吃的都一样，有时候主公不喜欢吃肥肉，还会直接挑给我们。”
张图等人听的大为新奇，一边吃一边和几个新柳军士兵聊了起来，彼此也渐渐熟络。
陶归和牛秀一同在营内用餐，牛秀摆开餐盘，狼吞虎咽，胡子上都沾着饭粒儿，陶归最开始感到很别扭，可渐渐的，不由心生佩服！
牛秀的举动根本就不像作假，也用不着在他面前作假，只能说明这早已是一种习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陶归又怎能不佩服？
注：武人，指将帅军人。《诗·小雅·渐渐之石》：“武人东征，不遑朝矣。”
第二百六十七章 巧舌如簧
再说李昂，带着二百多人急匆匆出钟山逃往义阳，一路提心吊胆片刻都未敢耽搁，直到义阳城外才放下心来。
不过李昂也不是愚笨之人，心里也在疑惑，新柳军并未追击，也未埋伏，是牛秀看在陶归投诚的份上网开一面？还是牛秀根本就没在乎他们这点儿人？
一时间，李昂心中竟有些动摇，对牛秀多了些好感，不过很快，李昂就把胡思乱想赶走，他一家老小都在光山，若是投了新柳军，周范可不会心慈手软。
义阳守城士兵见到李昂一行，却不敢轻易开城，朗声问道：“城下可是李昂将军？”
“不错，正是李某，还请通禀卢公一声。”
“好，请稍候片刻。”
自从卢祖尚得知新柳军东去的消息，就对钟山颇为担忧。
前几日，城外护城河突然没了水，卢祖尚知道浉水可能被新柳军截断了，越发感觉事情不妙。
待手下禀报李昂来了。
卢祖尚立刻明白，钟山怕是丢了，虽然早有预料，但他没想到会丢的这么快。
卢祖尚亲自登上西城门，一看城下的李昂，不由眉头一皱，李昂和他身后的二百多人虽然灰头土脸颇为狼狈，却全然不像打过仗的样子。
卢祖尚又向远处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便道：“李昂，钟山现在如何？”
李昂单膝跪地，道：“末将无能，钟山丢了，请卢公责罚！”
卢祖尚想了想，道：“先进城再说。”
李昂刚一进城，卢祖尚一挥手，数百士兵上前将李昂一行团团围住。
李昂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卢公，这是何意？”
李昂是卢祖尚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但现在的局面却也不得不防，尤其李昂一行有众多蹊跷之处，卢祖尚难免产生怀疑。
卢祖尚面沉似水，问道：“李昂，钟山是怎么丢的？”
“这...”李昂一犹豫，“卢公，还请末将单独禀报可好？”
见李昂并无心虚惶恐之色，卢祖尚知道事情可能却有曲折，便道：“也好，且随我来！”
两人回转府中，随着李昂的详细禀报，卢祖尚的心渐渐沉下去了。
钟山可以丢，但却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丢，李昂没有错，当时的情况已经没办法再组织起有效的战斗。
不过，新柳军的斥候会发现不了李昂踪迹？牛秀会不追击？
李昂顺利回到义阳，只能说明牛秀是故意为之，卢祖尚不信陶归有那么大面子，至多也就是顺手收买人心。
牛秀真正的目的就是想扰乱义阳军心，李昂也好，那二百多人也好，都不乏聪明人，牛秀网开一面他们会不明白？会不心存感激？钟山发生的事，这二百多人会不会到处去说？
人言可畏，可畏在哪？就是人们往往喜欢夸大其词，以达到吸引人的目的，事情也会越传越离谱，这是人的本性，不是那么容易改变。
还有就是牛秀的话，为穷人打天下，卢祖尚相信，话虽然是牛秀说的，但肯定是萧正授意的，也代表着萧正逐鹿天下的正式宣言！
这宣言让卢祖尚悚然而惊，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卢祖尚怎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反思萧正的一系列手段，不论是足额授田，还是官绅一体纳粮，包括取消所有杂税，甚至让将士们轮休，其实都是在为这宣言铺垫，因为这宣言的前提就是民心！
一时间，卢祖尚觉得后背有些凉意，竟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历史上很多人都提出过要抑制豪门大族，比如贾谊、晁错、董仲舒、汉武帝等等，但这些人都出身不凡，地位显赫，提出这样的观点完全是以维护和巩固统治为目的，所以最多也就被冠以心存百姓、仁民爱物、爱民如子等等。
可萧正不同，他是草根出身，如果老百姓真的把他当做自己人，甚至当做领头人，那后果将极其可怕。
尤其想到萧正从老柳村便开始布局，卢祖尚彻底收起了对萧正的轻视之心，这人城府着实深的可怕！
左思右想，卢祖尚先是严令李昂以及和他回来的二百多人，不得胡言乱语，扰乱军心，违者将严惩不贷！
李昂身为一军主将，自然明白其中道理，说道：“卢公请放心，进城之前，末将已经吩咐过。”
卢祖尚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你先下去吧。”
随后，卢祖尚召集义阳境内大家豪族议事，他之所以敢来义阳，敢与新柳军对抗，这些大族就是他的底气之一。
他们曾携手共同对抗土匪和义军，对萧正以及萧正所颁布的政策，也同样充满敌意。
卢祖尚对钟山的事基本没有隐瞒，果然如其所料，这些大族对萧正提出的“为穷人打天下”极为愤慨，纷纷声讨。
这是个等级分明的年代，甚至穿什么衣服都有着明确而严格的规定，现在，萧正却要带着这些贱民以下犯上，简直岂有此理！
任这些人肆意发泄一痛，卢祖尚趁机提出，他们也要有应对之策，当务之急就是要稳定军心，对守军的中层将领和士兵进行奖励，守十天奖励多少钱，守二十天、三十天奖励多少钱，逐步递增。
骂归骂，恨归恨，卢祖尚一提要出钱，这些大族之间立刻从刚才的同仇敌忾变成了相互戒备，毕竟这不是小数。
于是，有的人提出要回去和族中商议，有的提出自家的田庄都在城外，这会儿怕是都被新柳军占了，还有的提出刚刚进了货，一时怕拿不出多少钱，得容容空......
