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许家
嵇大儒在许家这头商量好了,就忙给长子那头递话过去。
嵇珹也如约点头,让大理寺放人。
原本,嵇姑奶奶出狱还是很开心的,但一听要送她回许府,哭得是格外凄惨。
曾经,她借着谈氏的光,同许家可是恩断义绝,如今她瞎了一只眼,且生着病,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许家发现她没有利用价值,就会要了她的命。
许荟荟也脸色铁青,不愿回许家,在她记忆里的许家,绝对算不得美好。
面对几乎能一眼看到底的悲剧,母女二人抱头痛哭,想找嵇老夫人说说的情。
但嵇老夫人在牢里胆战心惊,又缺衣少食的,身子骨亏损的本就厉害,待受了刑后,连胆子都快被吓破了。
眼下,不要说让嵇老夫人对着嵇珹求情了,就是见了人都怕打哆嗦。
至于,嵇大儒更是指望不上了,人家还因为原配云氏的死,记恨她们呢!
就这样,嵇姑奶奶与许荟荟只能住回了许府。
许府的当家人许炎,便是许荟荟的父亲。
此人生得身形修长,肤色青白,就算人到中年也格外清瘦,虽是出身商户,但看起来却有些文人雅士的气度。
其实,若不是许炎生得一副好皮相,当年也不会勾得嵇姑奶奶倒贴,嫁过来后又用嵇家的人脉,帮许炎扩大了数倍产业。
然而,还不待嵇姑奶奶坐享许府大娘子的威风,府里的小娘们却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嵇姑奶奶哪里忍得了?
于是,直接同许炎动起手来。
最初,许炎还忍耐一二,可一来二去那本就不牢靠的感情,变得越发岌岌可危。
有一次,嵇姑奶奶被许炎打得鼻青脸肿的跑回嵇家,谈氏身为长嫂自然要为小姑子撑腰。
许府不敢招惹谈家人,只能同嵇姑奶奶和离,不仅将那些嫁妆送回,还被带走了许荟荟,甚至又把许府的半副家资送上赔礼。
许炎算是将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
商人重利,眼看着家资被夺,他将嵇姑奶奶可算是恨透了,只不过碍于谈府的威名,敢怒不敢言而已。
嵇姑奶奶与许荟荟都做好被刁难的准备了,不成想许府对她们母女的态度却还不错,没有预料到的那些刁难。
是夜,许炎披着月色来到主院,随手挥退了下人。
“卉儿,近来可好?”许炎瞧着那个瞎眼的女人,从她的脸上找到了几分素日的模样。
嵇姑奶奶听他柔声唤着自己的闺名,陡然打了一个激灵。
曾经几时,她就是被他这份儒雅的面具,给欺骗个彻底。
许炎见她不言语,嗤笑道“是了,怎么会好呢?卉儿可是从大理寺那里刚出来的呢!”
“许炎,你如何对我,我无怨无悔,但荟荟是你嫡亲的女儿,你不要为难她,荟荟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找个老实的后生,打发她出阁便是。”
嵇姑奶奶低下傲娇的头颅,诚心恳求着。
许炎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眉目阴沉,道“我们这种商户人家的子女,又能许到什么好人家?”
(237)他是有家室的男人
嵇姑奶奶听出许炎口中的威胁,眼泪又不争气的往下淌,那只瞎了的眼疼得更是难挨。
“你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卉儿还真是识趣。”许炎抬手拍了拍她消瘦的脸颊,道“我要我同平津侯府联姻,许府的姑娘随便挑,只要能入得平津侯的眼皆可。”
“好大的胃口……啪!”不待,嵇姑奶奶话音落下,就被一巴掌扇在脸上,将牙齿都打松了。
她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心里既压抑,又恐惧。
“卉儿真是不乖。”许炎抬脚踩在她的手指上,一点点压下捻动,道“记住,在我面前,你没有资格说‘不’懂了?”
许炎说完这些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嵇姑奶奶望着这个男人离去背影,只觉得自己是眼瞎心盲,才会爱上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可她没有任何办法拒绝反抗,若是不按照他说的做,她的女儿怕是要万劫不复了……
平津侯府。
嵇珹早早地就去上朝了,涂橘刚睡饱了回笼觉,就听墨眉来禀报,说嵇姑奶奶携重礼登门。
“礼留下,人不见!”涂橘对镜梳妆,挑挑秀气的眉毛。
这是服软来的?
还真是……没必要。
墨眉忙应声,道“是,夫人!”
涂橘在残虹与渊虹的巧手下梳好妆,便去用膳。
小日子舒坦极了。
一连几日,嵇姑奶奶就跟点卯一般,自早上就带着重礼过来,无论如何哄也不走,待坐做到午膳前才离开。
事出反常,必有妖。
涂橘并不怕这些人的诡计,但她不喜欢这种被算计的感觉。
她让暗卫跟着嵇姑奶奶,去查查对方的来意。
原来,嵇姑奶奶每次过来,都带着许荟荟坐在花厅里,旁的许家下人都被留在外院。
至于,独自坐到午膳前才走,这是为了留给许府个假象,让人以为嵇家再怎么闹也是一家人。
从而,对她们母女也高看一眼。
涂橘笑了笑,继续陪着嵇姑奶奶演戏。
如今,她养着千八百口的人,每日挑费都不少,对于收礼不干活的事情,完全没有负罪感。
这日,嵇珹休沐,正准备带着小橘子去京郊走走看看,赏一赏秋色。
嵇姑奶奶便再次登门,这回她不仅带着许荟荟,还把家中那几个姿色出挑的庶女,给带了过来。
“大表嫂又美了,荟荟可想死你了!”
