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进宫
转眼就到了宫中茶宴的时日子。
甬道两侧站满了六部的官员,看到嵇珹出现后,许多人都随之见礼。
就算有些上了年纪颤巍巍老臣,但没有嵇珹官阶大的也都要行礼问安。
整齐划一到令人不寒而栗。
涂橘跟着嵇珹的步法一路走来,发现无论什么级别身份的内侍,见了他们无不低头,极尽有礼的低头肃拜。
四下静悄无声,恭敬地等候他们的脚步走过去。
原来这就是身为孝毅帝红人的感觉……
仿佛,掌控整个天底下的权力,令人臣服。
涂橘不知道的事,如今孝毅帝极为依赖嵇珹,比对当今谈瑾最盛时更盛。
甚至,他的一个眼神都彰显权力的可怕。
嵇珹无需宫人查验直接携涂橘穿过皇城,在承天门卸兵器,然后穿过长长的宫道。
由孝毅帝的随身内侍,引着他们往乾清宫走去。
御前太监见了平津侯,恭敬的躬身,笑道“侯爷,夫人,您可过来了,皇爷正等着您呢!”
“有劳通禀。”嵇珹置身这座红砖绿瓦的宫殿中,收起了一切神情,仪态完美,毫无破绽。
涂橘也带上微笑的面具,谦逊有礼。
御前太监的脚步很快,一转眼就通禀回来,弯腰给嵇珹打好锦帘,道“圣上得知侯爷夫人一起过来,笑得合不拢嘴。”
嵇珹微不可见地颔首,抬手间就给了红包,然后,才跨步迈入殿中。
涂橘没有错过老同桌的动作。
不错,看来他家夫君挺会做人的,就算现在红得不行,也不得罪小人物,还能按照规矩打点。
孝毅帝穿着一身明黄常服,站在窗扉前逗鸟。
他扯着脖子,巴巴回头瞅着嵇珹,又转过头指着他的御鸟,道“快叫,叫师傅,婶子!”
“呱呱!”那御鸟十分不配合的学着乌鸦叫。
嵇珹与涂橘一起行礼,道“见过圣上。”
“圣上过年好,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涂橘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于是,嘴比脑子要快,不知怎么就说出来了。
“咳咳!”孝毅帝被自己口水呛得直咳嗽,缓了缓才道“那不是贺岁的词,而是都是送长辈?”
“圣上,内子这是在讨要红包呢!”嵇珹忙帮小橘子将话接了过来。
“您是师傅,师傅的夫人便是师娘,我如何能给师娘红包?”孝毅帝不干了,道“反了可不行,应该师傅、师娘给我才对。”
“圣上说的对。”涂橘尴尬的笑了笑,嫩白的小手从荷包里摸出两颗金花生,道“这是师娘给的压岁钱,您莫要嫌弃。”
“好小气。”孝毅帝捏着指甲盖大的金花生,嘴里很是嫌弃,手上却麻利的踹在袖兜了。
自父皇驾崩后,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收过压岁钱了。
那御鸟也是个见钱眼开的,眼珠子贼亮的盯着涂橘,道“压岁钱,压岁钱!呱呱!呱呱!”
“给你,给你。”涂橘从鸟食碗里摸了颗花生豆,投喂过去。
“哈哈,这鸟成精了!”孝毅帝笑得很是开怀。
(422)三清茶
嵇珹立在小橘子身侧,含笑看着她笑闹。
涂橘瞧了眼他的脸色,又问孝毅帝,道“圣上,臣妇是直接过来的,可需要去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她们闹她们的,咱们玩咱们的不用过去。”孝毅帝摆了摆手,表示不放人。
涂橘这才将心放在肚子里。
按理说命妇都要去拜见中宫的,但她真怕处于深宫中的夏皇后找她的麻烦,而且宫里的女人哪里有简单的?
一句话要拐十八道弯,累死个人。
能少过去拜见,就少凑过去……
然后,嵇珹又陪着孝毅帝下了几盘棋。
涂橘在对弈的中间,还将昨日家长里短的那些八卦说给今上听。
有些话一旦从旁人口中再传过来,可就要变味了,还不如她自己如实招来的好。
孝毅帝听得的津津有味。
他就爱打听八卦……不,民间趣事,他可关心民生了。
待时间差不多了,孝毅帝才在宫人的服侍下换上明黄色冠服、通身以金线和彩线绣九条金龙和十二章纹样的吉服龙袍。
这身龙袍不仅色彩斑斓,更有寓意国家昌盛、万世升平,及皇家子孙万代绵延不断的吉祥含意。
这还不算完,字啊吉服龙袍之外还要套衮服,头戴吉服冠,胸前挂朝珠,腰系吉服带,脚蹬皂靴。
穿戴齐整,自然而然透露出一股皇家的华贵与威严来。
他嫌弃身上的吉服不舒服,又不想丢了面子,道“俗话说过新年穿新衣,这吉服的也算是给我与江山社稷在新的一年开了一个好兆头。”
“圣上这身很精神,来年咱们大眀定会五谷丰登。”大监笑着拍马屁。
嵇珹与涂橘也俯首称是。
她寻思着,好看不好看的不好说,一人一个审美,但这身行头是真的贵。
绝对比明星穿的那些高定,还要贵重无数倍。
待到了吉时,三人才前往太和殿。
宫宴尤其是正月里的日子,需严格遵守礼仪。
上多少道菜品、所用餐具的质地以及颜色制式,奏乐以及行礼,入宴众人座次排列等等,都有着明确的规定,不得有丝毫僭越。
可就是这样的日子里,帝后没有同行,却是“帝侯”联袂而来。
简直,匪夷所思。
“开宴——”大监得了孝毅帝的眼色,对外高声唱道。
宫女鱼贯而入,将点心与茶盏都端了上来。
这三清茶也是有典故的,在前朝末年太祖帝率领军队在杭州云门寺练兵,被敌军大肆围剿。
太祖帝寡不敌众,只好东躲XZ。
偶然躲进了萧山狮山古村山顶上的“女娲殿”。
众人又饥又渴,发现女娲殿前供着点心与茶叶,就取了点茶叶泡了一杯浓茶。
太祖帝一杯浓茶下肚,顿觉喉舌甘爽,心清目悦。
在心里直叹:此茶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
待到太祖帝成就帝业后,就将“三清茶”誉为“女娲殿茶”,并将其作为朝廷贡品,年年上贡。
而每年的茶宴,也是为了让众人忆苦思甜,居安思危……
(423)完了,恼羞成怒啦!
