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我要你……
“但凡娘子送的,为夫都喜欢。”嵇珹听说是小橘子送给他的礼物,心里一阵狂喜,唇角不能自抑的朝上勾。
他按捺着小激动,轻轻地打开木匣子,见是七条各色的精美络子。
英眉挑起,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道“真好看,都是娘子亲自打的?”
“那是,橘儿的心意绝对妥妥的。”涂橘略有些小骄傲的点了点下颚,小表情眉飞色舞着。
嵇珹修长的大手,捏出一条赤红色的络子,在腰身处比了比,笑得合不拢嘴,道“为夫很喜欢,可娘子也不要累到自己,我会心疼的。”
“打个络子算什么,橘儿心灵手巧,一转眼的功夫就都打出来了。”涂橘见他这般喜欢,十分豪气表示日后他的络子,她都给包了。
男子的荷包与络子,一般都是与之最亲近的女子送的,嵇珹不好意思麻烦小橘子,但旁人做的他又不愿佩戴,腰间便一直空着。
这回有了小橘子亲手为他打得各色络子,他感觉人生都似乎为之圆满了。
涂橘见他这般稀罕她送的东西,心里开心的同时,又有些心疼。
他是有多缺爱,才会这样?
方才,嵇大儒过来肯定给他气受了,人家是长辈,肯定要敬着的。
这一刻,她只觉得说不出的心酸。
老同桌前世是孤儿,虽父母留下的遗产丰厚,却寄人篱下的长大,今生他的父母缘分也浅薄,还被继母扣上灾星的帽子。
日后,她一定要多多疼他,好好的对他。
她仰着嫩白的小脸,拉着他的大手,郑重的开口,道“夫君,日后要什么尽管同橘儿说,但凡橘儿能办到的一定会做到。”
“我要你……”嵇珹感受到小橘子的心意,开心的几乎要连翻几十个跟头,可他刚一开口,还不待话落,就见她直瞪眼,紧接着就是一通粉拳。
“噼里啪啦!”
涂橘一面挥舞着小拳头,一面骂道“一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老娘才十五岁半,你怎么就能下得去口?”
“娘子,你听我解释。”嵇珹不敢躲避,硬生生的挨着粉拳,幸好这力度对他来说不算疼,不然就要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容去上朝了。
涂橘跳着小脚丫,手舞足蹈的挥着小拳头,道“解释个屁!
禽兽!
登徒子!”
嵇珹抽空解释,道“娘子,为夫要说的是,我要你……的心。”
“呵,夫君,方才的按摩如何?”涂橘尴尬的笑了笑。
小拳头停在半空,墨玉般的眼眸滴溜溜直转,借口也是灵机一动。
嵇珹嘴角一抽,道“不如何,有点疼。”
“打是亲,骂是爱,喜欢起来拿脚踹……方才,橘儿便是在表达我对夫君的喜爱之情。”
涂橘微微颤抖,并非吓的,而是再憋笑。
这样的借口,大概也只有她才能想的出吧?
嵇珹在她的眼前,捏了捏大拳头,道“娘子可真是太爱我了,为夫是不是还要表示一下感激之情,再说一句谢谢?”
“不用客气……”涂橘怂怂的缩着脖子。
(242)疗效甚好
嵇珹笑了,笑得明媚,眼眸潋滟。
他伸手,要招她靠近些。
涂橘却蹭的跳得老远,动若脱兔。
她怕他抽自己来着……
嵇珹温润如玉的望着她,道“橘儿过来,为夫不会打回来的,我保证!”
涂橘犹犹豫豫的挪着小步子,凑了过去。
他果然没动手,不过未免她再跑,就拉着她的小手,在她的脑袋上撸了两把。
涂橘精美的发髻,都被撸的炸毛了。
她觉得自己理亏,没有挣扎,不过白嫩的小脸却写满不情愿。
“娘子的脑子里,每日都在想些什么?”嵇珹玩味的睨着小橘子,挑起她的下颚,勾唇浅笑,道“难不成同为夫一般……万分期待?”
“你……你过分了!”涂橘听明白他的暗喻,小脸再次涨红,一双杏眸瞪得溜圆。
“为夫怜惜娘子年幼,甘愿等着。”嵇珹看着她染了胭脂般的耳垂,眼底闪过促狭的光,故意贴在她的耳边。
连眼神都不加掩饰地从她的小脸,扫到了胸口,又从胸口扫到她那颤颤巍巍的小腿儿。
他薄唇轻启,纠结又暧昧的开口,道“可自家明媒正娶的娘子,碰碰不得,摸摸不得,眼下连嘴上花两句,也不成了?”
“你你……”涂橘嘴角抽搐,喉咙一阵哑言,板着小脸不说话。
素来秉承君子之风的人,也会这样耍流氓?
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被登徒子带颜色的荤话,给吓得惊呆了。
嵇珹最近听金吾卫那些纨绔们的八卦,暗搓搓的学会了几句荤话,这会儿他被小橘子欺负了,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只能嘴上占些便宜。
眼下看来,疗效甚好。
涂橘恼羞成怒,想抽回小手,不让他拉,却未曾拉动,他拉的太紧了。
嵇珹才不松手呢!
一松手他肯定又要挨打。
“侯爷,夫人,到用膳的时辰了。”二人正在拉扯,雕花门扉外的墨眉就往里询问。
涂橘抢在他之前,开口道“摆膳!”
嵇珹见丫头们进来,这才松开了那小爪子。
他将自己收到的络子,从新清点了一番,还细心地将络子都仔细的登记造册,才放心下来。
这头丫鬟收拾了好了餐桌,就开始摆盘子。
嵇珹担心将小橘子给吓坏了,软声道“娘子饿了吧?先用饭。”
原本,涂橘因为太过紧张,还有些没胃口,但食盒一打开,那食香就往鼻子串,可又担心老同桌再次调戏她,便不敢离他太近。
嵇珹拉着她入座,将一个四喜丸子夹起来,放进她跟前的小碗里,又夹了一块肘子喂了她一口。
涂橘已经习惯被他喂饭,看见递上来的肘子,本能的张开小嘴儿。
紧接着,才想起她还在闹脾气,就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嵇珹也不着急,勾唇笑问道“娘子,好吃吗?”
