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离开前夕
苏白最终还是答应了灵王的请求，决定离开临安。
绝对不是因为担心被永国全境通缉什么的，毕竟他本来就在通缉令上，只不过不是这张脸而已。
只是巡天的杀手都死的死，伤的伤，很长一段时间内，想出什么任务也自然是不太现实，那苏家药铺也就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
毕竟没了这群杀手来送功德，他这药铺开着也没啥客人。
哦，还算有一个，隔壁家风湿的老太太的孙子偶尔会来他们这里抓药，主要是因为贪图近一点省事，不过真到了看医师的阶段，自然不可能相信苏白的。
苏白吩咐了一句在收拾行李的苏筱筱，记得去给隔壁老太太多送上两次剂量的药，省的到时候需要的时候缺了。
不过苏白也不是白走的。
作为补偿，或者说灵王个人的奖赏，他再次得到了二十瓶虚灵液。
所以说守夜人果然还是没那么穷，穷的只是云凰啊！
他把所有的虚灵液给了望舒后，感到自身的灵魂仿佛实现了一个蜕变，便开始向望舒请教它之前承诺的修行之法。
实在是功德这东西用来修行太过奢侈了，像他突破宗师以来，进步速度无比缓慢，就是因为得不到多少功德。
像这次，他拼着生死极限杀了神明化身，都仅仅只是获得了两万点功德，甚至都不够望舒晋级需求的一半，可见功德获取之难。
而有了修行法之后，他至少可以自己慢慢修行变强，两相结合，才能变强得更快。
苏白心中有着强烈的危机感。
特别这次血战，实在太过凶险，可见他如今宗师的修为是远远不够用的！
望舒迟疑了一下：“以你现在的神魂，入门确实是足够了，只不过你确定要修行那个方法吗？”
望舒说：“我的记忆里有一种修行方式，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内气修炼方法完全不同，也许你可以用。”
“我将之称为，观想法。在脑海中观想一尊神明的形象，越强大越神秘，越好，然后逐渐雕琢它，同时同步自己，神魂与肉身便会一同强大起来，最终观想到极致，可以到仅仅和那神明本尊差一线的地步。”
苏白若有所思。这种修行方法属实是闻所未闻，几乎就是在以人为想法扭曲现实，太过霸道。
“但我必须警告你。”望舒严肃道，“我并没有想起观想所需要的所有功法，五大境界，凝形，天府，背龙，点神，归墟，我只记得其中三卷的内容，分别是最开始两卷和最后一卷。”
“所以如果你修行到了中途，恐怕只能靠自己摸索前进，没有回头路可走。”
苏白点了点头，沉思道：“观想什么神明比较强啊？”
望舒有些气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这个东西是很严肃的事情，一旦修行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苏白反问道：“你觉得我现在的实力够了吗？”
望舒顿了顿：“如今放眼整个临安，能做你对手也不过一手之数，这样还不够吗？”
苏白只是摇头：“远远不够，只要还有人比我强，那就不够。就像我如果下一次再次遇到那尊邪神分身，我可能就会死在它手里，连最基本的自保之力都没有，怎么能说够了呢？”
望舒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按苏白这种逻辑，真的会有实力足够的一天吗？
不过它也无暇细想了，因为苏白已经开始按照它口述的法决开始修炼。
它有些好奇：“你观想了什么神明？”
苏白平静道：“为何一定要观想神明，这天地日月不比那肮脏的邪神好多了。”
……
叶沐卿也听说苏白要走的事情，一时之间心思复杂百转到自己都看不分明。
犹豫间，她不知不觉走到了金面常去一处峰顶，当看到金面不在时，她心中紧提的一口气终于松下，但又有一种说不清的失望萦绕其中。
金面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想跟他走吗？”
他一眼就看穿了叶沐卿的心思，直接点破这段时间困扰着她的心事。
叶沐卿眼神迷茫，说：“我……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当她第一时间听到苏白要离开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要跟着他离开。
但随后紧接而来的诸多问题却让她陷入犹豫。
她算是苏白的什么人呢？
又以什么身份跟着他呢？
情人？以两人相处的时间，共同经历的遭遇来看，真的称得上吗？
守卫？她的实力远不如苏白自己，又能守卫的了谁呢？
报恩之人？是否过于一厢情愿了呢？
而直到此刻，她才突然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所有联系，仅仅局限在对方对她有过数次的救命之恩。
于是，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便是如此吗？
她总觉得不对，世间爱恨不该如此简单才是。
况且……巡天会不会放她离开还是另说。
金面看着这个自己十年前救下的女孩，有些感慨。
他如实说出来了那段压在心头很久的往事：“其实我当初并非路过凑巧救下了你，而是专门为了救你们母女而去的。可惜……最后还是晚了一步。”
“你母亲，是我曾爱慕过的人。我们曾有过邂逅，也历经过生死。虽然最后她嫁给了你父亲，但我也怨不得任何人，因为是我自己没有主动哪怕一次过。”
“我甚至没有做过哪怕一次的尝试，当时她告诉我她的婚事，我也只是祝福了一句。在感情一事上，我从未失败，也绝无成功。哪怕是最后救人的时候，我也……还是迟了一步。”
叶沐卿怔怔看着他，第一次感觉这个没有弱点的冷血男人有了人的温度。
金面笑了笑，却是带着几分苦涩：“所以去吧，既然不清楚，那就去吧。只要跟着他，总有一天你会看清楚自己的心，但你如果不去，也许这辈子就永远也弄不清楚了。”
“至于巡天，也不差你一个小小的宗师，灵姬我都放她走了，多走你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沐卿重重点头，眼中迷茫彻底消散。
第三十二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听到离开临安的消息，苏筱筱本来是很开心的。
毕竟这样的话，那个狐狸精要留在这里，就可以让少爷和她断了往来，从此之后，少爷就又是她一个人的啦！
至于同行的还有一个云凰……
苏筱筱打量了半天，最终还是觉得很放心。
这个姐姐虽然生的好看，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勾引男人的狐媚子，不像那个女人，看似清纯无邪，背地里却是个清媚到了极点的妖精。
而且看云凰与苏白两人相处，也并无丝毫猫腻，朗朗乾坤之下，端得是清白无垢，如果苏筱筱这还要有所猜忌，未免显得她太过小肚鸡肠，反而损了温柔良善的形象。
所以她与云凰很快打成了一团，相处之下，心中也是有些佩服这个姐姐的洒脱明朗。
关于离去的消息，苏白自然是告知了叶沐卿的，并且也和金面交代了一声。
毕竟本来加入的条件是要他在巡天某一次战斗中出手相助，如今看来倒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苏白其实本来是有些好奇，为何打王家这一战，金面居然没有叫他出手。
对方只是有些沉重地叹息，表示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到这一步，随后便很是洒脱地表示，双方好聚好散便是。
金面还神秘兮兮地和他说，走前要给他一个惊喜，不过眼下哪怕到离开的日子，苏白也没能见到究竟是个什么惊喜。
两天后，打点完一切，几人坐着马车，准备出城。
风雨倒是来送了一程，当然不是来送苏白的，是送云凰的。
云凰离开了，坚峰死了，底下的其他守夜人也伤亡不少，索性便直接重组了。
风林火山四部不存，变为黑白两部，云凰原先的手下也都划入了风雨的管辖，她来送一程也算是个了结。
叶沐卿连送都没来送，这让苏白倒是有些惊讶。
毕竟相交一场，总不至于疏远到这个地步。
不过他倒也并未太过上心，人各有志，不必强求。
苏筱筱一直警惕着叶沐卿的出现，一直到马车渐渐走远，雄伟的城墙都开始变小，她才终于放下了心。
随后马车停了。
一个身着白裙的女子拦在车前，摘下斗笠，露出一双清澈动人的眼眸，盈盈笑道：“乡野民女，贸然打扰，不知可否搭车同行一程？”
苏白驾着车，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女子，有些失笑。
风吹起女子的裙摆，飘扬如水中芙蕖出绿波。
他终于明白金面口中所谓惊喜是什么了，但还是忍不住调笑道：“既是搭车，姑娘欲往何处？”
叶沐卿笑道：“去公子所去之处。”
“车费可有？”
“自然。小女子有家传宝刀奉上。”
“可你空手而来，那宝刀何在？”
“妾身就立在公子面前，公子何以视而不见。”
她眸含秋水凝视着苏白。
苏白摇头苦笑：“既然如此，上车吧。”
苏筱筱早已探出头来看着两人的对话，但很快又气鼓鼓地缩了回去。
见着叶沐卿进来，云凰眼中惊讶一闪而过，随后是困惑尽解的释然。
她见过叶沐卿，在初次去到苏家药铺的时候，她的出现倒也不算太出乎意料。
苏筱筱蹲在车厢角落，闷闷不乐。
叶沐卿平息了一下自己加快的心跳，眼中倒映着对未来一切未知的迷茫与期待。
她本以为自己会无比紧张，口不择言，但所有忐忑心事在看到苏白那一刻，就如同沉入深海，只有唇角的上扬难以抑制。
……
苏白驾车而行，车厢中三个女子时不时探出头来，望向远方，又很快钻了回去。
过了片刻，云凰自车厢里离开，来到车架前，对苏白说道：“我和你换上一阵，你先进去休息会吧。”
苏白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婉拒了她的好意：“不必了，这才出发没多久。”
云凰有些戏谑地看着他：“你确定？”
苏白心生不妙：“怎么了？”
“你说呢？把她们两这么随便地丢一起，真不担心不出事吗？”
云凰凤眸慵懒地眯着，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露出姣好的身段，雪白裤袜包裹下修长紧绷的玉腿格外惹眼。
苏白只是不经意瞟了两眼，就被她瞬间捕捉到。
云凰浅眉轻挑，捂嘴轻笑：“怎么？有了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不够，还想对我下手啊？你降得住吗？”
苏白不接这个话茬，而是追问道：“她们怎么了？”
车厢里挺安静的，没什么声响，也不像是起了矛盾的样子。
况且这两人之前在药铺相处的虽然谈不上亲如姐妹，也不至于到水生火热的地步吧？
云凰见他不上当，顿觉无趣，只是淡淡道：“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白心中半信半疑，但又觉得云凰似乎没理由骗他，还是将手中缰绳给了云凰。
“行，那你先控制着马车。”
当他钻进马车，见到的一幕，却是让他出乎意料。
叶沐卿和苏筱筱两人并肩坐着，看到苏白进来都不自觉露出了失望之色。
苏筱筱跺着小脚：“你怎么就这么进来啦！”
苏白一头雾水，听到身后传来了云凰的声音，得意洋洋：“我就说我能把他骗进来吧？”
叶沐卿低声和苏白解释了来龙去脉。