涂橘:“……”别在是,想你死吧!?
二人从门出来时,被许家姑娘们给堵了个正着。
“见过侯爷,见过郡主!”庶女们纷纷行礼问安,体态婀娜。
来人为首的是许荟荟,后面还跟着几个许家姑娘。
都是妙龄女子,一见了矜贵的侯爷,万民敬仰的少年英雄,连眼神都发直。
姐妹们不错眼珠的盯上去,好似密蜂见了花,苍蝇见了肉。
涂橘眼明心亮,知道这些小妖精们要勾到自家老同桌,干脆双臂环抱,好暇以整的看着他的应对。
嵇珹哪敢多看这些莺莺燕燕一眼?
他可是有家室的男人,同那些光棍们可不一样!
(238)她家珹哥是天上云
嵇珹不给她们一个眼神,拉着看戏的小橘子就要走,却被微服私访的孝毅帝给堵上了。
“呦,这么多漂亮妹妹……”孝毅帝不同于嵇珹,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喜欢被美人簇拥的感觉。
尤其,这些姑娘们胆子很大,见了外男也不害羞,还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此举放在寿寿的眼里,便是他生得英俊潇洒,惹得大姑娘小媳妇春心萌动,这让他更加引以为傲。
许荟荟也在众姐妹的目光中,打量来人的穿着,估摸其身份。
来人看起来十七八的模样,生得不如嵇珹俊俏,但他穿得是缂丝。
能穿缂丝的人非富即贵……不,富贵人家可穿不了这个,只能是顶级勋贵。
她笑了笑,眸底清明,不动神色地透出自己的与众不同,道“公子也是来找我嵇表哥的吗?”
“正是,秋高气爽,正是踏青的好时节。”寿寿认为师傅的表妹,自然也是他表妹。
这样,他就同师傅平辈了。
于是,他呲着一口大白牙,笑道“你也别见外,叫什么公子了,叫我寿哥便可。”
“那寿哥……可介意荟荟同游?”许荟荟一听这人的口气,更加肯定他的身份,怕是比嵇珹都只高不低。
寿寿自认是个风流才子,佳人主动相邀,他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道“有美同游,人生之幸!”
“寿哥,那我们呢?”旁边的几个庶女,仗着美貌也纷纷抛媚眼,娇滴滴的开口。
寿寿觉得自己的魅力又双叒叕上升了,大手一挥,道“同去,同去!”
一旁的嵇珹,面色不变的望着这一切。
简直,心力交瘁。
这人可真是没脑子,也不想想人家姑娘为什么会放弃女儿家的矜持,上赶着倒贴?
他侧过头,瞧着自家小橘子,觉得这才是能过日子的女子,应有的态度。
要知道,某些时候,你瞧上了对方的美色,而人家却盯上了你的身家性命,真情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但凡有点脑子的男子,定然是不会上钩的。
就依着许家姑娘这副自轻自贱的模样,日后她们这些姊妹若是想嫁个清白家的男子,做个正头大娘子,可都是难事了。
涂橘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
不怕货比货,就怕不识货。
老同桌与寿寿这样的人比起来,简直就天差地别。
她家珹哥是天上云。
而寿寿,呵……
京郊一带,落叶纷纷,一片秋色。
青龙寺后山坡有温泉流过,鸟语花香,清溪潺潺,水光潋滟。
桂花随风落下,香气扑鼻,黄色的菊花,铺满幽静小径。
孝毅帝在众美人面前诗兴大发,一首接着一首的咏菊、咏桂的“佳句”,不断的往外冒。
就是涂橘这个不大懂古诗的人,都感觉寿寿这水平勉强押韵,顶多是打油诗的水准。
可如此档次的诗文,放在许荟荟等人的耳朵里,仿若比诗仙都要本事呢!?
服!
服了!
真心诚实的佩服!
做狐狸精不止需要美貌,还需要脸皮厚,演技高,非常人可及也……
(239)遇狼
许荟荟觉得已经同寿寿很熟了,便准备进一步发展。
她的时间不多了,机不可失。
她表现出对山寺没什么意思的乏味表情,建议道“从这后山下去,就能看到我们许府的庄子,寿哥哥赏个脸,一起去玩呗?”
“怕是不安全……”嵇珹正要出言阻止,却被孝毅帝拦住。
“师傅,莫要扫了美人的兴致。”
此刻,寿寿已经有拥美人入怀的冲动了。
他不是师傅,有橘身子那样的红颜知己相伴,无需守身如玉,这些佳人们姿色也不错,他不想错过。
他色心大起,连师傅的话都不想听了,便继续开口“我心知师傅担忧什么,派两队侍卫提前过去开路,不就成了?”
嵇珹见无法违抗皇命,干脆让寿寿去吩咐,他陪着小橘子赏花。
难得休沐一日,他可不想在这些人的身上浪费时间。
在那几队侍卫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嵇珹陡然察觉到周遭有杀气在涌动,耳朵一动,运着内力听去,远处有微弱的窸窣声。
他锐利的目光透过草丛,投在那血腥味之上。
只见,一具孤狼的尸体。
那狼的身上有无数的伤痕,血迹斑斑。
因为,孝毅帝的关系,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一个阴谋,是致他与孝毅帝于死地的阴谋。
闻言,孝毅帝身子一震,道“有何危险?”