待众人饮过三清茶,涂橘偷偷地瞟了眼茶案上的点心。
里面不仅有寓意福、禄、寿、喜、财、文等的福字饼、禄字饼、寿字饼、喜字饼、太师饼、椒盐饼、枣花糕、萨其玛的京八件,还有各种酥。
造型精美,一看就很好吃。
种类虽多,却也不能放开大快朵颐,否则就有失体统了。
她见龙案后的孝毅帝开吃了,她才缓缓摸了快象征财富的银锭饼吃起来。
里面是椒盐咸酥馅。
她一直很喜欢这个味道,也喜欢这个寓意。
请诸天神佛庇佑,信女在新的一年,财源广进,最好是富得流油那种。
待她吃的肚子里有了底儿,才发现除了自家夫君身边有她这个女眷,旁人身边的女眷位置,通通都是空的。
这是咋回事?
她用眼神询问老同桌。
嵇珹无声的动了动口型,提醒:中宫。
霎时,涂橘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各大官眷都在给夏皇后请安,圣上却没等人过来齐全,就直接开宴了。
这是牙根儿就没打夏皇后的那一票是嘛?
哎呀,妈呀!
心里有点慌……
嵇珹给她跟前的茶盏里添上热水,借着这个动作,在她身侧低声道“宫中嫔妃皆无子,太后娘娘逼得紧,如今,圣上连后宫都不想进。”
涂橘:“……”之前,寿寿不是挺喜欢美女的?
好家伙的,原本见了美女,就如苍蝇见了肉,可被逼得生出了逆反心理,偏偏要对着干。
少年,逆反啊!
她的小眼神往老同桌与孝毅帝之间,来回一个打量。
嘿嘿,圣上不喜欢后宫的娘娘们,却与老同桌形影不离,时不时的腻乎在一起。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会不会让人以为里面有猫腻?
嵇珹太过了解小橘子的性格,一见她神色变化不定,即刻就感应到了那份“歹意”。
“收起你那行马天空的鬼主意,你想的那些皆不存在。”
涂橘:“……”完了,恼羞成怒啦!
肯定是有内情,对吧?
嵇珹挑眉,低呵道“过分了啊!”
小橘子八卦起来,连他的笑话都要看,简直了……
孝毅帝羡慕的看着下面二人打情骂俏。
如今,他是夜夜都不得安生,连想睡个好觉都困难。
有时他刚有了睡意,旁边侍寝的妃嫔就贴了上来。
一夜数次欢愉,他是丁点儿的欢愉都没有。
就算他年轻,也撑不住。
而且,他觉得她们不是因为喜欢自己,才与他在一起的,而是为了她们自己,或母族的荣耀,才会选择入宫,才会亲近他的。
难道他活着就是为了传宗接代?
他就如同冰冷的银块,让人拼死都要争抢到手,却没有属于自己的价值。
宫宴进行到了一半,那些命妇们才陆陆续续的过来。
一看就是才被放回来的,不知道具体发生何事,其中有几人的脸上还残存着泪痕,膝盖的位置也留有一撮褶皱。
至于,夏皇后大概是被孝毅帝的冷落给气急了,从头到尾都未成露头,
涂橘的小嘴里吃着点心,在心里上演了一场又一场的苦情大戏……
(424)“帝侯”组合深入人心
大约又喝了一盏茶,夏皇后在妃嫔与宫女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她穿着正红色的厚重宫装,眼尾上挑,妆容厚重,略显老气。
众人纷纷行礼,涂橘也混在里面,糊弄着行礼。
这还是涂橘首次直面皇后了。
身为女子,她本能察觉到不算友善的味道。
她在偷瞄夏皇后的时候,夏皇后也在看她。
这便是被年少有为的平津侯,捧在手心独宠的涂橘?
想不到竟是清雅如荷花的气质,本还以为是只妖媚的狐狸精……
孝毅帝就算不喜欢这些莺莺燕燕,也没有摆什么脸色,毕竟都是他的女人。
官员们又是一番拍马屁,各种恭贺声不断。
涂橘也小心翼翼地附和,生怕惹得夏皇后再生不满,把她当典型数落一通,杀个威风。
夏皇后的确早就想教训涂橘,告解对方正室的准则了,但圣上对平津侯十分看重,她若是拿涂橘出气,就是在打嵇珹的脸面,从而连圣上的颜面也折损了。
涂橘的危机意识还是不错的,连爱吃的点心都不吃了,仪态举止都十分规矩。
终于熬到茶宴结束之际,夏皇后就“友好”的邀请涂橘过去坐坐。
皇后的懿旨不能违抗,涂橘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哎,女子对比她更美的女子的敌意与仇视,是本能意识,这便是雌性竞争,损人不利己。
嵇珹身为男人不会理解女人的小心思,但他明显感觉出小橘子情绪上的抗拒,挂在唇上的笑倏然一收,向孝毅帝使了个眼色。
孝毅帝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稍微愣了愣,忽然心里神会,便对着夏皇后低斥道“朕在过来之前已经邀请师傅与师娘一起去豹房了,若是皇后有想法,也可以一起。”
“臣妾身子有些不适,便不过去凑热闹了。”夏皇后被呵斥,神色一怔,面带尴尬,心有不忿,到底是没再开口。
那满口獠牙的畜牲,她可不想去看,曾经她不过是看了一眼,谁知夜里竟吓得噩梦连连。
孝毅帝也不管夏皇后什么表情,带着平津侯与涂橘就率先离宴了。
这一回平津侯与涂橘算是闻名遐迩了,整个燕京的人家都知道,圣上宁可冷着夏皇后,也要与平津侯“出双入对”。
一时间,“帝侯”组合深入人心。
夏皇后恼极了涂橘,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暗憋暗气。
谁让中宫无子,甚至整个三宫六院都没有一个皇嗣呢!