原来是苏筱筱在生完闷气，试图向叶沐卿宣示主权，证明苏白最看重的是她，于是大放厥词，说自己只要一喊，就可以把他喊进来。
叶沐卿丝毫不惧，表示她也可以把苏白喊进来。
两人小孩子斗气般的举动惹得云凰插嘴，表示，她也能把苏白喊进来。
这一下就捅了两人的痛点，两人顿时也顾不上内战了，瞬间统一战线。
她们和云凰打赌，如果她能成功，以后就乖乖尊称她为姐姐，否则，云凰要她们两人面前自居妹妹。
几人还就此约法三章，定下了无比严格的姐妹局。
苏白听完只觉得这场闹剧有些好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笑意。
云凰春风得意地钻进车厢，含笑的凤眸对着两人，勾了勾手：“来，叫姐姐。”
两人一脸不情愿地叫了声姐姐。
苏白摇头叹道：“筱筱你本来就年纪小，叫声姐姐又不吃亏。”
“至于沐卿……”
他迟疑了一阵，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兜转了几个来回，最后做出判断：“虽然你确定比她大一些，但也没必要太计较这些姐妹虚名嘛。”
云凰有些讶异：“你怎么确定我比她小？”
她可从未告诉过苏白自己的年龄，况且叶沐卿同样青春貌美，单从外表，怎么能判断出叶沐卿比她大呢？
苏白沉默了一阵，干咳两声，试图蒙混过关。
但叶沐卿毫不给他留面子，幽幽道：“他说的大小可不见得是年纪……”
第三十三章 神尸余火
“你！下流……”
云凰看着叶沐卿饱含深意的目光打量的位置，顿时明白苏白先前的意思，不免两颊飞霞，羞恼地呵斥了一声。
苏白自知理亏，倒也不做什么争辩，随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环顾几人，手指划过众人，落在云凰面前：“既然你进来了，而我们几人都没有出去，现在又是谁在驾车呢？”
云凰讷讷提出了一个猜想：“可能……没有？”
苏白说：“那我们这是在去哪里？”
云凰安慰道：“别担心，老马识途，哪怕无人驾车，马儿自会认得路走的。”
“可我们买的马专挑的年轻力壮，并不是什么老马。”
两人对视一眼，冲出车厢，果然已经偏离了车道，来到了一片密林之中。
没人鞭策，马儿惬意地在路边休息，时不时啃一口灌木中红色小果，仿佛来到了天堂。
云凰看见这一幕，不免有些着急，正想狠狠一鞭抽在马儿身上，但被苏白拦住了。
只见他眼神露出些许迟疑，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甚至一丝丝极淡的恐惧。
“这里……我来过。”
他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话，直接跳下了马车，孤身一人向前走去。
“来过又怎么了？”
云凰并不理解地嘟囔了一句，不过倒是不急着出发了。
苏筱筱和叶沐卿察觉不对，也掀开帘子，离开车厢。
叶沐卿倒是没啥表现，但苏筱筱却是在看到周围的一瞬间，露出了和苏白一样的震撼，甚至可以称为惊恐。
“这里是……”
云凰见她认识，赶紧追问：“这里是哪里啊？”
苏筱筱咽了一口口水，缓缓道：“这里就是当时那个邪神降临的地方。”
刹那间，几人对视，都是无比凝重。
……
苏白此刻已经来到了祭坛之上，他满是疑惑，看着地上流淌的血河，仿佛回到了那一天，生死苦战的时候。
“怎么会？怎么可能？”
云凰将马套牢在树上，和叶沐卿，苏筱筱都赶了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他怀疑人生的呢喃。
“发生什么了？”
苏白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飞奔着跑向了那个血源枯井。
井内依旧只有一层浅薄的血浆，像他离开时一样。
而整个祭坛唯一不同的点便是，当初他杀了神明化身后留下的神尸消失不见了！
“我得下去看一眼。”
他简单和她们交代了一句，就直接跃入井里，这一次他踏着血浆沿着通道一路前行，并未遇到血虫的干扰，那扇阻碍着他的天外寒铁之门也已经被人打开。
云凰看了看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也跟着下去看一下。你们就别跟来了，沾了一身血，不好看。”
在她跳入其中后，叶沐卿看向苏筱筱：“我也跟下去看一眼，你就别来了。”
在她跳下去后，苏筱筱小脸气鼓鼓：“什么嘛？就瞧不起我一个人啊？我杀过的人比你们加起来都多！”
她也跳了下去。
四人在血河中汇合。
他们走入寒铁门中，这是一个封闭的房间，同时房间中，他们也发现了神尸的残骸。
它此刻如同被彻底榨干了一样，失去了浑身精华，枯瘦无比，被随意地丢在一边。
苏白注意到中心的石柱上有着厚重落灰，但灰尘却留下了一片空白。
看来这里本来有着什么东西，如今消失不见了。
“啊！”苏筱筱突然惊叫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顺着她的目光，几人看到那具枯萎的神尸之上居然燃起了幽蓝的火焰。
“我没动，它自己突然烧起来的。”苏筱筱慌忙解释了一句。
但苏白此刻已经面沉如水。
“出大事了。”
……
苏白带上神尸，一边和几人一起赶回临安，一边和他们解释着发生的一切。
当他来到祭坛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不对，毕竟在王家伏诛之后，那血河没了补充的来源，早就应该干涸了的，但它如今却依旧流淌着。
这说明，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依旧有人在靠疯狂杀戮为邪神献上祭品。
而井下的发现则更进一步佐证了他的猜想。
那个石柱上应该是另外一尊可以供神明降临的载体，如今被人取走，可见有人依旧不死心，在暗中谋划着降神之举，甚至已经几乎成功了。
想的更深一点……可能王家都从始至终只是被他们推出来的挡箭牌。
如今细细想来，王家的举动确实有些蹊跷之处。
从王家家主几乎癫狂的拜神就可以窥见一二，都不像是为了神明降福，倒像是入了魔一般，还有那恰到好处的血魂术，夺魂术等等都像是被人精心设计过了一般。
云凰问道：“那神尸燃火代表了什么？”
苏白轻叹一口气：“说明他们的召唤已经快要完成了。神明即将降世，才会和从前留下的神褪发生反应。神明在人间只能有一具代行的身躯，所以当它将在别处降临时，这里的神尸就会被神力自行焚化。”
云凰眸中也露出了无比凝重之色，不过她突然想到一个疑惑：“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苏白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眼神瞥了她一眼：“看书看来的。”
“哦？那你哪来这么多珍贵记载的书籍？”
眼看她穷追猛打，苏白也懒得给她留情面了：“守夜人的书库里看的。你作为堂堂天字守夜人，不会连自己库内的书都没有看过吧？”
云凰顿时脸涨得通红，吞吞吐吐道：“我……这个……我自然是看过的……只是……一时情急忘了而已。”
几人赶回临安，神尸已经燃烧过半，说明时间已经无比紧迫，容不下半点犹豫的时间。
苏白瞬间吩咐道：“云凰你去通知灵王，沐卿去找金面，务必告诉他们严重性，做好带人撤离的准备。”
叶沐卿应了下来，有些担忧地看着苏白：“那你呢？”
苏白深吸一口气：“我去找知府，也许……还来得及阻止什么。”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临安知府，也许就是这一切的幕后元凶！
第三十四章 余烬
“少爷，你真的要去吗？”
两人走后，苏筱筱拉住了苏白的袖口，目光中透出一种冷酷，轻轻摇了摇头。
苏白看着苏筱筱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什么意思？”
苏筱筱道：“既然都要走了，何必管这里的人死活。邪神降临也不可能在人间逗留多久，我们又何苦掺和进去。”
她眼神灼灼看着苏白，说出的话语却是无比冷血。
最多便是葬了一座城就是，这世道，本来死去的人也不在少数，明哲保身才是第一选择。
对她而言，能救人自然最好，但在一切之上最重要的前提是苏白自身的安全。
他才是最重要的。
苏白沉默了半响，瞥了一眼神尸上熊熊火焰，开口道：“半个时辰！距离邪神降世应该还有两个时辰左右，我预留半个时辰。如果没能在最后半个时辰前阻止这一切，我们就离开临安。”
苏筱筱沉吟片刻，露出笑容，伸出一根小拇指，有些俏皮道：“拉钩。”
“好。”
……
苏白拿着守夜人的令牌在临安城内横冲直撞，很快来到了那处知府死前交代的暗室。
暗室内血迹已经干涸，孩童尸骨都尽数腐朽，像是历经了数十年风霜一般。
苏白微微凝眉，陷入沉思。
他不在这里，会在哪里呢？
苏筱笑看到这一幕也是无比吃惊：“这……发生了什么？”
“和之前祭坛那边的情况差不多，对方应该是把所有能收集到的祭品都回收了。只是……他躲在哪里呢？”
苏筱筱见状，微微沉吟：“我也许知道少爷你要找的人在哪。”
苏白有些惊喜，赶忙追问：“嗯？怎么说？”
苏筱筱露出狡黠的笑容：“我之前在这里留了一些机关虫，本来是打算看看能不能抓到些做坏事的漏网之鱼，不过现在看来也许可以找到少爷你要找的人。”
“那就走吧！你先带路！”
时间容不得半点浪费。
在路上，苏筱筱问苏白，明明临安知府已经死在他们手中，这是她亲眼所见，不会有假，为什么苏白还是觉得他会是幕后黑手。
苏白说：“最开始，我其实也没想到这一点。但知府留下的仪式和王家的祭祀太过雷同，让我不禁有些多想。”
“我本来只是以为，知府和王家同为一伙，在暗中为王家收集血祭，但如今王家都已被灭门，却没有见到任何与知府勾结的证据，可见这个猜想也不准确。”
“而且关于知府之死，我本就心有疑虑。一方面是因为太过轻松，甚至都没有遭到什么阻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当时他死前的表现非常奇怪，明明是他亲自派的杀手追杀沐卿，却表现的像是记忆混乱一样，虽然可以用时间太久记不清来解释，但也有些过于勉强。”
“直到我想起了那个人，王富贵。他的真假两身之法，我才发现一切豁然贯通。”
“如果知府是在幕后操纵王家的势力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炼制假身的办法本就是装作意外地教给王富贵的，那他自然也会。”
“而我们杀的……正是他以易容换皮后，用血魂术操纵的假身！而他的真身，则是躲在暗中，趁此机会，完成仪式！”
话语落下的时候，两人也跟随着机关虫的指引来到了目的地。
临安衙门。
苏白恍然大悟，冷笑道：“真是好算盘，将祭坛埋在衙门下，任凭谁来了恐怕也猜不到吧？”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哪怕猜到了，没有十足的证据，连想要搜查都是完全不现实的。
不过到了这里，守夜人的令牌就不再好用了，毕竟对方本就和守夜人势同水火，自然不可能轻易放你进去。
门前的守卫表示需要提前通报后，再行决断，但苏白丝毫不管，直接硬闯了进去。
此刻他哪有工夫和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玩规则游戏。