青龙寺香火鼎盛,就算后山靠近山野,也是浅林。
再说此番他们过来前,树林中的野兽都早被侍卫驱赶干净。
他们在侍卫的护卫下,刚走几步,就被许荟荟给缠住。
“寿哥哥,奴家怕怕……”
“铮……”嵇珹感受到周遭的杀气越聚重,直接拔出马背上的九尺陌刀。
这次出行因为在郊外,他顺手将武器也都带上了。
一旁的涂橘,被嵇珹护着后退,心情十分紧张。
待她听了许荟荟一句“奴家”自称,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这许荟荟的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她刚过门那阵对她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此时见了有权势的男子,恨不得直接粘上去。
而且这位,还用这种自以为风情万种的调调,去同外男说话!
真心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不干不净的地方出来的!
许荟荟自己丢人也就罢了,能不能为她们这些亲戚们,稍稍地考虑一下?
就在涂橘腹诽之间,周遭的树丛被扒开,一群猩红着眼的恶狼,出现在他们身后,朝着露出森森白牙……
“嗷……嗷……嗷!”紧接着,从密林的四面八方传来狼嚎声。
“嗷……嗷!”
这一声声地嚎叫响彻云霄,震的整个山林都动起来。
骤然,惊起了林中的鸟儿,林中的小兽,或飞,或逃。
涂橘正要怼许荟荟两句的,但想到会引来狼群,还是没有出声。
嵇珹眼里露出戾气。
今日是他疏忽了,本想同小橘子郊游,未曾想到却被许家姐妹拖住了脚步,给了宵小可乘之机……
狼越聚越多,“嗷”的一声怒吼,就对着人扑了上去……
(240)涂橘觉得自己英勇非常
闻声,涂橘忍不住转过身,只见身后那片的侍卫已经同狼群厮杀起来。
一匹匹的大灰狼凶猛异常,且各个都很肥壮,两条腿站立时比成年男子还要高出半头。
野兽的攻击都是根据本能走,大多先奔着软柿子下手。
她们这几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明显成了最先被攻击的目标。
涂橘不仅在护卫的内圈,还被嵇珹护在身后,相对是最安全的。
而许家姑娘便没这般好运的了。
许荟荟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连身子都僵住了。
继而,又见狼扑了过去,她想都未想,直接拉着离她最近的庶妹许茶茶挡过。
“啊!”许茶茶自脸至胸口被锋利的狼爪,挠的血肉模糊。
许荟荟没有为庶妹的鲜血,停留一分,拼命往孝毅帝的身边冲过去。
孝毅帝立在侍卫保护圈的最中心,同涂橘都是重点保护对象。
可被许荟荟这样一冲,护卫也不能拦着人家姑娘,在给她让开身的时候,后面的狼群便紧随而至。
涂橘看着近在咫尺的恶狼张着血盆大口,冲着自己扑来,似是要一口咬死人。
她侧摔避开,身子一翻,灵活的避开这个袭击。
“呛!”嵇珹迅速回挡,刀锋锐利,寒光一闪,狼血四溅。
涂橘也顺势捡起侍卫落在脚边的绣春刀,快速出鞘,刺了过去,将那头恶狼彻底断了气。
朝着姑娘们逼近的几头狼见涂橘出手狠辣,骤然减缓了攻势。
顿时,涂橘觉得自己英勇非常,似乎天下无敌了。
她握着绣春刀对着扒在许茶茶身上的恶狼,一刀横劈。
绣春刀非同凡响,狼头陡然落地。
前世,涂橘被老同桌屡次嫌弃弱不禁风,被单练了无数次,就算不会武功,可花拳绣腿却也难不倒她。
尤其是摆摆造型这种,她绝对够唬人。
不过,她终究有些吃力,几招过去额头就溢出汗水。
许茶茶眼前一片血红,只见那个十分瞧不上她的侯夫人,为她斩杀恶狼,浑身浴血……
“涂橘,你给我回来!”嵇珹见涂橘奋勇杀狼,眼眸一缩,压低了嗓子叫她。
他有些后悔亲自教她武艺了……
孝毅帝也忍不住也看过去,发现威武的橘婶子,眼底充斥着惊愕,但继而又嘴贱,道“好俊的功夫……啧啧……就是后劲差些!”
“小心!”嵇珹瞧见她后面,藏着一头正欲要偷袭的大灰狼,忙出声提醒。
涂橘用余光去看,只见那大灰狼已经扑了上来,它猩红着眼,仿若发了狂了,来势凶猛,似是要一口拧下她的头颅。
涂橘为了躲避这一攻击,身子倒地,整个人极其的狼狈,看着近在咫尺的尖锐獠牙,好像已经嗅到死亡的味道。
难道,这一次老天又要亡她?
“嗡!”九尺陌刀自那血盆大口直接插入,豁开大灰狼的肚皮,深深钉入泥土,因为用力迅猛,刀柄翁鸣。
“谢了,夫君!”
刹那间,涂橘几乎将前世与今生混淆。
似乎看见,身穿白衬衫的他,在巨石坠落的瞬间,想也不想的护住她……
(241)几乎用出了吃奶的劲头儿
嵇珹驰骋沙场,所向披靡,但这一刻却手脚冰凉,纯属被小橘子给吓的。
比他杀狼时,更血脉喷张。
涂橘正要扯一扯嘴角,却见后侧面又是一头狼。
她豁然开口,道“小心!”