豹房。
嵇珹亲自做了一次障碍跑给小橘子看。
身姿矫健,袍裾飞扬。
涂橘看得都直眼了,不错眼珠的盯着他瞧。
这一刻的他与前世老同桌的身影重合。
那年夏日,学校组织夏令营,他就凭着这些潇洒动作,蛊惑了一众学姐学妹的芳心,坐稳了校草的宝座。
那些陷入爱河的女同学,打探到她是他的同桌,便让她给他递情书。
她这人吧,不喜无偿劳动,就收了一点点小费。
不成想那些小费积攒下来,比她勤工俭学挣的还多。
只不过,事后被他正正地捉到她放情书的动作。
之后,哪怕他没说什么,可他看她的眼神就不大正常,但她心粗没有多想什么。
但如今想来,就有点暧昧了……
他怕是以为那些情书,通通都是她给送的吧?
额,虽说那每日五封的情书的确是她给送的,但真心不是她写的,真真的……
嵇珹自场上走下,袍裾飞扬。
花豹子与黑豹子跳着腻乎过去,如同大猫一般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
孝毅帝也上场露了一手,稍微比嵇珹的速度慢了一些,但也还算不错。
“啪啪啪!”涂橘狗腿子的鼓掌。
“唧唧……”豹子们也配合的叫个不停。
嵇珹英眉微挑,小橘子这是要换大腿抱了?
方才,都没有给他鼓掌来着。
涂橘一个眼神秒懂,呲牙咧嘴的堆笑,讨好道“夫君好生英俊潇洒,迷倒万千少女!”
“方才走神了?”嵇珹走过去,睨着她,淡声询问,道“想什么呢?”
“夫君还记得……咳咳,曾经……那一日五六封的情书不?”涂橘说得自己脸色都泛起微红,羞臊的摸了摸小鼻子。
“自然记得,娘子追为夫时可真是勤奋…日日万字的倾诉…可惜,如今到手了反而就偷懒懈怠起来。”说着嵇珹摇了摇头,丧气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那情书不是橘儿写的。”涂橘小脸一囧,连忙解释着。
怎么闹得她跟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似的?
嵇珹似是不再追究,却又好似应付,满脸的无可奈何,道“罢了,橘儿说什么为夫都信。”
“真不是我写的……那些都是橘儿帮别人送的,真的……”涂橘想到自己收的那些小费莫名心虚,不死心的解释,窘迫的好似一只红彤彤地圆苹果。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真是要命了……
“娘子说的都对。”嵇珹满面无奈,似是极度宠溺。
小橘子的笔迹他再熟悉不过,而那些情书的字迹都不一样,再配上五花八门的信纸信封,根部不是小橘子那种节俭性子能做出来的事。
她就是个小财迷,若是真给他写情书,一定会随意撕掉本子的尾页,而不会再特意花钱买好看的信纸。
涂橘知道他记忆力超级好,几乎是过目不忘,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道“真不是,要不橘儿写给你看?你一看语句搭配就知道同我的文风不同了。”
“也成吧……”嵇珹犹犹豫豫的颔首,拧眉为难道“不过起码要过万字,不然为夫也不好做鉴定不是?”
“太多了,五千吧!”涂橘一听万字都懵了,揣着小心脏直接对半砍了字数。
这是要写短篇小说的节奏啊!
“都听娘子的。”嵇珹唇角微勾,十分有君子风度的准许了。
其实,他心里的字数不过在千字上下,不成想她直接就给翻了五倍。
可真是意外之喜。
他可要好好地看看小橘子写给自己的情书,之后珍藏起来。
待他们头发花白,牙齿掉光,翻出来再次回忆……
------题外话------
两章合一。
(425)告密信函
孝毅帝留嵇珹夫妻在宫里用了晚膳,在宫门落钥一刻前,才将人放了出去。
涂橘回到府上脱下了繁重的宫装,换上了轻便的宽袖寝袍,身上豁然一轻她感觉自己似乎能原地起飞。
嵇珹斜倚在拔步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古籍。
他想催一催预订的情书……
抬眼扫去,只见刚刚出浴的小橘子正在原地蹦哒,小脸红润还挂着水珠,不由得眸底闪过一抹惊艳。
涂橘换下艳丽的诰命红衣,仿若由艳丽无双的牡丹蜕变成了白芍药。
今年她已经十七岁了,身形抽高,腰肢纤细,五官也愈发绝艳。
松松垮垮的寝袍半露雪肤,眉眼含笑,下颌精致,真是应了那句美得惨绝人寰了。
记得他年幼时有幸见过岳母大人一面,生得姿容绝美,腰细腿长、姿容艳丽,笑起来却十分慈爱。
就是谈瑾见岳母大人自尽了还道了一声“可惜”。
小橘子小的时候就长得讨喜,汤圆一般圆润可爱。
眼下,随着小丫头眉目长开,也展露出少女的婀娜来。
傻乐的涂橘察觉到嵇珹扫过来视线,扭着小脑袋瞧去。
“正月寒凉,快捂上被子躺好。”嵇珹温润如玉的开口。
骨节分明的手中拨开脚下箱子上的锁扣,掀开木盖后,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的各色拜帖。
嵇珹随即的从中拿起拜帖,快速地一封封扫过。
眼下侯府每日不知要收到多少封拜帖,这些都已经是青风筛选过一遍的了,留在一些重要的帖子,才能递到主子手上。
偶尔,嵇珹也会从青风选看淘汰的请帖里,随意的抽拿几张检查。
他原本今天也没想筛查,只是忽然来了兴致,可是没想到,刚抽查了几份,突然眼神一顿。
青葱般指尖在信封上点了点,然后一把拆开漆封。
“原籍寻,灯下黑。”里面的信纸只有莫名其妙的六个字。
涂橘钻进被窝里,乖巧的扒在他的肩头,往上瞄了一眼,道“夫君,这是什么意思?”
“房秦氏回了海津镇。”嵇珹见她不目露疑惑,勾唇浅笑,道“当年为夫应邀去房府商量婚期的信函,便是这个字迹,真是庆幸我这过硬的记忆力。”
“原来房秦氏也有被身边人背叛出卖的一日,如此也算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涂橘也不傻,脑中立刻就反应过来,是房秦氏身边心腹背叛了她,才会有了这一封六字告密信。
一时间,她心里幸灾乐祸的不行,估计能够她开心个好些日子呢!
曾经房清妍背叛了父亲,如今房秦氏也被心腹出卖,这是太爽了!