他一路强闯，望舒鬼蜮一开，配合着他强硬无双的体魄，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些守卫也不乏修为深厚，在外面都颇具名声的宗师，可惜还是没人可以撑过苏白一招。
甚至苏白以一敌百之时，他还能留出一只手，护着苏筱筱。
他一路闯进公堂。
有些身着官袍的人正在其中议论纷纷。
知府失踪好几天了，他们还在纠结于是否要公告天下，是否要请守夜人帮助查案，如果身死，该如何上报朝廷等等的诸多事宜。
商议了好多天，尚未得到答案。
见苏白一路闯进来，手中长刀以及一身白衣上都满是血迹，他们都是大惊失色。
一名头发衰白的老人扶着木拐，颤抖着怒斥：“这是何人？为何能擅闯公堂！守卫何在！”
更有中年男人气沉丹田，沉声道：“堂下何人？为何见官不拜？”
苏白懒得理会他们，轻轻在地上剁了一脚，没有修行过的众人就倒飞出去，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我懒得计较你们，你们还敢挑衅？”
因为叶沐卿的原因，他本就对这群人毫无好感，虽然罪不至死，但小惩一番也是不错的。
苏筱筱的指示到此为止，她只能知道那人在公堂之下，却不知道如何前往。
苏白搜索一番，在知府宝座下找了一个暗格，轻轻按下后，一道暗门，就此打开，青石台阶下是幽深看不到底的深渊。
“你别下去了。”
苏筱筱刚想动，就被苏白拦住了。
他哄小孩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乖，在这等我。”
她本能地想犟嘴，柳眉蹙起，却望见了对方温柔的眼神，不免语气一软：“那你一定要快点出来。”
苏白低声应了一句：“嗯。”
这里附近的所有守卫都被苏白打倒了，他下手并无太多留情，基本都是重伤。毕竟以他的想法而言，只要不打死就行，所以短时间内，衙门附近不会有对苏筱筱有威胁的人。
苏筱筱孤身蹲坐着，等在石阶边，心中一秒一秒计数着时间流去，身边神尸的残火越发辉煌，像是余烬最后绽放的光芒。
第三十五章 末日之前
“他人呢？”
叶沐卿带着金面一行人和灵王带队的守夜人几乎同一时间到达了衙门前。
他们赶到此地，见这遍地伤员，吃了一惊。
随后见苏筱筱孤身一人坐在向下石阶前，叶沐卿和云凰在第一时间，几乎不约而同地开口：
“他人呢？”
“下去了。”
苏筱筱淡淡说了一句，头也没抬，只是继续着计数。
机关鸟早已告诉了她两队人马的到来，不过如今其实也不重要了。
神尸已经几乎被焚尽了，半个时辰的约定，只剩下不到五分钟了。
就算真要帮忙，也已经太晚了。
叶沐卿听了顿时就打算沿着台阶下去，却被金面拦住了。
他说：“你听，有脚步声，有人上来了。”
众人全副武装以待，苏筱筱眼中闪着期望的光，望向地道。
苏白提着一具尸体，缓缓走了上来，他衣衫破碎，腹部有一道狰狞的抓痕，还在流血，见到这么多人，不禁愣了一秒。
“真热闹啊。”
他丢下尸体，赫然是知府的模样，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无奈地叹息道：“行了行了，一切都结束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
叶沐卿和苏筱筱同时冲了上去，想给苏白包扎，可惜还是苏筱筱更快一步地抢占了位置，毕竟她一直备着纱布和膏药。
叶沐卿只好有些无奈地坐在一边，看着她无比细心地将伤口一点点包扎好。
同一时间，云凰脚步动了一下，但又瞬间顿住，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向周围瞟了瞟。
苏白见着众人都傻看着他，有些疑惑：“你们还不跑吗？”
灵王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猛地回头看向神尸。
尸火幽幽燃烧着。
哪怕淡定如他，也不禁露出惊容：“你失败了？”
苏白摇头：“我成功了。但……太晚了。”
他有些凄凉地笑道：“太晚了，神明的祭品既然已经到位，哪怕破坏了仪式，杀了主祭，也已经无济于事了。邪神降临不可逆转，还有半个时辰，诸君，自谋出路去吧。”
说着，苏筱筱扶起了他，向外走去。
但在场其他人都没动。
金面紧握拳头，血自掌心流出：“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苏白嗤笑一声：“有，等它下来，杀了它，这是唯一的办法。”
金面怒吼道：“既然如此，那就战啊！不战而逃，这是懦夫行径。你既然能杀它一次，我等携手自然能杀它第二次！”
苏白语调冷漠：“你可知当初的邪神受了多少削弱，提前三日冒着灵雨克制降临，祭品不足，天人通道被阻，可哪怕在这样的情况下，邪神化身的境界也超出了宗师能达到的上限。”
灵王突然道：“蕴神，这是宗师之后的境界名称。蕴神境。”
苏白哦了一声：“无论它叫什么，但这一次的邪神在预先准备之日，吸收了足量的祭品，无人阻碍地顺利降临，它的实力，绝不是我们所谓联手就能抗衡的。”
他冷笑着转身，目光冰冷地扫过众人：“况且，我凭什么冒着身死的风险和你们联手抗衡，我明明有足够的时间离开这里。”
众人沉默。
苏筱筱紧跟在他身后，毫不犹豫。
他就是她的一切。
她遵循他的一切。
叶沐卿看着金面和苏白，再三犹豫。
她走向苏白，紧紧抱了抱他，小鸡啄米般在他唇上碰了碰。
随后她一步步后退。
“对不起。我还欠巡天一条命，不能就这么离开。”
她笑着，泪珠滚落，眼中晶莹如玉。
“我知道我也欠你好几条命，不过我想你这么好，应该不会介意我多欠一段时间吧？如果能活下来，巡天与我再无瓜葛，我来寻你，到时候，任君处置。”
苏白低声叹息了一句：“何必呢？你一个小小宗师，哪怕打起来，连炮灰都做不上，白白枉死罢了。”
他是真心觉得叶沐卿没必要白死，哪怕她参战也不会对这场战斗的胜负有任何影响。
金面看着她，似乎想起了谁，轻叹一声，仿佛老了十岁：“他说的对，你走吧。”
叶沐卿并不看他，望着苏白，道：“巡天者，代天巡道，这一次，我觉得我不该走。”
苏白见状知道她心意已决，也不打算再劝。
他有些失落，但终究不可能为了叶沐卿而选择留下。
因为他是唯一真正亲面过神明之人，也只有他才明白全盛之下的神明之威有多么可怕。
这场抗争自始至终就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胜算。
以卵击石，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不过如是。
顺便，走前苏白瞟了云凰一眼，笑道：“怎么样？跟我走吗？”
云凰有些讶异他居然会问自己，不过还是摇头道：“不了，我为守夜人，当为苍生守夜。”
她能理解苏白的离开，并未怨言，对方已经为阻止邪神付出了很多的努力了，不能因为此刻的放弃就否认了他从前的功绩。
但她本人也是绝不可能在这个关头，离开临安，置百姓于不顾的。
苏白点了点头，这个回答也在他意料之中。
他丢下两块东西，一块是巡天的鱼形玉佩，一个是守夜人的金牌，拱手道：“这两样物什，我大概是配不上了，诸位就此别过。”
他带着苏筱筱走出衙门的大门，身后金面喊了一句：“一定要离开吗？留在临安城，等你看到希望的时候再出手不行吗？”
苏白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们恐怕对它有什么误会。”
他语气森冷，如临九幽寒泉：“那玩意可不是吃两个祭品就能安心回去的主。你们一旦败了，这座城，都别想有人能活下来。”
灵王皱眉，他不曾看过记载说神明如此暴虐。
他以为，哪怕诸黎嗜血一点，以食人为乐，毕竟在人间能停留的时间有限，再加上他们拖延些日子，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伤亡。
于是他将心中的疑惑如数说出，问道：“你是从何得出的判断？”
苏白很干脆：“猜的。”
他笑着：“因为你们不懂神明，而我……杀过神明。”
第三十六章 神临（二）
躁动的风托树叶带来讯息，那轮残阳在临安城辉煌的阴影里落下，仿佛要为这座古城留下最后的烙印。
回望临安，苏白听到望舒开口：“你真打算就这么走了？”
他有些意外：“怎么？连你也要劝我吗？”
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也算知根知底，自然不用装什么正人君子。
苏白的原则非常坚定，能救他会救，但他绝不会为了什么愚蠢的理念去送死。
他对于临安那群人的胜算不抱任何期望。
望舒说：“倒也不算，只是有些惊讶，那女人你居然就这么放着不管了。”
“不然呢？我还能怎么办？”
望舒道：“以我对你的了解，我以为你会打晕她，强行绑走。”
苏白沉默半响，摇头道：“没必要。如果不是同路，没必要强求。”
他轻轻道：“况且哪怕我绑走她又能怎么样呢？她心中就会就此释然吗？终究只是一个有些接触的女子罢了，我不可能为她而死。”
望舒的声音有些低，带着些自嘲般的笑意：“你倒是比我预估的还要无情。”
“那如果……是苏筱筱一定要留下呢？”
苏白听着这个猜想自己都笑了出来：“你今天怎么了，问这些不着调的问题。筱筱不可能和我意见相左，这个如果本身就不成立啊。”
望舒不依不挠：“那如果，她此刻被困在临安无法脱身，你怎么选？”
苏白有些失笑望着它：“你今天怎么像个不经事的女孩一样较真啊？”
“你先回答我。”
“这还用说吗？”苏白瞥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小姑娘。
两人一路走来，早已不分彼此。
“我不可能丢下她啊。”
望舒得到答案，没了声音，只是在心中问着自己：“那……如果是我呢。”
刺目的金光传来，苏白回头望去。
夕阳在山间落下，而另一轮太阳自天穹降临。
大日坠落在临安城。
……
临安城他们能找到的所有宗师之上的战力都已经来到了衙门之外，等待着神明降临。
其中几乎绝大多数都是满身是伤，有些是在之前王家之战中受了伤，有些则是之前被苏白强闯时伤到。
灵王此刻满是忧虑，苏白离开前的话终究还是让他有些在意。
金面板着脸问他：“不安排人带百姓撤离吗？万一那小子说的是对的，我们这一输，可是百万条人命。”
巡天和守夜人并非同阵营，一个是官，一个是贼，自然处的不会太融洽。
更何况灵王居然还给他巡天里安排间谍，这就让金面更加不喜欢这个糟老头子了。
灵王还没回答，云凰先代他解释了：“时间太紧，人太多了。我们已经安排下面的人带人撤离了。可这点时间，哪怕动员百姓离开都尚且嫌弃不够，更何况是如此大的人口。”
“只能说是，杯水车薪，尽力而为。”
金面也闷着不说话了。
所有人都在努力调息到自己最好的状态，所有收藏的珍贵灵药丹药都毫不吝啬地拿了出来，任凭使用，迎接这也许是终结的最后一战。
漆黑的天穹下，狂风乱舞。
神尸彻底化作灰烬消散的那一瞬间，南明火神诸黎降临！
祂不像神像中塑造那样神圣伟岸，而是带着无比混乱腥臭的血气。
祂的躯体如一只巨大的肥胖蠕虫，无首无脚，只有数十条滴答着粘液的触手，在上方蜷动。
祂的身体之上百目百口，小口张张合合，牙齿尖利雪白，这些口和眼睛几乎将祂躯体的每一个部位都给填满，带给人发自灵魂深处的恶心与恐惧。
众人面色凝重无比，无比忌惮。
任谁看了，也只能从眼前之物中看出邪恶，混乱，残暴等等一系列的印象，绝不敢相信这会是被供奉在庙中享受香火的正神！
这一次诸黎的降临未曾受到任何阻碍，也无人可以阻碍。
于是祂的气息飞速蹿升，几乎在一个瞬间，就超越了在场所有人的实力，突破到了那个被称为蕴神的领域，还在不断拔升。
众人面如黑炭，有一个守夜人实在忍受不住这样等死的煎熬，大吼一声就提刀冲了上去，可惜还没近身，就被触手抓住。