几乎同时,嵇珹感受到身后空气的波动,可手中的陌刀却被他掷了出去。
随即,涂橘奋力跃起,用尽全力将他扑倒在草丛里。
嵇珹后背贴着青草,前面贴着她。
二人离得很近,她身上的甜香味就笼罩在嵇珹的周围,直往他的鼻尖里钻。
嵇珹本能的僵住,耳根也泛着红。
小橘子不顾一切救了他,几乎用出了吃奶的劲头儿……
这是否代表她很喜欢他,就像他中意她一般?
他瞄了一眼她放在自己胸口,幼白的小肉手,却意外看见了她微微张开的领口。
因为她之前动作,衣裳口有些松散。
她趴在他怀里,露出贴身的小衣,素白色的绣着小花,还有一小块玉肩……
嵇珹无措的移开目光,忍着鼻尖发痒的难堪,将她的衣衫拢好。
涂橘见危机重重,连呼吸都轻了不少,一动不动的半趴在人肉垫子上,从草丛缝隙仰视着发疯的狼群,一双杏眸滴溜溜地转动。
她在他的动作下,才知道自己走光了。
幸好她们滚在草丛里,不然可就真的春光外泄了。
孝毅帝这头也带着侍卫保护过来。
嵇珹连忙起身,伸出大手要拉小橘子一把。
涂橘偏过头,昂着小脑袋,见他不仅脸色红彤彤的,还从鼻孔处沿出一条血痕。
“夫君,你受内伤了?”
“方才被撞了一下,无碍!”嵇珹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悸动。
转眼间,他便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一双眸子仿若变得毫无波澜,仿佛世间一切都不在他的眼中。
微风吹落红色枫叶,阳光透过枝桠,斑斓落下,铺散在嵇珹周身。
他走向那头死得不能再死的狼,抽下陌刀,足间轻点,一个飞跃纵身直上,直接将旁边那几匹狼抹了脖子。
手起刀落干净利索,陵劲淬砺。
群狼也畏惧死亡,开始胡乱冲撞。
一时间,沙尘漫天。
“嗖!嗖!嗖!”
“嗖!嗖!嗖!”
落叶随风,一支支羽箭猛地窜出,从狼群的嘴里斜着射过,从上膛直穿在了它的上脑。
“砰!”狼群的鲜血喷涌而出,倒地抽搐,慢慢地挣扎的动作减缓了。
面对训练有素的队伍,狼群似乎不堪一击,就像绵羊般没了生息。
“属下救驾来迟!”青金与青松,率领手下的金吾卫赶来,各个手持弓箭。
众人见到主子,单膝跪地。
嵇珹侧了侧身,给后面的孝毅帝让开位置。
“不迟,不迟,幸好你们来了!”寿寿将几个弟兄扶起,激动的问道“对了,今个而你俩不是休沐?”
“是侯爷在出门前,让人给末将传信,说圣上临时起意,怕是会惹得有心人意动。”青金说话时,还瞄了那几个许家姑娘。
休沐的他,正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就被青松豪横的破门而入。
天知道,他会不会就此不举……
(242)怕是不好善了
闻言,孝毅帝的心头一颤,眸中溢出深浓黯色。
他今日出宫不过是临时起意,完全是因为听到师傅要带着橘婶子踏青,他才会掺合进来的。
若不是许荟荟邀请他去山脚下许家的庄子,他们也不会走后山。
而且,师傅明显提醒过他,是他自己被美色迷了心智。
一时纰漏,竟遇到了狼群,险象环生。
这也太巧合了……
寿寿盯着许荟荟质问,道“是你们许家的安排?”
“寿哥哥……你在说什么,荟荟不懂……”许荟荟的嗓音婉转多娇,像仲夏那股最甘冽的清泉,沁得人心舒坦滋润。
若是方才,孝毅帝也许还不会觉得一个少女会有什么复杂心思。
但当想到她方才拉过庶妹挡恶狼的那一幕,便觉得这个少女不简单。
想他好歹也算是一国之君,就算不提那些大家闺秀,他的见识也不算少,什么异域风情,教坊花魁,小家碧玉,他的后宫都有……
素日里,这些旁人眼里的佳丽,他都不曾多瞧上一眼,今日却为一个商户女屡次失神,且连最为敬重师傅的话,他都听不进去。
这不是太奇怪了?
简直,细思极恐。
“师傅,这事要怎么处理?”
“谋害一国之君,就是诛九族也不为过,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待查清后便按律判,该抄家流放的一样也不能少。”
嵇珹语气不紧不慢,似乎在说天气很好一般。
寿寿眯着一只眼睛,瞪了眼旁边瑟瑟发抖的许家姑娘,对着金吾卫,吩咐道“都去吧,按照师傅说的做。”
“寿哥哥……”许荟荟刚喊了个开头,就被金吾卫捂住嘴拖走。
她怔怔的看着寿寿,才明白他就是一国之君。
今日之事,确实是有许家的手笔,但都是针对平津侯一人的。
而且,她也不知道后山会有狼群出没,否则她又怎会以身涉险?