卢祖尚气的七窍生烟，都这会儿了，还在钱财上斤斤计较，新柳军打进来，你们能落得好？
其实卢祖尚不太清楚这些人的心思，他们对新柳军、对萧正自然是充满敌意！
但他们知道，萧正杀起人来可是毫不手软，前番在颍川，连崔家的崔枢都被砍了脑袋，支持崔枢的那些当地大族一个都没跑了，除了老弱妇孺，男丁几乎被萧正杀了个干净！这谁不害怕？
萧正那也是和土匪打过来的，甚至他就是土匪起家，岂会是心慈手软之辈？不错，萧正或许像民间传言的那样，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可他在下密、在卢乡、在江都、在颍川又何曾心软过？
这些人不认为小小的义阳能挡住新柳军，破城之时萧正秋后算账怎么办？活命最重要，别的都是扯淡！
所以，这些人明显有了退缩之意，尤其钟山被新柳军轻易拿下，这些人对卢祖尚更没信心，不想和萧正成为死敌。
在以往面对土匪和义军的时候，卢祖尚和这些人交情都不错，甚至有几人更是成了至交好友，可今天一看，却不过都是些鼠目寸光之辈，更是一群薄情寡义的小人！
卢祖尚压了压火，道：“好，既然钱不凑手，那就先等几天，不过，人你们不缺吧，明天辰时，每家出二十家丁，都到北门集合！”
见卢祖尚不容置疑的态度，这些人不干了。
纷纷起身道：“卢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守城是你们官府的事，与我等何干？”
“不错，这里是义阳，就算是要我等出人出力，也要殷大人发话吧？”
“对，殷大人呢，我们去找殷大人！”
......
卢祖尚顿时大怒，“站住，我看你们谁敢走！”
“姓卢的，你什么意思？这不是你的弋阳，耍威风回去耍！”
“就是，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
“你们...”卢祖尚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局面，气的手直哆嗦。
但卢祖尚毕竟久经风浪，很快便镇定下来。
收起怒容，换了笑脸，道：“诸位还请息怒，卢某一时心急，失态了，多有得罪，还请诸位莫要见怪。”
这些人一看卢祖尚服软，也不好做的太过，都借坡下驴，顺势回了座位。
卢祖尚问道：“诸位，卢某明白，你们担心义阳守不住，破城之后萧正会大开杀戒，可你们想过没有，群雄逐鹿，谁能笑到最后？”
这...众人一听，也都沉吟起来。
眼下局势已经渐渐明朗，王世充危在旦夕，即便躲过这一劫，也没了翻盘的本钱，东山再起的机会极为渺茫。
窦建德虽然在河北势力不小，但若想逐鹿中却还远远不够，他对罗艺都束手无策，屡屡受挫，更何谈与萧正、李唐争锋呢。
至于萧铣，民间传其性格狭隘，爱猜忌，手下将领依仗功劳恣意骄横，又好擅自杀人，不过一帮乌合之众，且不论传言真假，日渐衰弱却是真的，自保怕是都难，更别提争夺天下了。
至于其他的像李子通、杜伏威、沈法兴、林士弘、梁师都等人更是不值一提。
那么，到最后，争天下的怕就是萧正和李渊。
至于这两者谁能最终问鼎中原...这实难预料。
李唐实力雄厚，又有世家门阀支持，但萧正也不容小视，手下着实笼络了一批死忠之士。
卢尚祖见重归正题，暗自松了口气，道：“诸位，局势很明显，最后与圣上争夺天下的就是萧正。”
“或许很多人都以为卢某是处于私心，其实不然，萧正之言论皆为异端邪说，萧正之举措对礼制、对祖法大肆破坏，这不该人人得而诛之吗？”
“不说别的，就说一件小事，诸位家中都是奴仆众多，若是没了卖身契，以后都换成什么狗屁的劳务合同，诸位还敢放心使唤吗？”
这些人不自主的点了点头，萧正颁布的很多措施确实可恶至极，这取消奴籍，取缔人市就是其中之一。
卢祖尚语重心长的说道：“诸位，萧正只不过是一个反贼，利诱百姓祸乱天下，以达到其个人野心。”
“可圣上不同，杨广暴政，黎民涂炭，圣上是兴义师解黎民于倒悬，否则，又哪有‘桃李子，得天下’的谶言！”
“不错，唐王德才兼备，实乃受命之君！”这些人对卢祖尚的话颇为赞同。
卢祖尚说道：“卢某为何前来义阳，盖因此地与我弋阳唇齿相依，若此地有失，我弋阳东有淮南、庐江，北有汝南、汝阴，岂不成了孤地！”
“对于这一点，卢某不会否认。”
“再说眼下局势，不错，敌众我寡，义阳确实危险，但义阳却关乎着圣上攻略江南之大计！”