嵇珹将她探出来的小脑袋按回去,朝着外面就要吩咐,但想到外男不好进寝室。
当即,他便改口道“墨眉,将这密函给青风送去,让他顺着查纸张笔墨的出处,再派人去海津镇查探房秦氏的行踪。”
“是,侯爷。”墨眉恭敬的进来,不敢多看,接过密函就躬身告退。
在侯爷面前她很有压力……
(426)小橘子的情书
涂橘心情一好,原本的疲惫顿扫。
她披上大氅,咚咚地跑到了耳房的书案前。
才思泉涌。
她幼白的小手捻着笔尖,揪下一根不通话的小毛毛。
之后,提笔入墨。
嵇珹亲启:
夫君这次的小文章橘儿思虑了许久,才郑重动笔。
从读书时年到如今。
从我们二人相识到你帮我补课。
从君子之交淡如水到烈酒帮浓烈的情义。
从一般普通同学关系到同桌,再到相互吸引确立心意,我们一路走来风风雨雨,经历了甜蜜,也经历了很多劫难。
尤其你在我心中是那么优秀的存在,几乎只能仰望。
是以,当我发现自己你的悸动后,惶恐不安。
当得知你的表姐是我爸爸的小三,破坏了我原本幸福的家庭时,我仍旧对否你心思感到纠结。
翻来覆去的纠结了很久,对那小三身份仍然不能释怀,尤其在想到我妈妈被小三害死的时候,更是恨意汹涌。
我喜欢你,这是真心的喜欢,愿意同你携手一生的喜欢,可是丧母之仇不共戴天。
遂我对你不能再有任何非分之想,只能把那份情愫深埋在心底,我甚至对这辈子的另一半也不再期待,那种此生无望的感觉令人窒息。
后来,你被关入柴房,我为了活命鼓起勇气,向你表达欲嫁之意,忐忑的同时也在想那个令我心动的老同桌。
我不知道你那时的具体状况,也不知道你对我的看法,害怕被你冷漠对待,可仍旧默默地担心着你,忍受着对你思念。
可那时我身在房府想要活下去,不被生活击垮,就只能仍然寻找活下去的突破口,做我认为我应该做的事。
感谢上天没有负我,让你再次走进了我的生活,再次遇见你。
我觉得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另一半,我又完整了,有活过来了。
原本,我惠安无光的生活,在此变得美好,所有的一切盼头了。
是你让我对我们的未来,燃起了新的美好期许。
我所有的幸福都是你带给我的,我心里对你有万般珍惜与仰慕。
我愿意用自己的一生去陪伴你,尽我所能最大限度的温柔体贴你。
日后,我们执手共度,共同描摹未来的人生风景……
嵇珹见她写了认真,到了动情处还抹了一把泪花,好奇的走了过去,脚步轻轻的,没有惊动她分毫。
他立在她的身后,借着身高的优势,她落下一个字,他就看一个字。
原来,她的文采比那些学姐学妹们的情书,更加动人。
发自肺腑的文字,比那些虚无缥缈的表达爱意诗词,令人震撼。
涂橘洋洋洒洒的写了二十多篇的文字,默默的估量着字数。
这才一千字左右?!
可她咋觉得已经写了很多了……
“加油!你可以的!”
涂橘再次奋笔疾书,拿出编高考作文的逻辑能力出来,横向分析完纵向分析,点线面的结合起来。
大约还差了些文字,她又配上了些唐诗宋词。
最后,稍微润色些增加阅读的流畅度。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427)老娘懂得可多了,但她低调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嵇珹读着读者就发觉有些不对劲。
小橘子有凑字数的嫌疑……
涂橘正在全神贯注地欣赏自己的杰作,忽然后背有人出声,她吓得一跳三尺高,惊骇的瞅着来人,道“哎呦妈呀,吓死本宝宝了!你倒是出个声!”
“这不是出声了?”嵇珹一把将人扶住,又把她安置在太师椅上,瞧着她,顿了顿道“娘子可知磐石无转移的后面那句?”
“后面还有?”涂橘侧过身子,抓了抓自己的青丝,小眼神里充满疑惑。
她只听过这两句来着……
嵇珹用指尖轻点她的锦绣文章。
“磐石无转移,后面接着的是: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出自《孔雀东南飞》娘子将话夹在这里是病句,也有凑字数的意味在里面。”
“没凑字……”涂橘被抓个现行,小小地心虚了一下,眸子滴溜溜一转,小表情一变,委屈巴巴的解释道“这是有感而发,我不知道后面还有那些。”
“现在知道了,这份没收,继续写,要么改一改,要么重新写。”嵇珹没有错过她迅速变换的小心思,难得没有心软。
涂橘小手托腮,皱紧了眉头,弱弱道“今天累了,明个再改改……”
“这份留着当做底稿,赶明个儿对一对。”嵇珹颔首,将她的情书卷起收到匣子里。
涂橘点了点小脑袋,不再说话。
二人脱鞋上了拔步床,嵇珹拿出准备好的安神熏香,点燃后,房内立刻多了淡雅的香味。
小橘子喜欢贵的东西,这香配方精贵,就算藩王进贡,也十分稀少,唯有圣上的寝宫里才会用,可以算是整个大眀最贵的香料了。
“这味道是好闻,但熏香哪有花香果香自然?”涂橘不大喜欢这个味道,用锦被捂着小鼻子,道“放些柠檬柑橘就好。”
“这就熄了。”嵇珹本来是担心她累了一日夜里睡不好,才焚起安神香的,谁知她还闹唤起来。
心里这般想着,手上却忙将熏香熄灭,又将窗扉打开通风。
涂橘见他体贴,打了个哈欠,揉揉杏眸,蹭了蹭枕头,迷迷糊糊道“是药三分毒,这安神香里面也含有诸多药材,哪怕名贵也少熏。”
嵇珹:“……”
他恍然察觉一个问题,记得圣上赏赐熏香是说他自己每夜都点上。
心里咯噔一下,道“娘子稍等再睡,为夫打听个问题。”
“说!”涂橘傲娇的瞟了他一眼。
哼,老娘懂得可多了,但她低调。
“若是男子日日夜夜焚香,可会影响子嗣?”嵇珹掀开被窝,躺在她的身侧,道“例如麝香那些……”
“按理说麝香不会导致男子不男人的……咳咳……它主要的功能是具有活血化瘀,用多了只对女子会引起不孕。”
涂橘意识到这个问题大概是老同桌给圣上问了,回答就比较走心,连某些尴尬问题都没有刻意避开……
(428)这小嘴儿甜的
嵇珹:“……”什么叫男人不男人?