那几个许家庶女得知寿寿便是当今圣上,想到什么满脸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跳。
但这一刻,没人会听许家女的任何解释。
紧接着,寿寿又开始同嵇珹探讨一些问题,难得的十分好学。
涂橘跟在老同桌的旁边,听得嘴角直抽抽。
目光在几个被拖走的许家女身影上,略略停留。
她别的不想多问,只想问一句嵇家算不算九族里面的,她们平津侯府算不算九族里面的。
这个年头的律法实在是太可怕了,要是真查出许府存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怕是不好善了。
他们一行人卡在半山腰,回头是不可能的,只能继续往山下走。
走了大约两三刻钟,便到了许家的庄子。
庄子里面有个大水塘,水塘里满是枯败的荷叶。
不远处是一座白墙黑瓦的三进大院,建在北方的江南小院,飞檐翘壁,精致秀气,看起来别有韵味。
他们这队人马过来,早就惊动了里面的人。
才到门口,就见里面的庄头,带着一些家眷与行囊,气喘吁吁的准备跑路。
若是这时寿寿还看不出什么异常,那他就是个傻子了。
“来人啊,将庄子围了!”
(243)鬼心眼这般多
金吾卫动作起来都是极迅速了,不过转眼间就将庄子里的那些人,给连成串的绑了起来。
庄子将近有两百口人,田地大约七百亩的样子,三进的院子,前院有马棚,还有一溜倒坐房,沿着院墙栽了几片果蔬。
抄手游廊连接着正房厢房,从垂花门进去,便是主院,布置的十分精致。
院子中央一块人高的太湖石,四下种着花草,直对的那一排为正房,两边都是厢房,并着一个小厨房。
所有的门窗都是红木雕花的,糊着干净的白窗纸,窗明几净。
“外头审讯可能要用一个时辰左右,娘子可以趁着这会儿洗漱更衣。”嵇珹亲自将马车驾到主院,又提了水,在小厨房烧上。
“还是夫君体贴,这身狼血粘粘糊糊的,可难受死了。”
涂橘瞅了眼血迹斑斓的衣裙,心里十分嫌弃,但出门在外她没得挑,只能暂且忍耐,不成想老同桌都替她想到了。
“好好的踏青被破坏,为夫这心里只觉得愧对娘子。”
嵇珹办事利落,说话都不耽搁他的动作。
将浴桶刷洗干净,就往里倒热水,待温度兑得适宜,又将马车上备着的干净衣裳搭到屏风上。
“多谢夫君,橘儿很快就能洗好。”
涂橘知道他的时间紧迫,不好耽搁功夫。
颠颠地跑进去,几乎没有停顿的就开始脱衣裳。
整个人没在浴桶里,闭着气在浴汤里揉搓。
身上凝固的狼血,沾了水就慢慢化开,好歹搓搓就能下去,只不过有些血腥味,还要好好地洗一洗。
嵇珹知道孝毅帝在外面过着“包青天”的瘾,他也懒得去看,便在这里给小橘子放哨。
忽然,瞧见窗台上晒的澡豆,转身就给里面的小橘子送去。
他以为她动作没这么快,可直到了屏风后,才不得不止步。
因为,他见到她出水换气的美人图了……
涂橘憋足了气,才出的水,这一出来就是小半个身子。
恰巧那时,他正跨过屏风。
水汽氤氲,水波晃动,折射在她的瞳孔里,宛若晶莹剔透的琥珀,美得令人窒息。
羊脂玉般的手臂护在身前,肩头落着墨发也羞涩的帮忙遮挡着。
可他眼力不错,虽只是刹那一眼,还是看见了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好不容易止住的鼻血,再次不争气的流下。
涂橘羞臊的缩在浴汤中,小脸通红,道“夫君,这是做甚?”
“送……送澡澡豆……”嵇珹只觉得舌头不听话,连嘴皮子也发飘。
“澡豆留下,你出去!”涂橘都被他给气笑了。
送澡豆前就不知道在外面,提前问一句吗?
哼,就是馋她的身子!
总归,那鼻血不会胡诌骗人。
之前,她怎么就觉得老同桌是个厚道的老实孩子呢!?
明明鬼心眼这般多,还知道给他自己找个理所应当的借口。
“我不是故意的……”
嵇珹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出去,但他的腿不听话,就跟种在地里似的,仿若生根发芽,拔不动的那种……
(244)他真是来送澡豆的
嵇珹的手垂于腿侧,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小橘子,眼珠子几乎都拔不出来了。
涂橘抬头,正对上他那双既深邃又炽热的眼眸,老脸一红,小手立马将胸口捂得更严实了。
“我……我真的是来送澡豆的……”嵇珹感受到自己越发躁动不安的心,支支吾吾地朝小橘子解释,还不忘将手里的澡豆递过去。
涂橘小脸涨红,挑起一边眉毛,眸子里隐隐泛着恼意。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慌乱的心,将身子往浴汤里又沉了些,只露出个小脑袋,凝神瞪着他,伸出小手,道“好,我拿了,你出去!”
小手伸过来的瞬间,嵇珹只感觉掌心一阵酥麻,葱白修长的大手似乎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本能地把即将抽回的小手握住。
霎时,涂橘的脑子猛然炸裂开来,道“你你……你撒手!”
