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纯属巧合
北方的夏天是那种干燥的热,呆在宿舍里都感到闷热,走在烈日下如同顶着太阳一般。蛮子的圆领老头衫后背湿了一片,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回头看陆小西,陆小西穿的也是圆领短袖背心,只不过是米色的,前胸印着shanghai的拼音,比白色的老头衫洋气些,被汗水打湿的地方不太明显,因为有拼音字母遮挡着。
从学校去电影院路过一家国营照相馆,橱窗和玻璃门朝北,照相馆的牌匾不大,有些掉漆,上面写着写着国营照相馆几个红色的大字,这也是县城里唯一的一家照相馆。橱窗里摆着好多黑白照片,两个人凑上前去看,忽然,蛮子发现,班花秋歌与一个女孩子的照片在橱窗里摆着,两人仿佛是双胞胎,只是秋歌大气,另一个娇媚。蛮子问小西:
“秋歌是双胞胎吗?”
小西回答:“不知道,没听说过,看照片好像比秋歌小,肩膀瘦。”
蛮子笑道:“你倒是会看,能看出肩膀瘦。”说完闭着一只眼对着橱窗比划着,自言自语说:“像是姐妹,不像双胞胎。”两个人好奇,又仔细地查看橱窗里的照片,可惜就认识秋歌这张,别的都不认识。
路过图书馆,陆小西指给蛮子看,这是县里最大的图书馆,他在这里看过好多杂志,另外他的小学老师曾经在这里当过管理员,说到老师,陆小西想起好久没去端木小惠家了,去年冬天,他吃过好多次老师做的小鸡炖蘑菇。蛮子想进去看看,他也喜欢看各种杂志,小西说还是看电影,以后再来图书馆,自从他的老师不在这里上班后,他也好久没来这里了。
走到售票窗口,卖票窗口的小黑板上写着放映时间,下一场是三点五十,还有十几分钟开演,蛮子掏出两角钱买电影票,陆小西去买了两缸瓜子,说是缸,就是装二两酒的搪瓷缸子。瓜子涨价了,八分钱一缸儿,过去陆小西来看电影时也买瓜子,都是五分钱一缸儿的。
散场的铃声响起,电影院的门打开,一群人从两个大门涌出来,津津有味地谈论着,看到出来的人差不多了,外面的人开始往里挤,看门的人退到一边,吆喝着站在门外的人们:“十分钟开演、十分钟开演。”
蛮子和小西找到座位,影院的灯灭了,电影开演的铃声响起,前面紫红色的幕布缓缓拉开,电影开始了,当庐山秀丽的风光出现时,小西捅捅蛮子:“你们江苏有什么好风景?离庐山远吗?”蛮子怕影响周围人看电影,趴着小西的耳朵说:“江苏有山,但没有庐山出名,离庐山也就一千多里,一个江西、一个江苏,你这地理是白学了。”
陆小西被蛮子数落,有些不自然,嗑着瓜子,盯着屏幕不说话,这时蛮子却扯了一下小西说:“快看快看,这个女主角的脸型有点儿像咱们班的秋歌。”陆小西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揶揄地说道:“你这眼光也太差了,这个演员叫张瑜,秋歌虽然好看,也比不上人家电影演员,你是想秋歌想的着迷了吧?你咋不说你像郭凯敏呢。”听到陆小西抢白他,蛮子知道小西这是因为刚才说他地理白学的报复,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当影片的片尾歌声唱起故乡啊故乡时,蛮子的眼睛有些湿润,他离开家也半年多了。
出了电影院,外面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刚从电影院出来,觉得外面比里面的空气好了很多,陆小西发现蛮子情绪有些低落,觉得是自己刚才说的有些过火,不好意思地拉拉蛮子的衣襟说:“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蛮子擦擦眼镜,低声说道:“不是,没生气,我也是想家了。”
从电影院回学校有两条路,刚才来时他们是从图书馆方向过来的,陆小西一时兴起,领蛮子走电影院前面的小胡同,里面有小吃部,正好也快到吃饭的时间了,两人正商量着去吃什么,前面有吵架的声音传来,听出来是个女孩子在喊着什么,两个人快步跑过去,看到有三个男孩子堵着两个女孩子,蛮子认出女孩子正是秋歌和照片上的女孩。
陆小西和蛮子跑到时,正听到秋歌在喊:“你们要干什么?我们不认识你们。”边说边拉着另一个女孩子往后退。
蛮子刚要说话,陆小西拉了他一下,示意看看在说。只听到三个人中的一个矮个子说道:“原来不认识,今天不就认识了吗?你们俩长得这么好看,跟我处对象怎么样?下次来看电影,我给你们买票。说完哈哈大笑。”
另一个个子高的男孩子凑到秋歌的面前,邪邪地笑着说:“你太厉害了,可以留给我哥,我还是喜欢老实的姑娘,我可以跟她处处,边说边指着另一个女孩子。”
第三个男孩子跟陆小西的身高差不多,抱着膀看热闹,嘴里嚷着:“你们一人一个,我对姑娘没兴趣,你们每人请我吃一顿就行。”
见三个人围上来,秋歌拉过另一个女孩想转身跑,回头发现陆小西和蛮子,惊喜地跑过来抱住蛮子的胳膊,眼泪早已流出来,另一个女孩子已经哭得泪流满面,见秋歌遇到认识的人,也靠了过来,只是没好意思抓陆小西的手。
三个地痞见到两个女孩子遇到熟人,又有几个刚看完电影的大人围过来,吹了一声口哨,顺着前面的大沟沟沿跑了。
秋歌刚才壮着胆子喊着,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使劲咽下一口唾沫,破涕为笑,给两个同学介绍身边的女孩子:“这是我妹妹,叫秋诗,比我小一岁,在一中上高二。”陆小西听说是秋歌的妹妹,笑着说:“看到过照片,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
秋歌有些诧异,惊奇地问:“你怎么看过我妹妹的照片?”
蛮子轻轻地抽出胳膊,对秋歌说:“前面有一家照相馆,橱窗里摆着你们的照片呢,难道你们不知道?”
姐妹俩对望了一下,这时秋诗细声细气地说:“谢谢两位哥哥,照片是前几天照的,我们还不知道呢。”
陆小西见秋诗说话,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咧嘴笑道:“你们两个人的名字真好,一个歌,一个诗。”
说了一会话,秋歌已经从惊吓中缓过来,恢复了常态,她对两个人笑着,似乎要说什么,蛮子见状,问到:“你要说什么?尽管说就是。”
秋歌指指妹妹,妹妹秋诗也擦干了眼泪,扭着身子,撒娇地叫姐姐说。秋歌开玩笑地对两人说:“我们的名字都是爸爸起的,要是你们知道我两个弟弟的名字,更会说好的。”
陆小西好奇,望着秋诗,秋诗吐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大弟弟叫秋章,小弟弟叫秋文,我们四个连到一起就是诗歌文章,说完自己先笑了。”
陆小西和蛮子一起大笑,看他们有嘲笑的意思,秋歌使劲推了蛮子一下,陆小西止住笑声,狐疑地问:“诗歌文章,你们现在是歌诗章文啊?”
说笑了一阵,秋诗仿佛跟两个男生熟悉了,一指陆小西说道:“你太坏,也没说是按大小排名啊。”
走到路口,秋歌迟疑了一下说:“刚才的几个地痞不知道往哪里走了,你们能送送我们吗?”
蛮子正低头想着心事,见秋歌说话,满口答应,为了防止万一,陆小西和蛮子把两个女孩儿夹在中间,秋诗挨着蛮子,走了几步,好像发现了什么,跟姐姐换了个位置,陆小西拍了一下手掌,对秋诗眨眨眼睛,说了一句:“聪明。”
第九十章蛮子求助
浪漫是所有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天生就会的,当陆小西摇头晃脑,背着手在水库的大坝上踱着方步,沉浸在多情自古伤离别的意境时,王耀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是起个大早,到小西家找小西,知道小西拿了一本书出来,就猜到他在这里。
因为昨晚王耀祖去约会,小西呆在宿舍没意思,就回家里睡的,谁知道才一个晚上,这个蛮子又找上来了,小西调侃蛮子昨晚是不是kiss了,蛮子搓搓手,讪讪地笑了。坐在地上,蛮子熟练地掏出烟,丢给小西一支,自己点着火,把烟递给小西,小西点着手里的烟,这种银象烟是小西喜欢的味道,带着甜甜的香味儿,两个人开始吞云吐雾,抽了一半,蛮子把烟弹出去,半截烟划出一道弧线,落在石缝里,小西嘟囔一句浪费,顺势躺下来,清晨的太阳不热,但光线还是耀眼,小西微微闭着眼,但能看到蛮子的动作。
蛮子推推小西说道:“小西,有个事你得帮我一下,明天是秋歌的生日,昨晚她告诉我的,我打算搞个野餐,人少没意思,正好她妹妹秋诗也没事,一起来这里怎么样?”
陆小西抬起头,瞪着两眼,一副探询的的样子说道:“我参与不好吧,再说我有个相好的女同学,跟秋诗接触是不是容易造成误会?”蛮子推了小西一把,笑着说:“小西,出来玩人多热闹,我搞几样现成的罐头和啤酒,你只管带着嘴就行,我倒是希望你和秋诗能行,咱们正好成亲戚了,但是人家小姑娘是不是能看上你可不一定的。”
感觉肚子有些咕咕叫,两个人离开水库大坝,小西叫蛮子跟他回家里吃饭,蛮子说早晨想吃油条,小西抢白他:“我们北方人叫大果子,你们南方才叫油条的。”
夏天屋里热,小吃部的老板在门前搭了一个棚子,摆上桌子椅子,喜欢在外面吃的人就坐在棚子下面,一般都是年轻人,老年人都是买好带回去吃,偶尔有坐在外面吃的,也是一碗豆浆,一个大果子,摆上好半天,不像饿的样子,倒像在想心事。
小吃部的老板娘端上豆浆和大果子,小西往自己的碗里加上一勺糖,蛮子没加,他喜欢喝原味的。见小西伸手夹大果子往豆浆里泡,他问小西:“这么泡好吃吗?我的家乡有一种叫馓子的东西,你吃过没?”小西摇摇头,蛮子放下筷子,用手比划着:“也是油炸的,像面条一样细细地,盘成一个纺锤形状,脆脆地,泡着豆浆也好吃。”小西向往地说道:“等有机会去你家,我还没出过泰宁县,还没有坐过火车,还是你厉害,从南方到北方,火车汽车都坐过,对了,你们家乡有船,你还会划船吧?”蛮子摇摇头说道:“坐过船,爷爷会划船,到我爸爸这一代,我们家就都是种地,没有船了。“
小吃部离陆小西家也就隔着一条街,刚走到街口,迎面碰上金晶嫂子,金嫂急忙对陆小西喊道:“你家锁门,有个女孩儿刚才去你家找你,往东走了,你抓紧的话能追上。”陆小西和蛮子一阵疾跑,远远地看到前面穿紫色裙子的女孩子,小西心里一动喊道:“漆芳,回头。”
紫衣女孩儿停顿了一下,迟疑地转过身,看到跑过来两个男孩子,她认出陆小西,心中一喜,也跑了几步,在陆小西面前停住,陆小西想伸手去抱漆芳,漆芳脸一红,两只手拦住小西的两只手,轻轻打了一下,三个人一起笑起来。
蛮子听陆小西讲过这个广西女孩,身材高挑,肤色白皙,脸颊没有陆小西描绘的那样,有些瘦削,估计是高考劳累的缘故。陆小西给蛮子介绍:“跟你说过的,广西漆芳。又一指蛮子,他也是南方人,叫王耀祖,我叫他蛮子。”
小西把钥匙递给蛮子,示意他去开门,蛮子偷偷一笑跑去开门,漆芳靠近小西,伸出一只手,使劲抱了一下小西的腰,小西侧过脑袋,顶了一下漆芳的头,又用鼻子蹭了一下她的鼻子,暖流,一股暖流,触电一般在两个年轻人的心里流淌。
推开院门,蛮子已经在榆树下摆好凳子,没有找到水杯,他找了吃饭的碗,倒上水,暖瓶里的水是前一天烧的,微微冒着热气,小西递给漆芳一碗,漆芳用嘴唇试试温度,正好不烫嘴,一口气喝掉一碗水,见蛮子瞪眼看着,咧嘴一笑说道:“还是这里的水好,比我们阳朔的水甜。”
七月的阳光还没到正午,就开始发力,漆芳掏出手绢,在耳边扇风,蛮子借口有事,临走时嘱咐小西也带上漆芳一起聚会,见漆芳点头答应参加,才转身走了。
空气仿佛凝固不动,陆小西和漆芳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漆芳背靠着树,一双眼睛像在述说什么,嘴唇有些抖动,陆小西想起早晨问过蛮子kiss的事,下意识地微微张开嘴,漆芳有些害羞,闭上眼,露出粉红的舌尖,陆小西把嘴唇盖上漆芳的嘴唇时,漆芳身子一动,被陆小西双手抱住腰,世界仿佛静止了,常常飞来在小榆树上蹦跳的鸟儿,也躲得远远地,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只听到两颗心在咚咚地撞击。
忽然,陆小北推门进来,两个人迅速分开,陆小北没看到漆芳的脸,只看到紫色的裙子,知道跟二哥站在一起的是个女孩子,不禁调皮地走过来看,漆芳有些尴尬,一张白皙的脸红到脖子,轻轻抿着嘴唇不出声。小西长出一口气,对妹妹摆手,陆小北学着二哥的样子,朗读起来: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听到熟悉的诗句,漆芳缓过神,望着陆小西,小西摊开两手解释:“我没跟这鬼丫头说过,是她猜出来的。”
见二哥有些尴尬,陆小北过来拉住漆芳说道:“我是陆小北,陆小西是我二哥,姐姐这么漂亮,一下子就叫我想起丁香一样的女孩儿,想起二哥吟诵的《再别康桥》。”
陆小北的调皮可爱,叫漆芳一下子就喜欢了,她拉着小北的手,低头对她说:“你好聪明,该上高中了吧?”陆小北狡黠地吐了一下舌头说道:“还是姐姐聪明,我该去写作业了,说完风一样地跑进屋里。”