钢刀被绞得粉碎，而他则是被丢到诸黎自己面前，在那些小口的啃食下被迅速分食，反倒给祂又涨了一分气势。
金面怒吼道：“蠢货，你没告诉他们，神明降临前，不能妄动吗？”
灵王眉头紧皱，也是破天荒地爆了粗口：“我他妈和他们说了，他们乱搞我有什么办法！”
终于在几人越发黑的脸色中，诸黎的气息停留在了蕴神境圆满，没能引发下一次质变。
几人松了一口气，但丝毫不敢放松。
诸黎这具化身确实是蕴神境没错，但他们这群人里连一个突破蕴神的都还没有，双方实力差距的鸿沟依旧令人绝望。
灵王示意手下稍安勿躁，自己则是孤身来到这尊神明之前，试图与祂交涉。
当真正见视到这尊数十米高的宏伟生命，他才深切体会到了苏白口中的毫无胜算是何等的绝望。
他微微躬身：“伟大的南明火神，此地为永朝治下临安城，不知您这次降临，意欲何为？”
诸黎并不看他。
他那上百只眼瞳照向不同的方向，在一瞬间就扫过了所有人，威严的声音传来：“那个渎神者，他怎么不在？他去哪了！”
众人沉默。
见状，有一位巡天的杀手顿时跳了出来，高呼道：“神上，我知道，他听闻您的降临，闻风丧胆，向西面逃窜而去了！”
金面勃然大怒，还来不及出手，叶沐卿就一剑斩死了这个家伙。
她眸光低垂，冷斥道：“多嘴。”
那名杀手说的是实话。
守夜人中也蠢蠢欲动，有人心中心思百转。
哪怕是视死如归的勇士，在突然看到生存的希望的时候也难免会动了坏心思。
祸水东引。
这是大部分人此刻心中所想。
不过看着叶沐卿杀气凛然的剑，和云凰冷冷扫过的火凤明眸，他们有些迟疑。
正当诸黎打算再逼问众人的时候，祂感到身前有一股令祂无比厌恶的力量升腾了起来。
灵王虚空而立，身后一道明黄的功德光环显现，挡在诸黎面前。
他冷冷开口：“我再问你一次，来临安，意欲何为！”
第三十七章 功德灵王
今日之前，没人知道灵王的实力如何。
也没人见他出过手。
他们只知道，灵王不修内气，本身性子也和善，和善得都不像是修行之人。
甚至有新入守夜人的萌新以为灵王真的是个不通修行的老人，只是凭着资历上位。
但今天，一切真相都揭开了。
不声不响间，他居然已经是蕴神境的高手！
虽然看得出只是初入，不像诸黎化身那样已经到达圆满，气势上稍弱一筹，但终究是同处一境！
若是苏白在此，自然能认出灵王所修的居然是功德一道。
只不过和苏白不同，他是自己吸收功德，通过修成金轮的方式来成就自身。
所有人都为灵王突然展现出的实力而惊喜不已，士气大振！
所有人最为恐惧的，莫过于己方甚至没有一个和敌人境界持平的存在可以做牵制。
但现在，有了！
诸黎也有些惊讶，毕竟这种修行方法，理论上应该早已在这世界上消失了才对。
功德之光对祂而言无异于扎人的细针，让祂无比厌恶，于是祂愤而出手，想要把这个烦人的苍蝇直接抹杀。
但灵王身为蕴神境强者，哪有如此容易中招。
他轻轻躲开了触手连绵不断的袭击，手中拿功德凝聚成一把橙黄光刀，一刀砍在触手之上，顿时神血洒落天穹！
众人无不为之兴奋喝彩！
他们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如今看到了胜利的希望，更是无比激动！
金面怒吼一声：“别让老头一个人打，我们上！哪怕做点牵制也好。”
他实力最强，自然看出了灵王看似占据上风，实则造成的都是无关痛痒的皮肉伤，完全没有伤到诸黎化身的根本。
并且在触手的纠缠下，灵王消耗的体力无比剧烈，对方明显就是想借此来耗死灵王！
众人一拥而上，却是连牵制都很难发挥作用。
诸黎并不理会他们的攻击，如同面对蚂蚁的啃咬，全然不顾，只是一心对付这灵王。
这些在外界呼风唤雨的宗师，在此刻哪怕手持上好的神兵，也甚至无法给拿摇摆的触手砍出任何一道裂口。
反倒是触手时不时随意的挥舞，就可以让他们倒飞出去，倒地不起，命垂一线。
触手将灵王围困在中间，百目之中不时喷出火焰，火呈幽蓝，没有扑面而来的炙热，却是无物不焚，无物不消。
灵王只是有一次失误被火星沾到了一点，就不得不撕掉袖子，以求自保。
金面是在场除灵王外唯一一个能参与在内部战场真正直面诸黎的人。
他修的正统武道，离蕴神也就只有一步之遥，实力远超众人，配以他性命交融的神兵雷天刃，但凡宗师都可一刀毙命。
但如今，他居然只能给那个触手破皮挠痒。
这种处境带来了极大的挫败感。
金面和灵王在又一轮进攻无果后，靠着背互相掩护喘息片刻。
“我算是明白那小子为啥想都不想就跑了。真的看不到一点希望啊。”
金面苦笑着擦了擦脸上刚被触手划开的一道血痕。
灵王沉着脸怒吼：“说什么屁话啊！到这个份上了，你还逃跑不成！干就完了！”
他冲了上去，功德金轮化作月刃，飞速旋转，自触手包围中破开一个口子，砸在诸黎脸上被他一口咬住。
在灵王难以置信的眼神中，诸黎面色凶横，龇牙咧嘴，一口咬碎了金轮，璀璨犹胜黄金的碎片坠落下高空。
诸黎自己并不好受，金轮锋利如刀，功德又无比克制祂，祂这一口下去，让自己也受了不小的伤。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灵王更惨。
他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收回的金轮上暗淡不已，还有这一个巨大的缺口。
金面本打算跟着出手，见状也连忙回身给灵王打掩护。
他急切道：“你没事吧？”
他不是愚笨之人，自然能看出那个金轮对灵王的重要性，如今被重创，恐怕少说也是个重伤，甚至有可能会因此跌境。
灵王捂着嘴，止不住咳血，面色苍白如纸，本就苍白的头发更是瞬间干枯，如冬日枯枝，失去生机。
他摆了摆手，艰难苦笑道：“没事。终究还是老了啊……老了……”
金面顿时一急，击退了一个触手后，大吼道：“你可别现在不行了！你死了，我，外面的人，这座城，都得完蛋！”
“你给我撑住啊！”
灵王站稳身子，死死盯着他：“我不行了，但你还有机会！”
“我不行！”金面满脸痛苦，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他恨啊！恨自己迟迟不能进入蕴神！恨自己自诩巡天，但实力孱弱，甚至都不配成为诸黎的对手！
灵王按住他的肩膀，严肃道：“你听我说！祂并非没有弱点。祂对于我修行的功德是极为忌惮的。只是我如今实力衰退，无法对祂造成足够的威胁。”
他望着金面：“但你可以。”
金面忙着击退来袭的触手：“我不行！我境界不够！”
灵王斩钉截铁道：“你可以！境界我给你！”
金面惊恐地回望，他似乎猜到了灵王想做什么。
如金面所料，温暖热烈的力量自肩膀疯狂涌入他的身体，不仅将他的伤势恢复殆尽，更是让他早已停滞不前的境界又开始了攀升。
伴随着如天灵贯通般的彻悟，他感觉自己迈入了一个全新的天地。
蕴神！
而那股温热的力量还在涌入，在他手中凝结，化作一把功德神刀。
力量耗尽，失去的一切的灵王真正变成了那个平凡的老人。
但他身上的伤势可没有半点恢复，几乎是在瞬间就压垮了他的生命。
可他眼中并无任何后悔，这是他早已预料的结局。
“帮我……照顾一下……守夜……守住……临……”
最后的遗言未能说完，这名老人的眼中便失去了焦距。
“我会的。”强硬铁血如机器的汉子此刻热泪滚落，低声答应了他的请求。
金面一手拿雷天刃，真气流转，一手握功德刀，金辉闪耀，抬头望着那散布恐惧的邪异神明，满是杀意：
“我会帮你，杀了它！”
第三十八章 神威不可挡！
金面此刻气势达到了一个骇人的顶峰，仇恨与愤怒交杂在一起，带着满腔杀气，他一刀劈出。
刀芒过处无坚不摧，哪怕是之前那些狷狂不可一世的触手此刻也失去了嚣张的气焰，不敢硬接，只敢在周围迂回。
金面的刀法本就是尸山血海中磨练出的杀人之刀，此刻带着新晋蕴神的气焰，可不是之前灵王的攻击的可以比拟的。
他这一刀重重落在诸黎头上，割下一大块血肉，金色的功德与紫色的神血对冲，滋滋生响，诸黎也发出无比痛苦的哀吼。
金面眼中亮光一闪，这一刀让他看到了希望。
虽然并未对诸黎产生多么致命的伤害，但至少让他看到了与之抗衡，甚至战胜的可能！
功德果然是他们这群邪神的克星！
诸黎此刻也终于将目光投在这个渺小的人类身上。
祂咧嘴笑了笑，嘲讽道：“不错，蝼蚁之身竟能伤到吾。可惜吾已无暇和你这猪猡纠缠了，否则吾倒还真想看看你还能献上什么把戏。”
“一切，到此为止吧。”诸黎冷斥一声，声音如浩大天音，令人不自觉想要臣服。
随着祂神音落下，触手伸展开来，一同举向天际，那诡异的百目，一半闭上，一半瞪大，无比阴寒。
天际倏忽间变得一片黑暗，火焰自天穹坠落，如异常浩大的流星雨一般坠落在人间，将整个临安城笼罩其中，化作一个巨大囚笼。
笼内火海翻腾，百姓四处窜逃，伤亡无数，如岩浆炼狱，不像人间。
守夜人和巡天之人伤的伤，死的死，剩下为数不多还有战斗力的人终于和金面汇聚在了一起。
他们看着这灭世般的画面，不免眼中失神。
“这……怎么可能。”
这太可怕了，是真正的神威，不是人力可以阻挡或者抗衡。
在这样的力量下，宗师，蕴神和普通的凡人也没有太多的区别，都只能四散而逃罢了。
所有妄图抗衡的力量都显得不自量力了起来。
金面疯狂地想冲上去阻止，但诸黎甚至都未曾动手，只是低喝一声：“放肆！”
金面被一颗巨大的火球击坠在地，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埋入巨坑之中。
漫天火海中，诸黎俯瞰着众人，声音冷漠而自负：“吾神域已成，还不速速受死。”
祂遥望远方，似乎隔着重重时空，锁定了谁一样，喃喃道：“吾还另有要事。”
“尔等，受死吧！”
无数巨大的熔岩火球自天际坠落，悬在诸黎身后高空，如星辰排布，如神环高悬。
金面自巨大的深坑中爬出，身上满是漆黑发焦的伤痕，眼中也难免带着一丝绝望。
哪怕他是蕴神，面对这样的天地之威，也很难能有什么作为。
他突然想起苏白，有些无法想象。
真正亲自与神明战上一次，他才真正明白了对方的力量是何其浩瀚。
神力不可测，神威不可挡。
那苏白当初以宗师之境直面蕴神境的邪神诸黎，究竟是怎么做到单杀祂的？
……
“你要回去？”苏白眉头紧皱问着望舒。
望舒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是的。我不能让它活着回去。”
苏白有些脑壳痛。
早不说，现在回去参战，他们恐怕都快死光了。
他揉着眉心，陷入疑惑：“为什么？”
望舒沉默了许久，似乎在组织语言：“我的记忆也不全，但隐约记得，自己和它们这些‘神明’似乎有着不共戴天的大仇。这种感觉在它降临的时候达到了极点，我能清楚感觉到它的杀意，同理它应该也能感应到我的。”
“我和它，无法共存在一片天空之下。”
苏白依旧不解：“诸黎不是在人间能停留的时间有限吗？我们拖过去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和他死磕。”
望舒摇了摇头：“不能让它把我活着的消息传回去，不然下次来的恐怕就不是它这种废物了，而是真正无缺的神明。”
苏白越发头疼，他看着望舒：“你什么身份，这么拉仇恨啊！”
望舒虚淡的眸子中透着迷茫：“我也不清楚，反正只是一个失败后侥幸逃生的余孽罢了。”
什么时候，还整谜语人这套。
苏白心中吐槽了一句，脑海却在飞速运转着。
怎么才能杀了诸黎呢？
他越想越是抓狂，根本就没有胜算！
这是他之前就盘算过的东西。
蕴神圆满的诸黎，根本不是临安这些人可以抗衡的，哪怕加上他，加上望舒，也远远不够。
那些宗师在蕴神圆满的诸黎面前，根本谈不上战力，只能作为对方的食物罢了。
要是有一丁点胜算，他也不至于在之前那么果断地跑路。
苏白还在苦苦推衍，望舒却突然一笑，身影突然一步踏出。