眼前的少年,剑眉入鬓,额角垂下一缕不羁的墨发,身上的狼血衬得他透出一股邪魅。
嵇珹只感觉他的手不听话,总是能先一步动手。
他不舍得将那小肉手放开,怕小橘子不信,又解释道“我真是来送澡豆的……”
“知、道、了!”涂橘一字字的挤出牙缝。
嵇珹垂下眼帘,浓密睫毛像是蝴蝶翅膀般忽闪忽闪地动着。
大概,他是真的怕小橘子生气,又因此不理他了,这才艰难往外挪着步子,不情不愿的离开。
中途也忍着磁石般的吸引力,未曾回头。
涂橘竖着耳朵静听他离开的脚步声,直到那关门声入耳,她才开始继续沐浴。
她日日都沐浴,身上本就不脏,只是沾染了狼血,粘腻非常,这会儿搓了搓澡豆,也就没什么味道了。
她迅速洗干净,狠狠地擦干水,穿好了衣裳,这才走出小厨房。
嵇珹一直守在门外,寸步不离,十分敬业。
小橘子一出来,他紧张的瞄了一眼,本想扫一眼就收回目光,不成想又被黏住了视线。
她穿了件月白色的齐腰襦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外面披着件绣着莲花的白色斗篷,一支白玉发簪随意地挽着滴水的乌发。
美人出浴,比九天玄女还要美上几分。
“咳咳……”涂橘假咳的清了清嗓子,瞥了一眼小色狼,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莫名,心情有些小激动。
本来她还有点小恼火的,但见他为自己丢魂的模样,不知怎么心里就泛着甜。
哎,少年情难自控,谁让老娘魅力无限?
嵇珹反应过来后,也觉得自己有些丢人,便扯开话题,道“咱们去前院看看审的如何了?”
“走吧!”涂橘板着小脸,端着架子,一派正经,不苟言笑的很是严肃。
待他的视线一挪开,她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室外的新鲜空气。
方才,老同桌的那眼神犹如要把她生吞,连骨头都啃了似的,可吓死个人了。
虽然,她没吃过“猪肉”,但好歹也是见过猪跑的,某些事她懂得不少,但一想到要设身处地的经历一遭,又本能的胆怯……
(245)罪无可恕的重罪
嵇珹在前面引路,可心思却系于后面的小橘子身上。
相传沦陷爱河中的女子,智商基本都为零,至于那些事业心,理智头脑,统统不见。
可为何当他面对小橘子时,反而脑子发锈?
他为了她,可以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前世,他发现失去了她后,那是一种噬骨削肉的痛,难以忍受。
他好似再次回到了童年,父母车祸双亡,他成了旁人逐利的商品,再无人关爱,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周遭凄风苦雨,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
原来,他们之间那种润物细无声的陪伴,就是他心中最深的向往……
嵇珹过来的时候,孝毅帝已经审问的差不多了,待过足了青天大老爷的瘾头,便起驾回宫。
其实,审问许家庄子里的人,又能问出什么?
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知道的定然极少。
嵇珹早就派青松去了许家,将许府团团包围,捉拿许炎等几个主子,其余人等通通都下了大狱。
因为,许家同嵇家沾亲,嵇珹主动提出避嫌,只要这头案子未完结,他便休沐。
孝毅帝一听大怔。
当即,就明白师傅又要偷懒,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只给准了三天。
嵇珹觉得三日太短,但有总比没有强。
由于,踏青遇到狼群,涂橘也不想再出门了,她惜命。
嵇珹便陪着小橘子在府上腻乎,时不时的偷香窃玉,但大动作的也不敢,毕竟小橘子还小。
最后,为难的还是他自己。
涂橘对他的浅尝辄止,还是能接受的。
而且,心中还有些小兴奋。
同平津侯府里蜜里调油的二人不同的是许家与嵇家。
嵇姑奶奶与许荟荟刚回了许家没几日,许家就被抄家,家主与女眷尽数下狱,岂不是太巧合了?
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巧合的事情,大多人为而已。
但凡朝中有些脑子的人,都寻思着里面会有平津侯的手笔,这里面也包括嵇家人。
嵇府,慈悲院中。
黄杨木的拔步床上,嵇老夫人披着香色如意纹的大氅,虚弱地倚在枕头上。
入狱的短短数月间,她整个人就瘦得脱了形,两颊凹陷,颧骨突出,手背布着青筋,手腕间不知道被什么利器划破出一条口子,结着暗红色的痂。
一头银色长发半披在脑后,嘴唇干裂没有血色,双眼黯淡,犹如蒙上了一层灰色。
旁边服侍的嬷嬷,福身禀告,道“老夫人,祭酒大人过来了。”
“快,让华儿进来……”嵇老夫人一听儿子来了,灰蒙蒙的眼珠子才绽出一丝光,一见嵇大儒进屋,忙问道“你妹妹如何了?”
“母亲,卉儿又被下狱了,但这回并未受什么刑法。”嵇大儒挥退了下人,坐在母亲的身边,脸色不悦。
母亲,糊涂……
这回许家预谋行刺国君,哪怕未成,也是罪无可恕的重罪。
史上有哪家谋杀皇帝的人,能全身而退?
不要说许家人捞不出来,就是作为姻亲的嵇家,怕是也要被牵连其中。
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236)嵇大儒的委屈
嵇老夫人一听自己女儿再次下了大狱,心里就疼的厉害。
这会儿得知人捞不出来,哭的是老泪纵横。
她死死地抓着嵇大儒的衣襟,道“你去求嵇珹,嵇珹同你还有几分薄面,只要你去求,他一定会放了你妹妹的……”
“母亲也说是几分薄面了,这些薄面如今薄得好似春日化冻的冰层,稍微一戳就能裂成碎片。”
嵇大儒的衣领,被她抓的勒紧了颈部,但他也不挣扎。
他也算看明白了,母亲这几日出了狱,认为珹哥不会再有借口抓她进去,就又开始闹幺蛾子。
他真想问一句母亲,可是忘了被下大狱时的恐惧,才敢对珹哥再提要求的?
