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祸水东引
嵇珹急火火的带人赶回自家院里,就见小橘子将火把挥的是虎虎生风,愣是使出了擂鼓甕金锤的威风。
这让他一愣,但转而脸色便沉了下来,阴云密布夹杂着戾气,浑身的冷冽。
明明安排了这么多护卫,怎么就轮上被保护的主子,亲自上阵动手?
“谈夫人,好大的威风,竟打上门来了!”
“夫君,你可来了,橘儿好害怕,继母来了就要捉我去流寇那头,做人质……”
涂橘一见给自己撑腰的小和尚回来了,眸子亮的惊人。
糟了,男人都喜欢弱柳扶风的娇弱女子,可不兴彪悍的那种!
她眸子滴溜溜一转,悄悄将火把丢掉,还用脚尖给扒拉远了些,撇清界限,似乎这样方才如螃蟹般打人的,便不是她了一样。
嵇珹的心里盛满了对小橘子的担虑,见她还能和他动心眼,便知她无恙。
从他揣测出这件事情起始,就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但他对上谈氏等人,仍然怒不可遏。
若是小橘子真的被流寇捉走做人质,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就算最后将人救出,对小橘子的名声也是大损,这辈子都会被人指着脊梁骨,说一些刺痛人心的冷言冷语。
铺天盖地的后怕袭来,嵇珹冷冷的睨着谈氏,眸中的情绪翻滚,犹如暴风雨前苍穹之上翻腾的乌云,十分骇人。
涂橘敏锐的察觉到小和尚情绪不对,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
但又寻思着错的人不是自己,她便大着胆子伸出小爪子握住了嵇珹的大手。
“夫君……”她刚张口,就被打断。
嵇老夫人仗着自己年岁最长,大着胆子的抬头,对上了长孙的怒意。
“珹哥,女人如衣裳,兄弟如手足。
那头儿说了,只要将涂氏送过去,就能换回琅哥,你定也舍不得亲弟弟受苦吧!”
闻言,嵇珹微微眯起冷眸,眼底的冷然几乎都无法掩饰了。
嵇老夫人直对上长孙那慑人的眼神,心脏都忍不住颤了颤,可一想到珹哥八字不吉,而琅哥的八字旺家族,乃是福星,还是壮着胆子开口。
“珹哥,你这是什么眼神,要忤逆不孝?老身命你娘子为了家族,去换回琅哥!”
一旁的雷夫人与雷指挥使,倒是想帮涂橘说话,但碍于这是人家嵇家的私事,也不好明着干预。
嵇珹眼睛阴鸷冰冷,握紧了掌心中的小肉手。
涂橘小心翼翼地回握着他的大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莫名发慌。
这小和尚就是个黑心的汤圆,虽然眼下拿刀拿剑,但曾经也是捏着一串白玉佛珠的俗家弟子。
时间久了,她似乎都忘了他念经时的模样,唯独身上浸染多年的佛香犹在……
嵇珹感受到小橘子的恐惧,冷然的目光一顿,随即侧目,紧紧地凝在了她嫩白的小脸上。
她一定是怕极了。
可若是他大开杀戒,她会怕了他吗?
如此,他又要如何才能安抚她的心?
也罢,杀人还是要留到夜黑风高。
他薄唇轻启,祸水东引,道“谈氏乃是谈瑾的堂妹,用她一样可以换回琅哥。”
(77)反常的不像要剃度皈依的样子
“正是这个理儿,只要流寇不傻,稍微权衡一下,就知道谈氏不仅是琅哥与我夫君的母亲,还是谈瑾堂妹,绝对比我这个罪臣之女金贵的多。”
涂橘的眉眼间透着小得意,很好心的帮着解释了一下。
谈氏只觉得呼吸一窒。
原本稳操胜券的心,陡然慌乱。
她的五指死死地攥起,否认道“我身为母亲为了琅哥的安危,本是责无旁贷,可流寇那头是房清妍做主开口,要涂氏这个表妹的,我若去了反而容易激怒齐彦名……”
“激怒与否口说无凭,不试试又如何知晓?”涂橘笑得肆意,呲着一口小白牙,道“难不成谈夫人对琅哥的爱护之心,只是口头说说?”
嵇珹下颚微抬,让人将谈氏送给起义军。
青金等人没有半分犹豫,拖着谈氏就往要大湖去。
嘿嘿,划船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栓根绳子。
“你们干什么……我乃是嵇家的当家主母,你们竟敢以下犯上!”谈氏整个人凌乱极了,疯狂的挣扎。
她还不忘对着嵇老夫人呼救,道“母亲救我,母亲……母亲……救我,唔唔!”
“刮躁。”嵇珹慈目透戾气,温语藏机锋。
当即,青金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利索的脱了鞋塞进谈氏嘴里。
嵇老夫人见长孙同印象中的稚儿天差地别,连气场大了许多。
一时间,她的心也跟着紧了紧,不由得连后背都惊出一层的冷汗。
嵇珹牵着小橘子回到了屋里,安慰她不要害怕,一切有他。
涂橘见小和尚三下五除二就震慑住了这些长辈,不由得很是佩服。
堆起笑脸捧着茶汤过去,却迎上他投来的深邃目光。
心里毛毛的……
嵇珹没有接过茶盏,抬起的指尖,落在了她粉嫩的唇瓣上,润泽绵软。
他的眸子,也越发的深邃。
见被小橘子察觉了他情绪,稍微将情绪收敛了一些。
嵇珹按捺下心底的波涛汹涌,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
“今日娘子表现的极好,记住永远不要让自己受伤,伤了谁都无所谓。”
涂橘点点小脑袋,乖巧喜人,道“知道了,夫君!”
“记得用膳,别饿着自己。”嵇珹又嘱咐了一句,仍旧不放心,转身往外走。
涂橘颠颠的将送人出去,道“放心吧!”
刚刚见了血腥,她有点儿没那个用膳的心情。
待饿了再说吧!
回到屋里,她摊手摊脚的躺在拔步床上。
“哎!”幽幽叹息后,她翻了个身趴着,用小胳膊撑着,托腮发呆。
她总感觉小和尚的眼里,有些莫名的情绪。
虽然,她没谈过恋爱,但感觉那种感觉……好像就是传说中男人对女人的样子。
这样杀伐果断的人,真能在功成名就后厌倦俗世,四大皆空?