见小北走了,漆芳轻声问到:“你考的怎么样?也没有你的信,我是昨天到这里的,妹妹有事,我只好自己来找你。”见陆小西没回答,她接着说下去:“回广西的这些个日子,我的心一直都留在东北,当初不回去读高中就好了,大不了托人搞一个名额在这里参加高考。”
陆小西苦笑一下,低声说:“我的考试分数不高,估计考不上,评估的时候觉得差不多,就没有报中专,你应该过分数线了吧?考完试心情不好,幸好蛮子没回家,这些天陪着我。”
见陆小西有些沮丧伤感,漆芳靠近小西,把手指压上陆小西的嘴唇不叫他说下去。陆小西的眼眶有些湿润,他从来都是个骄傲的孩子,考试一直都是名列前茅,没想到最关键的考试,却是一败涂地,虽然爸爸妈妈没有说什么,他也觉得无地自容,他不承认自己笨,当初姐姐报考中专还被他嘲笑过,这也是他没有报考中专的原因之一。
为了缓和气氛,漆芳主动岔开话题,她问陆小西:“明天是那个蛮子女朋友的生日?她好看吗?我得给她买什么礼物?要是在我们广西就好了,到处是鲜花,可这里没有,我给她买一束塑料花吧,女孩子还是喜欢花的。”
定好第二天见面的时间,漆芳决定去商店买花,她知道泰宁县最大的商场里有卖的,虽然是几年前看到过,但那束牡丹花非常漂亮,她站在那里足足看了二十分钟,那束花要三块钱,她当时没舍得。
第九十一章相聚有期
从西大桥下来,顺着西大沟的沟边小路往南走不远,左转有一条三米宽的小路,秋歌家就住在第三家。
秋歌家的房子是前后两排,两个房子中间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勉强不挡光。秋歌秋诗姐妹住前面的两间,后面是爸爸妈妈和两个弟弟住。为了房间大一些,没留院子,进入后面的屋子需要通过一个一米半宽的走廊。
后面是单位盖的联脊老屋,秋歌的爸爸秋一鸣是科级干部,分的房子比邻居的大半间,原来的院子被现在姐妹俩住的房子占了,新房子分里外两间,有一个门通向里屋,里间是北炕,烟道连着走廊的锅炉,里外屋的窗前各有一组大60铸铁暖气片,冬天烧炕的时候连锅炉一起烧。平时吃饭去后面,只有冬天的时候,才烧炕取暖。
夏天秋歌秋诗睡外屋的床,条格的床单,水粉色幔帐,真有大家闺秀的秀房样子。站在窗前能看到路上行人的头顶,平时路过的行人不经意地转头时,能看到屋子里面的人和摆设,所以姐妹俩总是用窗帘遮着窗户。秋一鸣原来打算把窗户加上铁护栏,因为工作忙就没有安装,后来蛮子几次半夜去见秋歌,都是翻窗而入,因为锁前门是秋一鸣的每日任务,有一次秋一鸣到前屋有事,正好蛮子在屋里,险些被秋一鸣发现,蛮子跟小西说那次约会真的像TOU情。
一个多月的时间,蛮子和秋歌,陆小西和漆芳尽情地徜徉在青春的激情里,陆小西几乎不回家,白天都是在秋歌家聚会,晚上都是住在学校宿舍,管理宿舍的老师跟小西和蛮子混熟了,也不管他们,只是嘱咐他们别跟社会上的人打交道,学校里跟社会上不一样。
有几次蛮子是天亮才回来,私下里,小西问蛮子:“秋歌是跟妹妹在一起住,你们夜里跑哪里去了?”蛮子开始不说,后来忍不住说了出来,原来是秋诗睡着了,秋歌不叫他走,他们悄悄去了里屋,两个人抱着一直到天亮,早晨怕被秋歌爸爸发现,从窗户跳出来的,小西觉得不过瘾,追问蛮子:一直抱着就没发生点什么?你不像是老实人啊,嘿嘿。经不住小西的软磨硬泡,蛮子彻底交代:第一次开始是挺规矩的,就是抱着,后来太难受了,秋歌说她算过,她是安全期,叫他不用忍着,只是外屋有人,两人特别紧张,还没尽兴就结束了,第二次是秋歌偷偷拿了妈妈的那个东西,两个人就用了,说完,蛮子还得意地伸出舌头舔舔上嘴唇。“
自己交代完,蛮子开始反过来问小西,你是好几年前就认识的那个“丁香”,不能那个丁香还是含苞待放吧?小西说没他胆子大,拒不交代,蛮子不信,说小西身上的味道他能闻出来,小西骂他是狗鼻子,还挺灵的,听小西骂他狗鼻子,蛮子算是得到了答案,白天大家一起的时候,漆芳和小西的亲密样,还是能看出来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讨论完私密的事,两个人的感情仿佛加深了许多,两人比着吸烟,宿舍里烟雾缭绕。
小西、秋歌落榜,蛮子、漆芳上学,不知道是一种巧合还是冥冥中注定会发生后来的事,有一次一起聚会时,大家说到未来的日子如何过,漆芳叫秋歌照顾小西,蛮子叫小西照顾秋歌,小西不敢看秋歌,在秋歌面前他是小弟弟,另外就是蛮子插班前,小西对秋歌也暗暗喜欢,只是他还有远方的那个丁香女孩,才控制自己的念头,秋歌倒是满不在乎,当时嬉笑着说道:“陆小西做我的跟班儿,归我了。”
王耀祖要去省城上学,漆芳路过省城换车回广西,正好顺路,漆芳回广西读广西旅游大学,本来报考专业的时候,她想报考东北的学校,当初跟小西约定报考同一个城市的大学,可陆小西没有考上,漆芳的爸爸也不同意女儿跑回东北,矛盾中选了个本地的学校,还真的被录取了。
高考结束后,漆芳跟妈妈说了东北有个男同学追求她的事,两个人相约将来到同一个城市,妈妈问漆芳到什么程度时,漆芳咬牙不说,后来妈妈寻死觅活,她才说出已经到过一起几次的事实,漆芳妈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地,吓得漆芳喊来邻居帮忙,和弟弟一起把妈妈抬到床上,妈妈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报应啊,老天真是报应啊。”
当漆芳妈好些时,漆芳问妈妈报应的事,妈妈低声说出一个埋在心底的秘密:漆芳的爸爸是东北人,妈妈是广西人,当年漆芳妈看上同村同族的表哥,漆芳的姥爷一气之下把女儿远嫁东北,结婚不久,漆芳降生,因为这事,漆芳的妈妈从此忍气吞声,好在男人把小漆芳当亲生的,但是心里的隔阂还是有的。所以漆芳妈发誓不能叫女儿走她的老路。
妈妈说出惊天的秘密,漆芳才恍然大悟,她是跟妈妈姓,妹妹跟爸爸姓,原以为姥爷家人丁少,却是另有一段隐情。
漆芳知道妈妈不惜说出丑闻,是为了叫她离开她的东北男孩子,她央求妈妈,再去东北一次,她忘不了那个不期而遇的邂逅,虽然她要面临走不到一起的尴尬,她相信将来总会有办法的,她相信小西会有办法的,如果小西没有办法,她会听从妈妈的决定。
分别的时候到了,小西和秋歌秋诗姐妹约好下午一起送王耀祖,漆芳住叔叔家,可以直接去火车站,她的妹妹会帮她拿东西。吃过午饭,王耀祖跟小西爸妈道别,离开小西家时,秋歌、秋诗正好赶到,小西跟王耀祖抬着简单的行李,秋歌秋诗两人提着一个包,幸好有些阴天,没有太阳烤着。四个人沿着马路边走边聊,路过三中前面的路口,小西告诉他们,当初就是在这里认识漆芳的。秋诗夸张地说出一句“小西哥真的好浪漫。”
泰宁县火车站月台上,前来送客的人好多,几个人退后几步,找个还算安静点儿的地方,漆芳拉着秋歌的手在低语,小西跟蛮子对着吸烟,另外来的两人是秋诗和漆芳的表妹漆琳,两个人刚刚认识,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着学校的事。
蒸汽火车喘着粗气停下,小站只停一分钟,漆芳流着泪对车下的人挥手,蛮子以为她是舍不得小西,开玩笑地逗她:“小老乡啊,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至于泪如雨下吧?“因为都是南方人,蛮子管漆芳叫小老乡。漆芳瞪了蛮子一眼,认识一个多月,小西跟蛮子又是好朋友,虽然她对这个南方人没什么好感,面子上也能过得去,可蛮子的生离死别触动她流血的伤疤,她趴在火车的小桌子上放声大哭,周围几个乘车人以为漆芳跟蛮子是对象,见女孩儿大哭,对蛮子有些看不起,蛮子尴尬地双手捂住脸,只好由着漆芳发泄。
火车开出老远,秋歌还在望着远去的列车,直到看不到火车的蒸汽。漆琳跟小西打过招呼,又跟秋歌姐妹道别,抬腿迈过火车道直接回家,她家就住在附近。
三个人默默走了一段路,都低头不说话,来到路口,秋歌借口去附近一个小学女同学家,提前跟小西道别,约好等有时间去秋歌家聚会,小西答应会去的,因为蛮子说不定啥时候就跑回来送温暖,省城到泰宁县也就九个小时的路,秋歌脸一红,她听出来小西话里有话。
等小西走远了,秋歌才拉着妹妹接着走,秋诗奇怪姐姐的举动,秋歌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憋死我了,不能再继续跟陆小西一起走了。”
秋诗没懂姐姐的意思,瞪着一双毛绒绒的大眼,看着姐姐。秋歌问妹妹:“你看到漆芳上火车后流泪了吗?”秋诗笑着说到:“我以为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分手流泪不是很正常嘛,刚才我的眼泪都出来了。
秋歌说:“漆芳是真分手、真流泪。”秋诗大笑说:“都看到了,当然是真分手,真流泪,你倒是好像没有伤感的感觉。”秋歌推了妹妹一下说:“你总胡说八道,我是替他们伤感,忘了自己了。”见秋诗还是一脸茫然,秋歌直接告诉妹妹,漆芳临走前告诉她,这次就是他们的真正分手,只是没有当面告诉陆小西。两人天各一方,她家里还不同意,她只能忍痛分手,她说时间会冲淡一切。
秋诗被惊呆了,站在路上不动,刚才还是叫她羡慕的花前月下,转眼就是疾风暴雨,她暗暗替陆小西伤心,远远望去,那个蒙在鼓里的人,正大步走着,一副坚定的样子。
第九十二章再回一中
北方的天气紧跟时令,一入秋,气温明显降下来,虽然有秋老虎的说法,中午的太阳还暖洋洋地,但傍晚的气温还是带着凉意。吃过晚饭,收拾完碗筷,小西、小北跑到外面的榆树下坐着,剩下陆伟民和老伴。
陆伟民生下的四个孩子,唯一叫他操心的就是陆小西。小东上班,小楠读中专,基本不用他惦记,小北读初中,暂时不用特意照顾,只是原来学习优秀的小西落榜,叫他意外,看到小西落寞的样子,他没有责怪孩子,跟老伴商量继续叫小西复读,老伴一直对他言听计从,默默准备小西的学费。本来小东读书不好,好在找了一份工作,倒是最省心的一个孩子。
陆小东内向不爱说话,但憨厚老实吃苦能干,很得未来丈母娘的赏识,因为上班的地方离对象邱杨家近,邱家没儿子,把小东当儿子一样看待。邱杨喜欢小东,简直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邱国栋从小就对两个女儿娇生惯养,小女儿十四岁生下双胞胎的轰动整个县城的事,他也是扛下来,没有动女儿一下。小女儿泼辣,大女儿娇气,但对付邱爸爸的招数却是都有效果,邱杨偷偷跟妈妈说,这辈子就嫁给小东一个人,但小东家的孩子多,又是长子,弟弟妹妹都在上学,需要等几年才能结婚,她央求妈妈同意小东住在家里,这样两个人会更方便,邱杨妈知道女儿的意思,夜晚老头子悄悄提起,邱国栋嘱咐老伴,别出现秋柳的事,就转身不再说话。邱杨有了爸妈的默许,就安排小东住到里屋,开始邱杨在小东身边睡到半夜又悄悄回到外屋,后来直接过起二人世界,只是对外还是一本正经。
周末邱杨休班,和小东约好晚上下班后一起回小东家,一是快过节了,看看家里还需要什么,二是两人已经商量好,给弟弟出补习的学费,前几天邱杨跟认识的老师打听过,补习班的学费不像正常学费那样,正常学费是五元钱,补习班的学费要三十元。
路过农贸市场,看到市场门口有卖猪肉的,小东上前问了问,后鞧一块一毛钱,小东买了两块钱的肉,卖肉的用黄纸给包好。邱杨说既然买肉了,就再买些菜包饺子吃,走到卖菜的地方,一毛钱一斤的芹菜有些蔫,买了两斤一毛五的,平时小东不买东西,这些都是妈妈亲自买。记得一次妈妈叫小东去买背心,小东把五块钱攥得死死的,怕丢了,到商店看了又看,不知道买什么样子的,回来把钱又还给妈妈,小南嘲笑他不会花钱,他也不去争辩。
推门进院,看到小西和小北坐在树下,小北会来事,站起来拉着邱杨的手,一个劲地叫姐姐,小东塞给妹妹十元钱,算是给妹妹的奖励。小西起身笑着叫邱杨嫂子,邱杨脸一红,虽然和小东住一起有一年多,但毕竟是未婚,小西叫她嫂子,虽然心里乐意,嘴上也不好答应。见邱杨尴尬,小东递给弟弟三十元钱,低声说了一句:“这是补习的学费,没考好就再考一年吧。“小西讪讪地接过钱,正好妈妈出来看到小东递给弟弟钱的一幕,心中一喜,高兴地大着嗓门喊邱杨进屋,小东和邱杨回来,家里马上热闹了许多。
正常入学的日子是九月一日,但补习班比其他班级要晚几天。都说一中补习班比别的学校好,陆小西也打算去一中补习,小北笑着说道:“二哥也去一中上学,正好我可以天天晚上跟你一起回来了,早晨上学我还是跟同学一起走。”小西伸手轻轻弹了小北的脑袋一下,叫小北给问问补习班的老师都是谁,交学费的时间、上课的具体时间,小北一一答应,嘟着嘴叫二哥给揉揉脑袋,不然不给问,小西捏了她的耳朵一下,陆小北一笑跑了。
九月六号缴纳补习学费,九月七号开始入学,陆小西对一中熟悉,初中就是在一中学习。在学校门前遇到秋歌秋诗姐妹,秋歌对陆小西挥挥手算是打招呼,秋诗倒是热情,伸手拍了一下陆小西的肩膀,因为秋诗的个子比小西矮,她是踮着脚。小西咧嘴一笑,询问秋歌是否有蛮子的信,秋歌脸一红,还没说话,秋诗抢着回答:“过两天中秋节就会回来的。”