想不到小橘子懂得还挺多,道“说,从实招来,是不是曾经偷偷地浏览小黄书?”
“哪有……咳咳!咳咳……”涂橘猛地咳嗽起来,将锦被扯了扯,遮住大半个小脸儿,瓮声瓮气,道“我真没主动看过什么……都是点进去网页,自己蹦出来了,我嫌辣眼睛就关上了,可也好歹扫了两眼。”
“真的?”嵇珹说着就大手一揽,将她拢在怀中。
涂橘猛然间清醒,那点睡意也消耗殆尽,道“你手放哪了?”
“听说女子大多宫寒,为夫给娘子捂热些。”嵇珹的大掌贴上了她白嫩的小肚皮。
曾经,他只敢在她睡着后才敢这般放肆,那手感软软呼呼的,惹得他都睡不好了。
涂橘挣扎着,那种感觉如同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我不……不宫寒,你撒手。”
“不,娘子,你寒!”嵇珹劲瘦的双臂松弛有度地揽着小橘子,让她逃不脱,却又不那么桎梏。
涂橘无法,只能就这样硬着头皮被他捂着小肚子,一开始她还警惕着那个色狼,但慢慢地眼皮越来越沉,大约他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不会趁人之危……
一夜好眠,涂橘醒来后,旁边的位置已经凉了。
大约又去给谁拜年了吧?
她没有多想,让墨眉服侍着起身。
“娘子,今个儿起的有些早了。”嵇珹一身凉意,推门而入,见小橘子都梳妆了,往旁边的炭盆上烤了烤,省的他身上的寒气冻到她。
“我天天都这般早!”涂橘这话说的是一点都没心虚,丝毫没想起来前个儿睡到午时的人是谁。
她对着花棱镜的自己照了照,对着他的折影,问道“夫君没去拜年?”
“昨日的三清茶宴都一起拜了,这几天都能陪在娘子身边,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夫君最近很黏人……”涂橘喜欢看他的音容笑貌,也愿意与他腻乎在一起,但她禁不住他动手动脚。
倒不是她多正经,而是她年纪太多稚嫩,只能看不能吃,也挺遭罪的。
嵇珹恍然心领神会,拉着雕花红木凳子,凑在她的身边,魅惑勾唇,道“天底下愿意黏为夫的人多数不胜数,但为夫却只爱黏着娘子一人。”
涂橘:“……”哎呀,妈呀,这小嘴儿甜的,动作也风骚。
她若是再年长个一岁,绝对将人给吃干抹净,连点肉渣都不剩。
淡定!
任他是千年的雄狐狸精,还是九天上的神君,她仍旧不动如山,心若磐石。
她转移话题,道“咳咳,那个香的事的与圣上说了没?”
“一早就递了折子上去,是捕风捉影也罢,还是让太医院查一查吧!”
嵇珹好不容易摸清了孝毅帝的脾性,二人又比较合得来,便不准备换个多心的藩王辅佐。
有那闲工夫,他还不如与小橘子多生几个小小橘子。
墨眉隔着窗扉禀告,道“侯爷,夫人,青风从外面过来传信,说房秦氏找到了。”
(429)教训房秦氏
“这么快?”涂橘又惊又喜,道“人带过来了没?”
太好了,她终于找到那个给自己的童年,留下不可磨灭伤痕的罪魁祸首了。
墨眉粗略知晓房秦氏是如何蹉跎夫人的,心里将那毒妇恨得牙根直痒痒,道“回夫人的话,已经被青风押入地牢了,就等你出气呢!”
“好!赏!”涂橘小手一挥,就丢了个银元宝给墨眉。
之后,她拉着嵇珹的大掌,道“夫君,咱们去地牢~”
“地牢脏,为夫自己过去就可以,娘子等在外面吧!”嵇珹侧过身不看她。
他不大想带着小橘子去地牢。
别看他是新贵,但手上也沾染了不少人命,那地牢里关着不少旁的府上送来的细作,还有几个之前给小橘子投毒的粗使婆子。
这些人自然都被他给用了刑,皮开肉绽的,不大好看……
“夫君~”涂橘颠颠地绕到他的眼皮子底下,拉着他的大手摇了摇,嗲声嗲气道“带上橘儿去吗,咱们一起去~”
她说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但为了能亲眼看看房秦氏惨样,她撒个娇算什么?
“好,好,好……”嵇珹很吃她这一套,一连说了三个好,不过地牢是不能让她过去的,想了想,道“墨眉,让青水过去,将房秦氏从地牢提出来,绑到花厅。”
“夫君,最好了!”涂橘继续嗲声嗲气的撒娇,还不忘对墨眉使了个眼色。
墨眉瞧着夫人允许了,才躬身退下,道“是,侯爷,夫人。”
一刻钟后,花厅。
热茶与涂橘爱吃的小零嘴都已经准备好,干果蜜饯肉脯,应有尽有。
涂橘坐在主位上,板着小脸儿,慢悠悠地品茶。
嵇珹则坐在她的左手边。
在府中她是老大,他是老二,一切以夫人为尊。
涂橘坐的位置高,居高临下的睨着跪在下面的房秦氏。
除了她那眉梢眼角的阴狠赠了几分,依旧是那张记忆中保养得宜的面容。
一看就没受什么苦。
也不知这人将银子都藏哪儿了,房府都抄家了,却还能将日子过得这般舒坦。
她挑眉,讥讽道“姨母,小日子过得不错呀?”
房秦氏被堵着嘴,眼珠子却死死地瞪着涂橘。
青风在夫人的示意下,将她嘴里臭袜子扯下。
房秦氏的嘴得了空,就骂道“小贱人,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与最后悔的事,就是没在你小时候弄死你!”
“掌嘴!”嵇珹指尖轻捻袖口上的银丝滚边。
“啪啪啪……”掌嘴声响起。
青风的身手是一等一,几个巴掌下去,房秦氏脸颊高肿,连牙齿都被打得松动了。
“停!”涂橘担心将人给打得脑震荡,万一闹失忆,她就不好报仇了。
“小……小贱人……”房秦氏才一张嘴,就都是血沫子。
“房清妍死了!”涂橘好心的告知真相。
她自问不是圣人,是以心里是有恨的。
恨房秦氏将自己的女儿鸠占鹊巢,却又还得涂祯家破人亡,不遗余力的打击对方的心房,道“噢,对了,死无全尸,脑袋都被割了下去。”
(430)谁说他家小橘子不好,就是羡慕嫉妒恨
“清妍没了?”房秦氏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连身上的痛处都没了知觉。
她的女儿死了?!