怎样看都反常的不像要剃度皈依的样子。
嵇珹回到院里,嵇老夫人正准备拄着拐杖离开,嵇姑奶奶与许荟荟也紧随其后。
“祖母与姑姑来我府上做客,我这晚辈如何能不‘妥善’款待?”
他下令让人将她们请到外墙那头,亲眼看着残虹、渊虹与墨眉等人,给那些中了机关的小厮们补刀子。
寒光一闪,血雾弥漫。
嵇家的这些人不见血是不会收敛的,而他的手下们也需要多见见血,才能历练出来。
一举两得,不是吗?
(78)送继母到敌营
西城的大湖之中,谈氏被五花大绑着,丢进水里。
陡然,水花四溅
青金手上拽着她的腰带,往对岸游去。
对于纤夫出身的他来说,游水好似回家一般轻成熟路。
然而,谈氏可就难挨了。
她被反绑着双手,在水中根本无法挣扎。
就这样在起起伏伏中,呛了好多的水,才趴在坚实的地面上,摔了个狗吃屎。
“叫你们头儿过来!”青金提着还在吐水的谈氏,交给驻守的起义军,道“你们要的人送来了,琅公子呢?”
“马上就到……英雄……稍……稍等……”
驻守的几个起义军,一见来人连船都没有,直接从水中游来,感觉十分彪悍的模样,就不由得发怵,拔腿就往后面跑。
实在是昨日被打怕了……
刘六听到禀告,一溜小跑的过来,见那地上的女子一身狼狈,头发怪怪的贴在脸上半遮五官,但好在细皮嫩肉,捯饰过后应该不丑。
可他根本未见过房清妍的表妹,也无法确认身份。
“这个……这个……我们需要验明正身……”
“呵!”青金见一时半会也确认不了,干脆又入水游了回去。
昨天主子赏的大米,他还没煮呢!
这顿大白米饭他都惦记好久了,可不能耽搁……
刘六见来人游来游去,连口气都不喘的心里更是忌惮。
这都是什么战斗力,也太强悍了吧?
不过他自认能征惯战,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对着手下,道“带走!”
谈氏由一个壮汉扛在肩头,被折腾的连胆汁都快吐了个干净。
待到了公议胡同,刘六还未进到大堂,就扯着嗓子,喊道“大统领,咱把嵇珹的媳妇给弄来了!”
“哈哈,这谈氏还算本事!”齐彦名仰天大笑,搂着房清妍踏入花厅,赞叹道“美人真是好计策!”
“都是托大统领的威风!”房清妍眉眼含笑。
此刻的谈氏仍旧被五花大绑着,头发烧焦参差不齐,衣衫湿透贴着身体的曲线。
就算是房清妍这个老熟人,都未能认出来人身份,道“将她松绑,头发也捋起来。”
“清妍,是伯母,我是你谈伯母,嵇珹那逆子不愿用涂橘来换琅哥,就……就用我来……”
谈氏直面上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心里怕极了,卑微又讨好的开口。
齐彦名不待她话落,一脚踢在谈氏的胸口。
“蠢货!”
他要一个半老徐娘做什么?
他要的是涂橘,那个被嵇珹放在心尖上的小美人。
就算谈氏是谈瑾的堂妹,可堂妹也隔着一层,尤其是嵇珹会亲自命人送过来,可见又有多不待见谈氏。
一时间,齐彦名越想越气,心口气血翻涌,口中的腥甜直往外冲。
“噗!”一口鲜血喷出,人也往后直挺挺的躺下,重重的砸在地上。
刘六反应最快,道“大统领!”
“大统领!”房清妍见齐彦名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心里暗道不好。
为什么涂橘的命这么好,总是能逢凶化吉!
而她明明才是重生的那个天选之人,不是吗?
谈氏瑟瑟发抖的爬到了角落,生怕被人想起。
方才,齐彦名给她的那一脚,可太疼了,她不敢想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79)流寇溃逃
青金自顾自的游回去后,便向主子如实禀报。
嵇珹指尖微捻袖口,道“辛苦了,先歇会,也不用再过去了。”
“是!”青金乐得自在,回去煮大白米饭去了。
嵇珹之前就准备了很多孔明灯的材料,见时机已到便命人都组装好。
待到了夜里,刮起了东北风。
嵇珹让吃饱喝足的青金,对着棱堡下喊话。
“尔等听着,我们白日已经将谈督主的堂妹送了过去,尔等也应履行承诺,将掳掠来的老弱妇孺送还!”
“拉屎坐回去的恶心玩意儿,我们大统领要的是嵇珹的娘子,哪里是那个半老徐娘?”刘六一想到谈氏那事,就恶心不行。
“他奶奶的,给脸不要是吧!”青金遥遥的啐了一口,回过身对着护卫们,吆喝道“弟兄们,黑火药准备起来!”
底下的起义军一听”火药“,也就想到菜桥子被炸飞的骑兵,那可真是心肝俱颤,连腿都发麻。
齐彦名昏死过去,当了甩手掌柜,刘六与刘七两兄弟也只能硬着头皮主事。
可他们面对黑火药,又能怎么办?
对了,他们还有护身符,那就是俘虏!
用俘虏当人肉盾牌!
当即,刘六下令将谈氏与嵇琅绑来,连着掳掠来的妇孺,也通通一起都驱赶到了城下。
然而,嵇珹等的就是这一时刻,薄唇轻启,道“点火,放灯!”
转眼间,数百盏的孔明灯几乎同时升天,顺着东南风直直地往起义军的那头深入。
“这孔明对吧,可是要做什么?”
“为何要放孔明灯?”
刘六与刘七认识的字都不多,更是不懂排兵布阵,若不是齐彦名出招,他们咋能明白如何打仗,如何对敌?
房清妍也被外面的动静惊扰到,她忙披上衣裳出来,就看到满天的孔明灯飘到头顶,而且火焰越来越弱,有熄灭的趋势。
一旦里面的燃料烧尽,火苗就会灭掉,孔明灯也随之落下……
难怪方才嵇珹让人恐吓他们,这摆明是算准了时间与风向,要将她们一网打尽。
房清妍心思百转,不过片刻,就近找了个地窖奔去。
同时,她扯着嗓子焦急开口,道“不要中计,通通都离孔明灯远些,快!”
说时迟,那时快。
还不待起义军反应,孔明灯就已簌簌落下,宛若流星。
“砰,轰隆……砰,砰,轰隆隆!”