“食不言,寝不语。”涂橘见他开口说话,就有点发毛,便歇下了听他较真的念头。
细嚼慢咽地吃下口中的饭菜,又快速瞟了他一眼,发现人家依旧一派谪仙模样。
仿若,之前的事,完全是她的癔症……
(243)可喜可贺
嵇珹与涂橘,二人打情骂俏的用完晚膳,又闹了一会儿,便沐浴更衣。
涂橘已经做足了准备。
她都想好了,一旦他要是再得寸进尺,她要如何应对,一连想出了甲乙丙丁四个方策。
然而,他却安安静静睡在了她的旁边。
因为某些前车之签,天一亮她便早早地醒了,就担心他一时意乱情迷,把她给那啥了。
她的第六感很强,明显感觉到最近老同桌似乎发春了,就跟那找伴的大白狗似的。
她前世这个年岁,还是学生呢!
早恋不好,影响身体发育。
不过,她担心的某些事情,仍旧没有发生。
嵇珹起来后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就去院子里打拳了。
动作虎虎生风,她隔着门窗都能听见掌风破空的声音。
呵,虚惊一场。
涂橘呼出一口浊气,翻了个身,继续睡回笼觉。
就在她打起轻鼾的瞬间,院中原本打拳打得正起劲的少年,忽而收了动作。
轻轻地推开门扉,褪掉外衣,继续与她同榻而眠。
小橘子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连猜都不用猜。
他爱她,自然会疼惜她,不会违背她的意愿,强迫什么……
安乐伯府。
伯府是曾经涂家的老宅,比不得御赐的平津侯府,没有雕梁画栋,雕栏玉砌,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然而,房清妍对这一切却不满意。
她前世好歹也是凭借美貌与手段,做了皇妃的人,就算一生无子,也是数一数二的宠妃。
如今,她先是被匪寇欺负了,后又被嵇琅囚禁,名声尽毁,选秀是不可能的了,涂朴是她最好的选择。
起码也是正妻不是?
何况看在曾经的亲情上,涂朴也不会委屈了她。
可是,涂朴从那次酒后乱性,对她负责后,就再也未曾碰过她。
她前世今生,都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期盼着只属于自己一人的爱情,还有那让万人仰慕的权势。
照这样下去,就算她重生,也岂不是又不能如愿?
日子就这样平淡过着,而房清妍的心,却越发的不平静。
尤其,在她听到平津侯宠妻的时候,简直都快妒恨疯了。
为何她明明是重生的,却混得还不如前世?
嵇珹明明是走得文官之路,这辈子却成了勋贵?
几乎是拔地而起的新贵,锐不可当。
只要一想到嵇珹本应是她的夫婿,涂橘所拥有的一切,也都应该是她的。
她在心里将涂橘几番剁成肉酱,犹不解恨。
奈何身份悬殊,她连见涂橘一面都很困难,更不要说什么报复了。
这日,她听说许家被抄家,刚出大狱的嵇姑奶奶,再次被下了大狱。
还是因许家犯了谋逆大罪,被牵连里面的。
不想也知道,这回即便不砍头,定然也是万劫不复,再没有什么出头之日了。
前世,许荟荟借着谈瑾的路子选秀,成为美人,同她可没少争宠,想不到这回人还没出阁,就断送了前程。
可真是……可喜可贺!
难得有些事情,能让她开心一些了……
(244)与虎谋皮
房清妍开心了一阵儿,就想着将平津侯也牵涉到许家一案里面。
她得不到便毁掉,没什么好惋惜的。
但要如何才能将孝毅帝跟前的第一红人,牵涉其中呢?
有了。
谈佳佳!
谈佳佳可是谈瑾的独女,哪怕是祸不及出嫁女,可谈佳佳若是知道些谈家的内幕,也再合适不过了。
想要拿捏谈佳佳,那就要对嵇琅下手。
虽然,她也恨嵇琅,恨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但并非不能忍着恨意,去利用嵇琅。
只要先毁了涂橘的幸福,后面再慢慢解决了嵇琅,也不打紧的。
房清妍有了想法,就开始约见嵇琅。
然而,嵇琅自从月前,发现他对谈佳佳那头肥猪一样的女人巴心巴肝的啃,就恶心的不行。
哪怕近些日子他连饭菜都未用多少,却仍旧时不时呕吐,吃什么吐什么,一到夜里胃里还反酸水。
根本就吃不下什么,人瘦的几乎都不像样子了。
是以,他根本没有什么心情去见无关紧要的房清妍。
房清妍等了好几日,也未曾收到嵇琅的回信,眼看着金吾卫从许家审问出的东西越来越多,想要将平津侯也牵扯进去的难度也在增加,她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这日夜里,她干脆趁着涂朴在外应酬,偷偷的来到私宅,同嵇琅面谈。
房清妍一见嵇琅,险些都认不出来了。
拔步床上,嵇琅费力的起身,倚靠在枕头上,眼窝脸颊全都深深地凹陷着,唇色干裂,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房清妍以为,若是这一刻烛火熄灭,她怕是都要以为见到鬼了。
嵇琅身体虚弱,眼神却没什么毛病,将房清妍的鄙夷尽收眼底,道“怎么涂朴满足不了你,就想到我这个老情人了?”
“你这个样子……怕是有心无力吧!”房清妍嫌恶的翻了翻白眼。
她敢说,嵇琅现在绝对连男人都做不了。
活该,缺德缺的,遭报应了!
“我的力气都使在你身上了,如今力不从心,但手上还是有好些威武雄壮的下人,能满足清妍的。”嵇琅眼底透着冷意,对着门外,道“来人啊!”