“不必再想了，这本就是我一个人的劫，我一人去面对便是了。”
它身影逐渐凝实，不再如虚散的影，反倒是踏入人间的魂。
鬼物在第三境是显性境，望舒早该拥有和正常人一样的身躯，只不过它一直刻意保持着虚淡的魂魄形态罢了。
如今孤身而战，它自然也没有必要保留。
它一步之下，缩地成寸，身影飘渺，声音已从很远处传来：“若我死了，它们也不会浪费时间来追杀你。你自离开便是。”
“修行之法，我已传你。我不记得的残卷也许在这世上还有留存，你可以去长安看看。”
苏白追不上它，也没想到对方突然整这么一出，顿时面色铁青，吩咐驾驭马车的苏筱筱转向回头。
“啊？怎么了少爷？”
苏筱筱茫然不解，但还是第一时间听从苏白的吩咐调转车头，向那座战火中的城市前进。
“回临安，杀邪神。”
苏白只是简单说了几个字。
苏筱筱也不反对，更不争论。
她的想法无比简单：
既然少爷要去，那就去呗。
至于胜负生死，那不是她在意的事情。
而苏白此刻心中还在暗骂望舒：
“蠢货，走那么潇洒。让我自己走，我们血契都没解！你死了，我也活不成啊！”
第三十九章 战诸黎（一）
望舒率先赶回了临安。
它望着天火灭城的临安，眸光冷凝，毫不犹豫冲入阵中。
此刻的金面已经几乎到了强弩之末。
自神域展开之时，他就只能转攻为守，才有可能在这样毁灭般的天灾中幸存下来。
他护住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联手守住一片渺小的净土，怀着最后的期望，期望能够支撑到诸黎化身的力量耗尽，返回天界。
诸黎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但依旧不急着杀他，而是如猫戏耗子般玩弄着他。
一旦他有不支的迹象，就放缓火雨的攻势，而一旦他又有了余力，就加大力度。
被困其中的人自然都发现了这点。
云凰怒喝一声：“可恶！我们就真的只能这么任凭它戏弄吗？”
金面艰难支撑着防御，目光坚定，说道：“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至少这样我们可以给百姓争取更多的时间，不至于让这个怪物在临安肆意屠杀。”
叶沐卿此刻低头清理这火球破碎后未灭的余火。
这也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了。
“身体借我用一下。”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个声音她记得，在之前王家大战时她曾听到过。
当时对方说的是：“快点杀，他好像出事了。”
她到最后都没明白对方口中出事的他是谁，不过并不妨碍她认定一件事。
对方是来帮她们的。
既然如此，那就拿去吧。
反正我也做不了任何事，那就拿去吧。
哪怕能为战局带来一点点变数……就足够了！
意识消失前，叶沐卿最后脑海中印着苏白的脸。
脑海中他开口说着：“一次失败又怎么样呢？只要没死，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千千万万次，只要肯坚持，就一定能在某一次杀死目标，完成任务。”
她含笑应道：“是啊，千千万万次，总会一种是我们赢的。怎么能放弃了。”
我将自己交托给你了。
……
诸黎此刻依旧戏弄着金面，但祂的心思却已经早就完全放在了其他方面。
祂百眼不停转动，全方位无死角的搜寻着。
有人来了。
祂等的人来了。
祂一直不杀死这些凡人，就是因为希望借此为诱饵来把那个人勾引出来。
诸黎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等着谁。
祂只是在降临人间的第一瞬间就感到了一个他极其厌恶，甚至完全和他格格不入的存在在附近。
这种厌恶甚至已经超越了祂的主观判断，而是发自每一个细胞，每一分神力的厌恶。
组成祂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对祂嘶吼：“杀了那个人。”
诸黎从未见过情况。
祂也曾降临人间收割过几次养好的羊羔。
但从未有如这次一般强烈的欲望，要杀死谁。
祂自己猜想，可能指向的目标是上次降临时杀死祂的那个少年。
而这种感应，则是身躯本能记下的仇恨。
祂通过感应得知，对方本来已经离临安很远了，所以祂一开始打算快速收割后，就追上去，看个究竟。
但后来对方居然自己折返回来了。
于是祂也不着急了，反倒打算留着这些人做诱饵，看能不能借此把那个人骗出来。
如今感应告诉他，对方已经来到附近了，但祂却没有察觉到外来的波动。
甚至神域都没有感知到外来的力量。
所以他非常谨慎，打算尽快先找到那个躲起来的老鼠！
而此刻“叶沐卿”静静走到了金面身边，对他道：“我有办法压制它的神域，你趁机偷袭，定能打她一个出其不意。”
金面诧异地看着她，面色沉重：“你怎么可能……不对！你不是叶沐卿！”
他骤然紧张起来，低喝道：“你是谁？”
“叶沐卿”此刻确实表现得并不像她。
此刻的她原本漆黑的眼眸变为纯白，皎洁澄澈到了无可附加的地步。
她虽本就气质清冷，但此刻却已经是到了仙气渺渺的地步，一眼望去，仿佛已经不在人间，不占世俗尘埃，下一秒就要立地飞升一般。
“叶沐卿”并不和他解释：“你无需在意，我数三秒，一起动手。”
金面似乎好像问些什么，但被对方一个森冷漠然的眼神顿时挡了回去。
这眼神让他唤起了熟悉的恐惧，浑身冰凉。
诸黎的眼神也是这样的，神明俯瞰人间，就是淡漠轻蔑而无悲喜可言。
而她的眼神更加超然。
仿佛已经不是神明观凡人，而像是那万古高悬的明月，观人间百态，观诸神生灭，都是一般清冷淡然。
“三。”
“二。”
“一。”
伴随着最后一声清凛的女声落下，金面如离弦之箭飞窜出去，手中双刀熠熠生辉，直冲诸黎本体。
在场除了“叶沐卿”外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诸黎的化身在内。
祂桀桀大笑，以为金面只是不堪受辱，攒了一波气力，打算拼死一搏。
祂顿时召唤陨石星雨，但却无比惊恐的发现，在自己身边千丈之内的神域居然都失去了控制，仿佛……被什么压制住了一样。
金面见状，身经百战的他哪会错过这种千百次都难得一遇的机会，直接激发精血，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诸黎面前，两刀同时挥下。
这一次他的刀可不仅仅是留在表面了。
他整个刀身完全切入诸黎身体，只留下刀把在外。
诸黎丑陋诸多眼瞳密密麻麻地盯着他，无数张嘴同时发出嘶吼。
金面面色狰狞，怒喝一声：“死！！！”
刀身自诸黎身体内划过，从上到下，彻底贯穿！
如喷泉般的神血疯狂自伤口喷射而出，将金面浑身都浇了个通透，也伤了个彻底。
神自天空坠落在地面。
血流成河。
众人发出一阵欢呼。
“叶沐卿”也并未闲着。
她在金面动手的那一个瞬间也动了。
她以自身鬼蜮压制了诸黎的神域，并且在瞬间就接近到了它的背后。
她的身法太快太轻，像是天穹之上的风，无拘无束，无物可阻。
在诸黎背后，她手中轻握，寒霜自发凝就成一把晶莹剔透，散发着彻骨寒意的冰剑。
“叶沐卿”狠狠刺下，贯穿心胸，随后一个轻跳，飞身数十米，躲开了飞溅的神血。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叩虚空，冰剑在诸黎体内炸裂开来，化成无数细小的冰刃，锋利如刀，切割着它的血肉。
而此刻。
苏白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第四十章 战诸黎（二）
星火流坠，幻霞庇空，诸黎庞大的神躯垂落在地。
众人似乎开始庆祝起这场伟大的胜利。
但望舒丝毫没有放松，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神明的难缠。
这种伤势，最多只能重伤诸黎，但想要杀死却是无异于白日做梦。
并且这样的机会并不会有太多。
金面深谙将对手彻底打死的重要性，所以哪怕看似诸黎显出颓势，他也依旧穷追猛打，不愿给祂丝毫喘息之机。
但此刻的诸黎仿佛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任人宰割一般，那团庞大的身躯如同腐烂的臭肉一般被金面肆意剁着，神血飞溅。
望舒立在远处观望，目中也是透出一丝疑虑。
神域都尚未崩塌，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把诸黎杀了？
但它现在又是为何而不反抗呢？
很快，所有人都明白了答案。
无数根庞大的触手自地底窜出，抓住未曾修行的普通百姓，只是一个瞬间就将他们融化成了血水。
血水被触手上的小嘴吮吸着，连带着诸黎身上的厚重的肉浪翻涌着，生长着，甚至都快将金面那一次偷袭造成的巨大伤口给覆盖掉。
众人察觉不妙，开始分散着抵抗触手的袭击，可无奈触手实在太多，本就不多的人手在此刻显得更加捉襟见肘。
诸黎原先只有数十根触手，但祂的触手又从末端分裂生长，如此往复，最终变成了在这临安城内肆虐的触手大军。
金面疯狂拿着双刀砍着诸黎，却只有眼睁睁看着祂翻涌的血肉将那些伤口尽数愈合。
只听“叮”的一声，他手中的刀终于承受不住神血的不断腐蚀，破碎开来。
雷天刃是他多年伴身的神兵，由上好的雷池神石打造而成，至阳至刚，对于妖邪有着致命的克制作用，但此刻也终于是无力为继。
金面眼看自己性命双修的神兵破碎开来，心神牵引之下也难免吐出一口心头血，攻势顿时一缓。
诸黎也正在此刻抓住这个天赐良机，一句把这个身上的虫子赶走。
祂如玄龟般倒插于地面，触手像参天巨木的树根般盘根错节地蔓延在整个临安城的地下，榨取着整座城的人，作为祂取之不尽的血祭力量来源。
祂很快恢复了鼎盛，仿佛刚才的狼狈并不存在一般。
诸黎眸光死死盯住望舒。
祂在眼前这个女子身上察觉到了那个该死的气息。
那是生死之仇，那是宿命之怨。
那是几乎让他疯狂的欲望，去杀死她，毁灭她，吞噬她。
望舒同样望着它，眸中有一丝沉重。
云凰试着打断一根小触手，又是数根触手破地而出，在她面前卷走一个尚未既笄的女孩，一口吞下。
她高呼着：“这样子不行。”
火焰自凤眸升起，额上火凤的神文越发明亮，却依旧如困笼之鸟，不得自由。
她低声骂道：“该死！还是不行！”
那不是属于她的力量，终究是靠不住。
她清晰地定位了目标：“把祂挖出来，从根部来斩。”
这是唯一的办法，却也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办法。
哪怕在之前，金面精气神都提到顶点的那一刻，面对暴露在外的触手，都很难一刀彻底斩断。
更何况如今诸黎采用无比猥琐稳健的阵地战，固守一个地方，将触手深埋地下，想要靠近祂，从他神躯之下斩断触手就更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随着金面之前的攻击，诸黎身下早已积累了无数神血，但凡妄图伤害触手的，都难逃神血的侵蚀。
但如果不能解决触手的话，在这临安城近百万人命被屠杀殆尽之前，诸黎几乎就相当于是个不死之身。
毕竟以他们的实力不可能制造出能够对它一击毙命的威胁，而如果只是打伤，它就可以源源不断地榨取生命来进行恢复。
天边流火依旧在不停坠落，只是没有落在众人所在的地方。
但望舒心底明白，鬼蜮被破也是迟早的事。
虽然她召唤的“鬼蜮”单论位格自然超过诸黎所谓的“神域”，但无奈她如今实力低弱，记忆都只复苏了些许，自然很难与之抗衡。