深夜中,火光连成片,绚丽嗜血。
原来这些数百盏的孔明灯下,都缀着炸药包,在陨落的时候只要孔明灯稍微留点火星子就能引燃。
起义军群龙无首,刘六、刘七带着还能站起来的手下与部将们,连夜仓皇溃逃。
仓促间,不仅连抢掠来的米粮珠宝都顾不上收拾,甚至连昏死过去的齐彦名都给忘了,更不要说像房清妍这样单单只供享乐的美人了……
棱堡下的老弱妇孺见到雷鸣伴着火光,冲天而起,以为是雷神降世,纷纷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求雷神老爷开恩!”
“求雷神老爷开恩!”
“求雷神老爷开恩,饶过吾等!”
唯独谈氏、嵇琅与一个半男不女的年轻人,怔怔的矗立在人群里,远远地望着这一幕……
(80)万千少女的人间理想
嵇珹在放完孔明灯后,这才安排护卫与民壮从大湖潜过去,趁乱将本就溃散而逃的起义军,打得是屁滚尿流,再无列阵反击的可能。
“穷寇莫追!”嵇珹单手负后立在棱堡之上,袍裾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自家队伍不过数百人,人家好歹有几千,用计巧胜也就罢了,又哪能直面对上?
接下来就是清理战场,收缴流寇的物资。
这些钱他没打算交给朝廷,而是准备归还给百姓,至于无主的自然由他家小橘子暂替保管。
青金带着兄弟们扯着嗓子大喊,道“胜了,我们胜利了,我们打跑了‘流里流气’,将流寇打得屁滚尿流!”
“胜了!”
“我们胜了!”
百姓连连欢呼,热泪盈眶,似乎要将曾经压抑在心底,所有的情绪发泄出来。
嵇珹很好心的将嵇琅与谈氏,送回塘子胡同的嵇家,并让嵇老夫人照料。
嵇琅的耳根被割断一半,在两军对峙间当众沐浴,又惊又吓的连踹数脚,整个人都不好了。
谈氏就更不用说了,被齐彦名一脚踢在了心口,内伤不轻。
嵇老夫人自己还拄着拐杖,如何照顾旁人?
若是之前谈氏得势时,嵇姑奶奶定然是鞍前马后,但现在她连说句客气的话,都懒得张口。
是以,谈氏与嵇琅,根本得不到照顾。
然而,这就不是嵇珹考虑的事情了。
棱堡下还聚集着上千人,都是被流寇抢掠来的美人。
嵇珹准备让这些可怜的女子离开,但几个匪首的女人除外。
这便需要筛选了,要安排个胆大心细的心腹。
“夫君,这头忙完了吗?”涂橘提着食盒,颠颠的走过来。
一路走来,所有人都对她投来羡慕的眼神。
是了,小和尚不仅生的儒雅温润,却又能以少胜多保护百姓,还护得她平安。
如今,他可是峰芒外露,想让人不注意都难,简直就是万千少女的人间理想。
身为他的妻子,她与有荣焉,却也要将人看紧了,省的被小妖精们给勾搭走。
嵇珹一见小橘子心里就很充实,伸手接过她手上的食盒,勾唇笑道“怕不不怕黑?
其实,一会儿为夫忙完手上的琐事,也就回去了。”
“比起怕黑,橘儿更担心夫君饿肚子。”涂橘才不会说自己是看天蒙蒙亮,才出来的。
她殷勤的将食盒打开,依次摆上,道“这是新磨的热豆浆,来润润口。”
“娘子吃了没?”
嵇珹喝了口豆浆,就开始吃干的,煎饼里面的油条炸至金黄,入口酥脆,再配上面酱腐乳等调味料,十分美味。
涂橘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信,见小和尚喜欢,险些翘起尾巴,道“吃了,放心。”
这个年头能吃饱已经算是奢侈,而涂橘的厨艺考究,就算是煎饼果子也十分精致,那香味顺着东南风飘到了城下,惹得众人的肚子咕咕直叫。
尤其那群被流寇糟蹋的俘虏,简直是饥肠辘辘。
“大人,我们饿,好饿……”
“那群畜牲只顾着糟蹋我们,根本不给我们饱饭!”
“是啊,大人,自我们被捉去后,这几个月里用过最好的伙食,也就是那残羹剩饭了……”
嵇珹这边清缴了不少粮食,很是富足。
何况,他在小橘子面前自然也不好太过吝啬,便下令给这些可怜的女子,施些粥水……
------题外话------
传统的天津煎饼果子里面油条应该是脆的,吃得就是那个又酥又脆的口感,但是现在很多摊位不讲究,果子放了一个早上,变得绵软疲沓,失了原来的风味。
(81)橘婶子是他唯一的颜色
涂橘的视线扫过老弱妇孺,却没发现熟悉的身影,不由问道“夫君,房清妍如何了?”
“还在搜寻,估计就藏在哪家的民宅里。”嵇珹亲眼看着匪寇抱头鼠窜,轻装逃走的,是以有八成的把握断言。
“橘婶子……”
涂橘这头正在小和尚跟前刷存在感,倏忽一道久违的声音涌入耳畔。
寻声望去。
那是一张半男不女的脸,有一丢丢的眼熟……
当初,寿寿被流寇捉走时,身上披着涂橘的半旧斗篷,因为是女款便在营地里一直女扮男装。
侥幸他长的五大三粗,也没被哪个流寇给瞧上。
是以,混在女人堆里,身份也一直未曾暴露。
寿寿颇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意味,曾经那猛虎的气势似乎也被弱化成了病猫。
他嘴唇动了动,热泪止不住的往下淌,道“橘婶子,我是寿寿,是寿寿啊!”
“噢……我……老身想起来了。”涂橘黑溜溜地眸子滴溜溜直转。
她在说“老身“那两个字的时候,完全背过嵇珹去,而且将声音放的很低。
她揣着小心脏,忐忑的转过身,重新对着小和尚堆起笑脸,道“你去忙吧!我这有个熟人要聊两句。”
“为夫不忙,也一起聊聊可好?”嵇珹素来寡淡的脸上,难得划过一丝诧异。
他看出小橘子欲盖弥彰的动作,不是很配合。
“哎呀,您快走吧,别耽搁了,忙去吧!”涂橘连甜糯的“夫君”二字,都自顾自的省略了,且直接上手扒拉他。
她努力将小和尚打发走,好给自己腾开发挥的空间。
因为她怀疑寿寿来历不凡,只盼着能将曾经的谎话圆下去。
嵇珹面上郁郁,被她推着往前走了两步,虽是不情愿,却仍旧慢悠悠的给小橘子腾开地方。
他走得不慌不忙,如闲庭漫步,中途却一直竖着耳朵……
寿寿并不懂橘婶子的窘迫,望着嵇珹远去的背影,高声赞叹道“您儿子可太优秀了,反转战局,以少胜多,乃是不世出的大才子。”
“将来……我儿的确很是优秀,有家父之风。”涂橘硬着头皮拽词,将人拉到无人处坐下。
呵,已经给她将来还没影的儿子,都安排了戏份……
她这个当娘的,也真是用心良苦!