这个小娘们不识趣,敢独自登门,他不介意让手下享受一下。
屋外的小厮都是嵇琅的心腹,一听召唤,立刻进屋。
“嵇琅,你脑子是发锈了嘛?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那些人步步逼近,房清妍慌了。
嵇琅势微,也算是忌惮涂朴的权势,但房清妍是在深夜里独自过来的,就算他做了什么,料想她也不敢向涂朴告状。
他狰狞一笑,摆了摆手,道“动手,赏你们的伯夫人,尝尝味道。”
“放开,你们放开!”房清妍吓得花容失色,撕心裂肺的大吼。
她没想到自己都是伯夫人了,嵇琅竟还敢对她动手。
她真是疏忽了,只想着利用嵇琅,却未想到与虎谋皮的危险。
房清妍一个弱女子,哪里挣扎开几个青壮年的小厮?
没几下她就被几人给制服了。
某些早已淡化的记忆,再次凸现出来。
她的内心,几乎绝望了……
(245)放心,一切有我
在那些人撕开房清妍的衣裙时,她额上青筋暴突,不甘心的嘶吼,道“嵇琅,您恨嵇珹吧!我有办法让你报仇,让嵇珹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万劫不复!”
嵇琅听到“嵇珹”的名字,眉心一拧,但却仍旧不阻止手下的动作。
果然,房清妍吓坏了,直接将她的计划说了出来。
“许炎乃是许家的家主,嵇珹嫡亲的姑父,只要许炎要拉嵇珹下水,嵇珹就是诛九族也不为过。”
房清妍了解孝毅帝的性子。
别看孝毅帝看起来孩子气,也重感情,但他最讨厌背叛。
爱之深,责之切。
眼下,孝毅帝越看重嵇珹,待后面得知背叛也会越发的不可收拾。
闻言,嵇琅凝神深思。
许炎也曾算是他的姑父,对他面上疼爱,实则充满的利用之心。
他不喜欢这个姑父,能利用对方将嵇珹给拖下水,也算物尽其用。
他看着被手下撕开裙摆,露出雪白皮肉的女人,淡淡道“许炎不是那么听话的人,他都已经知道自己快死了,又何如甘愿被我利用?”
“谈佳佳,让谈佳佳透露些什么,激化许炎与嵇珹的矛盾!”
说着,房清妍就被小厮撕开了衣襟,露出里面雪青色的肚兜,一对玉兔若隐若现。
她哀呼,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你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呵,放了你?”嵇琅从不是个仁善的人,再经几番打击,他的心比刀子还要更狠。
他面色阴沉地欣赏着手下的粗暴动作,道“清妍同我说的这些,不过是想利用我除掉嵇琅,你当我傻,不知你妒恨涂橘的幸福?”
嵇琅可不是涂朴,他早就看透了房清妍,在他眼里这个女人就是个腌臜货,满肚子的糟粕。
之前,她依仗那好姿色,还能提起他的几分兴趣,可如今他身体抱恙,心里烦腻的紧,也就腻了她的身子。
想利用他,给她报仇?
算盘打得响,但也不看他是个什么性子?
就这样,房清妍春光外泄。
一个小厮按着她的双臂,两个小厮按着腿,轮番的玩弄……
屋顶之上。
嵇珹将方才掀开的瓦片从新盖上,掩掉了那肮脏的一幕。
涂橘依偎在他的旁边,缩着小脑袋,手脚冰冷。
若不是老同桌提前在私宅安排了暗卫,他们根本想不到房清妍会歹毒到这个地步。
都已经嫁给涂朴了,就安生的过日子不行吗,为何偏偏就要同她过不去?
嵇珹面色淡漠的揽着小橘子离开,道“娘子有什么感触?”
“房清妍够狠,嵇琅也不遑多让……”涂橘想到方才听见屋里面的撕扯声,唇角抽搐。
这大概就是说的与虎谋皮吧?
嵇琅固然会给谈佳佳施压,但房清妍被小厮轮番侮辱,心里就不会造成点什么阴影?
她觉得女主果然是女主,心理素质真心是过分强大。
涂橘缓了缓,呼出一口浊气,道“夫君,那谈佳佳若是牵扯咱们谋逆,可如何是好?”
“放心,一切有我。”嵇珹垂眸凝着她,勾唇浅笑。
(246)夫人不见了
涂橘抬着小脑袋瞅着嵇珹,眨了眨眸子。
少年容貌清俊不凡,气息冷清出尘,宛若山间松竹,清风明月。
除了对她有些急色以外,其余时候还是挺靠得住的。
“夫君,有你真好。”
“娘子果然心明眼亮。”嵇珹被小橘子夸赞,不由的咧嘴笑,他以为傻笑有损自己俊朗的形象,便努力往下压,可却如何都按捺不住那向上翘的唇瓣。
他的这副想笑不笑的模样,落在涂橘眼里,好似一只憨憨地土拨鼠,完全没了那高华清冷的气质。
她默默地将老同桌的这一面记在心里,待日后调笑他便拿来用。
嵇珹将小橘子送回府上后,便嘱咐了她几句。
总之,是让她好好休息,万事有他,不要忧思多虑。
涂橘觉得自己还没有干预朝政的本事,在他的安抚下,还真就没心没肺的歇息了。
嵇珹看着她睡着了后,才出了主院,去到书房,对着暗卫吩咐了很多事项,又让人传信给青松、青金……
一番布置后,天色都露出了鱼肚白。
嵇珹熬了一夜倒也不算疲惫,但想到眯在被窝里香香软软的小橘子,还是沐浴更衣,去陪着她睡了个回笼觉……
另一头,房清妍浑身狼狈地走出嵇琅的私宅,一身青青紫紫,就连脸上与颈部,也是一片片的斑斓。
昨夜,那是一场炼狱般的噩梦,嵇琅让他的那几个心腹糟蹋她完后,又找了几个街头乞丐轮番凌辱她。
那些人浑身都是厚重的污垢,连喘息也都散发着恶臭味。
满是黑泥的指甲缝,就那样死死地扣在她的腰身上……
嵇琅的身体很是虚弱,但却撑着精神“欣赏”。
这些人足足折腾了一夜。
嵇琅对他们的表现还算满意,便打发人离开。
他对谈佳佳的是恶心,而对房清妍的是恨。
他恨房清妍给齐彦名出的那些主意,若不是有她从中作梗,他也不会在两军对阵时被剥光衣裳,当众羞辱,还割了半个耳朵。
现在,蜈蚣般的伤痕犹在,若不是用头发遮住,他几乎都不敢照镜子。
这一切通通都是房清妍造成的!