她无法接受,拼命的摇头,否定道“不,你在骗我,清妍去了南方……”
涂橘打断她,道“没错,表姐的确去了南方,而且去的还是黄淮,她将身患时疫病患的东西投入崔镇,只她为了报复我,便要时疫蔓延,亲手毁了无数家庭。
是以,她该用命去恕罪。”
“那些贱民的命算个什么?五两银子就能买一条!”房秦氏觉得自己女儿与旁人根本无法做比,处处都尊贵。
涂橘凝视着对方,强调道“她早该死了,你们房家藏污纳垢,早就该清算了!”
“清算?我将你养的那么大,就算没有生恩,也有养恩,可你居然杀了清妍,你不得好死!”房秦氏高声嘶吼,声嘶力竭。
“养?涂家养房清妍是金堆玉砌,而我是你当阿猫阿狗一般施舍的养,而且你心里就是要将我养的不如房清妍,她读书识字的时候,我在刷马桶,她在学习中馈的时候,我在被奴仆挤兑欺负。
因为你处处比不过我娘,就要把我养的才学不如她,姿容仪态不如她,日后嫁的也不如她!
你要用我这个无辜稚儿,去填补你那阴暗的心思,天底下就没有比你再毒辣的人了!不,你已经不能算是人了,顶多是披着人皮的畜牲。”
“你喊了我整整七年的母亲,也在我身边学了十四年,我是畜牲,你也干净不了。”房秦氏崩溃的摊在地上,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你也不干净!”
“我家夫人出淤泥而不染,不是你这毒妇能染指的!”嵇珹才不管对方是真崩溃还是装的。
总归,谁说他家小橘子不好,就是羡慕嫉妒恨。
“嵇珹,同你定亲的是我房家,是我的女儿房清妍,她当年不过是受了谈氏的蛊惑,才会将你推入冰湖,你……你怎么能因为一个过失,就将人杀了!
你当初能对清妍始乱终弃,日后遇见涂橘不和你的心意,你也会如此,你天性凉薄,天性凉薄!”
话落,房秦氏便站起来,对着旁边的作案磕了上去。
她就是死,也要给涂橘的心里留个死结,不让对方的日子好过……
还不待她已死挖坑,就被麻绳绊倒在地,重重地栽了下去,大理石地面将她松动的牙齿卸下。
“咚!”青风虽然给她松了脚上的绳索,但手上一直攥着那段麻绳。
见这人要自尽,手上一抖,便将人绊倒在地。
“姨母,临死之前还给本郡主挖坑呢?”涂橘都被对方的滑稽,都给逗笑了。
笑话,人家珹哥不对一个要置他于死地女人段个干净,是要留着人再害他性命一次?
天底下的男人也不是,谁都犯贱的。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磨磨唧唧的!”房秦氏想到之前安排的那些人手,便想保留最后一份尊严。
她艰难的爬起来,吐掉嘴里的牙齿,说话有些漏风。
哼,她就算是死,也要小贱人陪葬……
(431)装疯卖傻
最了解自己的人,也许未必是亲朋,而是敌人。
是以,涂橘一眼就看出房秦氏的心思。
粉嫩的菱唇微微上翘,浅笑道“姨母,那曼陀罗曼的毒,很是小儿科。”
当初,老同桌查的时候都是在暗中下手,几乎没有引起任何风吹草动,远在海津镇的房秦氏,更是无法探知侯府内部消息。
“小贱人,你……你好深的城府……”房秦氏还想在地底下等等她,谁知人家早就摸清了自己的路数。
她越想越难过,脑子嗡嗡作响,噗通一声重重砸在地上,昏死过去。
“夫君,将人送到安乐伯府,任我那兄长处置可好?”涂橘还惦记着自己不是原装的涂家女,是以打算将父母的仇怨交给涂朴亲自处理。
嵇珹也猜出小橘子的心思,他对她素来都是无有不许,微微颔首,道“成,都依娘子的。”
当即,青风再次将房秦氏五花大绑起来。
他的力气大,如同提着半扇猪肉一般的把人提了出去。
安乐伯府。
涂朴听到平津侯府的侍卫过来,还有些欣喜。
太好了,妹妹还想着他呢!
不过他的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迫不及待的让人请进来。
待见到青风手里提着一个熟悉的妇道人家时,他先是一愣,待看清那人熟悉的面容之后,眉眼间的笑意以眼见的速度转化为暴戾之气。
“见过伯爷。”青风将人放在地上,抱拳道“夫人让侯爷,将房秦氏送过来,任凭伯爷处置。”
“多谢。”涂朴想到冤死的父母,几乎都快控制不住冷静的表情,但自幼的教养,仍旧让她保持礼数。
青风将人交到对方手里,自然也不多留,利索的告辞离开。
待青风离开的刹那,涂朴眼底的杀意涌出,他拎着木案上的茶壶就往房秦氏头上浇去。
滚烫的热茶,冒出冉冉热气。
“啊……”房秦氏被生生烫醒,一张嘴又是一口血沫子。
涂朴鸟瞰她的惨状,嗓音低沉的开口,道“姨母,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房秦氏愣了一瞬,那软掉的腿才恢复些许的力气,瑟瑟发抖的往远处挪了挪。
似是还未从那股惊恐恢复过来,眼神发呆发直。
她浑浑噩噩的抬头,看着涂朴,旋即欣喜异常的扑了过去,道“清妍……清妍,为娘就知道你没事,你的脑袋好好的,怎么会被人割下去?”
“少装疯卖傻,本伯爷不吃这一套。”涂朴猛然抬脚,将人给踢开。
房秦氏滚在地上,砸到墙壁才停下,从嘴角溢出蜿蜒的血痕,一身狼狈。
“清妍,我是你母亲啊,你这是怎么了,居然连娘都不认识了?”
“姨母,本伯爷不管你是真受了刺激发癫,亦或是装疯卖傻,你的这条贱命,都要给我的父母偿掉。”涂朴步步上前,一把抓住她凌乱的发髻。
四目相对,房秦氏眼色微微退缩。
“呵!”涂朴并未错过她这个细微神色的变换,嗤笑一声,道“果然,是装疯卖傻!”