“不用将来,您儿子已经年轻有为,他父亲可还好?”寿寿没有听明白弦外之音。
他眼中的少年骨相极美,一袭白衣锁尽月华,风华绝代。
修长如青葱般的指尖握着大碗,含笑而坐比勋贵捻着茶盏更为矜贵。
只一个侧颜,就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寿寿直到再也看不见嵇珹的背影,才不舍的收回视线。
他寻思着橘婶子能得子如此,晚年定然有大福。
“呵呵,也就那样吧……”涂橘弱弱的回道,莫名心虚。
她赶紧收敛情绪,扯开话题。
方才,还清澈贼亮的眸光,忽而透着沧桑,道“寿寿这些日子,落入流寇手中可受苦了吧?”
“他们太坏了……”寿寿从没见过流寇,被他们捉住的时候,那叫一个叫天天不应,只觉得世界都黑了。
涂橘素手往桌上一拍“走,橘婶子带你用膳去。”
“能遇见橘婶子,真是太好了。”寿寿觉得这场噩梦里,橘婶子是他唯一的颜色……
(82)原女主被磕掉了门牙
涂橘一心二用的安慰着寿寿,眼神灵活的扫向嵇珹的位置。
见大约足有十余丈,才稍微踏实些。
但她忽略了习武之人的耳力。
嵇珹站在下风口,将飘来的话语一字不落的听个满耳。
身形半隐在月华照不到的阴暗处,眸色晦暗不明。
好家伙的,小橘子可真的占他大便宜了。
愣是把他从夫君降成了儿子!?
手心发痒,想使劲捏她小脸,捏到变形发红……
不气!
不气!
毕竟,是自己好不容易娶来的小娇妻!
宠点怎么了?
人憨点怎么了?
狡黠一点儿又怎么了?
嵇珹心里这般自我安慰着,手上却将一块桌角生生地掰下,捻成木渣,随风飘散。
不过一会儿,昏死过去的齐彦名,便从谈瑾的别院里搜寻出来。
嵇珹摆摆手,没心情处理,道“绑了,交给雷指挥使,继续搜查房清妍。”
“是!”青金亲手将人绑个结实,拖走了。
嵇珹再次陷入静默中,紧握的拳头逐渐松开。
微微垂下头,瞧着着地上被拖走的痕迹,好似能盯出一朵花来。
不行,他还是有些气!
一定要将那个小白眼狼儿揭穿,看她还怎么狡辩……
主子们各有心思,护卫们则兴高采烈的规整战利品。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方地窖的木盖被从里缓缓推开。
里面的人,正是被嵇珹下令全力搜寻的房清妍。
房清妍见地窖上面的人挨家挨户的搜,心里乱的不行,又见齐彦名被五花大绑的拖走,就更怕了,生怕下一刻就找到了自己。
而且,她作为齐彦名的女人,那些俘虏们都认得自己,她也没少拿那些抢来的村姑撒气。
其实,她本意并非是拿那些村姑当撒气筒,而是为了更好的掳获齐彦名的心,让他觉得他们是一类人。
为此,她这才不得不同流合污。
可眼下齐彦名都被活捉了,又哪里还有她的好?
倏忽,她瞧见不远处的涂橘,正在和那个半男不女的俘虏说话。
有了……
她有办法,全身而退了!
涂橘是嵇珹明媒正娶的妻子,只要她挟持了涂橘,就能逼迫嵇珹放她离开。
她谨慎的爬出地窖,猫着腰沿着墙角轻步走去……
涂橘坐在长凳上,猛地只感觉后背的寒毛发炸。
瞳孔骤缩,本能的身子一侧,躲开房清妍伸来的手。
虽是半年未见,她却一眼就认出了女主。
涂橘暗道不好,连爬起身的功夫都没了,干脆就地打滚儿,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这可是女主,有光环的那种。
房清妍不再隐藏身形,讥讽道“表妹的身手可真不错!”
“噹!”嵇珹本要过来教训小橘子的,却见小橘子受了欺负,长腿踢上一颗石子,打在房清妍的膝盖窝。
房清妍重重的摔倒在地,下巴磕在条凳上,被磕掉了门牙,一张嘴就是满口的血。
“啊……嵇珹……你居然为了涂橘伤我!”房清妍惨叫着吐出一口血水,眉梢眼角都透着不甘。
“我同你定亲了整整八年,嫁给你的人,本该也是我!
那个涂橘……才应是贼婆娘!”
她怒吼着,不顾身体的疼,就要在爬起来去挟持涂橘……
(83)尥蹶子闪了小蛮腰
涂橘这会儿还未来及起身,在感受到对方的爪子时,她直接回身一个侧踢,宛若尥蹶子的小马驹。
这个年岁的姑娘,一碰都疼,更何况是被卯足了劲儿狠踹?
房清妍被涂橘这么一踢,吃了死孩子一般的嘴,疼得大张,在条件反射下狠狠撞在不远处的桌角上。
“噗!”她又是一口鲜血呕出,疼的直哆嗦。
寿寿本想上前帮橘婶子,但嵇珹长腿迈来,他担心自己碍事,特意往旁边挪了挪。
见橘婶子这般威武,他不由的热血沸腾。
没想到弱柳扶风的橘婶子,腿力竟这般慑人,要是他也能娶个这么帅的娘子就好了!
“婶子好俊的功夫!这力道太靓啦!”
附近那些见着这一幕的人,也都瞪大眼看着这一幕,怔怔地站在原地,待反应过来,纷纷对房清妍唾骂起来。
“这房家大小姐仗着齐彦名女人的身份,肆无忌惮的欺负咱们,这下惹着硬茬子了吧?”
“呸,活该!”