是以,就算他妒恨嵇珹,也同让恨透了这个毒妇。
她本就不干净,让她人尽可夫,岂不是更好?
安乐伯府。
房清妍的丫头们根本不知主母半夜离去,且几个人在夜里睡得还格外的沉,连起夜都没起来。
早上挣扎着醒来,发现主母竟然不见了,并且被褥之间没有半点儿余温,可见是离开很久了。
她们将府里都找遍了,也未曾寻到房清妍。
要知道伯爷每日都要与夫人,一起用膳的!
事情太大,她们根本藏不住。
这时,睡在书房的涂朴,从走廊过来。
按例要准备同房清妍一起用早膳,却发现几个丫头的脸色都不大对,便问道“出了何事?”
“伯爷,夫人不见了……”当即,几个丫头吓得魂不附体,也没有了什么主意,只能实话实说。
涂朴拧眉,道“什么叫不见了?”
(247)他不希望小橘子看旁人
丫鬟们跪了一地,将她们能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就连夜里睡得很沉,一觉到天亮的事情也都吐露个干净。
涂朴意识到不对,忙让人请来大夫,给几个丫头诊脉……
原来,这些丫头不是偷懒,而是中了迷香。
能在伯府公然用迷香的人,绝对是本事非凡,涂朴本能想到的是位高权重的平津侯,因要给涂橘出气,就派人掳走了房清妍。
不过,这只是他的怀疑,没有任何证据。
可除了平津侯,他再也想不到旁人还会有这个本事,即便是真有那个本事的人,想必也不会同房清妍一个弱女子有什么恩怨。
涂朴担心涂橘生起气来对房清妍下狠手,思来想去的还是登了侯府的大门。
他过来时,嵇珹与涂橘正在教导大厨做早膳。
散发着淡淡绿豆香的面糊糊,用石磨细细地磨过几遍,在大圆铁片上成型后,香味四溢。
热腾腾的鸡蛋粘黏在薄薄地饼皮上,将刚出锅的油条烘衬的更香。
再涂抹上面酱、腐乳,等几味酱料,煎饼果子便出炉了。
加了双鸡蛋的煎饼,配上酥脆的油条,再搭配上浓郁的豆浆,啃上一大口嚼在嘴里,又香又脆,绿豆皮还有点弹性。
简直,是既抗饿,又美味,一举两得。
这是涂橘交给大厨改良的方子,她是会做,可却懒得下厨,便将做法传授给了自家大厨。
大厨姓豆,年过半百,头发花白,乃是祖传的厨艺,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信。
他见主子亲自教导,本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水平,可碍于身份,他只能认头听着吩咐。
不成想,里面却包含了至简的美味。
当即,豆大厨对夫人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涂橘善于观察,知道豆大厨有些恃才傲物,但也不至于计较什么,总归人家确实有真材实料,做饭很对她的胃口。
后面,又见豆大厨虚心受教,她更是心宽地又教导了几样海津镇的小吃。
一番下来,豆大厨都快拜涂橘为师了。
还是嵇珹亲自下令,打发豆大厨下去,涂橘才止了教导。
她美美地咂了一口豆浆,想到自己的好歹也是学医的,便笑道“一会儿我给写几个药膳的方子,让豆大厨学一学。”
“娘子不要宠着他们,多歇会比什么都强。”嵇珹不希望小橘子看旁人,尤其是男人。
哪怕是年过半百,又生得肥头大耳的豆大厨,他看了心里也不是滋味。
涂橘的心眼大,没想那么多。
她以为老同桌真的是在担心累着自己,还咧开小嘴儿,得意道“豆大厨一家都是卖身的,橘儿教会了他,日后有口福的不还是咱们?
再说,这些所谓的教导,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也不算什么累事儿。”
“娘子说的在理。”嵇珹被小橘子那句“咱们”取悦,心里的那点酸劲儿也散了。
脑海中还因此绘出很多二人亲密的画面。
就算头发花白,牙齿掉光,也仍旧手牵着手,一起并肩看日升月潜……
(248)她真心什么坏事都没做
嵇珹与涂橘,二人间的气氛正好,门房便又来禀告了。
“侯爷,夫人,安乐伯前来拜见,”门房硬着头皮禀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道“说是有了新鲜的笋子,特意给夫人送来。”
“笋子?”涂橘的眸子滴溜溜一转。
“笋”与“损”同音,难道是在暗喻她太损了,或是损害了什么?
不能吧,她最近一直乖乖的,除了欺负几回老同桌以外,真心什么坏事都没做。
嵇珹抬手,将她额头上翘气的呆毛压了压,道“娘子,这大舅哥八成是为了房清妍过来的。”
涂橘:“……”难道被发现她见死不救了?
虽然,房清妍是她名义上的长嫂,但是她心里可是不认的。
便当做是看了一场热闹。
而且现在想想,涂朴的脑袋上怕是绿的够可以了。
她握紧了小拳头,略微有些心虚,道“难道是涂朴发现咱们,昨夜在屋顶上看热闹了?”
“非也,暗卫来报,房清妍天明后才出了嵇琅的私宅,大舅哥这时候过来,怕是以为咱们派人掳走了人家呢!”
虽然,嵇珹的人一直陪在小橘子身边,但他的眼线却放出去了。
是以,很是了解事情的走向,猜个进展什么的也不算什么。
涂橘听明白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嗷……”她拍案而起,却将小爪子给怕疼了。
她捂着发红的小手,道“橘儿是那种卑劣的人?我的品性高华着呢!”