(432)挫骨扬灰
房秦氏面对涂橘的时候,总是想着她好歹养了对方一场,不信涂橘真的会将她如何。
这才鼓起一腔孤勇,要死要活的,
然而,当她面对涂朴这个外甥时,只记得他身为涂府嫡长子的高高在上,那种感觉对上,让人生怖。
她便装疯卖傻,欲借此躲过一劫,不成想竟被识破了。
“朴哥,我知道错了,姨母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留我一条性命,为我那嫡姐与姐夫恕罪……”
“恕罪?”涂朴歪着脖子,拉近二人的距离,眼底杀意涌现,道“你不配!”
话落,他旋身拔出剑架上。
“不要……”房秦氏的眼底盛满恐惧,连讨饶的话都没说话。
寒光一闪,鲜血四溅。
扑通一声人头滚在地上,还保留着面部惊恐的神色。
“来人啊,在后院准备柴火,将尸首挫骨扬灰!”
下人还是头一遭见伯爷这般冷酷,抬手是砍了人的脑袋。
赶忙将柴火都备好,尸首如猪羊般架在上面。
涂朴亲自将火把丢了上去。
霎时,火光四起,火舌舔舐着皮肉,将整个人吞噬,不留一丝痕迹。
涂朴静默地凝着这一切,眼底晦暗不明。
他想家破人亡之仇,自己这辈子也不能释怀了……
平津侯府。
嵇珹事先派了暗卫过去,是以第一时间便得知了房秦氏的死讯,还是被挫骨扬灰的那种。
暗卫禀告的时候涂橘也在。
她的一双小肉手绞紧帕子,恨恨地说道“活该,这个毒妇终于死了!”
“娘子的首饰该添置了,为夫难得休沐,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嵇珹不愿小橘子多想房秦氏。
死了就是死了,没必要继续多想什么。
涂橘一听逛街,如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小脑袋,道“好的呀!”
她低头瞅了眼自己穿得这身,觉得不失礼,也懒得再换衣裙,直接披上披风就上街了。
嵇珹让人备车,同她一起上街。
集市歇到初五,今个已经都营业了,但大概都去走亲访友,也不算太热闹。
他们去的是皇城根下最大的琳琅坊。
里面的活计十分会来事,一见来人虽然穿得比较随便,但气质很好,就将人往楼上请,道“老爷,夫人咱们二楼都是最精致的首饰,款式也都是新来的。”
“有劳了。”涂橘小小的客气了一下,道“夫君,一会儿看到何时的给你挑上几件。”
“都依娘子的。”嵇珹垂眸,瞧着挂在自己腰间的璎珞。
这是小橘子亲手打给他的,如此心意岂是美玉可比的呢?
踏入二楼,涂橘就感觉里面首饰比一楼的精美了许多。
视线扫了圈,暗暗记住几个看的顺眼的男款玉佩。
小眼神再扫第二次,又过虑掉了几件,她指了货架上的几个锦盒,道“麻烦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拿下了。”
“好大的口气,一来就瞧上店里最贵重的几样。”说话的女子从雅间走出。
她生得一双吊梢眼,皮肤保养得宜,穿得也是十分考究,看起来就不好惹……
(433)怒怼泼妇
“奉劝几句,琳琅坊最便宜的都要上百两白银……”
那女人打量着涂橘的穿着,眼神如同看到骨髓里,令人十分不舒服。
结果,这一开口,就令人更不舒坦了。
涂橘觉得自己身份已经不低了,无需再忍气吞声,不屑的小眼神打量过去,道“大婶是哪家的?”
“大婶?”
那女子从发髻就能看出是云英未嫁,被涂橘这一句都给叫懵了。
她叉着腰,气得直运气,
“你叫谁呢!”旁边随侍的丫头,就不干了,道“我家姑娘乃是宁王府五郡主,你什么东西,也敢羞辱皇族。”
“不巧,本郡主也是郡主。”涂橘勾唇,对着那颐气指使的主仆笑了笑。
原来是远道而来给孝毅帝贺岁的宁王五郡主。
旁的皇亲国戚,她也许还要避个风头,但这个宁王她应该不用。
因为她知道按照原著剧情,用不了几年就要谋逆造反了。
宁王被论罪伏诛时,年四十五岁,封国废除,宁王爵位也自此废除。
想必这个五郡主受此牵连也好不到哪里去。
五郡主朱宸雅,一听就猜出自己撞上的人是朝阳郡主,曾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嫁给嵇珹,后得了夫君宠爱,将母族给平反了不说,还获封了伯爵之位。
她这次随侄儿过来给今上贺岁,就是因为长兄瞧上了平津侯的本事,欲要将她给嫁给平津侯。
至于,涂橘这个侯夫人,她自然没看在眼里,半路来的郡主随便弄死也没人管,最后找个由头打发了就是。
方才,她在厢房里瞧见那丰神俊朗的男子,对他的夫人满目宠溺,心里就不舒服。
既然,她不舒服了,自然也要让那人也不舒服。
可她赴京而来就是为了嵇珹,自然不好再闹出什么。
她扯出一抹自以为风情的笑容,道“这位便是前年声名鹊起的平津侯吧?真是遐远迩近,不打不相识。”
“五郡主,遐远迩近是形容名声很大,远近都知道的意思。出自《南齐书·高帝纪上》:上流声议,遐迩所闻。
可以用来形容‘事情’‘物体’‘景区’‘人物’,但最好还是用来形容景致,不要用在人的身上。
不然,会让人觉得这人读书少,腹中墨水浅薄。”
嵇珹略略一拱手,礼仪周全。
他的周身沐浴在阳关下,犹如披这一层金光,衬得面若九天之上的神君。
涂橘被他说一本正经的说词都给逗笑了。
果然,老同桌是学霸,骂人不吐脏字,都将人给气得吐血三升。
“你……你……”五郡主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是被平津侯给训斥了。
而且,是为了他的夫人涂橘。
她气得面色涨红,却不敢往他的身上怼回去,只能对着涂橘发泄,道“狐狸精,就会勾的男人神魂颠倒。”
“郡主,狐狸精是民间骂人的话,一般出自泼妇之口,若是脱口而出,会让人觉得这人很没有休养,您身为金枝玉叶,皇亲国戚,可不要再学这些脏口了。”
涂橘学着老同桌的语气,好心的提点了两句……
(434)骂人技巧
“你……你什么意思,贱人不要以为你骂本郡主,我就听不说来,本郡主又不是傻子!”