进入学校,好多学生围着墙上的入学名单在看,陆小西找到自己的名字,是三年六班,秋歌分在三年七班,理科班是三年五班,是按照原来的四个班的顺序排下来的,因为文科生比较多,分成两个班,理科班只有一个,陆小西知道秋诗在三年二班。
高中三年级在厢房西侧,进门左拐,第一个班级是三年一班,陆小西往里面走,补习班在最里面,看到三年六班的牌子,陆小西跟着前面的人进去,走到靠墙最后一排,座位上已经有个男生,见陆小西走过来,往里挪挪给小西让位,小西发现这个男生的腿有些残疾,有些不好意思,男生伸手拉他坐下,小西觉得手腕一紧,不禁多看了男生一眼,心中暗道:“好大的手劲儿。”
上课铃声响起,大家停止议论,看着门口,心底猜测班主任的样子,当一个身材袅袅婷婷、戴着一副眼镜、个子中等、长发披肩的女老师走上讲台,男生女生们一起伸长脖子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几乎和大家同龄的老师,也许是感受到学生们的目光,老师下意识地用手捂了一下嘴,轻咳了一声,然后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你们新学期的班主任老师,我的名字叫丁园。”说完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丁园。
老师说话的声音不大,陆小西勉强听到,他捅捅身边的同桌低声说道:“人家天生就是当老师的,名字倒过来就是园丁,陆小西自己没注意,他说话的声音前面学生听得很清楚,引起一片笑声。”听到笑声,老师自己也笑了,幽默地接着陆小西的话说:”这位同学说的对,我爸爸就是老师,所以在我出生的时候给我起名叫丁园,就是希望我也能当老师,今天,我做到了,希望你们通过努力学习,也实现你们的理想。“丁园说理想两个字时提高了声调,引来大家一阵掌声。
接下来老师开始点名,班级里有几个是陆小西认识的原来三中的学生,叫到薛峰时,同桌举手示意,没有站起来,老师伸出手指点了两下继续点名,薛峰告诉陆小西,丁老师是去年省师大毕业分配来的,去年是他的班主任,论年龄顶多比他们大一两岁。
因为两天后是中秋节,所以学校安排补习班中秋节后正式上课,大家鼓掌庆祝老师带来的好消息,丁园老师示意大家可以自由活动,然后直接走到薛峰面前,薛峰与丁园老师熟悉,开口说了一句:“小丁老师好,也引来一阵笑声。”
从学校出来,经过小西原来住过的地方,他停住脚步,原来的悦来车店静悄悄地,变成干干净净的大广场,没了车水马龙的热闹,大门上挂着中共泰宁县国营蔬菜公司的牌子,自从搬家后他基本没回来过,不知道原来的小伙伴是不是还住这里,正想着,迎面刘爷爷走了过来,陆小西上前跟刘爷爷打招呼,刘爷爷变化很大,背也弯了,瞪着浑浊的眼睛看着小西,好半天才认他出来,刘爷爷耳朵也背,小西问了几遍,他才听出是问原来的老邻居还有几家在这住,刘爷爷摆摆手大声说:“都搬家了,老伴儿也没了,姑娘找了一个菜农,这里的老住户就剩下他和曹瘸子两家了。”
陆小西跟刘爷爷道别,匆匆离开,感觉鼻子有些酸,他感觉埋藏很久的记忆又浮现在脑海,那个蒲公英一样飘散的女孩儿眨着眼睛,那一片黄花。。。。。。
第九十三章春又回
有些事或许是命中注定,有些事就是莫名其妙。
秋歌是个内心激情澎湃,却能面如止水的女孩子,她对自己很自信,那些在她面前自觉不自觉地表现的男孩子被她称作冰糖大萝卜,她不喜欢有些搔首弄姿的样子,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也许是远来的和尚会念经,也许是远处的风景独好,身边的男孩子也有一表人才,倜傥不凡的,她没看上,偏偏看上“前奔喽后勺子”的南蛮子,说不清是喜欢他的温文尔雅还是他的聪明睿智,说不清喜欢他的英雄救美还是幽默风情,反正就是没有原因的喜欢,喜欢他,喜欢他的一切,喜欢他的一切包括缺点。十八岁,女孩子的十八岁都是这样吗?十八岁的女孩子都爱幻想?外面夜深人静,秋歌拉把椅子坐下,趴在窗台上望着夜空,一轮皎白的圆月在悄悄地变圆,明天就是中秋,她的蛮子是不是也在望着星空想她?不,他可能在飞驰的列车上向她奔来!她悄悄地把窗帘拉开一条缝,让月光洒进屋来,趴累了,换个姿势,双手伸到腋下,她想起蛮子就喜欢把手伸进她的腋下,蛮子喜欢闻她身上的味道,蛮子喜欢用鼻子蹭她浓密的脸颊毛毛。蛮子,蛮子,她的脑子已经被蛮子充满,那个带她陶醉、带她升空、带她癫狂的蛮子该来了。
胡思乱想中,已经睡着的秋诗被尿憋醒,见姐姐仰着脸,一副迷离的样子,悄悄下床,把手摸上秋歌的胸,秋歌猛地一惊,睁眼看是妹妹,伸手反击,拍了一下睡衣里光着的屁股,姐妹相差一岁,秋诗的发育比姐姐还好,前凸后翘的尺度丝毫不比姐姐小。一阵急促过后,秋诗也清醒了,过来逗姐姐:“你是在等那个蛮子吗?看你含情脉脉的样子,好像很幸福的样子,恋爱真的这么神奇吗?我都想谈对象了。”
秋歌伸手盖上妹妹的嘴唇,不叫她说下去,然后幽幽地说:“爱上一个人很容易,爱上一个人也很难,爱上一个人很美妙,爱上一个人也很痛,你看漆芳和陆小西两个人,天各一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秋歌轻轻哼唱着,泪水悄悄滑落脸庞,秋诗暗自思忖,爱情真是神奇,难道多愁善感是爱情的代名词?见姐姐有些伤感,忙打断她,上前摇着姐姐的肩说道:“怎么又伤感起来了?你是自己伤感还是替那个陆小西?对了,陆小西知道他的那个丁香要与他分手的事吗?”秋歌摇摇头,低声说:“他还不知道,我是替他们伤感,也是怕自己将来遇到同样的问题。”秋诗打个哈欠对姐姐说:“困死了,我接着睡了,要是你的蛮子来了,你们动静小点儿,别给我听电影,嘿嘿嘿。”
将近午夜,秋歌侧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当窗户上印着一个轮廓清晰的侧影,她一眼就认出是她的蛮子。她悄悄推开窗户,伸手接蛮子跳进来,刚才还平静的心猛烈地撞着胸膛,里屋门早已开着,她引着蛮子走到炕边上,蛮子一头汗水,贴上她的脸,她咬着蛮子的耳朵问:“你怎么出这么多汗?”蛮子小声回答:“外面有些凉,我怕你嫌我身子凉,跑着过来的,这样,我的身子就是热的。”说完低头吻过来。
秋歌伸手摘下蛮子背着的背包丢在地上,侧耳去听蛮子的心脏,强壮有力的声音渐渐地加速,秋歌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在追赶蛮子的心跳,蛮子咬着她的嘴唇不肯放,双手在秋歌背上轻轻抚摸着,秋歌一只手揽着蛮子的腰,一只手帮他脱外衣,当两人四目相对时,秋歌的眼迷离地看着蛮子,用力把蛮子拉向自己。。。。。。
月光透过窗帘,把两个叠在一起的身影映照在墙上,蛮子指指墙上的影子,然后去刮秋歌滚烫的脸,秋歌悄悄拉开睡衣带子,薄薄的睡衣滑落地下,如水的月光倾泻下来,一切变得神秘起来。她轻轻勾了一下蛮子的腰部,蛮子知道秋歌有些动情,故意伸手去抚摸她腋下,他知道这里是秋歌的痒痒肉。秋歌哼了一声,满脸通红两腿绞在一起,鼻翼急促地翕动着,蛮子用双手围住她的腰,托住秋歌下坠的身子,墙上的剪影消失了,空气中充满浓烈的青草气味儿。。。。。。
激情过后,秋歌长长吐出一口气,把满头的汗水往蛮子的脸上蹭,蛮子离开秋歌的身子,仰面朝天,秋歌伸手掏出枕边准备好的白毛巾,轻轻帮蛮子擦着身子,细心的样子像在擦一件贵重物品。自从与秋歌有了第一次,蛮子的灵魂就被收走了,分手才几天,他就忍不住,脑海里都是秋歌的影子,秋歌灵巧的舌头,秋歌软软的身子,秋歌咬在他肩膀的牙印,就算秋歌叫他去死,他也会笑着答应。
青春!
激情!
叫人疯狂!
月光西移,照到东面的墙上,两颗心慢慢地平静下来,秋歌枕着蛮子的胳膊,说起漆芳上火车前跟她说的与小西分手的话,蛮子恍然大悟,怪不得漆芳大哭不止,原来是另有隐情。秋诗问蛮子这事怎么跟陆小西说,蛮子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长痛不如短痛,早晚他也得知道,面对现实吧,明天我就告诉他。”
两人悄悄说着,忽然外屋传来秋诗的说话声音,两人侧着耳朵听时,只听到熟睡的轻微鼾声,原来是秋诗说梦话。秋歌心里忽然一动,趴在蛮子的耳朵边轻声说,治疗失恋的最好办法就是再恋爱一次,你觉得他和秋诗怎么样?蛮子一听觉得也是个办法,秋诗没有姐姐妩媚,但也是个美人,要是小西能看上秋诗,也是喜事一桩。蛮子趴在秋歌身上,秋歌觉得贴在一起的身子有些热,将身子向后挪动挪动,叫身体散散热气,蛮子不知什么时候把一只手伸在秋歌的腰下,手指在秋歌的背部划着,秋歌也伸出手指,在蛮子的胸前肚子上画着笔划,叫蛮子猜她写的字,蛮子心不在焉地猜着,抚着后背的手上加了力度,秋歌会意,轻笑一声说道:知道你就是个贪吃的东西,话音未落,蛮子早已灵巧的吻住秋歌微张的唇。
一轮满月悄悄躲进云层,屋子里暗了下来,秋歌忍不住发出声音,吓得蛮子停止动作,伸手指向外屋,秋歌笑出声来,故意扭着蛇一样的身子,一句成语在蛮子脑海闪过,色胆包天,果然如此,索性也不忍着,想着白天秋诗会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有些疲惫的身子又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蛮子被秋歌弄醒,蛮子知道天快亮了,秋歌是催他离开,望着眼前晃动的影子,蛮子想再赖床一会儿,秋歌也不想叫他马上走,但天亮后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她趴在蛮子的耳边,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气,低声对蛮子说:“哥,我又想你了。”声音虽然不大,却吓得蛮子一跃而起,迅速穿衣,拱手作揖,惹得秋歌捂着嘴笑起来,外面秋诗好像听到声音,翻身嘟囔了一句,秋诗知道妹妹不会说出去,顶多白天被她笑话一顿,顾自拉开窗户,让蛮子越窗而出,两人约好白天一起跟陆小西说,秋歌扬手叫蛮子快走,然后关好窗户,收拾完现场,才回到妹妹床上,放心地沉沉睡去。
第九十四章感情漩涡里的挣扎
清晨起来,陆小西的心情就不好,又是一年中秋日,又是一次圆月时,冥冥中,他开始恐惧十五的月亮,因为期望越大,失望越多。不是吗?无数个十五的月亮,见证了他的美好,也见证了他的失意。
出门向西一路疾走,进入茅厕宽衣解带,稀里哗啦一顿放松,心情似乎随着排除去的东西好了许多,茅厕刚刚打扫完,弥漫着白灰呛鼻子的气味。天以放亮,能看到蹲坑边蠕动的厕蛆在爬墙,掉下来爬上去,不知疲倦。提上裤子,躲避着找干净地方往外走,突然身后伸出一双手遮住他的眼睛,小西想转头看,后面的人躲着他的视线,小西吸吸鼻子,咧嘴笑道:“知道你谁了,王耀祖。”
蛮子笑道,你是后脑勺长眼了?一下子就能猜到是我。陆小西不无得意,揶揄蛮子:“我闻到你身上有荷尔蒙的味道,哈哈。”蛮子脸一热,拉起衬衫嗅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问小西:“你真的闻到我身上有味儿?”陆小西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蛮子嗯了一声。蛮子停住脚步,说了一句:“靠,我洗澡去,你在家等我。今天约了秋歌姐妹,一会儿她们也过来。”
吃完早饭,妈妈叫小西去粮店把小米和大碴子买回来,粮店离小西家不远,在市场旁边,小西推出爸爸的自行车,妈妈找出来两个布袋子和系带子的绳子,夹在车座后面,出门时妈妈嘱咐小西要系紧带子,小西答应一声骑车就跑,他要在蛮子洗澡回来前赶回来。
小西灵巧地把三十斤小米、五十斤大碴子系好搭在后座上,路过农贸市场,看到路边卖“西红宝”的,挑了一个大的,二十一斤的大西瓜,小西跟卖瓜老哥讲价,卖瓜老哥抹零收了五块钱,还帮忙给绑在车上,推着车走到家,妈妈出来帮小西扶着自行车,小西先解开绳子拿下西瓜,双手一使劲,两个米袋子一手一个送到仓房,妈妈嗔怪小西又买西瓜,家里还有两个,小西说家里的西瓜不甜,还是西红宝好吃,另外一会儿王耀祖和秋歌姐俩要来,妈妈“哦”了一声不再说他。
买粮回来出了一身臭汗,想起刚才说蛮子身上有味的事,小西一把脱下线衣,拿到鼻子下闻闻,也有一股汗味,回屋里舀了一盆凉水洗头,擦完身子,感觉有些凉,对着榆树做着拳击动作热身。
红裙秋歌白裙秋诗提着水果推门进来,小西停止动作,喊小北出来招待她们,自己进屋穿衣服,陆小北认识秋歌姐妹,连忙迎出来,连连夸奖两人的连衣裙好看。接过水果,又拿了两把折叠椅子叫她们坐下,才进屋去切西瓜。