“快让为夫看看,可有伤到了,这是海南黄花梨的桌案,多硬啊!”嵇珹连忙将她的小爪子捉了过来,放在大手上吹了吹。
检查了一下发现并未伤的筋骨,只是雪白的皮肉发红,才将提着的心放下。
他黑着脸,道“为了不想干的人,哪里值当就伤了自己?”
“这不是没控制住嘛?”涂橘的小爪子很痛,心里也发堵。
孝毅帝明明是因为她救驾有功,才给涂家平反,又赐下爵位,可获利最大的涂朴不仅未曾给她撑腰过,还屡次三番的拖她的后腿!
可气死个人了!!!
嵇珹给她吹了吹,又揉了揉。
他这才顾得上劝慰,道“俩个厚道人相处,情义越走越深,俩个无耻的人也能揍合着玩,各自互扒互踩,最后一堆烂泥。唯有一忠一奸永远到不了一起,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没想同涂朴玩到一块去,就是他老跑过来给我添堵!”涂橘也很委屈,她感觉自己有些招黑体质,在心里大呼冤枉。
“放心,这口气为夫帮着娘子出。”嵇珹说完这句,便对着门扉外等候命令的门房,道“去告诉安乐伯,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人还要懂得感恩。
既然,他遇到了困难,咱们平津侯府作为姻亲,自然是到了鼎力相助的时候了!”
“是……”门房脑子有限,没听太懂,执着的追问道“那侯爷,还见伯爷吗?”
嵇珹觉得这人有点傻,干脆直截了当,道“不见,让府里的人协助伯爷,去街道上找人!”
(249)止不住的八卦
侯府上的侍卫加上小厮与婆子们,足足有五百六的人数,那是乌泱泱的一片。
墨眉几个得脸的丫头,也被涂橘派过来镇场子。
在墨眉心里,涂橘不仅是她的主子,还是她的恩人。
倘若,没有夫人赏识她,如今她不说穿金戴银,就是衣食无忧都不可能,她家里的父母重男轻女,眼里只有弟弟,不然也不会让她一个姑娘去做女纤夫,养活家里。
她不怕累,也不怕苦,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赚钱就脱光了上衣,拉着小儿手臂粗的纤绳挥汗前行,没人知道她心里有多难看,多煎熬。
是以,在她成为夫人的丫头后,便将卖身银子给了父母,偿还了生恩,之后再不联系。
她没有父母,没有家人,夫人就是她的再生父母。
涂朴是什么伯爷的她不懂,但是她知道这个男人欺负了她的夫人。
她觉得自己出门就代表了夫人的,忍着想动手的冲动,福了福身。
“伯爷,侯爷说了,咱们府上不缺笋子,便不收了,不过,听闻伯夫人失踪了,彻夜未归,咱们便帮着找一找人。”
“本伯的府上,没有人丢……”涂朴暗道不好,怕是惹怒了平津侯,连忙拒绝。
他本想隐晦的上门要人,不想过于招摇。
墨眉笑了,笑得白牙森森,道“您别客气,我家侯爷说了,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人还要懂得感恩。
既然,伯府遇到了困难,咱们平津侯府作为姻亲,自然是到了鼎力相助的时候了!”
“不用……”涂朴再次拒绝。
然而,平津侯府的热心肠,不是那种想推辞就能推辞掉的。
墨眉几个大丫头各领了一队人马,专门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搜寻房清妍。
她们一路敲锣打鼓,还不忘喊话,道“安乐伯夫人,您去哪了?您彻夜未归,伯爷都快担心死了!”
“安乐伯夫人,伯夫人啊,您去哪啦?快快回府吧,伯爷都担心了一整个晚上了!”
百姓见了如此大阵仗,纷纷打探安乐伯夫人的身份。
人堆里还真有几个知道房清妍来历的。
原来,是去年获罪的那个晋商房家嫡长女……
可真是好命,入狱出来后,还能做伯夫人!
毕竟是平津侯府的姻亲,百姓也很好奇,各个都竖着耳朵听。
这一听,那就更是止不住的八卦上了。
这些话听在涂朴的耳朵里,就跟要丢了魂似的。
他浑浑噩噩地跟在队伍的尾巴上,脑子里翁鸣不断。
涂橘是对他,对整个涂家有恩,可她不也是涂家女?
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丁,是她唯一的长兄。
夫妻本为一体,涂橘这样败坏房清妍,同样也是在败坏他的名声。
他自问是有些对不起涂橘的地方,但却从未想过要害她。
可她却要来害他,害他的家人……
真的就放不过房清妍,不能给她留一条活路?
女子擅自彻夜未归,放在民间是要被浸猪笼的,可就算放在贵女身上,最起码也是要将人送家庙清修的……
(250)怎么会是她?
墨眉在这头呼喊着让房清妍快些回家,并特别强调对方彻夜未归。
涂朴倒是想上前阻拦,但却被侯府侍卫给强硬的隔开,让他只能看,不动手。
待闹得差不多了,那些乔装成百姓的暗卫,就将躲在犄角旮旯里不敢露身的房清妍给找到了。
“这人是谁啊?好生狼狈!”
“看她身上的青青紫紫……怕是比楼子里的姑娘,还下贱呢!”
原本,房清妍被乞丐轮番侮辱,便是大受打击,可她除了伯府又无处可去。
她身上的首饰又都被乞丐抢走,身无分文之下根本无法雇人
只能努力避开行人,偷偷的往伯府走,可经过昨夜一遭,她的身子实在难受,走几步就要歇息一会儿。
万万想不到,刚走到半路就发现涂朴跟着平津侯府的人,在满大街的寻她。
如今,她满身狼狈,如何能见人?
她慌乱之下,藏在街角的箩筐之下,却仍旧被人发现,推搡出来走到大庭广众之下。
众人的眼神,仿若刀子一般,将她凌迟……
她以后还要怎么活?
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多她?