绝望的气息在城中弥漫开来，百姓的哀嚎惨叫声更是带着所有人的心越发下坠，一直坠落到无底的深渊。
诸黎一直盯着望舒，等着她鬼蜮破碎的那一刻来杀她。
或者等待她冒进的那一刻反击。
除她之外的所有人，祂都完全不在意，任凭他们如何拼命，终究无法对祂造成什么影响。
祂只想吃了她。
金面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已经有些黯淡的功德金刀，目光中透出一拼生死的决然。
他跃到神血池中，开始以刀开路，破开那腥臭的血肉，活生生钻入诸黎体内，去寻找触手的位置。
神血将他彻底腐朽，血肉一块块融化滴落，在紫色的神血中消融，露出森冷的白骨倒影着刀身上的功德金光。
云凰一脸怒容，无能为力的狂怒充斥着心中，沸腾的怒火几乎要将她整个胸腔点燃，要将她的五脏六腑化作灰烬。
金面越走越深，终于身后之人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他进去的入口都被那血肉生长后缝合。
众人无不都是满怀热泪，又痛恨自己的无力，状若癫狂。
望舒咬着银牙，尝试了无数次的进攻，可哪怕她的身法再超然，也难以在诸黎的全力盯防下，靠近触手半步。
就在此刻，诸黎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
而目之所及的，是无数触手的断裂枯萎，化作粘稠的肮脏脓液。
诸黎控制着体内肌肉收缩，自体内榨出一具白骨。
现在只能称之为白骨了，因为在他的身上甚至看不到一块完整的血肉，只有手掌依旧紧握着那把已经黯淡下来的功德金刀。
他提着最后一口气，放声大笑：“你终究还是小看我了。哈哈哈……”
金面向诸黎冲去，却在半路就已经散架倒地，金刀跌落在地上。
他目光有些怅然，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嘶哑的声线，模糊不清。
望舒眸中破天荒露出一丝垂怜，淡淡道：“你做的很好了。”
听到这句话，金面终于放心下来，含笑而死。
他的死并非是没有价值的，他在诸黎体内斩断了它所有的触手。
不死之身，就此破去！
壮士含笑死，岂无英魂归！
而此刻。
苏白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第四十一章 请你，再死一次！
诸黎此刻怒火滔天。
祂实在没有想到这群祂看不起的蝼蚁居然能一而再，再而三给祂造成如此大的损伤。
但也到此为止了。
这群人中唯二对祂有所威胁的人都已经死去，哪怕祂没了不死之身，没了触手依傍又如何。
这些区区宗师，连祂本体的防御都无法破开，更别谈对祂造成什么伤害了。
至于那个女人。
诸黎哪怕身为神明，也难免在心中升起一丝忌惮。
对方明明表面上只有宗师修为，在在场的所有人中甚至可称垫底，但实力却远超表面。
不但身法鬼魅极为难缠，神魂稳固如海，对于天地规则的领悟相当不凡，甚至还能压制住他的神域。
不过好在此刻，祂蕴神圆满对初入宗师，优势在祂！
望舒素指轻点，一对牙白色的精致月刃被她握在手中，月轮皎洁，寒芒锋锐。
她轻斥一声，雪花般的瞳孔淡漠无匹，如不染尘埃，除尽污邪的神女。
“孽障。”
月刃划过神躯，她身影翩跹，如月中起舞的清影。
云破影来，月朗风清。
当月光照在望舒身上的那一刻，苏白终于踏入了这座废墟般的枯城。
……
临安城内早已变成一片火海。
苏白自街道掠过，遍地是烧焦的尸体，坍圮的墙边木制房梁依旧热烈燃烧，劈里啪啦的声响外，悲痛的哭泣声响彻长街。
他不闻不问，只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向那神火最为炙热的地方。
“救救我……救救我……”
有火焰中幸存的人被埋在废墟中，无力在动，只留下一张嘴依旧在不甘地呼喊着。
苏白看着那挣扎的人群，突然停住脚步，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
他好像找到了战胜诸黎的办法。
苏白停下脚步，走到那座火焰的废墟中，轻松地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碎石，将他拖了出来。
那人流着滚烫的热泪，不断说着谢谢，却是不住地回望着自己的家。
那里已成一片废墟。
那里他亲眼目睹了妻女的死亡，埋葬其中。
苏白并不在意他的情绪，只是急切地跑向了下一户，需要救助的人。
人们对于他的救助千恩万谢，想为他歌功立传，但苏白依旧面色冷漠，丝毫不理睬他们。
哪怕救了越来越多的人，他的眼中依旧没有半分慈悲，只有越发浓郁的急切。
他动作越来越快，甚至到了粗暴的程度，完全不计较所救之人是否能够完好无损，而是一切以求生为最低标准。
苏白心中默默计数着，一边向着神火最高处而去，一边心中的计数也逐渐迫近了自己划下来的临界线。
他目光担忧地望着目的地，仿佛穿越了无数空间，看到了正在苦战的望舒一般。
“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好了。”
低沉的呢喃如同从梦魇中传来，渺不可闻。
如他所感应的那样，望舒此刻也是有些气力不支。
这本就不是她的身躯，哪怕因为之前在叶沐卿体内有所准备而让她得以顺利地借来身体一用，但终究没有自己的身体来得顺手。
更何况，叶沐卿本就是用吞星大法新晋升的宗师，根基称不上牢固，哪怕有望舒自身的魂力加持，先天就差一筹，也很难和拥有精心炼制完美适应自己神躯的诸黎抗衡。
她只是游斗，妄图在它庞大肉山一般的躯体上铭刻上记忆深处残破的诛魔阵法，妄图引动天道之威来助她一臂之力。
随着最后一笔月刃伤口的落下，望舒在诸黎浑身所有伤口留下的力量一同引发起来，绽放成一朵通天彻地的七瓣莲花。
可惜因为阵法不全，莲花并未完全成型，只有三瓣花瓣和七分叶片凝聚成型，剩下则只有淡淡的虚影。
月光如注倾泄于莲花之上，如流水般无情又锋利，几乎在一瞬间就将诸黎炸成了一个血球。
与此同时，天雷震震，黑云压城，但却只是在轰鸣声后消散，未曾降下半点神雷。
它怕了。
天道亦畏惧神魔。
望舒目光冷彻寒冰，暗咬银牙，轻轻吐出两个字：“废物。”
雷声顿时炸响，消散的黑云瞬间重新汇聚，银白的电光粗如银蛇，在雷云中穿梭。
望舒冷眸相对，斥道：“尔敢如此！何以畏它，不畏我？！！”
月华冲破雷云，洒落人间，披在她身上如银灰色的神纱，神圣而不可侵犯。
天罚彻底消散。
诸黎自痛楚中挣扎开来，望向望舒，眼中透出几乎到绝望的惊恐。
它有了一个无比可怕的猜想。
关于她是谁。
这种猜想单单是想起就几乎要戳穿它背脊，带来透骨的冰凉。
“是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不可能……不可能……”
诸黎此刻如同一个初见猛兽的幼羊，惊恐无比，几乎语无伦次。
它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停留：
逃！逃回天界去！
哪怕眼前的人看似不会是它的对手，诸黎也没有丝毫战斗的欲望。
当初她死的那一战，它连旁观都没有资格，如今既然是她归来，又怎么可能是它可能阻拦的。
对方的外貌气质并不如从前一样，但那一眼中的神韵，让它唤起了刻在自己灵魂深处里的恐惧。
绝对不会错！就是她！
诸黎神魂放空开始沟通天界，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天人通道，回归天界。
望舒见状不妙，赶忙上前追攻，月刃划过诸黎的躯体，它却不做丝毫反抗。
它只要能活着把这个消息传回去就算足够了！
单是传出这个消息，就已经是天大的功劳。
毕竟……谁也不愿意见到当年的人，卷土重来。
然而就在那天人通道将要开启的一瞬间，一把巨伞横空撑起。
众人沿着伞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金光闪耀的少年飞快赶来。
他此刻气息慈悲神圣，如天宁寺内得道的高僧一般，功德圆满。
苏白一跃而起，踏着巨伞，将诸黎想要重归天界的光芒彻底镇压下来，才轻声笑道：
“对不起，她之前说了，这次，可不能让你走了。”
“那就请你，再死一次吧。”
第四十二章 困兽之斗
“是你！”
诸黎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对祂有着杀身之仇的少年，而且对方身上还带着无比浓郁的那他最为厌恶的功德，目中怒火点燃。
又是他！在紧要关头出来阻碍它！
好！
既然不让祂走，大不了就拼个鱼死网破！
在场的人连以个蕴神境都没有，祂又有何惧！
方才只是为了求稳罢了。
如今祂拼死一搏，哪怕是她，也未必就能有百分百的把握杀死自己！
诸黎心中自我催眠着打气，不敢去看望舒，便将满腔怒火倾泻到了苏白身上！
它奋力一击。
……
望舒此刻眸光低垂，望向苏白的眼神无比复杂。
惊讶，触动，喜悦，担忧，情绪交杂在一起，汇聚成的目光竟然破天荒有些逃避。
苏白看到“叶沐卿”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惊讶。
这姑娘怎么突然这么猛了？
随后他看见了她的眼神，淡漠得无比熟悉，令他瞬间就明白了一切的起末。
那不是叶沐卿的眼神。
是望舒的。
“这些应该够了吧？”他笑着问道。
望舒看着他，心湖平静下来。
两人多年的默契，让他不需要过多的描述，就可以通晓彼此的心思。
苏白问的是功德够了吗。
这也是他一路上不断救人的目的所在。
他明白以宗师的实力，哪怕他参战也很难有多少帮助。
而功德是最好的快速提升的捷径，只要凑够足够望舒晋级的功德，他也自然而言可以迈入下一个境界。
到时，自然有了诛杀诸黎的可能！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得感谢诸黎对百姓的屠杀，否则他也绝无可能在短短时间内救下数千人，获得数十万的功德。
望舒一个闪身到了苏白身边，顺便替他挡下诸黎的一道火焰。
她含笑点头：“应该。”
两人手掌相扣，一边在诸黎的火海中来回躲闪，一边给望舒争取吸收功德的时间。
苏白身上那如佛主般慈悲的光环逐渐褪去，而望舒的气息则是越发灵动。
他突然侧头看了望舒一眼，惹得对方柳眉微蹙，微恼道：“干嘛？”
“没什么。”
他只是突然觉得有点怪怪的。
手中如寒玉般温凉柔滑的触感，以及那清丽绝艳的容颜，都让他有些恍神。
分明是叶沐卿的身体，但他却明白体内的灵魂是望舒，这何尝不算是一种……
望舒的气息很快到了那个临界，但就在突破前，她突然停了下来，甩开苏白的手，一脸凝重：
“不行，她这具身体撑不住。”
叶沐卿只是宗师，身体绝对承受不住蕴神的力量。
她一旦突破，这具身躯很可能被过于强大的力量而摧毁。
苏白忙着躲避，无暇分身道：“那怎么办？”
这诸黎和发了疯一样，谁也不管，只盯着他打，哪怕望舒当着它的面打它也无动于衷。
这让苏白的处境无比狼狈。
他应付之前残缺版的诸黎化身都历经生死一线，此刻在诸黎不留余地的攻击下，很快就陷入困境。
见望舒迟迟不语，他不免有些着急：“你倒是说啊，我要顶不住了！”
望舒贝齿轻咬红唇，声音轻如蚊蚋：“只能这样了。”
她望着苏白：“你还记得我教你的观想法吗？”
“当然记得。”
可观想法才修行没多久，带来的提升缓慢微弱，在眼下的战局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望舒的灵自叶沐卿体内离开，以柔和的力将她送回地面，轻声道：“观想我。”