因为刚才运动的关系,小西的脸色红润,长袖海魂衫下隆起的胸部,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带着微微的自来卷儿,一副青春洋溢的样子,秋诗上前嬉笑着跟小西说:“小西哥,你这身材可以去当运动员了。”小西朝秋歌努努嘴,然后一本正经地对秋诗说:“当运动员是王耀祖的事,昨天在省城,今天就到泰宁了,合格的运动员。”秋歌站起来,扬手做出要打小西的动作,小西拿秋诗挡着身前,转着圈儿躲避,这时,王耀祖推门进来,大家才停止打闹。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蛮子进来以后,秋歌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蛮子,那种浓情蜜意,是自然流露出来的,小西眨眼示意秋诗,两人的小动作被秋歌看出来,秋歌马上不自然起来,她佯装生气的样子说道:“小没良心,帮着外人对付姐姐。”秋诗忽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姐,小西哥不是外人。”这时蛮子慢悠悠地围着小西转了一圈儿,又上下打量着秋诗,意味深长地点着头说道:“不是外人,不是外人。”秋诗听出画外音,心里一动,假装没听懂的样子去拿西瓜,小北发现新大陆一样,嬉笑着递给秋诗西瓜,背对着大家,冲着秋诗伸出舌头做鬼脸。
说笑了一阵,秋歌提议出去走走,小西说不想当灯泡,叫蛮子陪她出去,秋歌表情凝重地过来拉了一下小西,小西俯下身子侧着耳朵,蛮子和秋诗故意先走一步,秋歌等小北走远,才低声说道:“走吧,有事想跟你说的。”
风停了,漂浮的云彩聚集成满天的乌云,中午的太阳也躲进云层,躺在水库大坝上的陆小西慢慢地恢复了记忆,刚才,他把蛮子、秋歌秋诗都轰走了,刚才,他把身上的烟变成一地烟头,刚才,离他们到水库的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当秋歌把漆芳的决定转告他时,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是怎么走到这里的,也想不起蛮子和秋歌说过什么,他只是盯着水面看,仿佛水里有他想知道的答案。对了,好像秋诗被他赶走时哭了,可能他把小姑娘吓着了,他对自己说:忘了吧,忘了吧,忘了吧。
当两眼发直的陆小西推开院门,迎面碰到出来的端木小惠,小西一愣,怎么走到这里了?他是想吃饭的,他是想喝酒的,对,想喝酒,把自己喝醉,就不用去想那些叫他头疼的事了。端木小惠看出小西一定是出事了,她第一次看到小西这个样子,听小西嘴里叨咕喝酒,她似乎明白几分,这孩子一定受到了什么打击,她脱下衣服,拌凉菜、炒鸡蛋,又打开干炸鱼罐头和午餐肉罐头,四个菜端上来,小西也清醒过来,傻笑着连连说对不起,端木小惠抿嘴笑着不说话,拿出一瓶西风酒递给小西,顺手把吊灯拉亮,又拿出一瓶烟台高级葡萄酒给自己倒上,灯光下,葡萄酒的颜色血红血红。
陆小西推开里屋门,端木小惠知道他是看孩子,笑着说道:“才想起孩子啊,他们早晨和爸爸去奶奶家了,本来是去奶奶家过节的。”陆小西一拍脑门,转身要走,被端木小惠拉住,看陆小西后背皱皱巴巴的,伸手抻抻,笑道:“遇到啥难事了?跟姐姐说说。”
听到姐姐两字,陆小西忍了几个小时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抱住端木小惠,哭出声来,端木小惠任小西抱着,轻轻抚着他的后背,眼睛里也闪着泪光。
当端木小惠推开小西,嗔怪他把自己的衣服都哭湿了的时候,陆小西止住眼泪,接过端木小惠递过来的毛巾擦着脸,端木小惠趁机进里屋换上裙子,出来时小西已经喝掉两杯了。几杯酒下肚,端木小惠也知道个大概,她在为小西惋惜的同时也想起自己的经历,不免引起阵阵感慨,两个人吃的不多,喝的倒是很快,当小西把一瓶西风酒喝光,她的一瓶葡萄酒也基本见底。
酒入愁肠,陆小西给端木讲了月夜下的相约,讲了轻轻地走,又悄悄地来的漆芳,讲到欢快时,小西的眼里放出光芒,讲到缠绵时,小西闭上眼,在回忆。端木小惠几次擦泪,为小西,也为自己,看到端木小惠擦泪的样子,小西想站起来,却一屁股坐在地上,端木小惠伸手去拉他,也一下子倒在地毯上,两个人相对着傻笑起来。笑着笑着,坐在白地毯上的端木小惠把头扬起来,让瀑布一样的黑发散在肩上,灯光下红润的脸美艳迷人。
看到胸部挺拔,带着笑意面若桃花的脸,陆小西血往上涌,醉眼里显出漆芳的脸,漆芳的颈,漆芳白白的牙齿,他兴奋起来,他的漆芳在这,他日思夜想的女孩儿原来没走,他甩掉身上的衣服,扑过去,女人搂着他的脖子一动不动,两个渐渐发热的身子靠在一起、淡淡的幽香传来。
吊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屋子里暗了许多,小西的酒早被自己的举动吓没了,他不知所措。端木小惠揽过他的头,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臂弯儿,小西不敢动,似乎怕惊动端木小惠。端木小惠爱惜地用手搓着小西的耳朵,轻声地说:“小西,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姐姐不怪你,你没错我也没错,是相同的遭遇叫我们在一起,我们是同命相连。要是你想忘就忘了今天,要是你想记就记住今天。。。。。。”
正式上架感言
从写下第一行字到接到上架通知,时间整整过去了三年,三年前父亲还在。
我说:“我要写小说,写祖辈、写父辈、写一下他们走过的路,写一下养育他们的乡村。”
父亲说:“写吧,将来就没有人记得了。”
我说:“我要写一下你爷爷那个年代的事。”
孩子说:“白写,没人看。”
与朋友谈历史,他们说:“历史太遥远,还是看眼前。”
与发小谈小说,发小说:“挣钱吗?”发小说:“不一定。”
历史很长,长到几千年,
历史很短,短到一秒前。
流年很长,北到南,东到西,天到地;
流年很短,一声叹,一杯酒,一粒尘。
历史何尝不是一段流年?
感谢枸杞拉拉林百忙中看我的啰嗦,看我的故事。
感谢身边人给我鼓励,给我支持给我容忍。
假如有假如,还有一个人在看书,我也会继续写下去。
谨以此书,
纪念我的父亲、我的邻里乡亲、我的发小、朋友!
付费章节,我会写出特色,你们要看故事背后的含义,匹夫韩五一定对得起朋友们的订阅。
第九十六章士别三日
陆小西平时上学都是走大路,进入严冬,屋后面的那条小溪完全封冻,开始有人从冰面上走路。其实这条小溪是县城的内河,从西面流过来,向南能通到南面的太平湖,向北能连到县城北面城北二队后面的二道岗子,二道岗子不高,也就几十米高,岗子上长满了松树,夏天是采松蘑的好地方。岗子下面有个夏天流水、冬天断流的泉眼,上小学的时候,陆小西喝过那个泉眼的水,三伏天,水也拔凉拔凉。
沿着小溪一直向东走,到西二道桥下向北拐,爬上一个斜坡,能走到一中前面的路,这样比平时早到学校十分钟,小路是冬天踩出来的,雪地里一条蜿蜒的羊肠小道,夏天走不了,都是淤泥。
陆小西第三次走小路的时候,遇到了小学时的同学王斌,王斌外号“鼻涕王”。因为是北风,飘着小清雪,陆小西低着头眯着眼走路,被从北面向南走过来的王斌挡住路,陆小西向旁边跨一步让路,对面的人也跟着跨一步挡在他前面,陆小西抬起头,看到一脸坏笑的王斌,如果王斌不笑的话,陆小西真没认出他来。
王斌家住城北二队,跟城东、城西、城南一样,既不属于农村户口,也不属于城镇户口,属于菜农。他名字是父亲请人起的,盼望儿子能文能武,可惜王斌根本不学习,无论冬夏,两筒鼻涕不断,平时上课从不迟到早退,就是考试得几分的时候多,有人当面叫他鼻涕王时,他也面带微笑答应。小学五年级开学的时候,他就没有上学,同是一个队的同学告诉老师,王斌的父亲叫他给老师带口信,王斌妈妈死了,他不能继续学习,开始帮家里干活。
见陆小西认出他来,王斌摘下帽子,用手拍拍帽子上的雪花,陆小西注意到他的帽子是很贵重的貂皮帽子,比自己的“羊剪绒”帽子要贵十几倍,没有两百多块钱是买不来的。多年不见,脸上变化不大,打扮变了:黑色貂皮帽子,黑色呢子上衣,上衣兜露出两个钢笔帽,深灰色棒针长围脖,下身是时下流行的蓝色大纹哔叽,脚下的三接头皮鞋锃亮,一副知识分子的样子,不禁笑道:“你这是发达了,比我的老师还像老师。”
王斌哈哈大笑,说道:“发达谈不上,做了点儿小买卖,我就是想把自己打扮成知识分子的样子,当年我学习总考零蛋,现在是当当假洋鬼子,边说边掏出中华烟来递给小西。”
猛吸了一口,陆小西不紧不慢地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这是成了万元户了吧?”王斌嘴里叼着烟,双手相互搓了几下说道:“我现在是不止万元了,买了个二手的吉普还两万呢,南二道街街口那里开了一个美丽服装商店,就是挨着致富市场那条路,家里搞了两个场子,一个养猪,一个养鸡。你还在上学?哦,是考大学,你是学习的材料,能考上,我可是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老邓给了机会,也算挣着钱了。好了,你时间紧,等有时间去我店里,我请你下高级饭店,当年我还抄过你的作业呢,说完用手拍拍小西的后背,哈哈大笑转身走了。”
陆小西见王斌走出去有十几步远,大喊了一声鼻涕王,王斌停住脚步,团着雪球一个一个朝小西飞过来,陆小西捂着书包躲着,雪地里,好像时光倒流,回到当年小学的时候。
进入教室,同桌薛峰已经来了,虽然他的腿脚不好,每天倒是来的早,老师说总迟到的常常是离学校近的学生,陆小西总结的是腿脚不好的人却不迟到。坐下来,他还在想着刚才的事,老一辈的人说三岁看老,今天见到王斌,颠覆了陆小西过去的观念,很小的时候,陆小西就接受过大人的教育,陆小西记得最清楚的是看连环画,好人的形象高大威武,坏人的形象尖嘴猴腮,似乎形成了规律,现在想起来,世界上的事情大多没有规律可言,如果非要去找规律的话,只能说是巧合,或者说是绑架规律。当年的鼻涕王成了如今的暴发户,就是打破规律的例子。
同学们陆续进来,陆小西决定找时间去见见王斌,要是行的话可以叫哥哥也去看看,待业青年的工资太少,十年才能挣出端木小惠的一年房费,更别说跟王斌比了,至于刚才王斌说的致富市场,他真的第一次听说。
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陆小西又想起致富市场的事来,按照王斌说的,致富市场应该就是南二道街,表哥高宇家就在东二道街和南二道街的街口住,跳上同学王刚的自行车后座,陆小西决定去看个究竟,王刚家住东二道街,距离表哥家有一百米的距离。
王刚热心肠,直接把小西送到表哥家路口才掉头回去。路口聚着好多人,陆小西很熟悉这里,因为向南走就是太平湖。走到路口,顺着南二道街向西看,陆小西惊住了,路上满满地都是人,他信步走过去,几个卖糖葫芦的比着嗓门吆喝着,糖葫芦插在一个捆着谷草的木棒上,木棒有两米多高,在木棒中间还绑着两个半米长的短木棒,卖糖葫芦的平时是走着卖,肩上扛着木棒,谷草上面密密麻麻地插着几十个冰糖葫芦,说是冰糖葫芦,其实是砂糖熬的,手艺好的人,熬出的糖浆明亮不粘牙,糖葫芦的头上拉出长长的糖的薄片,买糖葫芦的人都是看糖片的大小挑选糖葫芦的,有人买时放下来,两个短木棒就是两条腿儿。
挨着糖葫芦的是个牵着五只羊的老人,嘴里叼着烟袋,眯眼看着来来回回的人,陆小西童心大发,看着路两边挨着卖东西的人,他两眼瞪着两面来回看,心里数着:卖鸡的、卖黄米的、卖盖帘笊篱的、卖兔子的、卖豆饼的、卖冻梨的、卖炕席的、卖毡圪垯的、卖鱼的、卖柴禾的、卖豆包的、卖冻豆腐、干豆腐的,走了几十米,前面的人多起来,是个耍猴的站在那里,围观的人看耍猴人训猴子,绕过去,是卖缸卖坛子的、卖盘子卖碗的、卖酒的、卖布的、卖鞋垫的、卖大葱的、卖黄豆绿豆的、卖碱坨的、卖旱烟的、卖猪头蹄子的、卖马肉的、卖扫帚鸡毛掸子的。。。。。。
陆小西数出一身汗来,一百多米的路,足足走了半个小时,因为这段路是个坡路,上面比下面高出一米多,站在上面,看到人头晃动,叫陆小西想起清明上河图来。
本来想去表哥家吃饭,看着下面人挤人的样子,陆小西改了主意,远远看到美丽服装商店的大牌子,便直接走过去,商店位于街口,陆小西看到的一面是临市场的一面,另一面是十字正街,同样挂着一块美丽服装商店的牌子,隔着门玻璃,陆小西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门前向马路张望着,见有人过来,女人拉开玻璃门,陆小西似乎认识这张脸,女人挺着大肚子,看着陆小西笑着。
陆小西脑海里浮出一个名字:豆腐西施。脑里想着,嘴上说了出来,被女人狠狠打了一巴掌,女人嘴里嚷着:“你们这些缺德鬼,当年给我起的外号,到现在还叫。”
听到外面的声音,王斌从里屋出来,哈哈大笑着过来拍着陆小西的肩膀说道:“上午我还跟老婆说遇到个叫我鼻涕王的人,现在你又说出豆腐西施的外号来,好记性,不过我这豆腐西施可比鲁迅的豆腐西施好看多了吧?”
陆小西连连鞠躬表示歉意,讪讪地替自己解释:当年给你起外号是你长得漂亮,加上你爸是卖豆腐的,你才得个豆腐西施的外号,对了西施,我们是初中二年时一个年级的吧?
见陆小西还叫她西施,女人又举起胳膊,被王斌拉住,王斌扶着女人,告诉小西,这个就是他老婆余秋敏,我在家叫她余秋里。余秋敏见王斌又说她的外号,假装生气地指着王斌,王斌讨好地上前扶着老婆,三个人进了里面的屋子。
第九十七章文艺联谊会(求收藏!!)