涂橘扶着小蛮腰,费劲的从地上坐起来,难得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猛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方才,求生的本能让她连吃奶的劲头儿,都一鼓脑的使了出来。
涂橘揉了揉腰,又动了动有些泛疼的脚踝,还真闪着了。
唉,老了,尥蹶子还能闪到小蛮腰……
一双皂色大靴停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她昂着小脑袋往上,视线中出现小和尚的身影。
她摊开双手,扯了扯嘴角,道“夫君,抱……”
“自己站起来。”嵇珹差点就蹲下,将小橘子抱回家中,但想到她满口胡言,也就忍住极想要拥住她的动作。
涂橘可怜兮兮的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埃,撸起袖子,原本白皙的手肘都蹭破了。
她一墨玉般清澈的杏眸,带着弱弱地委屈看向小和尚。
“疼……”她瘪瘪嘴,声音娇软。
说罢,她再次张开小手臂,朝着小和尚展了展。
嵇珹见她的手肘,蹭破了皮,还渗出丝丝的鲜血,一股巨大的心疼,重击着他的心房。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忙展开有力的双臂,将娇娇软软的小橘子抱起。
众人只感觉眼前一晃,飓风骤起。
再抬头原本嵇秀才的位置,便已经空无一人了。
“将房清妍绑了,送到台城胡同。”嵇珹都走远了,还不忘那个欺负了小橘子的人。
众人忙寻声望去,发现嵇珹抱着涂橘的身影,都已经走到了街角。
“少年夫妻,可真是恩爱!”
“我老伴要是有人家橘娘子一半的讨喜,我也愿意恩爱。”
“你们说什么?他们是夫妻?”寿寿指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惊骇的问众人。
热心的百姓,打趣道“是呀,不然呢?总不能是母子吧?”
寿寿心里很受伤。
他明那么信任橘婶子,可她却骗了自己。
按照规矩,这是欺君之罪!
本来他还准备不顾年龄差,娶守寡的橘婶子,给少年俊材的嵇珹当父亲,把她的儿子当做自己儿子疼爱,许一世的荣华富贵呢!
可橘婶子夫妻共救了他两次,他不能做忘恩负义之辈……
------题外话------
涂橘:哎呦,我滴儿,呀嘛我的儿,咿呀咿呀咿呀咿呀……
嵇珹:咱们的儿子,可以有!
涂橘:我错了
(84)他怎么不知,她还有这一窝窝的优点?
台城老巷。
一双皂靴迈进门槛,步伐稳健落在地面,月白色的衣摆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度。
嵇珹将怀中的小橘子,轻轻放在圈椅上,转身又走向柜子,去里拿金疮药。
涂橘这会儿已经不疼了,双手支腮的欣赏美男。
少年身形修长,笔挺昂藏,俊容轮廓分明,五官深邃精致,一双剑眉斜飞入鬓。
灯火葳蕤,更衬得他俊美惊人。
可惜,小和尚终究是属于佛祖的……
嵇珹似是察觉到小橘子投来的视线,侧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经验告诉他,这个小东西不知道又在编排他什么了。
陡然间,涂橘后脊发凉,仿若有一股阴冷之气从背脊蔓延。
她眨着无辜的水眸瞅着他,眨了又眨。
可他那一双深邃无底般的冷眸,依旧盯着她。
这场面.......莫名熟悉。
她得淡定,再淡定!
“夫……夫君回眸,宛若敛尽人间英雄色。”
“呵!”嵇珹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一声。
见她对他装傻充愣,无奈的摇了摇头,撸开她的衣袖,将金疮药给伤口敷上,又仔细地绑了绷带。
涂橘琢磨不明白小和尚的想法,就摸向旁边盘子里的鸭梨。
“咔嚓!”细甜多汁,好吃的不得了。
倏忽,她发现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
是什么呢?
“夫君……”
“娘子……”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嵇珹自然不会与小橘子争先后,儒雅的勾起唇角,道“娘子先说。”
“橘儿刚刚想起来,夫君之前不是探查到谈瑾来海津镇,是为了寻找贪玩的今上?
那个寿寿曾自称为‘大庆法王西天觉道圆明自在大定慧佛’,今上不就总是胡说八道?这种事挺像他能干出来的……
而且,不仅性格如此,寿寿还操着一口正宗的官话,就连他的年纪与出现的时间,都同今上失踪的时间吻合。”
涂橘有模有样的推断着。
“既然如此,那娘子又在担心什么?”嵇珹眼神多锐利,一眼就看出小橘子仅仅说了冰山一角。
涂橘挺了挺才小笼包大的胸脯,道“哎,虽然不想承认,可橘儿是个极其漂亮的小姑娘,举手投举间风情无限。
且性格开朗讨喜,言谈风趣幽默,头脑聪慧,出口成章,抗压能力也强,颇有倾国倾城的潜质……”
“请好好说话。”嵇珹素来寡淡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怔怔的瞅着“祸国妖姬”。
他怎么不知道,她还有这一窝窝的优点?
这些词用在她那身小排骨上,合适吗?
她可真有勇气张口!
“咳咳,长话短说,若寿寿真是今上的话,那橘儿可就欺君了。
那日,风和日丽,阳光普照。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从冰湖中捞出,担心寿寿迷上貌美如花,风情万种的橘儿,给夫君惹上麻烦,就忽悠他说我今年已经年岁很大了,让他叫我婶子。”
嵇珹沉着气,深呼吸,再呼吸,才维持住了险些皲裂的表情,问道“还有呢?”
“真没了……”涂橘搓了搓小手,微微透着心虚。
嵇珹不欲多谈,起身道“那还是请倾国倾城,貌美如花,魅力无限的娘子,自己去解决吧!”
“夫君……”涂橘白嫩的小爪子抓着他的衣袖,摇了摇,道“别走,夫君……”
(85)给他怀里塞两个鸭梨
“那会儿夫君正好从菜桥子过来,我便指着夫君说,你是我儿子……”涂橘的声音越来越弱,说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她一直信奉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可是,现在这个年头欺君是要砍头的重罪,她一人可摆不平。
“娘子,可真是语出惊人!”嵇珹怒极反笑。
涂橘耷拉着小肩膀,弱弱哀求,道“夫君,橘儿错了,真的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嵇珹攥了攥拳头,又松开。
他觉得自己一旦对上小橘子,就生不起什么气来。
虽然不想承认,可传说中的“耙耳朵”仿若就是给他准备的。
也罢,总归都娶进门了,日后再慢慢的教妻吧!