在众人嫌恶的眼神之下,她只觉得自己跌进了炼狱,业火焚身,脚下踩着刀山火海,每一刻皆是煎熬。
眼之所见,尽是讥讽与嫌恶。
她能预料到自己将成为旁人口中茶余饭后的笑料,讥讽的对象。
不仅,要时不时的遭人唾弃,还成了世人眼中那肮脏的存在。
她素来心高气傲,这些对她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
她曾以为落入流寇手中,做了齐彦名的女人,便已经是身处地狱。
原来,那还不是绝境。
如今,才是……
“哈哈哈哈!”房清妍悲切到了极点,仰天长笑。
大约是身子虚弱,再加上怒气攻心,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清妍……”方才,涂朴被这一幕惊呆,这会儿见她吐血才反应过来。
他拨开人群,冲上去问道“清妍,你怎么样?我去请大夫。”
“哥哥,清妍是被人害的……”房清妍虚弱非常,连夫君都不喊了,直接叫哥哥。
她依偎在他宽阔的胸怀里,潸然泪下。
当年,涂家尚未获罪之际的,她足足唤了他七年的哥哥。
涂朴将自己大氅脱下,披在她的身上,遮住一身狼狈。
之前那些恩恩怨怨,也因她的难堪,转瞬化为乌有。
这一刻,他眼里只有曾经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唤着他哥哥小女孩。
他满眼心疼道“被谁害的?”
“是,涂橘……是涂橘她邀我出去,之后……”房清妍说到这里几乎是泣不成声。
她不能说是自己主动去找嵇琅合作,去坑害平津侯,反而被摆一道。
否则,她连涂朴的疼惜都会失去。
大概,嵇琅也是料定了她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的折磨她的吧?
“是橘儿?怎么会是她?”虽然,涂朴心中早有预感,也登了侯府的大门去要人,但听到真相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涂橘是他嫡亲的胞妹,自幼遭房秦氏虐待,房府是欠了她一个交代,可清妍却是身不由己,同是有苦难言的可怜人……
(251)幸灾乐祸
墨眉可听不得旁人污蔑自家夫人。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房清妍,戾色道“少污蔑我家夫人,伯夫人自己做的那些脏事,真的以为旁人不知道?”
“哥哥……”房清妍又往涂朴的怀里缩了缩,似乎受了惊吓。
涂朴将人拢再怀里,呵斥道“你一个奴籍的丫头,如何能对伯府夫人颐指气使?”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墨眉也不同他怼。
而是,按照嵇珹的吩咐,继续开口,道“昨夜伯夫人自己跑到了嵇琅的私宅,同其再续前缘,谁知人家根本瞧不上她。
她一番自荐枕席,简直是自取其辱!”
“你……你污蔑我……”房清妍被对方道出真相,吓得都打起了寒颤。
怎么可能?
她做的那些事,都是背着旁人的,绝对不会有人知道。
“你个丫头好生狂妄,张口闭口就是要给伯府夫人扣屎盆子?”
此刻,涂朴信了房清妍话,不由得对涂橘心生怨怼。
他知道墨眉是涂橘贴身丫头,在侯府也很是得脸,起了打压的心思,干脆直接不给留了脸面。
那嵇琅是什么人?
疯子一个!
而且,曾经那么欺辱清妍,给她造成了无法愈合的伤。
如此,她又怎会主动去寻嵇琅?
他才不会信墨眉的这些鬼话。
“那就报官吧,要京兆府尹来断一断这个案子,看看孰是孰非!”
墨眉的眼里只有夫人,有时连侯爷的话都不听,对于一个与她家夫人不亲的大舅哥,她还真不怕。
“你……”涂朴张了张嘴,一时哑言。
嚣张,赤裸裸的嚣张!
这种事儿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又如何能报官?
而且,他与平津侯打官司,京兆府尹是疯了才会给他主持公道。
“小人得志!”他甩下一句话,拦腰抱起房清妍,便疾步离开。
墨眉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嗤笑一声,又对着百姓,将昨夜的事情高声讲了个清楚明白。
原本,百姓心中生出千千万万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开口问。
这会儿他们听了墨眉的这番解说,转瞬疑惑顿解。
好家伙的,感情房家这个嫡女,这般有手腕,搅和的涂家兄妹失和,还登堂入室做了伯府夫人。
如此,她还不甘心,因妒恨平津侯夫人竟然还与虎谋皮,只不过女人对上男人,再多的计谋与算计,也不是人家的对手,这才有了今日这一遭。
众人纷纷骂房清妍不要脸,心机深沉,而嵇琅则是手段狠辣。
连着涂朴的八卦,也没放过。
毕竟,天底下这么绿的人,真心极为罕见,尤其是顶着一片草原,还不自知的这种,更是少之又少。
众人纷纷为之感叹……
茶楼之上。
嵇珹一袭玄色直缀,映照在炉火之上,风光霁月,不染纤尘。
他撩起衣袖净了手,而后开始烫茶盏,动作行云流水。
转瞬间,茶香四溢。
涂橘接过茶盏扬了扬,十分豪气,道“干杯!”
天底下再没有比看着憎恶之人倒霉,更让人幸灾乐祸的事情了……
(252)敷衍的道歉,是最无用的话
微风徐徐,茶香悠淡。
坐在二楼上品着茶,听着下面的喧哗,涂橘享受的眯起眸子,连每个毛孔都透着舒坦。
“夫君,这头的事儿可算了结啦?”
“大舅哥可不是个吃素的,他没对咱们动手,那是念着血亲的关系。”嵇珹早就将涂朴流放的那八年的事情打探清楚,一点儿都未曾遗漏。
涂橘双手支颔,晃着小腿儿,道“想来也是,在肃州那种地方,若是没点本事还真活不下来。”
“是以,咱们适可而止,让大舅哥既恨,又下不去手。”嵇珹勾起唇角,又给她添了一盏茶。
涂橘思索着,点了点小脑袋。
没错,在涂朴的底线上反复横跳,让他有火撒不出,只能憋着。
哈哈,这可比直接弄出人命强。
毕竟杀兄弑父这种罪过她不想担,也不能担。
嵇珹见小橘子想通透了,便问道“娘子中午想吃什么?”