时代的潮流,都是在潜移默化中渐渐形成的,改革开放,把西方社会的科学、技术、文化、服装等等新鲜的东西也带进了东方,虽然泰宁县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改革前沿的一些舶来品也悄悄地传到小城,喇叭裤、蛤蟆镜、电子表成了时尚的代表,比较时髦的年轻人连走路都哼着流行歌曲,条件一般的年轻人也能调着收音机频道,收听邓丽君、风飘飘、凤飞飞的歌,扑面而来的新事物,给小城的人们开了眼界,原来生活还可以这么过。
自从张梅当上了评剧团副团长,开会的时候就多了,从市里开会回来,她的心里就有了新的打算,她要把泰宁县的文化市场搞起来,听了其它县的先进经验,她觉得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比如鼓励个体经营书店,允许个体经营唱片、录音带,组织外地的歌舞团来县城演出,组织全县的各个单位汇演,歌咏比赛、通俗歌曲比赛、模特表演班、春节大秧歌表演。。。。。。
当务之急是把年轻人的业余文化生活带动起来,她想好了,由评剧团牵头,组织文艺联谊会,市里叫交谊舞会,她不想步子迈太大,她想摸着石头过河,操之过急容易引来麻烦,文艺联谊会,既体现了文化的宗旨,也体现了丰富的生活。
申请联谊会资金、开设交谊舞辅导班、绘制活动海报,经过一个多月的运作,张梅的第一场文化联谊会定于1986年元旦,地点是评剧团剧场。
自从文化系统也开始改革,过去伸手向上级要钱的机会就不多了,这次请下来的资金还是张梅费好大劲儿才从宋大新手里批出来,前提是暂借,等张梅她们把市场搞活,挣到钱后还要上缴的,当初李凤当团长的时候,团里还排练演出一些评剧、样板剧,随着好演员的调动,评剧团能担起大梁的人没了,平时只是搞一些小打小闹的小节目,张梅去申请资金的时候,跟宋大新说了自己的想法,既要把县里的宣传任务完成,还要给留下的演员们搞一些福利和奖金,宋大新很感兴趣,答应参加第一次活动。
听说将来能给发一些福利,剧务、美工、后勤的人员都积极响应,舞台上摆放着一排紫色绒布盖着的桌子,是领导的位子,剧组的扬琴、电子琴、架子鼓、长号、大提琴、小提琴、两对大音箱整齐地摆在桌子后面的台阶上,舞台正中悬挂的条幅上写着泰宁县一九八六元旦暨文化联谊会,舞台前的十几排长椅子被移到走廊,新铺上红色地毯,场地足够几十人同时跳舞。
端木小惠是提前几天接到张梅的电话约请,本来喜欢唱歌的她马上答应去捧场。美美家具城开业后,买家具的人特别多,过去都是找木工自己做,现在可以买现成的家具,新结婚的小两口是家具城的主要顾客。
端木小惠的电话是开业后安装的,电话是最新的转盘电话,比过去的手摇电话先进,邮电局局长给特批了一个吉祥号码3456,小县城里,除了单位安装电话,个人安装电话基本上都是领导,安装电话第一天,她查了一下县一中收发室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邮电局的接线员接听后给插接到一中,当值班室的老师敲门叫陆小西去接听电话时,陆小西一脸疑惑的样子,他还真没打过电话,虽然去爸爸的单位看到过。
电话里,端木小惠的声音特别好听,悦耳的笑声清晰地传过来,知道是小惠姐,陆小西心跳加速,用手捂住听筒,看了看值班老师,值班老师在认真地看着报纸,他问了电话号码,匆匆挂断电话。
陆小西是端木小惠约去的,一是元旦放假,二是想叫小西放松一下,三是带小西见见世面,因为当天的联谊会上有好多泰宁县的名人到场。
剧场门口,张梅见到端木小惠和陆小西二人,端木小惠给小西介绍这是张团长,她有意把副字去掉,张梅也很乐意听的样子,当张梅知道小西是陆伟民的儿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小西笑着说:“我称呼你爸爸哥哥,按辈分你该叫我姑姑的。”端木小惠捅了张梅一下,小西脸一红,改口叫姑姑好,张梅哈哈大笑,指着端木小惠笑得弯下腰去,端木小惠呸了一声,拉了一下小西说:“你别听她的,你叫姑姑我也小了一辈儿了。”
文化局的宋大新,公安局的刘汉、派出所的梁所长、图书馆的张馆长陆续到场,张梅陪着领导,端木小惠和陆小西悄悄地找地方坐下,张梅特意约请公安和派出所的人来,是为了压场子,她在这个小县城,是吃得开的,官场上的领导,社会上的大哥,她都认识几个。
开场白是宋大新讲话,肯定了评剧团的成绩,讲了几点希望,郑红团长宣布联谊晚会开始,音乐声响起,第一首舞曲《甜蜜蜜》,两位团长陪着领导跳,培训班的老师和学员们也纷纷入场,摇曳的灯光下,真有电影里大舞厅的气氛。
一曲结束,领导们离开。当第二首舞曲响起时,派出所的梁所长过来约请端木小惠,端木小惠看了一眼陆小西,给小西介绍梁所长,梁所长是李贵的好朋友,小西有些不自然地站起来,伸手握了一下,退后坐下。场上人多起来,有几个是陆小西认识的,南街的社会大哥武爷,铁南的混混吴四海、城东的陈老七,市场卖猪肉的杀猪刘,电业局的黄三子,假姑娘洪小兵。前面几个人都是听别人说的,假姑娘洪小兵是他原来的老邻居,住在草房那一排,挨着组长家。洪小兵手巧,十几岁的时候就会织毛衣、围脖,人送外号假姑娘。女的他也认识两个,都是社会上有名的,一个叫燕子、一个叫一枝花。
舞曲结束,有人吹起口哨,场面有些乱,梁所长伸手指指口哨响起的方向,叫过来五爷和吴四海,嘱咐他们不能给张团长惹麻烦,两个人连连点头,梁所长跟端木小惠打个招呼,起身走了。
音乐声再响起时,有人喊武爷上去,是穿得花枝招展的一枝花,一枝花在泰宁县是个名人,四十多岁的人梳着两只小辫子,打扮得像小姑娘一样,陆小西在表姐的婚礼上见过她。一枝花身材好,长相也说得过去,杏核眼,一张瘦削的脸,颧骨有些高,就是擦的粉有些厚,嘴唇画得很夸张,离婚后的一枝花比过去更妖艳,穿的跟花大姐一样,二十岁的儿子跟她站一起都以为是姐俩,女人里没人敢惹她,男人里没有她怕的。
众人起哄,几个人一起喊着武爷,武爷起身过去,拉着一枝花的手开始乱晃,其实能看出来他不会跳舞,武爷身高一米九,一枝花站在他面前就像个孩子一样,音乐结束时,武爷双手一抬,轻松举起一枝花,引来一阵笑声。
当音乐响起何日君再来的歌声时,端木小惠拉着小西进入场地,开始陆小西还笨手笨脚,他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场面,但他聪明,刚才的几个舞曲,他认真地看着别人的脚怎么走,端木小惠给他讲了一遍慢四步的要领,他跟着走了一圈儿,就能熟练地跟着跳起来,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他的手总感觉没地方放,手心开始出汗,灯光暗一些时,端木小惠拉近他,悄悄告诉他:“挺胸抬头,抱紧我。”
连着跳了几个曲子,陆小西的脚步能顺畅地跟上端木小惠了,端木小惠连连夸奖小西进步快,两人转身的时候,端木小惠故意用力把小西牵过来,自己高高的胸部擦着陆小西的胳膊,灯光暗下来的时候,端木小惠的身子就紧紧贴过来,陆小西有些尴尬,隆起的地方几次撞到端木的身体,端木小惠没有躲避,反而贴得更紧。
会场的人越来越多,开始嘈杂起来,端木小惠搬过小西的脑袋,把嘴对着他的耳朵说道:“太乱了,我们回家具城怎么样?”说完话她又用鼻子去蹭陆小西的耳朵,小西肩膀一抖,脑海里浮现出端木小惠白皙的肩膀,见陆小西有些发愣,端木小惠扶着小西腰部的手一用力,两人从通往厕所的侧门出来,灯光下,端木小惠的眼妩媚地看着小西,小西的手自然地去背后找到了端木小惠的小手,看门人见两人走过来,伸手拉开铁门栓把门打开,微风吹来,端木小惠把脑袋靠近小西的腋下,雪地里响起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第九十八章女承父业(求收藏!)
从省城拉回来三车组合家具,端木小惠高兴得合不拢嘴。过去都是一次定一车货,陆小西给她出了个主意,自己出钱把厂家的主打家具拍照,做成大相册。春节过后,马上春暖花开,结婚的人也比冬天多,如果提前订家具,可以享受八折的待遇,赶在五.四当日结婚,可以参加由评剧团组织的集体婚礼,还加送一对折叠椅。评剧团是为了丰富县城的文化生活,计划举办一次庆祝五四青年节活动,陆小西灵机一动,给端木小惠出主意,搞一次集体婚礼,端木小惠去找张梅,两人一拍即合。条件是美美家具城赞助五百元冠名费。
海报贴出没几天,前来订货的人络绎不绝,报名集体婚礼的有十二对,端木小惠也是财大气粗,买了两辆车,一台坤车送给张梅,一台二八凤凰车送给小西。车子骑回家的时候,妈妈问车是哪来的,小西说是帮别人做生意出点子,人家送的,爸爸提醒小西,还是把精力用在学习上,至于送车的人是谁,爸爸没问,小西也没说。
周五下午,前厅里摆放的家具基本都被拉走了,因为周日是五四青年节。七妹把整个大厅打扫了一遍,七妹叫袁七妹,是端木小惠开业时招聘的服务员,袁爸爸八个孩子,亲生的五个,后续弦的老伴带来三个孩子,大姐、二哥、三哥是一个母亲生的,分别叫袁淑芳、袁玉明、袁玉新,大哥、二姐、三姐是一个母亲生的,跟着原来父亲的姓,分别叫秦忠、秦丽、秦华,七妹和弟弟是袁爸爸和后老伴生的,七妹叫袁七妹,弟弟叫袁玉宏。
有一次闲聊时七妹说起家里的事,端木小惠说起七妹家孩子多,七妹反驳:“我家是八个孩子,是两个母亲生的,还有一个妈生九个孩子的呢。”见七妹有些不高兴,端木小惠赶紧解释:”不是笑话你家孩子多,你们八个孩子加上老两口,怎么能住得下十口人?“看端木小惠有些尴尬,七妹哈哈笑了,说道:“你只是看到表面现象,我的大姐、大哥、二哥都结婚了,你还没算娶的媳妇、嫁的丈夫和生下的孩子呢。”
端木小惠有些疑惑:“要算也是算你的大哥、二哥家,怎么还有你大姐一家呢?”