嵇老夫人扯着他的衣襟,狠狠的摇了摇,道“好个没良心的,你忘了你妹妹小时候,替你罚抄佛经,跪祠堂的事情了?
她将你当长兄,你却不把她当妹妹!”
“当初,她说亲时眼光高,嫌弃这个矮了,那个丑了,不看品性,只看那些肤浅的东西,被许炎几句甜言蜜语,就勾搭的连祖宗都不认了。
若不是,我这个当哥哥,强压下去,她那婚前苟且的名声,早就臭遍街了!”
嵇大儒那点耐性,被磨得不剩什么。
而且,想到往事,他也觉得委屈。
嵇老夫人听到长子的嘶吼,才反应过来儿女间的兄妹情,早就淡了。
她怔怔地松开抓住他衣襟的枯槁老手,哽咽道“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眼下她有难你如何能袖手旁观?”
“袖手旁观?”嵇大儒嗤笑一声,道“金吾卫已经问出来了,那许家被谈瑾拿捏住了把柄,这才被威胁着刺杀一国之君。
此乃,大不逆!
抄家灭门的重罪,一旦诛九族,咱们嵇家也跑不了!”
“不……不会,不会诛九族的,嵇珹也是嵇家人,九族里面也会有他的……”
嵇老夫人惶恐不已,昏黄的眼珠子四下打量长子,似是要抓住什么。
嵇大儒的心里也憋了口恶气,直截了当,道“早就分家了,分家文书都老的发黄了!”
“不,嵇珹不会那么心狠手辣的,嵇家是他的根,你是他父亲,我是他嫡亲的祖母。”
嵇老夫人是真的怕了,也不敢继续为女儿求情了。
她只担心自己会再次被下大狱,那种被老鼠啃咬,日日提心吊胆的滋味,她再也不想感受第二次。
“母亲以为若不是有这层关系在,咱们还能比卉儿好到哪里去?”嵇大儒见母亲吓成这样,心里不禁发软,语气也缓和了很多。
他安慰了母亲几句,便出了门,前往平津侯府。
其实,最后他们嵇家会不会被诛九族,他的心里也没底。
毕竟,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而珹哥的行事也素来不按常理走。
他真的后悔,因当初一时善念救下谈氏。
若他没有救下谈氏,就不会认得谈氏,后面更不会情难自禁。
云氏也不会发生意外,母亲与妹妹更不会被谈家的权势迷了眼,被欲望驱使。
他们一家人,也都会好好的……
(237)小橘子是无价的
涂橘觉得自己就算能恃宠而骄,也不能真的靠男人养。
她要发家致富,做个富婆。
唯有,有独立的事业,才能又独立的人格。
香皂、豆芽菜,猪下水什么的都已经有人做了,而且盈利也相对较少。
至于,军火炸药那些,更不是她能参与的。
她想发财,横财的那种。
愁了好久,都没想到路子,豁然发库房里的一斛珍珠。
对了,这个年头的珍珠十分贵重!
她可以养珍珠。
诸暨珍珠天下闻名,可他们这边的水质也不知怎么样,不过这个年头没有污染,想必水质也干净。
她让嵇珹帮着去寻珠蚌,还画了些工具,交给下人去打造。
平津侯要用得东西,很快就送来了。
镊子,剪子,小刀,长针,木楔子,还有一小盒子,小盒里面是一颗颗的小蚌蛤,这便是准备植入的珠核,培育珍珠的载体。
只有植入这圆圆的小蚌蛤,珍珠才更容易长得圆润。
涂橘让墨眉将珠蚌清洗干净,便开始准备亲自上手。
首先,便是将小蚌蛤植入母贝的外套膜内。
为避免珠蚌感染,必须卫生,且动作要利索,尽可能的让珠蚌少受伤害。
为此,她特意提纯出了酒精,并事先将工具通通泡到酒精里面消毒。
“娘子,动刀子的事情,都交给为夫吧!”嵇珹看小橘子要摸刀子,生怕她割伤了小手。
“也成吧!”说着,涂橘给倒嵇珹的手上,也倒了些酒精。
嵇珹搓了搓,又甩了甩,就拿起一个蚌壳放在小桌案,拿刀子在蚌壳的边缘撬。
他担心用劲过大,把壳子给撬碎了,只能慢慢的撬。
待把珠蚌掰开,将蚌壳边缘的一层肉膜取下。
涂橘的杏眸睁得溜圆,看的很认真。
见此,忙配合着将小桌案的小盘,也用酒精擦了擦。
嵇珹将膜,放到小盘里。
涂橘趁着他这会儿占着手,利索的拿起小刀子,将那膜切成条,再切成小块。
嵇珹用木楔子卡在蚌壳边缘,利索的取了一小片膜包裹小珠核,然后拿长针顶着,准确的植入珠蚌体内,弄好后便取下木楔。
二人配合默契,一个接着一个弄好,将五十多个珠蚌都做好了植入。
涂橘看着这些码放整齐的珠蚌,满满的成就感滋生。
珍珠根据色泽、大小与形状,规定价格,越大越圆润的珍珠品相越好,价值也就更高。
眼前,似乎冒出了好多金元宝。
她吞了吞口水,道“插核一般一年就能看到成果,咱们这也是初次尝试,希望能成功。”
“若是成功,便多养殖几年再收获,为夫看过那些养了七八年的珍珠,又多又大,质量上乘,到时候给娘子做成首饰。”
在嵇珹的心里,小橘子是无价的,只要她能陪在他身边,他什么都愿意做。
涂橘也很喜欢老同桌这点,总是陪着她笑,陪着她闹,似乎一点都不觉烦腻。
她羞臊着小脸,甜糯的笑道“夫君,你会将橘儿宠坏了的~”
嵇珹含笑,道“如此,甚好……”
那样,就没人与他争夺了。
(238)夫君傻笑什么呢?