“这会儿天都亮了,娘子也累了,还是先歇会吧!”
“夫君都一夜没合眼了,要不要先补个觉?”涂橘欲言又止,白嫩的手指揪着他的衣袖,不安的绕了又绕。
嵇珹哪敢再留?
他怕自己手痒,想把她的橘子皮剥了。
随手扯回衣袖,道“我先去探探他的话,再说。”
“夫君,把鸭梨带着路上吃,可甜了!”涂橘见他为自己受累,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忙追了两步,将小几上两个最大的鸭梨塞到他怀里,左右一边各一个。
嵇珹见小橘子很是关心自己,手心就更痒了,没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道“好,快歇息去吧!”
“知道了,夫君!”涂橘脆生生的答道,对着他摆了摆小手。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
嵇珹走在街上,街道两旁的百姓都同他热切的打招呼,但转而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心中有事,也没有在意,径直来到城西的那几大排木屋前。
这原来是给城南那些紧急搬入城西的百姓住的,但这会儿百姓都回家了,木屋也就空了出来,正好挪给被流寇祸害的俘虏们暂住。
这些人大多是女子,是以寿寿是单间,混在期间也很明显。
嵇珹略略地扫了几眼,就发现了寿寿。
寿寿这会儿已经从昨日的恐惧中走出,正同几个姑娘们聊得热火朝天,不经意发现了那个险些成为他“儿子”的少年英雄。
他大度的放下伤心事,就要打个招呼,却发现嵇珹的胸口突出两大块,仿若女人鼓胀的胸脯。
“噗呲!”他没忍住,笑得是前扑后撅。
周围的几个姑娘也发现了嵇秀才饱满的胸部,捂着嘴痴痴的笑着。
嵇珹垂眸,视线朝下瞧着。
发现小橘子在他临走时,给自己塞两个鸭梨的位置,很是尴尬。
对此,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嵇珹不紧不慢的将鸭梨取出,若无其事的将一个丢给寿寿,一个他自己啃。
“这鸭梨是特意给你带的,可看你小日子过得这般滋润,一个也就够了。”
“好甜!”寿寿已经好久没吃过甜味了,这会儿哪怕就是个寻常的鸭梨,他都觉得是极品美味。
嵇珹微微颔首,略微的炫耀,道“自家院里梨树结的果子,时不时的浇水自然甜。”
“自家种梨树不吉利吧?”寿寿几口干掉手上的鸭梨,颇有些意犹未尽。
嵇珹微微敛眸,道“市井之家,哪有那些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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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耙耳朵”,是男人怕老婆的代名词。
(86)欲护心爱之人,手上怎可不掌权?
寿寿摆了摆手,道“哪有,我看珹哥比那仕宦勋贵都不差什么。”
“不敢,不敢,我不过是辞归的状元之子,哪里能同贵人做比?”嵇珹将最后一口鸭梨吃完,用帕子拭去梨汁的同时,视线不经意落在对方身上。
寿寿哪里知道对方试探,不以为意的低声喃喃,道“他们算得什么贵人……”
嵇珹装作没听到,仍旧同对方谈天说地,态度不卑不亢,拿捏有度。
但心里却有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眼前人便是谈瑾秘密寻找的少年天子……
一场聊天下来,寿寿已经绝了让嵇珹做自己干儿子的心思,并对其敬佩不已,引为知己。
此人有大才,当浮一大白。
嵇珹打量了一眼木屋,道“这木屋太过简陋,本应请寿兄到家里小住,可内子调皮,很是不便。
寿兄不如来涌泉寺小住,那里每日都能看到我家师傅带领师兄弟们习武。”
“真的,那也太好了!”寿寿欣喜若狂,又带着遗憾,道“我这辈子最崇拜的就是高手,小时候最想当将军。”
他这头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直接就跟着嵇珹过去了。
半路上就见护卫队,正在练习泅渡。
各个都水性极佳,跟鱼儿一般,在水里你追我赶,且还能在水下过招较量。
“好快的速度,难怪能以一敌百,将齐彦名打得落花流水!”寿寿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他作为俘虏只听流寇们骂城西的人,却极少能亲眼见识上,这会可是开眼了。
嵇珹很好心的提议,道“要不要也试试?”
“我可以吗?”寿寿嘴上说着,手上却利落的脱下外衫。
“啪叽!”
青金他们如鱼儿入水,溅起的水花极小,而寿寿入水好似重石砸水,一浪三尺,涟漪持久不散。
待寿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游了一半的时候,青金等人都泅渡了一个来回了。
一尾鱼从他们跟前晃过,青金一把就扣住了鱼鳃,将鱼儿丢到了寿寿的裤裆里。
“啊!”寿寿吓得一个激灵,但转而却肆意的笑起来,将裤腿系紧,准备回去烤鱼。
青金见寿寿细皮嫩肉的像个娘们,本来还想排挤人家的,但碍于主子的面子不好太过,只能小小的恶作剧一下。
但见寿寿行为举止也不矫情,便也就不排斥了。
青松则没有青金的那些小心眼,见寿寿加入,就把对方当兄弟,很是照顾,还教寿寿很多泅水的技巧。
其他人也是如此,都是粗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男人们的友谊,便是在打打闹闹中建立的,没过多久,寿寿就同护卫队玩到了一起。
这回嵇珹没有同众人一起入水泅渡,在岸上看了一会儿,见他们玩得不错,一切都往预想的方向发展。
他做不来谈瑾那样的恶心事,但对于结交帝王的机会,却不能放过。
欲护心爱之人,手上怎可不掌权?
随便嘱咐了一句,便自顾自的回家去了。
小橘子给他塞鸭梨的事情,他还记得真真的。
他寻思着,她真心是故意的,却没有证据……
(87)投其所好
台城老巷。
涂橘伸出嫩白的小手,摩挲着精致下巴,愣了会儿神。
恍惚间,察觉到在怀里塞了鸭梨后小和尚哪里怪怪的,却不大能说上来……
倏忽,想起来她塞鸭梨的位置不大好。
抬步追了出去,小和尚早就走得远远的了。
街头巷尾全都是百姓,而且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涂橘脑子嗡的一下。
完了,这次她可能真的会被削。
她心里怕怕的,有些不想回家。
真的,不是吓得不敢回家……
而是,她在努力想着将功补过的法子。
真真的,不骗人噢……
对了,她可以帮小和尚讨好寿寿。
她可是救过圣驾的有功之臣,要个爵位什么的,不难吧?