“诸位请想，若让萧正顺利占据义阳，他便会全力进攻汉东和舂陵，这对我军攻取襄阳和平定萧铣都极为不利。”
“如此关键时刻，诸君若置大局于不顾，日后又如何向圣上交代？”
这些人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卢祖尚继续说道：“诸位，眼下看似危险，其实不然，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在此牵制住新柳军一个月，事情定会有天大的转机！”
“王世充肯定守不住一个月，王世充一败，襄阳必失，窦建德再攻虎牢关也无意义，必然退走，到那时，我军在河南便能全力对付萧正，萧正就不得不从江淮灰溜溜回到河南。”
“若我军顺利平定萧铣，再加上杜伏威，萧正在江淮再难立足，只要将他赶回齐鲁，他将彻底失去与圣上争夺天下的机会！”
卢祖尚语重心长的说道，“富贵险中求，若立此大功，唐王又怎会亏待诸君，就连那些世家门阀也会对我等感激不尽！”
说着卢祖尚冲着平时和他交情最好的费晔使了个眼色。
费晔略一犹豫，道：“好吧，费某愿助卢公一臂之力！”
“好！”卢祖尚大喜，“卢某多谢费兄仗义相助，定会将此事上奏陛下。”
其他人见费晔表态，也纷纷表示支持卢祖尚，卢祖尚诚挚道谢。
这些人走后，卢祖尚又马不停蹄去见殷仲。
殷仲这只老狐狸软硬不吃，卢祖尚十分恼火，可现在却不得不请他出面。
钟山失守，殷仲知道卢祖尚肯定坐不住，所以，对卢祖尚的再次登门毫不意外。
卢祖尚也没拐弯抹角，直接提出请殷仲随他一同前往校军场和各处城门，共同宣布奖励措施。
殷仲有心拒绝，但见卢祖尚眼中丝丝杀意，想了想，还忍了下来。
殷仲在义阳确实很有威望，对稳定军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待他和卢祖尚一同宣布了奖赏措施后，义阳守军一片欢呼。
第二百六十八章 翟三之死
安抚了军心，卢祖尚心中稍定。
可随后连续两天都未收到弋阳的任何消息，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毕竟弋阳才是他的根基所在，卢祖尚不敢怠慢，接连派出几波斥候前往光山方向打探消息。
翌日，手下禀报，新柳军已到城外。
卢祖尚急忙出府赶往北城门，匆匆登上城墙向外观看，只见新柳军数万将士于护城河对岸列阵，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阵前十几面“专打卢祖尚”的大旗。
卢祖尚不由暗骂萧正心思歹毒。
这时，包括费晔在内的一干义阳大族也匆匆来到城头，听说新柳军前来攻城，这些人自然想亲眼看看是什么状况。
城外新柳军旌旗招展，刀枪如林，离着老远便能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费晔等人不由脸色大变，这与以往的土匪或者义军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本就不坚定的战心再次动摇起来。
再看到“专打卢祖尚”的大旗，这些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甚至有的人眼中多了些玩味。
大河没水小河干，浉水被李三娃截断后，义阳护城河也渐渐干涸。
牛秀挥了挥手，新柳军几个士兵抬着梯子下了护城河，一个士兵顺着梯子爬到对岸，快速来到城下，喊道：“城上诸位听了，这里有我家卫王给卢将军和众位的亲笔书信，还请一观。”
卢祖尚脸色一沉，“回去告诉萧正，就说卢某和反贼无话可说，想要劝降更是痴心妄想！”
费晔说道：“卢将军，一封信而已，看看也无妨！”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看看萧正是不是开出了什么条件，甚至先谈谈也未尝不可。
城下新柳军士兵不理会卢祖尚，径自弯弓搭箭，将一叠纸射上城头，卢祖尚大怒：“放肆，你想找死吗？来人，开弓！”
“慢！”新柳军士兵一扬手。
“卢将军，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这是何意？”
“何意？”卢祖尚冷笑，“卢某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与反贼势不两立！”