五郡主被涂橘气得都快跳脚了,她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憋屈。
涂橘看着对方生气,自己笑得却格外灿烂,道“您老人家息怒,怒大伤身,再说本郡主哪里敢辱骂皇亲国戚?”
五郡主有苦难言,道“你骂了,本郡主亲耳听到了”
“没骂人,就是没骂人。”涂橘效仿着对方的语气,面上却端着一副淑女模样,道“夫君,这铺子啊不逛了,咱们走吧!”
“想走就走,当本郡主是什么?”五郡主招呼楼下茶馆里歇着的侍卫上来。
嵇珹给隐在屋顶上往里偷瞧的暗二打个手势,告诉他不要过来,去外外面引百姓过来。
暗二知道主子一身的好身手,也不担心几个王府侍卫难为主子,几个纵跳就跑到了街上。
嵇珹不待那些侍卫上楼,就拉着小橘子往楼下走。
活计都快吓尿了,他真不知道这几位的身份,都是天潢贵胄……
待到了一楼,嵇珹抬腿就将堵上来的宁王府侍卫给踹开,一脚一个。
“滋溜!”王府侍卫呈抛物线般的飞了出去,盔甲划过墙壁发出刺耳的声音。
与此同时,街上的百姓也都被暗二给引了过来,都看见是宁王府侍卫先动手的,平津侯为了自保与保护侯夫人,才被迫动手反抗的。
没一会儿,锦衣卫就被这头的动静给招来了,本来各个都气势汹汹的,觉得大过年非要不安生,就准备教训一通,可一见闹事的平津侯,脸色骤变。
规规矩矩的作揖,道“见过师傅……”
“你们这些鹰犬,没看本郡主才是苦主嘛?”五郡主也跟着下了楼,见锦衣卫居然对平津侯客客气气的,疾步冲了过来,张嘴就口吐芬芳。
作为锦衣卫只听命于今上,还没有人敢当面骂他们“鹰犬”的人呢!
他们掌握所有勋贵的人员资料,也知道眼前宁王五郡主的身份,是以便按捺住了教训人怒气。
百姓难得有机会近距离接触皇亲国戚,本以为都是高高在上贵人,如今见了五郡主才知道,原来金枝玉叶同他们这些寻常百姓也没什么区别。
因为涉及宁王府郡主与平津侯,锦衣卫也存着将事情闹大的心思,干脆直接捅到了孝毅帝的龙案之上。
孝毅帝得知师傅与人闹矛盾,还动手打架的事情,一蹦三尺高。
打架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不叫他?
他怎么能最后才知道?
御书房,众人齐聚,等着孝毅帝给做主。
五郡主请安后,立在红毯上,将嵇珹与涂橘的话,都给复述了一遍。
最后,她泪眼婆娑,抹这泪花,道“圣上,平津侯与朝阳郡主就是这样辱骂臣女的,羞辱皇族的……”
“人家哪个字是骂你的,有又哪个字是羞辱你的?”孝毅帝掩饰的捂着嘴,努力忍着笑意。
原来骂人还有这个不为人知的技巧。
有意思,学到了!
果然,师傅就是师傅……
(435)假摔
五郡主压根没想到孝毅帝会是这样的态度,恼怒不已,却刚怒不敢言,面露委屈道“圣上,平津侯与朝阳郡主的话里是没有什么脏字,可那语气不对……”
“什么语气?”孝毅帝觉得自己要取其精华,遂十分勤学好问。
五郡主:“……”不知自己该怎么说。
因为那时嵇珹的语气平淡,且礼数周全,哪怕是涂橘面上都“谦卑恭敬”。
可她的的确确是受了欺负。
孝毅帝端出一国之君的威严,冷着脸,道“朱宸雅,朕在问你话!”
“他们的语气缓慢平静。”
“平静缓慢的语气如何骂人?”孝毅帝懒懒坐在龙椅上,道“来,有请你给朕学一下。”
五郡主尴尬的立在房间里,被众人若有似无的目光打量着,窘迫的说不出任何话来。
孝毅帝心里腻味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皇亲国戚,素日里因为都是一个祖宗的就多庇佑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是这朱宸雅偏偏要欺负他的师傅,还有橘婶子的性子他最了解不过。
非但从不惹事,橘婶子就是连走路都走边上,生怕碍着了谁。
这些都与她在房府受人眼色长大的有很多关系,他恨不得时光倒数,去当一回英雄。
是以,他见了朱宸雅这嚣张跋扈的模样,心里本就偏向的天秤就更歪向了橘婶子与师傅。
他重重地拍下龙案,低吼道“朕要你学!”
“臣女……忘了……”五郡主再也不见之前的跋扈,吓得跪下地上,呜咽的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嚎丧么?”孝毅帝从来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也没有女人敢在他跟前鬼哭狼嚎。
即使有女子哭,那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谁跟五郡主似的鼻涕横流,看着就恶心。
“五郡主,别哭了,圣上不过是问您两句话,怎么就闹得跟有人欺负了你一样?”
说着,涂橘举着白嫩的小手过去,十分善良的给五郡主递上小手帕,如知心大姐一般的温柔,道“五郡主擦一擦……”
“谁要你假好心!”五郡主觉得涂橘就是个假好人,特意在孝毅帝面前卖好。
在涂橘过来的时候,一把将人推开。
涂橘早就防着对方这手了,在五郡主推搡她的时候,转了半圈缓解力度,之后往后踉跄几步,假摔……
咦,后面软软的?
熟悉的皂角味,是老同桌的味道。
她的小屁股微微的扭了一下,才挪开位置,端庄的点了点小脑袋,道“多谢夫君。”
“可摔疼了?”嵇珹哪里放心她往神经病郡主跟前凑合?
见她要做好人,只能跟了过去。
她落在他身上的动作轻轻地,一看就是假摔,但他作为夫君自然要陪着小橘子将戏进行下去。
“不疼了,多谢夫君关心,害的夫君担心,是妾身的不是。”涂橘耷拉着一双秀眉,举止十分恭敬,哪里还有在侯府作威作福半分模样?
嵇珹一听小橘子自称“妾身”险些打了个寒颤,都有些受不了她个弱女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