七妹故意卖个关子,叫端木小惠猜,端木小惠转身去倒水,不接七妹的话茬儿。
见端木小惠倒水,七妹把自己的杯子也递过去,倒满后笑嘻嘻说:“谢谢老板。”
端木小惠白了七妹一眼说:“再贫嘴我就不给你介绍对象了。”七妹被说红了脸,连忙改嘴叫姐姐,接着刚才话题说:“大姐是嫁给一个山东过来的男人,结婚都是我家操办的,住的房子是我家房子前面盖的一个小平房,原来的仓房改的。大哥结婚生下两个孩子,二哥结婚生下两个孩子,房子都是自己盖的,大哥在我家东房山盖一间,二哥在西房山接一间。所以我家的总人数是大姐家五口、大哥家四口、二哥家四口,剩下我爸我妈、二姐三哥三姐我和弟弟,一共是二十口人。”
三百多米的大厅,去掉摆家具的地方,面积也不小,擦了半个小时,出了一身汗,七妹给端木小惠倒了一杯水,自己也倒上一杯,吹着水杯上的热气,七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被端木小惠看出来,端木小惠问七妹:一整天就看你闷闷不乐,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见端木小惠问,七妹叹了一口气说,都是家里的事,本来我们家孩子多,但大家都团结,别人看不出来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但前几天爸爸回来说他们粮库开会,今年是退休顶班最后一年,明年开始就取消接班了。
端木小惠问七妹:“你爸爸多大年纪?”七妹回答:“五十九,离退休还差一年。”端木小惠哦了一声说:“现在允许病退,你可以叫你爸去办病退,不然就瞎了一个指标了。”七妹喝了一口水,回答说:“指标是瞎不了,大姐的婆婆在县医院,答应帮忙弄个假病历,就是叫谁接班的问题,三哥、二姐、三姐都没结婚,年龄也都够接班的年龄,背后都去找爸爸,因为接班后算国家正式工人,有了铁饭碗,将来的生活就吃穿不愁,现在他们都是大集体,说白了就是待业青年,我爸想叫弟弟去接班,弟弟一门心思考大学,我妈想叫我接班,前面有三个想接班的,我也没法跟爸爸说。”
听说七妹有接班的机会,端木小惠既高兴又惋惜,高兴的是七妹能有个铁饭碗,惋惜的是相处几个月,七妹还是不错的,她出去订货,都是七妹一个人顶着,真要是换个服务员,她还有些不放心。端木小惠给七妹出主意:“这事你家就得开个家庭会议,你爸是怕你们说他做事不公平,你妈是怕前面的就几个孩子说她光顾自己带来的孩子,你爸想叫小儿子接班,子承父业,你妈是看你弟弟不想接班,叫你接班,谁都不得罪。”
见端木小惠分析的条条是道,七妹问端木小惠:“惠姐,要是你的话,你接不接这个班?”端木小惠笑着说道:“傻瓜才不同意接班,你弟弟是要考大学,不然还是他接班合适,他不接班,就得你爸爸自己定了。”
关门下班,端木小惠骑车去接孩子,跟七妹正好是一个方向,七妹没有车,端木小惠就推车陪着七妹走,分手时,七妹告诉端木小惠:“惠姐,明天是青年节,集体婚礼你得去参加吧?婚礼是九点开始,你别忘了早晨起来把你的手表拨快一个小时,今年开始实行夏令时,不拨手表,等你到场婚礼该结束了。”端木小惠骑上车,连声说谢谢,差点儿忘了夏令时的事。
七妹到家时,前院的姐姐姐夫也在,家里人都坐在桌子旁,孩子们都没在,见七妹进来,袁爸爸咳了一声说道:“正好七妹也回来了,我想当面跟你们说个事,其实你们也知道,就是我退休接班的事,说说你们是啥意见。”大姐淑芳站起来给爸爸点上烟,第一个发言:我们三个结婚的,就不参与接班的事了,不管咋样,还都有一份工作,剩下他们没结婚的,三弟年龄大,可以考虑三弟,说完瞟了二弟一眼。大哥秦忠等姐姐说完,接着说道:三弟的身体好,可以去当兵,回来也是铁饭碗,小华的身体不好,干不了力气活,我觉得叫小华接班合适。七妹见大哥提三姐接班,二姐明显有些不高兴,把目光看向妈妈,妈妈知道七妹在看她,但不能直接说叫七妹接班,因为她知道老袁的打算,她伸手捅了一下老袁,说道:“接班的事还是男孩子接吧,也算子承父业,小宏的学习能不能考上还不一定,叫老小接吧。”
三个人说出了三种意见,大家把目光看向爸爸,老袁掐灭烟头,开口说道:“其实叫你们谁接班都一样,都是我的孩子,但只能有一个去,你妈说的对,老小接班最合适,但他说要继续念书,不接这个班,那就叫他来说说谁接合适,反正这个班是给他的。”
老爸指定小儿子说话,大家一起等着小弟发言,读高一的袁玉宏个子有一米七高,学习虽然中等,但不想去粮库接父亲的工作,听爸爸点名,他站起来先给爸爸鞠躬,又给大家鞠躬,才开始说话:“按道理应该是爸爸指定人选,我说不合适,但你们都同意我说,我就说说,不合适你们再讨论,我觉得叫袁七妹接班合适,三哥可以当兵,二姐、三姐都有对象了,叫袁七妹接班,能找个好对象,最好找个能跟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我们家就更热闹了。”
众人见小弟说的也有道理,纷纷点头,只有七妹恼怒地揪着小弟的耳朵说:“叫我接班还说这么难听的话,好像我是没人要了一样。”
饭菜端上来,老袁照例烫了一壶小烧,七妹给爸爸倒满,一本正经地对爸爸说:“弟弟推选我接班,其实还得感谢爸爸,接班以后,没结婚前,我挣的工资全部交给家里,另外,我上班的家具城老板是个女的,人不错,我跟她说说,我走了可以叫三姐去,挣的钱也不少。”见七妹表态,妈妈说不要她挣的钱,可以留着给小宏上学用,老袁看了老伴一眼,老伴明白意思,打住话题,钱的事也就没人提了。
第九十五章美美家具城
国庆节过后,路上的人们应时令似的穿起风衣、呢子大衣,几乎一夜间,夏天的半袖衫全部收起来。端木小惠推出新买的红色坤车,骑在路上引来好多羡慕的目光,车是托人在省城买的,可以说是县城里的第一辆坤车,端木小惠很得意,由于保养的好,几乎看不出她是两个孩子的妈妈,陆小西说她比学校新毕业分来的老师还年轻。出门时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红色掐腰呢子大衣,蓝色哔叽筒裤,尖尖的黑皮鞋,头发是新做的大波浪,浅粉色口红涂得恰到好处,身上淡淡的紫罗兰香粉味道透出一种高贵典雅。李贵评论她当女特务合适。
到工商局咨询了一下办理个体营业执照的事,端木小惠看看手表,决定去一中找陆小西,决定干个体户的事,她想问问小西的想法,家里的那个李贵,帮她租房子可以,谈经商她还信不过他。
去一中是上坡路,她没有骑车,慢慢推着车,脑子里盘算着计划。站在校园的人行道上,引来一群刚下课的学生们,有人夸车漂亮,有人说人好看,端木小惠一只手把着车,一只手掩住半张脸,她知道,就算掩住整张脸,陆小西也能认出她来,因为她的红色坤车小西认识。
下课后陪着同桌薛峰慢悠悠走路的陆小西看到她,马上快步跑过来,这是端木小惠第一次到一中来,小西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扶着自行车把手,小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自从有了那一次,他一直躲着端木小惠,不知道见面说什么好,小惠看出他的窘态,摘下白色薄手套,敲了小西的脑袋一下,尴尬的气氛才被冲散。
小西开口要说话,被端木小惠拦住,她一本正经地说:“先叫姐姐在说话。”小西撒手立正,差点把车子弄倒,急忙抓住要倒下的车子,才开口说话:“小惠姐,你来是有什么事吗?我本来国庆节时去你家了,走到门口又返回来了。”
端木小惠忍着笑对小西说:“我是在附近办事,顺便来看看你,我要是不先来看你,你怕是不敢去我家了吧?我说过了,过去的事不要去想它,我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小西接过自行车,停住脚步,等着端木小惠说好消息,端木小惠甩了一下披肩长发,一股好闻的胭脂味飘来,小西下意识地吸了一下鼻子,端木小惠妩媚地瞟了小西一眼,说道:“总呆在家里,我是实在呆不下去了,美美可以叫奶奶照顾,我就打算办个营业执照,干个体户,刚才就是去询问办理的手续,顺便也叫你给起个好听的名字。”
陆小西伸出大拇指,连连说好,现在干个体的人不多,钱也好赚,只要看准行业,肯定挣钱的。端木小惠听小西的分析有道理,对自己的计划又多了一份信心。上课铃声响起,小西挥挥手说不去上课了,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他跟着端木小惠去看看新租下的房子。
小西骑车带着端木小惠,心里有一种既兴奋又紧张的感觉,一中出来是下坡路,端木小惠揽着小西的腰,脸轻轻地贴着小西的后背,她甚至觉得叫小西驮着她才是今天见小西的目的,女人的心里,一旦遇到喜欢的人,哪怕是缺点都喜欢,结婚七年,李贵也用自行车驮过她,根本没有现在的感觉。
端木小惠租的是电影院南侧斜对面的糖酒公司一楼,糖酒公司的前身是烟酒公司,烟酒公司归商业局管理。计划经济的年代,烟酒糖茶都是紧俏的商品,改革开放以后,国家对烟草和糖酒实行专卖制度,烟酒公司分家,变成烟草公司和糖酒公司。市场经济替代计划经济后,烟草专卖成了香饽饽,而糖酒公司逐渐成了亏损企业。
端木小惠通过李贵的关系,找到糖酒公司的穆书记,穆书记正愁着工资发不出去,大笔一挥,签了五年的租赁合同,而且租门市送库房,一下子解决了家具的存放问题。穆书记是个行伍出身,本来就不会经营,把公司一楼和二楼的房子出租,保住员工的工资,也算是他的一大功绩,至于公司未来的发展,他才没工夫去想。
糖酒公司的办公楼是在南大街的路东,南二道街路口是国营一商店,一商店和糖酒公司之间是进入糖酒公司库房的大门,从外面看是一排楼房,里面的院子有足球场大。商店的库房和糖酒公司的仓库在一个院子里,只是糖酒公司的客户走西门出院子,一商店的客户走南门出院子,原来老烟草公司的东门在分家后封闭,没有再打开过。
打开房门,是个很宽敞的长方形大厅,白灰墙,水磨石地面,对着门摆放着一排半人高木制柜台,这层楼原来是糖酒公司的营业大厅,墙角还有个小门,是通往院内的。端木小惠叫小西猜猜她的租金是多少,小西摇摇头,他只知道原来他家租房产处的房子时是一块五毛钱一个月,对门市的租金根本不懂,端木小惠伸出三根手指然后说道:“三百六十米,三百六十块,一年四千三百元。”小西吐吐舌头,暗自算了一下,租一年房子够陆小东挣十年的了。
由于是厢房楼的关系,屋子里有些暗,端木小惠把门边上的一排开关都打开,室内八个日光灯管全部亮起来,不知道是租金合适还是见到陆小西的关系,端木小惠原地转了两圈儿,红色大衣的下摆像一朵开着的小花,她兴致勃勃地告诉小西她要开一个全县最大的家具城,家具的进货渠道也计划好了,订沙发是市里的一家沙发厂,订大衣柜、床和组合家具去省城的一家木材加工厂,定做牌匾、粉刷屋子、摆放家具、隔出一个办公室。。。。。。陆小西发现,她的眼里带着异样的光。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滔滔不绝的端木小惠,是三楼的人下班,看到屋里亮着灯过来看看,端木小惠关掉三个开关,只留下门前的一组灯,见小西不说话,盯着她傻笑,伸手推了他一下,也哈哈笑起来,小西伸出手指计算,当年给他上课的端木老师就是这样子,一转眼快十年了。
安静下来,端木小惠叫陆小西给她的家具城起名字,小西略一思索,开口说道:“美美家具城怎么样?”端木小惠叫陆小西解释一下名字的含义,陆小西扳着指头笑着说:“一、买家具本来就是装饰家里,把家里装饰得漂漂亮亮,美。二、你的小女儿叫李美,美。三、还有就是你这个老板娘,美。”
端木小惠脸一红,心里却特别高兴,陆小西的话叫她的心里甜甜的,她上前拉住小西的手,幽幽地说:“小西,其实我是有野心的一个人,我不想永远当一个家庭妇女,不想永远生活在这个小县城,可是命运总是一变再变,我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我当初的理想是考大学,当老师,离开农村,现在虽然离开农村,也有钱了,可是总觉得生活缺点儿什么。”
陆小西握住端木小惠的手安慰她:“小惠姐,你是呆在家里时间长了,这次开家具城,正是你大展宏图的好机会,看你说的头头是道,一定能成功的,成功不只是考上大学一条路,说不定我将来给你打工呢,嘿嘿。”
一句大展宏图,说得端木小惠心花怒放,踮起脚,使劲亲了小西一下,大声说道:“好,一言为定,我这个店你可以随时来,我挣钱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为了孩子,还有你。”说道你时,声音低下来。
陆小西一阵感动,情不自禁地伸出两只手,捏着端木小惠的耳垂儿,低声说:小惠姐,假如我早生五年。。。。。。话没说完,他的嘴唇被端木小惠的手捂住,一行清泪顺着端木小惠白皙的脸流下来。。。。。。
第九十九章盛宴之前(求收藏!!)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千百年来,人类如星星之火,在广袤的大地上休生繁育,或低微,或隆重,或贫贱、或豪华,无论贫穷富贵,风花雪月,离不开一场刻骨铭心的表白,离不开一场轰轰烈烈的仪式。
热闹的五四青年节集体婚礼,可以说是泰宁县最隆重的婚庆活动,而另一场家族盛宴,在宋大新的主持下,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宋家在泰宁县称得上名门旺族,从宋大新爷爷那一辈算起,老太爷生下四子三女。
老太爷读过几年私塾,四个儿子取飞黄腾达为名,三女的名字来自《诗经》,分别叫宋思媚、宋思远、宋思齐。思媚选自“思媚周姜,京室之妇。”;思远选自“视尔不藏,我思不远。”思齐选自“思齐大任,文王之母。”三个女儿都是自小受父亲熏陶,聪颖过人,在泰宁县也是成功人士。
大儿子宋飞,任泰宁县县医院院长,膝下无儿,生下三个女儿,是著名的外科“一把刀”;二儿子宋黄,是公安局副局长,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三儿子宋腾,是教育局局长,生育两儿一女;四儿子宋达,是最优秀的一个,官至人大主任,宋达生育三女一男,四个孩子分别是计生委主任、二轻局主任、粮食局副主任、工商所副所长。宋大新的父亲宋腾,与四弟的关系最好,平时走动的也最多,这次主持叔叔的小女儿宋琳琳的婚礼重任,自然落在他的肩上,宋达郑重交代宋大新两句话:一句是把事情办好,一句是不能过度浪费。
婚礼定于五月十八日,为了完成这个艰巨任务,宋大新提前十天,组成一个筹备组,都是文化口儿的人才,分别是图书馆长张丽华、主任严菁菁、评剧团副团长张梅、文化局培训部陆伟民。筹备组是专门负责写婚礼的整体方案。严菁菁是端木小惠走后,被张丽华提拔到图书馆的,张丽华知道宋大新的特殊爱好,在一次特殊的场合,张丽华把已为人妇的严菁菁介绍给宋大新。个子高挑,身材标致的严菁菁,比端木小惠和张梅能喝会说,第一天认识宋局长,就靠自己的海量征服了心照不宣的宋大新。张丽华找来闺蜜是为了她的馆长能当得长久一些,随着年龄增长,她发现宋大新对她的兴趣越来越小。陆伟民是张梅叫来的,她知道陆伟民是单位的笔杆子,宋大新叫她写方案,她灵机一动提名陆伟民,宋大新叫张梅过来时把陆伟民一起带过来。
一番客套话后,宋大新给四个人介绍表妹宋琳琳的婚礼,叔叔已经五十九岁,离退休也就一步之遥,所以这次小女儿的婚礼算是宋家的一件大事,虽然是女孩儿出嫁,也要办得隆重,不能失了面子,因为男方的父母是银行的领导,双方的家庭也算是门当户对。
婚礼讲究热闹,自然离不开当天的婚庆车,张丽华的丈夫是交通局的副局长,所以她首先拍胸脯,保证当天送亲的车辆都是不低于北京212吉普,她马上给丈夫打电话,订下二十辆吉普车,泰宁县的车如果不够,可以从临县找几台车,至于本县富豪马福的乳黄色伏尔加轿车,可以作为新人的头车。
解决了车的问题,另外一件大事就是吃的问题,宋家是大户人家,参加婚礼的人肯定要多,严菁菁提出一个方案:在婚礼的那一周,从周一开始,每天安排中午、晚上,每次二十桌酒席,参加婚礼的人必须按照通知的日子来,不然会出现人多没位置或人少坐不满的现象,陆伟民举手表示赞成,同时补充说,安排参加婚礼的时间表他可以起草,总协调可以让宋局长担任,比如按照本县的系统,统一分配参加婚礼时间,公检法、教育卫生、工业商业、乡镇、工商税务个体户,这样就不会乱,家里的亲属,奔谁来的报上人数,需要多少桌提前留出来。
主要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基本问题,张梅当过领导,细致分析是强项,她站起来说,你们说的是能看得到的,我讲讲小的细节,比如,搭建帐篷的问题,每次二十桌的酒席,加上几个灶台,一是需要地方,二是需要人力,三是需要会干活的人,像搭帐篷的人、砌灶台的人、打杂的人、炒菜的厨师、另外这么多桌椅、餐具,一般人家根本没有,需要提前到位,不然后面的工作没法开展。