“卢将军，虽然我只是新柳军一个普通士兵，但还是要劝你冷静，你可能不清楚，我家王爷有个毛病，你想听听吗？”
不待卢祖尚回话，新柳军士兵向后退了两步，昂首说道：“我家王爷的毛病就是护短，新柳军每一个士兵他都当做自己的亲人，在战场上牺牲无可避免，可今天你要是在这杀了我，我保证你会后悔，你卢家满门男丁一个都跑不了，你信不信？”
说罢，新柳军士兵施施然转身便走。
卢祖尚向左右看了看，“怎么，没听到命令吗？开弓！”
费晔等人不好出言干涉卢祖尚，倒是卢祖尚身边将领上前劝道：“卢公，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您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呢！”
卢祖尚抽出腰刀，一字一顿说道：“开、弓！”
唰唰唰...几十支箭矢飞射新柳军士兵，瞬间从其后背射入，新柳军士兵身子一顿，然后缓缓转过身来，咬牙抽出腰刀拄在地上，竟面带微笑的看向了城头。
卢祖尚和手下以及费晔等人从那笑容里仿若看到了嘲笑，看到了不屑，却没有一丝恐惧。
新柳军士兵咧了咧嘴，又缓缓转回身，面向北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道：“主公，翟三...来生...还做你的兵...”
言罢，一头栽倒在地。
城上顿时陷入沉静，卢祖尚握着腰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费晔等人更是骇然失色！
这是什么兵？面对死亡为何如此的从容，为何到死还不忘他们的主公！
新柳军这边也被这嘶吼震住了，牛秀等人久经沙场，见过太多太多的死亡，此时却有些眼眶湿润，这只是新柳军中的普通一兵，可能萧正都不认识他，但就在他临死的时候，喊的不是爹娘，不是老婆孩子，而是他的主公，怎不让人动容！
天地仿若静止了，只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好像在向这位普通的新柳军士兵致敬！
忽然，从新柳军队伍中冲出一个人，也没向牛秀等人请令便迅速下了护城河，爬上梯子向翟三跑去。
卢祖尚这次却没下令开弓放箭，只和一众人默默的注视着城下。
违令跑过来的新柳军士兵来到翟三身前，翟三后背插了十几支箭，静静的卧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违令士兵单膝跪地，伸手探了探翟三气息，很快便颓然的收回了手。
违令士兵又伸手去取翟三手中的腰刀，可费了好大劲，也没将翟三的手掰开，最后担心把翟三的手掰坏，只好作罢。
违令士兵慢慢扶起翟三，弯腰将翟三背了起来，一步步向新柳军阵前走去。
两方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牛秀率先跳下马来，李曾等人紧随其后。
违令士来到牛秀面前，轻轻放下翟三，单膝跪地，“翟二违反军令，向大帅请罪！”
牛秀没说话，迈步来到翟三尸体前，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失望的摇了摇头。
牛秀伸手握住翟三后背箭矢，一咬牙拔了出来，鲜血顿时喷了出来，牛秀不管不顾，继续拔箭，一支，两支...足有十二支，待拔完箭，牛秀弯腰将翟三抱起放到准备好的担架上，将翟三握着腰刀的手摆好，解下披风轻轻盖了上去。
牛秀看了看翟二，“带下去，杖责二十！”
“是！”
负责行刑的士兵上前将翟二带了下去。
牛秀重又上了战马，手举长矛，嘶吼道：“新柳军，进攻！”
“进攻！”
“进攻！”
......
数万人齐声怒吼。
新柳军将士推着洞屋车向护城河靠近，后面士兵开始运送泥土。
卢祖尚顿时清醒过来，急忙下令反击。
双方因为翟三，就这么突然开战了。
城头上床弩、抛石车居高临下射向新柳军士兵，新柳军士兵毫无惧色，片刻也不曾耽搁。
此时，已经有手下从射上城头的箭杆解下书信，解开后才发现，除了给卢祖尚的一封信，还有十几份报纸。
费晔等人也围了上来，卢祖尚有心掩盖报纸，却也不好用强，况且即便现在阻止了，那明天呢，后天呢，怕还是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