“啊？”苏白愣了一下，差点被火球击中，几乎在险之又险的时候才勉强躲过。
望舒重复了一遍，但苏白却从她故作平静的语气中听出来些许颤抖：“观想我。”
她此刻离开了叶沐卿，却也没有真实的身躯，依旧是鬼物的影。
此刻她没有刻意掩饰，身形窈窕，面容朦胧，如蒙面纱，但依旧流露着不似凡尘的仙气。
她从来不曾有过鬼物的阴祟之气，反倒是清凛如神女。
月光照在影上，径直穿过，如过天边云烟，不留半点痕迹。
苏白依旧一脸迷惑。
诸黎收束了笼罩着整个临安的神域，终于靠着量变引发质变，摧毁了望舒的鬼蜮。
它将自己的流星火海局限于方寸，于人间构建出了一处真正的熔岩地狱。
苏白困在其中，在天地浩荡之威前，越发显得人的卑微渺小，无能为力。
他一路躲，一路问。
“我连你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怎么观想出你啊！”
总不能观想出一团黑影吧！？
望舒此刻也是有些焦急。
叶沐卿的身体限制了她的实力，而离开后，她虽然可以晋升鬼王，但却又没了正面战斗的能力。
鬼物的所有能力都很难对神明产生威胁，位格差距太远了。
她至少需要一具躯体。
而苏白此刻陷入苦战，也没有任何可能在战斗中去吸收能量晋级蕴神。
哪怕再顺利的晋级，至少也会有一个时刻的停顿，而在眼下的战斗里，这一个瞬间就足够让他身死道消。
而剩下的那些人……
望舒目光扫过，失望不已。
他们甚至连吸引诸黎一刻都做不到。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苏白以观想法来映照她。
如此，她就可以将自己的力量与他共享，才能有与诸黎的一战之力。
但……如何能观想出一个自己不曾见过的人呢？
她就站在这里，但苏白无法看她一眼。
因为眼下，这一眼，就可能让他在战局中惨遭重伤。
反观诸黎这里，可谓是越战越勇。
战胜了心底的恐惧后，它终于发现：它是无敌的！
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对祂造成哪怕一丝的威胁，境界如天堑卡在他们面前。
无论是眼前这个曾经用奸计杀死过他的小子，还是那个它不敢提及名字的存在，都在它手下节节败退。
神域逐渐将苏白逼入死角。
困兽之斗！
诸黎得意地看着他最后的挣扎，心中砰砰直跳。
杀死这个小子，它就去杀了那个可怕的女人。
到时候回到天界……谁敢对祂再有半句不服！
苏白眼看无处可逃，他索性也不逃了，静静闭上了眼睛。
观想需要细致的了解，也可能刻出神明也好，物什也好的本貌。
他现在肯定是没时间去观察望舒了。
但……真的需要观察吗？
第四十三章 借天半筹斩邪神
火球落下的最后一个瞬间，望舒感觉自己和苏白的连接多上了一分。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
两人本就有着血契联系，如今又在灵魂上有了牵连，她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的所思所想都毫不保留地暴露在了苏白眼前。
她明白应该是观想成功了。
可苏白究竟是如何完成的观想？
望舒思来想去都想不通，但此刻她也无暇多想了，而是顺着这股链接，瞬间将力量分担给了苏白。
苏白身边展开了一个微小的神域，破开阻拦，脱身而去。
望舒忍不住好奇发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白摇着头笑道：“无形有神，兴许这才是观想的真谛。”
他方才就在想，未曾见过神明的人，观想神明，依照那些错漏百出的神像，最终不还是能成功吗？
可见观想的本意并不在于如何完美复刻外形，而在于领悟其精神。
而苏白和望舒相识多年，对于她的神魂本质，自然是无比了解。
听完苏白的解释，望舒顿时恍然大悟。
她前世也未曾修行过观想之法，对其中这种细节之处，自然不算了解，也无从教起。
不过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她与苏白目光对视，眼中如最深邃的星空，望不见尽头，诸黎火舌袭来，一人一魂一并抬手，一掌推出，万浪潮生。
望舒化作一个小人坐在苏白神府之中，将残余的功德吞食地一干二净，但残留的能量倒是没有给予苏白。
他此刻没有时间吸收。
境界的晋升水到渠成。
有了足够的功德，望舒无比顺利地晋升鬼道第四境，鬼王。
境界的提升一并带来的是记忆的复苏。
望舒眼眸闪过一丝迷茫，那本来朦胧的容颜逐渐有了形状，无需看清，便是人间难以想象的仙姿。
“我是……”
这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呢喃，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并未说完就逐渐轻了下去。
苏白此刻虽然本身并未得到任何提升，但观想之后的望舒神像中却是源源不断地传来着力量。
他无法准确判断自己如今处于什么境界，但绝不属于宗师！
他虚空而立，面朝诸黎，拿着望舒先前凝成的月刃，却是怎么使都不太顺手。
“帮我换成剑。”
在心底嘀咕了一句，望舒只好驱动神念，重塑了月刃。
于是苏白虚空而立，面向诸黎，拿着月白长剑，随手耍了个剑花，清喝道：
“孽障，纳命来！”
诸黎丝毫不惧，驱动烈火与他对拼，却被苏白一剑斩开。
苏白一路向前，闯入方才艰难脱身的神域，直冲诸黎而去。
流火不断坠落，密密麻麻，几乎无处可躲，但望舒同样将鬼蜮压制到极小，仅仅容纳苏白一人，顿时威能倍增，硬生生在诸黎的神域中霸占了一块领地，水火不侵！
诸黎此刻没有触手作为远程的手段，只能不断通过口中火舌来不断干扰苏白。
可惜苏白丝毫不为所动。
他手中剑是望舒用月华凝聚而成，不占红尘水火，自然也无惧诸黎的火焰。
苏白终于近身到诸黎面前。
这具神躯是知府精心准备，比起之前他杀死的残破货色，可要庞大巍峨的多。
苏白哪怕能够每一剑都给诸黎造成不小的创伤，惹得它频频惨叫，神血四溅，但依旧对它这庞大的神躯有些无奈。
诸黎此刻也已经没有了半点侥幸。
只见它浑身血肉收缩起来，百目流出血泪，百口蜷缩着嘶吼着神秘未知的语言。
它彻底变成了一个不可名状的存在。
扭曲，邪恶，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恐惧和污染。
诸黎终于将自己这降临的神明灵念彻底与这具神躯相合。
但凡它还有一丝机会，它都不愿意这么做。
因为这意味着，这具躯体将真正成为它神躯的一部分，纵使这一战赢了下来，也永远无法摆脱。
而区区蕴神境的躯体无疑会成为它真正神躯的最大破绽。
如果是平常而言，哪怕它损失了自己的灵念，身死在此，也绝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因为一旦这么做了，它本尊都有可能实力大跌，跌出神道序列。
但此刻它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那个人回来的消息它必须传回去，不单是为了大局，同样是为了自己。
若是真的任凭她发育起来，重返天界，到时被清算的人中，它不可能逃过一劫！
苏白此刻的战斗也陷入了焦灼。
真正展露本体的诸黎彻底展现出了神明的实力。
祂如同没有弱点一般，身体的每一个位置都有眼可以看，都有手可以挡。
同样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变成一只利爪，在苏白背后突然出现，给他来上致命一击。
缠斗许久，苏白都无法占据半点上风，而时间依旧在悄悄过去。
不知不觉间已经迫近天明。
苏白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丝焦躁，一旦太阳升起，诸黎就会因为规则的排斥而被强制送回天界，他们必须在此之前杀了它！
但眼下对方身神相合的情况下，他看不到丝毫取胜良机。
云凰看着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
突然她眼角瞥见那把跌落在地面上已经黯淡无比的功德金刀，如同发现什么珍宝一般拼命大喊：“功德！用功德来砍祂！”
苏白顿时醒悟，飞身拿起地面上的功德金刀，一刀下去，果然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诸黎唯有退避。
但还不够！
这点功德已经太过稀薄，几乎之前被金面消耗殆尽，虽能压制，却完全不可能斩杀诸黎。
“望舒，还有功德吗？”
她叹道：“没了。”
意料之中，毕竟他当时来的匆忙，几乎就是算好了刻意晋级的标准线，没有预留任何的功德。
可现在去救人获取功德吗？
……
苏白犹豫了。
他如果去救人，时间上不一定来得及不说，并且这幸存下来的守夜人和巡天之人，恐怕无一能够幸还。
功德！还是缺了功德！
“我有办法。”望舒突然道。
“什么办法？快说。”苏白心急如焚。
“向天借一点功德。”望舒一本正经道。
“借？你在说什么？”苏白难以置信。
“别废话，你跟我念就好了。”
“善恶有报，功德为补，今妖邪乱世，生灵涂炭，恳请天道垂怜，暂借功德，诛灭妖邪，复我正道浩浩明明。”
苏白半信半疑地跟着念了一遍。
天上一朵云彩飘过，落下一小道金光，落在苏白身上。
他瞠目结舌，居然真的可以向天道借功德？
只不过这个量……好像太少了一点。
还不够他救一个人的收获。
接下来该怎么办？苏白还没把这句话问出口，就听到望舒清凛的声音怒问苍穹：
“就给这点功德，打发叫花子呢？”
苏白一阵心虚，我们借功德这么豪横真的好吗？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望舒骂完后，天上的云彩落下来大片的功德，降临在他头上，浩瀚如海潮。
真这么好说话？
苏白心中嘀咕了一句，手中却是丝毫不慢。
功德被尽数凝聚在他手中刀剑之上，一把剑银白如月，一把刀炽烈如日。
刀剑交错成凌天的巨大虚影，一并斩下。
诸黎绝望地顽抗，但已经是无济于事。
这照亮天地的刀剑光芒暗淡后，诸黎神销魂散。
朝阳自天边升起，照在这座残破如废墟般的荒城之上，沙哑的歌谣在风声中传荡。
飞火流星后，在被烈火烧得焦黑的泥土下，等待着的，是灿然的新生。（临安雨终）
第四十四章 尾声
临安城的重建非一朝一夕的工程。
也许有一天，这座被天火摧毁的城市会被世世代代居住在此勤劳朴实的百姓一砖一瓦地重建起来，重归旧日的繁华。
但这一天，苏白是看不到了。
他还是要离开。
灵王战死，风雨暂代了他的位置，但她依旧遵从着灵王最后的决定。
云凰非常不满，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在如此艰难的时刻离开。
她和风雨大吵了一架，但最终还是被风雨所说服。
风雨给出的理由非常简单：
“此事重大，朝廷肯定会派人过来彻查记录，灵王不在，没人能保得住你。”
她不能留在临安，否则无法向朝廷交代。
巡天的状况就更加凄凉了。
他们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一，其中最强的也不过是“兽狂”疯悲。
这名被苏白认定为变态的男子此时也没有了初见时的轻浮潇洒，显得无比消沉。
他带着一部分不愿离开的守夜人进了深山，隐藏起来，休养生息。
也许等到哪一天，朝廷的搜捕过后，干枯的土地重新长出嫩芽，他们也会回来做着尚未完成的事业。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就此永远消失在林海。