“想吃肉。”涂橘一听要吃饭了,一双杏眸亮晶晶的,吧唧了一下小嘴,道“东坡肉,红烧猪蹄,果木烤鸭,冰糖肘子,油焖大虾,再来两个白面大馒头……”
“好,咱们先逛街,之后便去酒楼用膳。”
嵇珹一面领着她下楼,一面让护卫去燕京最有名的酒楼订上一个大包厢,再将她说的那几个菜名报上,省得到时候没有相应的食材,影响小橘子用膳。
这是他最后一日休沐了,三日假期转眼就要过去了,他感觉自己还没有好好地陪着小橘子玩呢!
二人上了闹市,繁华的街道上充斥着八卦的话语,房清妍几乎占据了所有人的话题。
涂橘不动声色的听着,按捺住眉飞色舞的小心情,将一些看得顺眼的东西,通通买了个遍……
天色微暗,安乐伯府。
涂朴迈着沉重的脚步穿过后蜿蜒的青石小路,大步一跨拦住房清妍的去路。
“我知道你怪我,可我也是身不由己,涂橘是我胞妹,我父母唯一的女儿,我对她下不去手。”
这话听得房清妍想吐。
不过,她明白人家是风头正劲的平津侯,而她则沦落成被人随意送人的玩意儿。
根本就得罪不起,也无从报复!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憋住想破口大骂的冲动。
“清妍最后再叫哥哥一声夫君。
夫君,我知道你不容易,所以清妍不怪你,也祝你早日遇到能携手一生的良善好姑娘。
清妍祝福你们百年好合……”
后面,她说不下去了。
本就红肿未消退的双眼,再次涌出泪珠,哽咽着继续,道“清妍不干净而来,名声毁尽,再无颜面对夫君了,这就自请下堂,绞了头发做姑子。”
“对不起……对不起……”涂朴没想到她这般理解自己,感动的红了眼眶,道“清妍,你怪我,恨我吧,这样我会好受些!”
房清妍扯了扯嘴角,生生地将讥讽的弧度变成苦笑。
这种敷衍的道歉,是最无用的话。
她抹了一把哭花的伤脸,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笑道“其实,没什么恨不恨的,这都是命,谁让我命苦,就当清妍替房家还债了……”
(253)哎呀,她要守寡了!
房清妍红着眼眶,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模样好不可怜。
“夫君,我收拾收拾,明日便剃度……皈依佛门,为你与爹娘祈福。”
涂朴知道她口中的爹娘指的是涂祯夫妇,心里更是疼的厉害。
爹娘在世时,最疼的就是清妍这个女儿,就是他都要靠边站,他还为此吃味过。
如今,想来那时才是人生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二人久久无言。
最后,涂朴摇了摇头,道“清妍去庙里避一避风头也好,但也无需剃度,待过了这个风头,我便接你回来,待时换个身份便可。”
“多谢哥哥……天底下只有哥哥对清妍最好了。”房清妍知道他喜欢听什么,便又唤起了哥哥……
平津侯府。
祠堂前,烛火焰摇曳,香火弥漫。
体态纤细的少女身着缟衣素服,跪在空荡的灵位前,往火盆中续上纸钱,神色虔诚的。
涂橘对着灵位,低声道“我不知该称呼二老什么,但占了您女儿的身体,便也算是女儿了。
眼下,我对二老的长子下手,确实不大讲究。
可涂朴无视我是他嫡亲胞妹的事实,对房清妍那个西贝货异常疼爱,还屡次拖我后腿,我实在是气不过才会如此行事,盼二老理解。
若是,您二老在天有灵,就保佑涂朴早些看清房清妍的嘴脸吧!
我怕再这样下去,我会继续迁怒涂朴,万一再次生起气来,对他再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来,想必您二老也不愿看见……”
涂橘认为自己占了人家的身子,就应该替人家履行应尽的责任。
是以,她吃饱喝足后,对涂朴的那点气也消了些,便来到祠堂给涂祯夫妇烧些纸钱,再念叨几句心里话。
“岳父岳母都听到了,一定会理解娘子的。”嵇珹在旁边陪着她烧纸钱,时不时的还将折好金元宝,丢到火盆里面。
他同小橘子能一起来到异世,某些玄门之事就不能不敬畏,做事周全些总没错。
二人烧了七刀的纸钱,见火灭了才离开。
暗卫见主子从祠堂出来,忙上前禀报,将涂朴与房清妍对话的重点都给复述了一遍。
涂橘听得认真,待暗卫禀报完,怔怔的眨了眨杏眸,道“我这个长兄便是传说中武大郎啊!早晚让房清妍这个潘金莲给害死。”
“谁说不是呢?”嵇珹见暗卫禀告完,便让人下去。
如今,他让暗卫一日十二个时辰都盯着伯府,而且是倒班盯着,中间无空隙。
他心知涂朴没有表现出来的这样无害,他在肃州那些年大概是没有什么牵挂,无论是上阵杀敌,还是对待那些欺负他的人,都会想办法战胜。
是以,哪怕是他的大舅哥,自己也不能不防。
他牵着小橘子的小手,缓缓地往前走。
池塘的流水潺潺,吹来的风也透着淡淡凉意。
皎洁月色之下,他凝着她,道“娘子,无论何时,记得有为夫在,我是你倚靠,永远。”
“可若是待你我年老,你走在我前面呢?”涂橘歪着小脑袋想了想。
听说男人的寿数普遍比女子短,老同桌本就比她大一点,这样一算岂不是要比她死得早?
哎呀,她要守寡了!
(254)包容她的小性子
嵇珹:“……”
为了他不走在她前面,那他在去世之前,要不要干脆先将小橘子给宰了?
如此,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待喝了孟婆汤一起投胎,他们来世还能再续前缘!!!