宋大新低头在纸上写了几行字,见张梅说完,自己先笑起来,几个人被他的笑的有些发毛,张梅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是自己有什么问题,跑到里屋的镜子前照来照去,宋大新笑着说道:“不用看了,不是笑你,我简单写了几句,发现我这个表妹天生就是为结婚而生的人。”见大家没接话,他拿起刚写的几行字递给张梅,张梅仔细看着:
帐篷(粮食局宋小民负责)、搭建帐篷(公安局宋黄负责)、砌灶台(房产处宋思媚负责)、炒菜厨师(宋大新负责,宴宾楼借人)、桌椅(教育局老爸负责,学校借)、餐具(宋思齐负责,土产商店借400套),音乐伴奏(张梅负责)。
张梅见宋大新把她刚才提出的问题一一化解,最后还把剧团的乐器都排上了,不禁大笑起来,这次轮到张丽华、严菁菁和陆伟民迷糊了,张梅把宋大新写的东西读出来,最后总结:婚礼需要的东西都是你们宋家人能办到的,只有我不是你们宋家人。宋大新哈哈大笑,嬉笑着说,你也不是外人,你是端木小惠孩子的干妈,我是干爸,几个人一起笑起来。
按照严菁菁提出的思路,陆伟民把周一到周六的时间表列出来,每天早晨单独给准备婚宴的人开两桌早餐,晚上两桌晚餐,这样总计约二百六十五桌,张丽华听陆伟民计划二百六十五桌,伸伸舌头对严菁菁说,我家儿子结婚,才三十桌,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宋大新看陆伟民的计划还算详细,连连点头。见天色已晚,宋大新站起来做总结:“为了预祝婚礼圆满成功,我作为东道主请大家去宴宾楼。”宋大新话音刚落,严菁菁马上打电话定房间,张丽华冲严菁菁眨眨眼,被陆伟民看到,吃饭的房间自然还是常去的牡丹厅。
陆伟民站起来跟宋大新说不想去,一是酒量一般,二是详细的计划还需要完善,宋大新拍拍陆伟民的肩膀打趣说:“你是活动的总策划,必须得有你参加,另外,有两个张团长一个主任加上我这个局长参加,你总不能不给大家面子吧,计划的事可以明天拿出来,要是回去写不方便可以住在宴宾楼,对,张梅告诉前台留房间,吃我安排,住你们剧团安排,要是大家喝尽兴了就都住那里。”
几个人出了办公室,有人去厕所方便,陆伟民和张梅站在走廊等着,张梅拉了一下陆伟民的袖子,半真半假地说道:“陆大哥是个才子,今晚你就归我了,保证你吃好住好,你只管写你的东西,我给你当服务员。”陆伟民见几个人都走出来,也听到张梅的大呼小叫,咧嘴笑道:“你这当团长的我可不敢使唤,你家老吴该找我要老婆了。”
几个人边走边说,路过美美家具城,张梅想起端木小惠,推门喊端木小惠出来,端木小惠见几个人一路说笑过来,知道是几个人可能要聚会,宋大新对端木小惠是又爱又恼,当初张梅给他解决了大问题,真儿子成了干儿子,恼的是她从他手里拿走的钱比其它所有的女人都多,现在堂而皇之地当上了家具城老板。见端木小惠出来,拍了一下张梅的肩膀说:“刚才还说端木老板的儿子,你这个干妈遇到真妈了。”张梅听出宋大新的醋意,忙打圆场:还是你占便宜了,一个爸两个妈,好事都是你的。
锁上门,端木小惠也跟着大家一起往宴宾楼走,平时她几乎见不到宋大新,也不想见宋大新,她只当是一场梦,她从来没跟宋大新说起孩子的事,以为宋大新不知道,当初张梅发誓不对任何人说肚子里的孩子,她相信了,刚才被张梅的玩笑话说到痛处,不禁伸手掐了一把张梅的脸蛋,张梅连连告饶才放开手。陆伟民见插不上嘴,索性一个人走在前面。
走到路口,宴宾楼几个大字的霓虹灯已经亮了,门前站立的服务员认识走过来的几个人,招呼大家往里请,陆伟民退后一步,让宋大新走在前面。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
第一百章心有千千结
连续几天的烈日爆晒,空气中混合着一股尘土的味道。早晨零星地下了几滴毛毛雨,刚刚看出地皮湿,就被一阵风吹开天边的乌云,露出蓝色的天,六月天孩儿脸果然不虚。陆小西拎着书包出来,小北已经把他的车子推到门外等着了。
自从端木小惠送给陆小西自行车,小北每天就开始蹭哥哥的车上学和放学,遇上小西高兴,她还可以自己骑几天。当初练车的时候,爸爸的自行车经常被他俩悄悄地推出去,陆伟民有几次发现车子好像不对劲,不是车座子矮了就是链盒子有声音,以为是车子被风刮倒造成的,小北开始练“掏裆”的时候,小西已经能绕圈骑车了,当陆伟民发现小西骑车带着妹妹,吓出一身冷汗,惊吓之余又暗自叹息,孩子们也应该有一台自行车了,可是买车的钱总是凑不够。看到陆小西推回来一辆新车,知道是正道来的,也就没再过问。
大哥不常回来,姐姐考学离家,小北跟二哥的关系明显亲密,加上二哥有了自行车,会来事的小北总是把车子擦得锃亮,没有叫二哥擦过一次车,手巧的小北还用钩针给二哥钩了一个黑毛线车座套,得到的奖励是随时可以单独骑车。
从家里到学校的路上有一段路是上坡,一个人骑车还可以,骑车带人有些费劲,但每次陆小西都是仗着自己体力好,蹬车一直到学校门口。两人骑到路口转弯时,遇到秋歌和秋诗姐妹,她们也是两人骑一辆车,秋歌的体力没法跟小西比,每次骑车走到坡路路段,就下车推着走一段路。秋诗见到后座上的小北,大声喊小西停车,陆小西把车子交给小北,自己陪着姐妹二人走路。
自从去年中秋节王耀祖回来后,陆小西就没有见过王耀祖,秋歌说蛮子曾经回泰宁县几次,都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没有见陆小西的原因是怕影响他的学习,陆小西看着秋歌噗嗤一声笑了,秋歌知道陆小西笑的含义,倏地脸红起来,秋诗过来帮姐姐圆场,掏出一本琼瑶的书递给小西,陆小西看过几本琼瑶的,这本《心有千千结》真没看过,随手翻开,一张精美的印花卡片掉到地上,秋诗急忙捡起来藏到身后,犹豫了一下又递给小西,不自然地说道:“是书里的一段小诗,我觉得好就抄录下来了,字写的不好看,诗还是适合你看的。”说完冲姐姐做了个鬼脸,陆小西假装没看到,平静地看着手里的卡片:《心有千千结》
问天何时老?
问情何时绝?
我心深深处,
中有千千结。
千结万结解不开,
风风雨雨满园来,
此愁此恨何时了?
我心我情谁能晓?
自从当日入重门,
风也无言月无痕,
唯有心事重重结,
谁是系铃解铃人?
陆小西斜眼看了秋诗一眼,把卡片插进书里,伸手挡着嘴对着秋诗的耳朵小声说道:“小孩子家家,别学你多情姐姐。”说完回头望了一眼秋歌,急忙跑进学校大门,身后面传来秋歌的声音:“陆小西,你就是个书呆子。”
进入教室,陆小西随手把书放在桌上,薛峰伸手拿起来,插在书里的卡片掉出来,秋诗的字迹还算工整清秀,一看就是女孩子写的,薛峰用手指点点卡片,捅了一下陆小西:“马上就要预考了,还有人给你写情书?”陆小西咧嘴一笑,大咧咧地说道:“不是情书,是书里的一首小诗。”薛峰斜了一眼陆小西,咂咂嘴说道:“你是考大学考傻了吧,书里的小诗还用写给你看?真是个书呆子。”
陆小西一愣,刚才秋歌也喊他书呆子,难道自己真的给人书呆子的印象?见陆小西扬起眉毛,一脸疑问的样子,薛峰指着小诗最后的一行字说:“这年月日不是昨天的日子吗?还有书是琼瑶写的,这秋诗是谁?”陆小西拿过卡片,仔细地看着薛峰刚才说的地方,最下面写的年月日真的是昨天,谁是系铃解铃人?后面写着秋诗两个字。
陆小西的心乱了,谁是系铃人?谁是解铃人?谁是解铃人?谁是系铃人?是巧合?是故意?是故意?是巧合?难道这是一种暗示?一上午,他的脑子里一直纠结着。
实话实说,他对秋诗这个小姑娘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只是因为有漆芳的原因,他才没有往男女关系的方面去想,单论每个人的优缺点,秋诗甚至比她姐姐还优秀,只是在气质方面没有秋歌强,秋歌是自身带着气场,秋诗有些稚嫩而已。
陆小北等到中午放学的人流快走光了,才看到慢吞吞走过来的陆小西,本来想埋怨几句,见二哥闷闷不乐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回去,陆小西叫妹妹自己骑车回家,不想吃中午饭,这也是陆小西第一次不吃中午饭。人生,本来就是有许多个第一次,陆小西脑子里闪过这个奇怪的念头。
沿着学校后面的路向西,路上几乎看不见行人,中午正是吃饭的时间,像陆小西这种第一次不吃午饭的人肯定有,只是不一定在今天,或许昨天就有过,或许明天就会有。第一次,每个人都会遇到,陆小西甚至能想象出在他之前,第一次不吃午饭的人,那个人的背影一定也会和他一样孤独。
掏出上衣兜里那张叫他心神不宁的卡片,其实不用看,他早已记熟那娟秀的小字,问天何时老?问情何时绝?我心深深处,中有千千结。早晨秋诗递给他卡片时说的话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诗还是适合你看的。是适合我看,还是适合我?小丫头古灵精怪、顽皮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付姗,对,像付姗,前面就是那片埋着付姗的地方,陆小西苦笑,冥冥中,是灵魂深处的记忆引他前来?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阴沉下来,闷热、无风、透不过气,像陆小西此刻的心情。
杨树带往里面,平坦的地方,被人种上了土豆,淡淡的粉色土豆花耷拉着,一副缺水的样子;向远望去,荒草掩盖了大大小小的坟头,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陆小西摘下一朵土豆花,土豆花已经过了花期,粉色的花瓣卷曲着,黄色的花蕊也褪了色,只是能看出黄色的影子。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只是花落后的“花开“变成了果实,变成另一种花-土豆
记得曾经在课本里读过这样一段话:感人的歌声留给人的记忆是长远的。陆小西觉得,小时候的记忆一样留给人的记忆是长远的。那个未见花开就已凋谢的小姑娘,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来。陆小西和付姗是小时候的玩伴,算是两小无猜,根本不能用情字来说,更谈不上爱,没有情爱、没有爱情,还能雕刻在记忆中,这也许就是人的本能,是人性。
问天何时老?问情何时绝?琼瑶真是给天下的人出了一道难题。天会老吗?情能绝吗?
心事重重结,谁是解铃人?陆小西又苦笑起来,路得自己走,梦得自己圆。都说沉舟侧畔千帆过,却只见双桥好走独木难行。
陆小西面临的高考就是一座独木桥,跨过这座桥曲径通幽,跨过这座桥别有洞天。陆小西暗暗庆幸自己生逢其时,虽然桥不好走,还是有光明在前,比起下乡插队的表姐表哥,比起大界村的大燕二燕,自己不知幸运了多少倍。有时候出生也是一种艺术,生在富贵家,万事不用愁,生在贫寒屋,必须付辛苦,过去批判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陆小西没觉得这句话错在哪里,只记住这句话是《警世通言》冯梦龙的话。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两匹黑马拉着板车在车老板的鞭子下奋蹄奔跑,陆小西抬头看天,乌云正密集地压过来,风里夹杂着腥气,雷声中,倾盆大雨随风而至。几秒钟的功夫,身上的白衬衫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陆小西索性脱下来攥在手中,光着脊梁,扬着头,任雨点儿从鼻梁下落,雨点儿砸在地上,又弹起来,如跳跃的珍珠。
炸响的雷声,耀眼的闪电,一路陪着雨中前行的人,也许是这场大雨的功劳,也许是冥冥中天人对话,也许那个暗示的解铃人?陆小西的心情豁然开朗,一个稀奇古怪的念头浮上脑海:那个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的俄国老头,肯定也有过他这样的经历,否则怎么能写出那样脍炙人口的名篇?人生就是由许多第一次组成,不是吗?一场暴风雨中漫步前行,也为他人生中添加了第一次里面的空白。
迎风走路,得低下头,低下头才能睁开眼,睁开眼才能看清路。
路不好走,但总得走下去。
欲知陆小西后续的成长故事,敬请关注《半杯流年半杯月》下部,匹夫韩五期待与您相会。
第一百零一章意料之外
高考初考,整个县城要有三分之一的考生被淘汰下来,很多人十年寒窗苦读,却连高考的考场都进不去,就被挡在高考的门外。去年初考,陆小西惊出一身冷汗,勉强过关。今年初考最后一科结束,他自我感觉心里有些没底,路上碰到秋诗,就跟秋诗说了,秋诗满不在乎地叫他附耳过来,隔着自行车,小西侧着耳朵,斜视着怕秋诗使坏,秋诗见他躲躲闪闪的样子,先笑弯了腰。被秋诗嘲笑,陆小西有些不自然,他能看出小姑娘喜欢他,但他还没有接受的心理准备,他不愿去碰心底的伤疤。
秋诗回头看看,身边没有同学,越过自行车,走到陆小西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回去跟爸爸说,他的同学在教育局当领导,能帮助你通过初考,但高考时得靠你自己,总考可不是小县城的人能改变的事,去年爸爸就找过人家。”陆小西一愣,决定人生的大事也能这样做?假如自己通过初考了,别人的落榜就跟自己没关系,要是通过改动分数过关,那个被顶替的倒霉蛋会是谁?心中暗想时,脸色已经变了几变,秋诗暗暗后悔,不如不告诉小西,自己悄悄地叫爸爸去查就是,对于陆小西,她在心底已经暗暗地喜欢,只是没有直接表白。走到路口,要分手了,秋诗嘱咐陆小西不能跟任何人讲,陆小西点头答应,跨上自行车走了。
向西骑行了大约一百米,陆小西刹住车,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踏着脚蹬子。最近准备考试,有两个月没见到端木小惠了,想到端木小惠,小西的脑子里闪过一抹丰满的胸部,端木小惠的胸部太美了,见过的人都不会忘记,何况十年前陆小西就着迷过,只是当时他还小,没有任何非份的成分。
骑自行车去美美家具城,也就五分钟的路,推门进去,袁七妹的三姐跟小西打过招呼,指指里面办公室,小西明白她的意思,大步走过去。门虚掩着,端木小惠头部朝西侧卧在床上,右手拄着腮,眯着眼,西射进来的阳光给她面如满月的脸镀上一层暖暖的光,米色半袖衫滑落到腋窝,露出一节白白的上臂,深蓝色百褶裙下两条白皙的小腿交织着,在黑色皮鞋的衬托下格外显眼。陆小西走到离床还有一米的距离站住,他不想惊醒端木小惠,想就这么看下去又有些心慌,犹疑中看到端木小惠正睁眼看着准备转身的小西。
发现陆小西两腿交织的姿势,端木小惠无声地笑了,细密的牙齿咬着下嘴唇,她没有起身,把左手伸过来,陆小西顺从地走过去,低下脑袋,端木小惠搬过陆小西的头,贴着他的耳朵细声说道:“正想着你,你就出现了。”
陆小西心中一阵狂跳,他想要这种结果,又怕这种结果,他想喜欢端木小惠,又不敢喜欢端木小惠,他用手轻轻抓了一下端木小惠的胳膊,急忙转身把半开的门掩上,站在门口,他看向端木小惠的目光渐渐地变热变亮。
端木小惠的大床是双人铁艺床,见陆小西去关门,她仍旧没起来,将上身往里面靠靠,露出床边的位置,想了想,又悄悄地把两条腿往里挪动了一下,让身子舒展开来。陆小西坐在床边,低头看着面如桃花的女人,腰间传来温润的感觉叫他心猿意马,他知道是端木小惠的左手。
忽然他的腰部一紧,一股女人特有的香气飘过来,端木小惠借着力坐起来,优美地甩甩脚,站了起来,发现陆小西的后背有汗渍,夸张地在鼻子前扇扇,说道:“咋出了一身臭汗,正好有一件衣服送给你,快把这件脱下来。”
陆小西脸一红,方才的杂念一扫而光,急忙站起身,顺从地脱下身上的白衬衫,还算发达的胸口间能见到细密的绒毛,端木小惠接过衣服,握拳在他的前胸敲了两下称赞道:“勉强及格,不算是白面书生。”
端木小惠从大衣柜里拿出一件没打开包装的衣服,是那种红、蓝、黑相间的宽格半袖衫,陆小西伸手去接,端木小惠没给他,示意他转过身,一瞬间,陆小西回到了小时候妈妈帮他穿衣服的场景。俗话说人是衣服马是鞍,穿上大格半袖衫,陆小西好像变了另外一个人,显得英俊挺拔,他没说话,咧嘴傻笑看着眼前的端木小惠,端木小惠心底一声叹息,转身推门喊三姐给陆小西倒水。
听说陆小西刚考完高考初考,端木小惠答应请陆小西吃晚饭,小西不愿意去饭店,觉得坐在那里浑身不自在,端木小惠只好叫三姐去点菜,送到店里吃。饭店离家具城不远,端木小惠也经常叫服务员给送菜送饭过来,袁芳知道老板娘爱吃红烧鱼,又给陆小西点了一个溜肉段,端木小惠又加了一个清炒瓜片,还要加菜时三姐拦住老板,她晚上有事,不在店里吃,三个菜足够吃,端木小惠征求小西的意思,小西连连摆手不叫加菜,他不想叫端木小惠浪费,说自己一个溜肉段就够,端木小惠笑道:“你一个菜就够,总不能叫我看着不吃吧?”