不过,这些话总不能直说,否则就太掉价了。
既然如此,那就要投其所好。
哼,寿寿不是贪玩,好动,又爱武嘛?
她就不信见识多广的自己,还比不过谈瑾那死太监,会哄人开心!
涂橘到了李木匠那里,借来笔墨开始画图。
她将记忆中特种部队里,那些基础的训练设施几乎全部罗列出来。
涂涂改改,又删掉了许多,毕竟以大眀现在的工艺,有些难度的器材还造不出来。
“李师傅,您看看这些能做出来吗?”涂橘拿着图纸,给李木匠看。
她准备造个四百米障碍的场地。
深坑挖了就可以,但是桩子、矮板、高板凳、高低台、云梯、独木桥、高板墙、桥墩、矮板墙这些需要定制。
她的画图也很仔细,在各种设施,以及器械下面,都明确标示着不同的规格、材质,还有着详尽的描述。
李木匠后院囤的木材不少,看了后表示不难,但他人手不过,起码一个月才能完成。
涂橘财大气粗的掏出一张百两银票,豪气万丈的昂着小脑袋,道“三日!”
“成,但今日过半,不算在三日里!”李木匠看了银子,眼睛一亮,决定将他家的叔侄全部找来,哪怕加班加点的彻夜不眠,也要将这银票赚到手。
“成交!”涂橘素手拍案而起,还细心的让李木匠给写了个收据。
一百两白银那可不是小数目,起码够一户农家生活半辈子了,她岂能马虎?
哎,为了哄小和尚开心,她可真是撒出血本了!
不心疼!
不心疼!
小和尚有了高官厚禄,她就能是诰命夫人了,而且程溁大大的文章里,明确的写着小和尚剃度出家了。
只待他皈依佛门,最大的受益人不就是她?
不错,一点都不亏,她这是投资……
“娘子!”
街上传来熟悉的声音,明明听着悦耳,她却听出了恼羞成怒的意味。
她快步跑出木匠铺,从门后探出个小脑袋,甜甜道“夫君,这呢!”
“走了,回家了。”
方才,嵇珹回到家见她出门未归,还以为她畏罪潜逃了。
心里咯噔一下,那点火气比起失去她,也就不算什么了。
但发现卧房里的细软都未动过,深以为这不是自家娘子那贪财性子能做出来的。
回到街上,一路问了过来,见她同李木匠谈的热闹,不好打扰,待都谈妥才喊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真是越发体贴了,甚至他都有些唾弃自己了。
可当见到小橘子颠颠的向自己跑来,他心里就暖暖的,满满的,很充实。
大概,在爱情中,但凡谁先爱上了谁,那人就已经开始认输了……
------题外话------
四百米障碍是咱们军队的训练项目,2分30秒内跑完全程——及格。
咱们国家的军人,真的好厉害,好本事,值得敬佩!
一百米:百米冲刺到对面。
二百米:通过五步桩、跃深坑、飞矮板、上高板凳、越高低台、上云梯、登独木桥、高板墙、钻铁丝网。
三百米:跳低桩网、过高板墙、钻桥墩、过云梯、过高低台钻矮板墙、下深坑(2M)、三步桩。
四百米:百米冲刺返回。
(88)食言而肥的小骗子
涂橘颠颠的跟在小和尚后面,垂着小脑袋,时不时的偷瞄他。
一见他回头看她,嘴角立刻就扯出甜甜糯糯的笑容,狗腿的讨好着。
“呦,心情这般好?”嵇珹声音颇沉。
涂橘迎上了对方黑润润的淡漠眼眸,敏锐的察觉到他还在生气,且准备找茬。
赶紧闭上了小嘴,不再露出一口小白牙了。
这厮面上一副少年老成的做派,实则不仅得宠,还需哄。
面对长期饭票,她真心是敢怒不敢言。
暗搓搓的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以柔化刚,徐徐图之。
总之,坚决不给小和尚恼羞成怒,狗急跳墙之机。
当嵇珹再次回头时,却发现小橘子似乎有些不高兴了,素来淡漠的瞳孔微微的缩了缩。
他气还没消,她先使起小性子了?
看把她给能的!
涂橘被他的阴郁气势笼罩,浑身都僵了一下。
只盼日后她能如同唐僧一般,在历经各种波折后,依然能将自己的小命苟过各种艰难险阻,修成正果。
二人步子不慢,距离又近,很快就走到家里。
她颠颠地小跑几步,利落的推开门,请人进去,又殷勤的添茶倒水。
微微的歪了歪头,道“夫君,消消气吧,气大伤身。”
此刻,嵇珹的心情很是一言难尽。
水都凉了,还给他添茶呢!
但他要是直言不讳,还不知又要将小橘子吓成什么样子。
尴尬的气息肆意滋长,弥漫笼罩。
他捏了捏眉心,默默的捏起茶盏,将半冷不热的茶汤喝下去。
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为夫饿了。“
“橘儿早就和好了面,这就去给夫君下好热汤面。”涂橘十分有眼力见的点了点小脑袋,马不停蹄往厨房去了。
男人心海底针啊!
嵇珹望着小橘子逃离般的背影,大手不由得紧了紧,眼睛里的光逐渐暗下。
呼吸间,一张冷峻的面容又爬上柔情,眸底墨云翻涌。
她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明明昔日里他教小橘子的本事,她通通都记得,可为何时却认不出自己?
其实,他也想不到一场坍塌事故,他居然和她一起穿来了。
前世,他与她是高中同桌,足足三载的朝夕相伴。
老师组织了一帮一小组,他自此就一直帮着她。
慢慢地帮她形成了习惯,愣是将她那缺根筋的脑子,帮成了重本。
填报志愿前,她答应报与自己同样的学校,同样的专业,可她却食言了……
小橘子明明知道他心仪她的,却无声的拒绝了。
是他对她,哪里不好嘛?
后来,他希望用读书来麻痹自己,忘了那个食言而肥的小骗子,待他获得双博士学位留校,成为文学院最年轻的教授后,却仍旧忘不了她。
梦里是他,醒了也是她,他觉得自己离疯癫也不远了。
他相信爱一个人可以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为此,他用了自己不屑的手段。
其实,她功课不错,能力也不差,生得更是灵透绮丽,却一直没有男生追,投了几十份简历都石沉大海,通通都是他暗中做的手脚。
他期望她能来找自己帮忙,他再半推半就的将人安排在身边,可她就跟忘了自己一般……
(89)她在他心中,一直都在
嵇珹捏着茶盏,看得入神,眼神却格外空洞。
他与小橘子相处的时间比任何家人都要长,彼此也是最熟悉的,同学们也觉得他俩般配,还打趣让他们结婚呢!