剩下的巡天之人各自散去了。
他们已经为这个信念赌上了性命，幸存下来，也该摆脱过去，寻找自己新的生命了。
苏白等在城门口的马车上，等着她们告别后一同上路。
苏筱筱和他并肩坐着，微微摇着头：“少爷下一次还是别这么冒险了。”
苏白苦笑道：“我倒也不想去啊。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差点把命搭进去，还被邪神记上了。”
这一战，他几乎没有什么收获。
或者说，最大的收获都被在战斗中消耗殆尽了。
杀了邪神得到的功德还没有他最后一剑消耗得多，于是他还倒欠天道二十万点功德。
虽说之前通过救人得到的功德成功帮助望舒晋级了鬼王，在战后的空暇也成功让他身体的强度提升到了蕴神，但算上欠的债的话，谈不上赚。
更何况诸黎死前还用极大的怨念给他上了标记。
从此之后，天下神明见了他都会明白他是弑神之人，必定对他痛下杀手。
突然举世皆敌，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望舒的突然行动。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苏白自然也要找她清算一二……
他先问了一个他最好奇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望舒？太元山下的迷失小鬼？
这些他自然知道，但这远远不足以支撑她表现出来的特殊。
她注定有着一个巨大来头，并且这个来头会给他们一直不断地带来巨大的麻烦。
当然，她的特殊性也不必多提，苏白也借此得到了不少回报。
望舒沉吟片刻，有些为难。
对自己所谓前世的身份，她自然也是有所猜想，随着遗落的记忆逐渐浮出水面，她心中也有了判断。
但她不能说，就像诸黎不敢说一样。
那个身份牵扯太大，哪怕只是单纯的提及，都会引起那冥冥之中的存在感知。
也许是敌人，也许是同伴，但望舒不敢赌，因为她如今这微薄的实力，不足以有丝毫自保的能力。
一旦被前世的仇敌发现，不只是她一个人，所有她所经过的地方，见过的人都会被一起毁灭。
至少在她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之前，不能提及自己的前世。
“我不能说。”
苏白看她神色，便猜了个大概，面色凝重了两分，若有所思道：“连提都不能提吗？”
望舒快速点头，面带微笑，对于苏白的悟性非常满意。
“既然如此，你能教我点什么吗？”
他睁大眼睛看着望舒，嘴角带着揶揄的笑容。
望舒皱眉：“嗯？”
苏白一板一眼道：“你看啊，我为你冒着生命危险杀了那个孽畜，以后可能还要为了你去面对那么多神明的针对。这么大的牺牲，你不该给点奖励吗？”
望舒感觉他的目光自下而上打量着自己，顿时有些羞恼：“你想干嘛！那是不可以的！”
她银牙暗咬，心中暗暗叫苦：她就知道不能在这家伙面前露出真容！
两人之间不存在什么隐瞒，对于苏白这个人是什么性子，望舒自然也是无比清楚。
关于苏白对女人的态度，她的评价是：表面故作正经，实际衣冠禽兽。
所以她一直保持着刻意隐瞒的身型和故意伪装的声线，捏造出鬼物都是非男非女，无形无相的假象。
哪怕晋升显形境，她也装作无法化形。
可惜这一次终究是露出了破绽。
望舒心中长叹。
苏白看出她心中所想，一阵无语：“你想什么呢？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神通秘法可以教给我。你前世那么大来头，不传我二三十门神通学学，这合适吗？”
望舒如梦初醒，连忙在记忆里搜寻起来，很快她说道：“二三十门神通是不可能的，不过我这边有三门神通，倒是可以传给你。”
苏白有些不满：“才三门？我们这么出生入死，不分彼此的交情，至于这么小气吗？”
望舒也是有些气笑了：“你也不看看你什么修为，能练得起什么高级神通？我记忆里确实有不少神通，可绝大多数，你连入门的门槛都相差甚远，我传你，你也学不了啊！”
苏白勉强点头：“行吧，那三门就三门，希望它们的威力，能配得上你那提都不能提的过去。”
“那是自然。”望舒自信道。
她开始传授苏白这三门神通。
无一例外都是神魂上的神通，而非肉身上的招式。
前世她本就长于神魂，而弱于肉身，所会的神通，自然也都有着如此偏向。
苏白悟性很好，很快就将这三门神通初步掌握，但距离正式入门还是有一些距离。
同时也需要寻找一些其他东西的辅助。
他停下修行，追问望舒：“在你心里，我难道是个如此肤浅，只看重美色的人吗？”
望舒沉默着看着他，眼神好像自己做出了回答。
而此刻，云凰和叶沐卿也已经打完了招呼，上了马车。
有人问了句：“还不走吗？”
望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神中的哂然毫无掩饰。
苏白看着车内三个或娇俏，或清媚，或俊秀的女子，陷入沉思。
第四十五章 前路常常长又长
四人一车在这条有着悠久历史的古道上前进。
据商旅的传闻，这条道路的尽头，是那座古老而又占尽繁华的神城，长安。
他们为此取了很多名字，争吵不休，但没能说服对方。
风林古道，通天之路，晋神之阶……等等。
最终帝国传来了一纸文书，定下名字。
这里名为：长临古道。
一行四人主要由苏白和云凰两人负责驾车，另外两人负责警戒，相互轮班，夜间就在附近扎营休息。
苏白和苏筱筱一个帐篷，云凰和叶沐卿一个帐篷。
不过对此，叶沐卿也曾提出反对意见，她认为这样的分配并不公平，一本正经说道：
“筱筱和公子太过熟悉，若是睡在一起难免会在夜里有所交流，影响休息，也影响我们的行程。不如我和筱筱换一下。”
苏筱筱小脸板着，无比哀怨地看着叶沐卿。
唔唔唔~我就知道你个狐媚子不安好心！
她皮笑肉不笑地阴阳怪气道：“怕是叶姐姐进了少爷的帐篷，我们四人都一宿别想睡了。”
叶沐卿面色微红：“这……我自是有分寸把握。毕竟虚长几岁，不像有些人，抓一下小手，整个身子都软了。”
小丫头你还嫩了点！
“你……”苏筱筱可爱地呼着气，咬牙切齿的模样像个炸毛的猫咪：
“至少我不会像有些人成天不要脸勾引人！”
苏白摸了摸鼻子，两眼放空，他可没看，不关他事。
叶沐卿愣了一瞬，没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但很快她低头一看，不见脚底，唯有奇峰险峻，顿时明白了苏筱筱的意思。
她羞愤交加：“你个小丫头，真的不知羞！长大了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我更不能让你和公子一起了。怕不是半夜你会主动脱光了爬到他被窝里！”
苏筱筱一脸被戳破心事的表情，绯红自脖颈一路蔓延到耳根，语无伦次：“你你你……狐媚子！你说的是你的想法吧！”
“小丫头！”
“狐媚子！”
两人吵了半天，云凰看戏看了半天，强忍着笑容走到盘坐一边，装作眼瞎的苏白面前：“你就这么装死？”
自从苏白回去救了所有人，杀了诸黎后，云凰就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之前因为他孤身离开的不满也烟消云散了，反倒更亲近了两分。
两人如今算是朋友，云凰自然要打趣一二。
苏白无奈摊手：“我能怎么办？”
明明是个很无所谓的问题，无论怎么分，去长安的路上，他都不可能做出什么非分举动。
否则就这简陋的隔音环境，他还没进入正题，就能被隔壁的云凰或是另一个人揪出来打死。
云凰唇角掩不住笑意，火红的凤眸微微眯起，突然俯身到他面前，歪着脑袋道：“她们争得这么辛苦，你不考虑一下……大被同眠？”
苏白一脸震惊地望着她，讷讷道：“这是两人的帐篷。”
云凰继续挤眉弄眼地说道：“挤一挤也不是不行嘛。”
“别。我还没做好被刀死的准备。”苏白很有自知之明。
以这两人和他的感情，如果身在客栈宅邸，在红烛剪影，花前月下的时刻，他真的想做什么，她们中任何一个大概率都不会拒绝。
但在这种荒郊野外，小破帐篷里，那必定是死路一条。
无论如何，对方先是一个拥有完整自尊人格的人，之后才是对他的感情如何。
那种羞辱，也许那些真的被世界彻底磨去所有自我的奴隶，会欣然接受。
但她们两个，绝不会。
“嗯？”云凰看着他的眼神变化，有些玩味：“我就说说，你还真考虑起来了啊！”
“啧啧啧，人渣。”她摇头叹道。
苏白也有些恼羞成怒：“别闹了，先想想这两人怎么拉开吧！再拖下去，天都黑了。”
云凰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交给我吧！你想和谁睡？”
苏白无奈摆手：“都可以，随便的。只是睡个觉而已。”
于是云凰冲到了两人之中。
“小丫头！”
“狐媚子！”
“停！”她阻止了这场争执，看着齐齐向她望来的眼神，自信道：
“吵什么吵，听我的，我们抽签就行了。”
苏白上前圆场：“对，抽签最公平，我们谁都不能动用外力干扰结果！”
苏筱筱和叶沐卿对视一眼，都有些心有不甘地回答道：“好吧。”
“我先抽！”两人不约而同地抢先伸出手去，立刻抓住了一根竹签。
她们捂着竹签，遮掩着背后的字体，只是自己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一眼。
苏白拿起竹签筒中最后一根竹签，展示出来，只见竹签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字：“二”。
见到这一幕，苏筱筱和叶沐卿都是有些失落地拿出了手中的竹签，不情愿地对对方说道：“这次是你赢了。”
嗯？！！
两人表情顿时凝在原地，两人手中的竹签居然同样是一。
那还有一个二呢？
她们齐刷刷看向云凰。
云凰也是愣了一瞬：“我只做了三根签啊？谁抽到和苏白一样的就和他一起嘛。”
苏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想了半天，他一脸认真地问道：“就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种可能，我拿到了那根单独的签子。”
现在该怎么办？
几人面面相觑。
云凰赶忙打圆场：“再来一次就好了嘛……你总不会运气背到每一次都抽到二吧。”
但苏筱筱打断了她。
她目中闪耀着智慧：“不！就这样！我和叶姐姐睡一起。”
苏白反问：“那我呢？”
“你和云姐姐一起睡！”
啊？？？
云凰一脸懵，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叶沐卿也想通了，大声认可：“对！就这样！”
只要不让对方偷吃就行了！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她们亲自盯着对方。
至于云凰……苏筱筱和叶沐卿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对云凰无比的信任。
这姐姐才不会上去白给呢！
苏白倒是乐见其成，反过来取笑云凰：“交给你了？”
他只要她们两个别吵就行了，和谁睡这种事本来就是无所谓的。
云凰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叶沐卿和苏筱筱堵在嘴边：“这是云姐你自己做的决定哦！”
她瞥了一眼苏白，轻轻抿了抿粉嫩的唇瓣，凤眸中露出视死如归的决绝，咬牙切齿道：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