三姐出去,端木小惠开始给李贵打电话,说晚饭不回去吃,叫他接孩子回家,陆小西无事,背着手在大厅里看摆放的家具,耳朵却留意端木小惠的声音,他知道端木小惠对那个李贵很反感,却想不通为什么不离婚。
放好桌子,三姐和饭店服务员刚好进来,有老板在,三姐正好可以早走,关上门,屋里有些暗,端木小惠把所有的灯点亮,日光灯管发出的光有些炫目,小西走到窗边,自己的凤凰车还在。
当端木小惠两只手里托着两瓶酒递给小西时,小西慌张地躲着连连摆手,眼前的西凤酒和葡萄酒正是那次他和端木小惠喝醉时的酒,他有些恳求地对端木小惠说:“姐,喝多了难受,别喝酒了。”端木小惠把酒放在桌上,嘘了一口气说:“真的不喝?今天是你考试结束,可以高兴一下。”
陆小西站起来,用手捂住酒瓶说:“今天饿了,还是以吃为主,酒先存着,等过几天没事时过来喝。”端木小惠哈哈大笑:“你倒是很会算账,留着下次喝,好,啥时候想喝酒了,你只管过来,姐能满足你。”说完,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暧昧,便用眼角去看陆小西,正好陆小西也在看她,两人都红了脸。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刚好给她们解围,是前几天订家具的新人过来确认送家具的时间,两个人亲热地手拉手的样子,满满地一副幸福感。重新回来,端木小惠恢复了常态,干练端庄的样子,合格的一个女强人,也许接待刚才的两个人,状态还没有转换过来。两人不再说话,安静地吃着,偶尔对视一眼,空气中流动着一片柔情。
与端木小惠告别,陆小西飞身上车,逃一样地走了,深藏在他心底的秘密,总是忍不住浮上来,他暗暗庆幸没喝酒,又有些惋惜,假如喝了那杯酒。。。。。。
推开院门,陆伟民正在榆树下坐着,见小西换了衣服,摆手叫他过来坐下,陆小西撒谎说是同桌薛峰爸爸买了两件,送给他一件,陆伟民认识小西说的薛大明,没有再问,指指椅子,叫陆小西坐下,见爸爸一脸严肃的样子,陆小西不知道爸爸要干什么,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等着爸爸说话。
陆伟民咳了一下,说道:“知道你今天考完初考,还不知道成绩,但现在单位有这么个事,今年是退休接班的最后一年,本来去年是最后一年,文教系统比别的单位晚一年。”陆小西伸出手指算爸爸的年龄,刚好还差几个月,就说道:“你离五十周岁还差几个月,今年不能退休吧?”
陆伟民斜了小西一眼说:“按要求不能退休,但可以病退,不然明年就没有接班的机会了,我看你的成绩也不稳定,小东好懒还有个工作,干脆你下来接班,明天我找人开个假病历,提前退休,还能赶上退休的末班车。”
陆小西张嘴想说话,爸爸已经站起来,丢下一句话:“跟你妈妈也说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心里有个准备吧。”说完转身进屋。
陆小西没有动,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设计过好多种未来,唯独没想过这种结果,这是个意外。
第一百零二章你就是我的初恋(求收藏!求月票!)
接下来的两天,陆小西都是在茫然中度过,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思考父亲留给他的人生第一题。父亲的决定虽然有些武断,但思前想后还是有些道理,即使参加高考,也不敢说能考入理想大学。假如参加高考,他会有无数个可能出现的路摆在面前,包括成功,包括失败。假如顶替父亲上班,学习的压力可以瞬间消失,他的人生路会少很多弯路,同样,他的人生也会少许多风景。
吃晚饭的时候,陆小东领着邱杨进来,平日沉闷的饭桌马上热闹起来,小东跟爸妈打过招呼,坐在小西旁边,邱杨帮忙端菜盛饭,陆伟民拿出退休申请给小东和小西看,申请书上写的字不多,短短的三行字,意思是因身体原因申请提前退休,邱杨知道陆伟民提前退休是身体原因,关切地问到:“叔叔真的要退休?现在的身体不是很好吗?”
陆伟民意味深长地看了邱杨一眼说道:“按年龄还没到退休的杠儿,但今年是最后一年可以接班,明年就取消接班了,所以想了个病退的主意,诊断和病退材料是找朋友开的,我的身体没问题。”
小东平时就言语不多,端着碗只管闷头儿吃,眼前的西红柿炒蛋正合他的胃口,他最喜欢吃西红柿。与小东相反,小西最喜欢吃西红柿炒蛋里的鸡蛋,哥俩个各取所需。小北见哥哥前面的菜不多,把自己面前盘子里的菜拨了一半,小东见菜不多,把盘子里的菜汤倒进碗里,三下两下,吃光碗里的饭,邱杨及时地站起来给小东到水,自己碗里的饭吃的不多。
见小东站起来要走,陆伟民摆手叫小东坐下,说道:“接班只有一个名额,我打算叫小西接,你虽然是大集体,也算有个工作,小西的成绩不稳定,这个名额就让给小西吧。”
本来以为接班人选是小东,没想到陆伟民说出来是小西,邱杨放下碗想说什么,被小东用眼色止住,小西想站起来说话,陆伟民斜了小西一眼,小西只好低头看自己的碗。
见小东没说话,邱杨还是没忍住,说道:“小西应该考大学的,不参加高考可惜了,小东是成绩不好,不然谁会放着书不念,去水泥管厂干又脏又累的活儿。”
小西妈听出邱杨的话外音,转脸看着陆伟民,陆伟民笑了一下,用手示意,叫小东说话。陆小东站起来,重重地拍了两下弟弟的肩膀说道:“爸妈的决定是对的,小西也可以上班后去考电大,我现在的工作虽然累一些,也习惯了,况且单位离邱杨家很近,挣的钱也不少,我还真不想换地方呢。”
陆伟民赞许地点点头,原以为小东会争辩几句,没想到小东的话不多,分量挺重。自己平时对小东的关心要比小西少很多,家里的老大总是无形中要承担家里的担子,活儿干的最多,好处都是弟弟妹妹的。
见陆小东表态,邱杨不在说话,低头小口地吃着碗里的饭,细心的陆小北发现邱杨吃饭的动作像数饭粒,也不好说破,说了一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站起来转身走了。
原计划陆小东和邱杨在家住一晚的,陆小楠没在家,邱杨可以睡她的位置,但邱杨临时改主意,说去同学家有事,叫陆小东陪着去,陆小东看出她的小心思,跟爸妈打招呼后走了出来,陆小西出来送他们,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邱杨想叫哥哥接班的意思他能看出来,但爸爸指定他接班,态度坚决,他也没法反对,这样一来,好像是他抢了哥哥的工作。
太阳落山,白天闷热的天气清爽了一些,天边漂浮着淡淡的乌云,给人的感觉是要下雨的样子。陆小西送哥哥和邱杨出来,邱杨紧走几步赶上小东,一只手抓上小东的胳膊,明显地用力,只见小东嘴里嘶了一声,小西装作没听到。见陆小东驮着邱杨走远,小西想起秋诗说的事,接班的事已经定了,他得去秋诗家,一是告诉自己顶替父亲接班,二是别麻烦她爸爸帮忙提分数,分数多少已经不重要了。
陆小西的骑车技术一级棒,一直骑到秋诗家的窗下,坐在车座子上,一只脚蹬在窗下的石头上,一摁转铃儿,秋诗听到铃声,从后屋快步跑出来,白底碎花坎袖背心被丰满的胸撑得鼓鼓地,一双眼笑成弯弯的月牙儿。见陆小西盯着她看,急忙双手交叉掩住胸部,两朵红晕飞上脸颊。
陆小西有些尴尬,偏腿下车,把自行车锁好,才算平静下来,上台阶的时候,秋诗伸手自然地拉了他一下,柔软湿润,柔弱无骨一样的小手抓上他的手时,脑门上的汗瞬间流了出
门没关,陆小西迈步进来,发现床上随意放着几件女式衣服,陆小西知道是秋歌秋诗姐俩的,也不好坐下,转身时看到秋诗已经关上门,靠着门静静地看着他。
陆小西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笑着对秋诗说:“本来想明天来的,又怕你为了我去求叔叔,我爸爸今年退休,打算叫我接班,我也怕考不好,就答应了,已经决定了,就马上来告诉你。”
秋诗愣住了,突如其来的消息叫她不知所措,方才爸爸还调侃她,说自己舍了老脸去找同学,否则陆小西肯定过不去初考,陆小西能参加总考,是秋诗的功劳,秋诗双手抱着爸爸的胳膊连蹦了三下,姐姐秋歌吐舌眨眼戏弄她,她只当没看见。
一瞬间,秋诗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瞪大的双眼不由自主地流出眼泪,陆小西慌了,没想到他的消息引出秋诗的眼泪,早知道这样,刀架脖子他也不会说出来的。
秋诗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不停地落下来,陆小西想伸手去擦秋诗脸上的泪水,又怕自己的动作引来更大的误会,内心深处,他有些喜欢这个机灵的女孩子,但是属于那种神圣的喜欢,不是喜欢漆芳那种占有的喜欢,想到漆芳,他的脸色不由之主地暗下来。
“小西哥,你还记得我写给你的那张小诗吗?”
见秋诗一本正经又有些期盼他回答的样子,陆小西只能违心地摇摇头,他没法开口说记得还是不记得,他不能叫这个小姑娘陷进情感的漩涡,他只是像喜欢妹妹一样,虽然曾经跟王耀祖在一起时说过两个人一起娶她们姐妹的玩笑话。残忍地拒绝秋诗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其实无论秋歌还是薛峰都因为这首小诗喊他是书呆子,他怎么能忘记?
陆小西只是摇头不说话,反而激起秋诗内心强烈的愿望,她试图用真情来打动这个书呆子,她幽幽地背诵那首琼瑶的小诗:“问天何时老?问情何时绝,我心深深处,中有千千结。停顿了一下,她接着说,小西哥,你就是我的千千结。”
既然装傻,他只好装到底。陆小西大咧咧地用手摸了一下秋诗的头,咧嘴说道:“小丫头,早就告诉你别去学你多情的姐姐,你叫我小西哥就对了,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妹妹。现在我马上就能上班挣钱,你继续读你的大学,想吃什么好吃的,我这个哥哥一定义不容辞。”
“小西哥,你是不愿意还是不能接受我?我听姐姐说了,你是不是还没放下跟漆芳姐的那一段感情?你们有特殊的地域隔离,我们不一样,你还是争取考大学,我们争取考到一起,哪怕一起分到偏远山区,只要在一起就行。”说到在一起就行几个字,秋诗坚定地点头说完。
秋诗的一再坚持,叫陆小西不忍心继续伤害她,他只好像哄小孩儿一样地哄着她:“接班的事已经定了,我可以上班后去读电大,你好好上学,假如几年的大学生活后,你还能想着你的小西哥,你未论嫁,我未谈婚,我们就有机会。”说完,陆小西用手背轻轻地擦去秋诗脸上的泪珠,此时他心静如水,跟刚才秋诗拉他手时的感觉判若两人。
秋诗破涕为笑,伸出右手跟陆小西拉钩,脸上的表情有些夸张,一副狠狠地样子说:“好,那就一言为定,你可以拒绝我的感情,但不能阻挡我喜欢你,不管将来是什么结果,无论将来还是现在,你就是我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