她在他心中,一直都在……
可想不到才没几年,她居然把他忘了!
他又气,又挫败,还很无力……
可再气小橘子,见她遇上难事,仍旧忍不住心疼。
见她在面试途中自行车的车胎扎了,就特意掉头路过,减速让她发现自己,好被蹭了个车,不想途中却遇立交桥塌方。
此时,仍旧清晰记得,滚石不断砸向地面,击起巨大烟尘。
石块将路封堵,他们的车也被滚石砸中。
那时,他担心小橘子受伤,本能用身体护着她,没有半刻迟疑。
他的内脏被重石压住,口吐鲜血,却如何都舍不得放开紧拥她的双手。
他想,最后再抱她一次……
当他再次清醒时,就到了渔阳镇的房府柴房。
事初,他压根没将居心叵测的小丫头往“小橘子”身上联想,但他对她的一言一行都那么熟悉,几番交谈下又如何会认不出?
如今算来,她与他应该都是八年前穿书来的。
昔日,他大概是魂魄被重伤,前世的记忆也尚未恢复,只是做着奇奇怪怪的梦。
孩童的世界单纯,分辨不出谈氏对他的是捧杀。
如实说了一些梦境中的诡异之言,例如飞机、电视那些。
谈氏凭着为他好的缘由,将他送到涌泉寺感受佛法,后又将他药晕卖给私牙,幸得一个同被拐的女童舍命搭救。
那女童面容精致,机智勇敢,寻到了逃脱的机会。
她本可以自己逃走,却为救他,被看守的拐子用长刀划伤手踝。
白皙的手腕上一道鲜红的血痕子,顺着手腕蜿蜒而下,地上积了一摊的血,触目惊心。
她明明疼得钻心,却不顾疼痛拉着他一起逃走,不仅唱着悦耳的曲儿来安慰愧疚的他,甚至还念苔的诗给他听,告诉做人要有苔藓精神。
没错,她当初念的也是《苔》那首。
嘀嗒,嘀嗒。
似乎,此刻他仍旧能听到鲜血往外淌的声音……
他未曾亲口问过她的闺名,但却听她对拐子撂下狠话。
她说自己是蓟州渔阳镇的房家的千金房清妍,家中有万贯家财,有本事尽管来找她家麻烦,这些人若是不来,就不是男人。
寺中的师兄们得知他遇险尽数出动,他们亲自将女童送回房府。
他又亲眼见女童走进房府,也算是再次确认了她的身份,之后给父亲写信,让人去房府提亲。
谈氏见他对身份低贱的商户女有意,便大力支持,麻利的提亲,纳采问名。
碍于男女大防,那八年来他从未再见过她,可女童的音容笑貌却深深地印在了自己的心底。
在房府那日,他见房清妍就觉得同印象中的少女不同,正欲借着她抬手的动作,确认她右手手踝是否有伤痕,还不待看清,就被人推入水中。
一阵天旋地转,仿若滑入无底的深渊。
求生的本能让他游上岸边,身体处于极度疲惫状态,脑海中一片囫囵,梦中的记忆也随之清晰起来,历历在目……
(90)她是哪里瞧不上他?
当他打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便是她的笑脸。
准确说,他是被小橘子的叽叽喳喳给吵醒的。
自此,她每有机会就会来柴房,力所能及的给他塞了很多东西,不仅有吃食,也有御寒的衣物。
倘若,他真的是个少年郎,也许真会相信纯粹的善意,但经过沧海桑田的他,可不相信天底下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不由得多多思量。
那日夜里,他借着昏暗的光,将她的面容看得朦胧,却慢慢与记忆中八年前一同被拐的女童重合。
疑惑之际,出言试探,还险些惹恼了她。
原来,是他一腔热血地寻错了要报恩的少女,同他定亲的也应该是她,而并非是房清妍。
如今想来,聪明如她哪里会留真实名讳给拐子,难不成还等着小人报复?
定然是留个厌恶之人,让旁人去找麻烦了。
她不就是别有居心的亲近他?
可小橘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她不过是处境艰难,为了寻个生机,仅此而已。
不论其他,就冲着他们同桌的交情,他也要捞她一把,不能眼睁睁的看她沦为房家的垫脚石。
哪怕他处境也不如何,但至少也要养她到寿终正寝,努力让她快乐的度过余生。
可眼下的问题是,他明明那么在意她,却不知她是哪里瞧不上他?
难道是他太严厉了?
可严师出高徒,他不仔细地给小橘子补习,她能考上重本?
难道是因为,他不够温柔,不会甜言蜜语,又太直言不讳指出她的缺点了?
貌似,还真有点……
怎么忽然间,他就发觉了自己这么多缺点,太可怕了……
多想无益,不提那些的糟心事了,还是想想现在的自己,该如何徐徐图之吧!
大概,他要学学如何讨小橘子的欢心才好……
“夫君,热汤面好了!”涂橘习惯性的用脚踹开门扉,都踢完了才察觉到有些不妥帖,小眼神往小和尚脸上直瞟儿。
这回,嵇珹不仅没有指出什么毛病,且宛若根本未发现她不规矩一般似的,见她端着热腾腾的大碗,忙起身迎上,将大海碗接了过去。
他抿了抿嘴,面对小橘子时,心中隐隐地有了些许的忐忑。
“娘子,烫不烫?”
“不……不烫……”涂橘不仅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反而有一丢丢地不安。
这是闹那样,别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可不兴这般玩的?
她扯开嘴角,露出一口小白牙,笑道“夫君等急了,快吃吧!”
“来,娘子,张嘴……啊!”嵇珹之前是不屑情侣间喂饭那些的,以为太过矫揉造作,但他此刻决定,改变方针,走恶心……不……是,暖男路线。
他就不信,前后两辈子都讨不得小橘子的芳心。
当即,涂橘心里一揪,嘴角直抽抽。
好个黑心的小和尚,竟怀疑自己给他投毒!
她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是那种谋害亲夫的人?
小嘴儿张得大大的,嗷呜一口就将荷包蛋啃掉一大半。
“呼……呼……烫!”溏心蛋外凉内热,这一大口下去连舌头都要烫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