须臾间,他心里已经有了某个朦胧的概念……
稍许,他轻声笑开,温声道“只要保证娘子走在我的前面,为夫便能护你一生周全。”
闻言,涂橘踉跄一步险些吓得摔了一个跟头,墨玉似的眼眸惊得亮如灶台里的炭火。
什么意思?
如何能保证她走在他前面?
除非,他在死之前,亲手咔嚓了她!
嵇珹见她要摔倒,忙揽紧她,下颚抵在她头顶,轻声憧憬道“为夫一定会护娘子周全,来世我们再继续做夫妻。”
“其实做寡妇也挺好的……”涂橘眸间微微滞了滞,低声喃喃。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嵇珹耳力过人,听了个清楚明白。
他低眉笑笑,伸手从小橘子的身后,绾过她耳前碎发,唇角柔和的勾起,道“为夫会永远陪着娘子的……”
涂橘:“……”
谢了,她真不需要,真的!
她能自立自强,独立自主,不需旁人保护。
思绪间,嵇珹已经拉着她的小手,回到了主院寝室。
这一夜,素来吃得饱睡得香的涂橘,反复做着噩梦。
梦中嵇珹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可他却不咽气,愣是撑着一口气睁开眼,握着利剑对她刺来。
他语气冰冷,道“娘子,为夫答应护你一世的,如今我们生死相依……”
“啊……”涂橘从梦魇中惊醒,浑身冷汗直冒。
“娘子,可是做噩梦了?”嵇珹睡得浅,感觉到她这头的动静,便睁开眸子,因为刚醒,声音透着微微的沙哑,问道“梦到了什么,竟吓成这样?”
涂橘:“……”梦到的你啊!
她瑟瑟发抖的缩着脖子,将锦被拉得盖住了半个小脑袋,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滴溜溜乱转。
面对噩梦中对她挥剑的“杀人凶手”,她心有余悸。
不过,毕竟他不似梦中那凶残模样,她这一醒劲儿来也不怕他了。
她的小腿儿偷偷地钻出锦被,对着他的大腿踹去。
看老娘的连环腿!
嵇珹被踹也不恼。
他身形纹丝不动,宛若一座小山。
她的小脚牙白白嫩嫩地,就连踹人也软乎乎的,就跟按摩一般。
不过,他见她这般,又岂能揣测不出她畸梦的情形?
八成是被他的那些话给吓到了……
然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估算了一下时辰,道“娘子,快睡吧,再折腾也就不用睡了。”
“好梦,夫君!”涂橘将小腿儿又缩了回去,子时已过,没多久就要到他入宫点卯的时辰了。
梦境并非现实,她稍微使个小性子也就罢了,但不能真的玩命作妖。
小作怡情,大作伤身。
“娘子,好梦。”嵇珹心底澄澈,也不戳破,嘴角勾起,笑着帮她压了压被角,轻吻上她嘴角。
涂橘抬着小脑袋看去,只见他一脸的温柔,没有一点怒意,那是极致的宠溺与包容。
放眼整个天下大概也只有他,不在意她的小性子……
(255)可真是孽缘
平津侯府的涂橘与嵇珹是打情骂俏,但安乐伯府的涂朴,则是几乎彻夜未眠。
刚一睡着,就梦见已故的父母来找他,质问自己为何对胞妹这般无情。
醒来后,他想了很多。
有他在肃州卫的勾心斗角,排除异己。
也有儿时的快乐时光。
那时的涂橘是商户女,而清妍则是官宦家的嫡千金。
他能见涂橘的机会不多,只要见到这个“表妹”,她就仿若小透明一般,怯生生的不敢多行半步,多说一言。
而清妍自记事起就跟着母亲学习琴棋书画,养的才华横溢,性子也大方。
曾经,他认为那是因为官宦与商户身份悬殊造成的。
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她们之前的差距,那是不可僭越的沟壑。
如今,想来怕是房秦氏这个庶姨母,从小就对涂橘疾言厉色,过分苛责,才会导致涂橘畏畏缩缩。
他身为长兄,对涂橘是愧疚,却没有什么亲情积淀。
是以,总是用对陌生人的眼光去看,冷静的评估。
而他与清妍是一起长起来的,那感情自然不一般,是以总是包容,选择原谅,主动去忽视她的那些不足。
人心总是跟着情绪走的,他就算是想一碗水端平,却无法忽视内心的偏颇。
眼下,涂橘与清妍早已是水火不容,根本不能和睦相处。
那他只能站在一个人身后,不能再去试图缓和双方的关系。
涂橘是圣上亲封的郡主,又极得平津侯的喜爱,这一辈子注定不会像清妍这样孤苦无依。
他已经娶了清妍,是他的夫,也是她的兄,早就绑在了一起,涂橘已经有了那么多幸福,应该也不会在意他这个长兄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继续护着清妍好了。
虽他心里下了这般决定,可却十分压抑。
终究,是他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嫡亲的胞妹……
涂朴打定主意后,一面当众将房清妍送到尼姑庵里,让她清修,算是给百姓的八卦做个终结。
另一面,他又利用人脉,给房清妍造一个新的身份,让她忘掉过往,重新做人。
是以,这个身份不能过高,也不能过低,更不能有哪些脑子不清楚的拖了放房清妍的后腿,
他从那些人选里扒拉了很久,才选定了几家人品过硬的……
房清妍知道涂朴为她的诸多谋划,心中大为感动,又要了好几个婆子留在尼姑庵里侍候她,不仅要为她洗衣做饭,还有很多其余活计。
如此,她清修的日子里,仍旧双手不沾阳春水,好不自在。
甚至,比在伯府里调养更好。
另一头,被嵇珹派出的暗卫得知了这几户人家后,便通通禀告给了嵇珹。
嵇珹觉得自己这个大舅哥,似乎对房清妍有某种执念,看似并非爱情,却又超乎了亲情。
那是一种不能砍断的羁绊,怕是连涂朴本人都不得而知。
呵,可真是孽缘……
不过,他才不管这二人是亲情,还是爱情,房清妍既然不知悔改,胆敢同嵇琅谋划迫害他与小橘子,那他自然不会放过房清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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