嵇珹一想到他将小橘子宠到无法无天,万人嫌恶的地步,就再也没人同他争夺了,心里就止不住的开心。
前世,小橘子就生得好看,又嘴甜会说话,惹得篮球场的学长们惦记,他一见到苗头不对,就一个个的掐灭,将她的烂桃花纷纷消灭于无形。
没错,烂桃花留而无用,只留下他这朵正桃花就足够了。
感谢上苍给了他机会,让他娶了她,而且还能将人圈于府邸,杜绝旁人窥探的视线。
“夫君傻笑什么呢?”涂橘一抬头就见老同桌笑得瘆人,她小心脏猛地一缩。
闻言,嵇珹略路心虚了一下,不过转而便恢复了君子如玉的模样。
他转移话题,道“娘子,晚膳可有什么想吃的?”
“四喜丸子,梗米饭。”涂橘想到四喜丸子与梗米拌在一起,扒饭的味道,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自从身体恢复后,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力气,胃口也越发的好,完全不差一个后生的饭量。
若不是现在不缺钱,她都怕把自己给吃穷了。
嵇珹喊来墨眉,让人将珠蚌搬走,又把小橘子想吃的四喜丸子吩咐下去,并嘱咐梗米要稍微硬一些,又加了个冰糖肘子,其余的菜肴让厨子自己做主再添上几道。
记得他们高三那年,一不留神读书到了很晚,街边只剩一家盖浇饭还有些饭菜,那米饭有些软了。
小橘子随口说了一句,她不爱吃软饭,就爱吃些口感硬的,而且啃肘子里面的大骨头更是最爱。
如今,虽她没说,可他却仍旧记忆犹新。
“谢谢夫君,还能记得。”涂橘在他吩咐那句话的时候,也想到了同一件事,心里止不住的泛甜。
那时,他是她心中唯一的温暖,就算她活的再累,过得再辛苦,只要见到他心情也会变好。
一时间,二人之间的暧昧气息飙升。
“侯爷,夫人,祭酒大人求见。”门房过来禀告后,才发现自己好像又惹祸了。
嵇珹的指尖捻过左腕间的白玉佛珠,默默地告诉自己不要计较这些。
他在小橘子面前,可是君子,不能做那些与下人计较,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门房被主子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
每次他过来,总感觉自己小命不保,但却依然活到如今。
难道,是他想多了?
“夫君,你去忙吧,橘儿先回房去了。”涂橘一听嵇大儒来了,觉得她应该避一避。
她不傻,知道嵇大儒认为是她这个小妖精,勾的人家的长子同家族离心,屡次对嵇姑奶奶等人下手。
其实吧!
她真的很冤枉……
毕竟,她从未让嵇珹对嵇家下黑手,就算自己被借运借寿的事与嵇琅有关,她都没要求老同桌去报复他们。
倒也不是她多善良,而是担心她追讨的那些寿数尚未回来干净,谈佳佳那头就灭门了,剩下的那部分也就没人偿还了。
这种傻事,她还是知道深浅的,不敢轻易报复,影响了因果。
只不过,对于嵇琅那些人,她真是腻味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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粳米,是粳稻的种仁,又称大米。口感软硬适中,其味甘淡,其性平和。
(239)人死不能复生
“好,那我很快回来,稍后陪娘子用晚膳。”
嵇珹不喜欢休沐的日子被琐事打扰,但嵇大儒是整个嵇家唯一对他还有些善意的人,他不好做的太过。
涂橘知道他爱同自己腻乎,干脆摆了摆小手,先行离开。
这会儿已经过了她午睡的时间,也没有睡意。
寻思着,做点什么,便翻出针线盒,扒拉出几卷丝线,正好可以打络子。
绣花什么的她不大会,但是编络子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自认为心灵手巧的她,编了好久能没弄出如意的造型。
蚕丝的丝线过于柔软,不像她在现代用的那种中国结手感。
她拧眉深思,最后还是叫来残虹与渊虹,教她打络子。
别看两个丫头都是女纤夫,但是真的手巧,听说夫人要学打络子,当即施展出十八翻武艺来教导。
涂橘本就有点底子,这会儿得名师指点,比她自己琢磨的要快多了。
赤橙黄绿青蓝紫,各打了一条,中间还配上美玉,造型比绣娘打得还要精美。
涂橘寻了个精美的小叶紫檀盒子,将七个络子摆放在里面,待老同桌回来一定会惊喜万分……
花厅。
嵇大儒说了一堆,都有些口干舌燥了。
然而,嵇珹却只默默的品茶,并不言语。
那些大道理他都懂,但他就是充耳不闻。
再说,从他放嵇姑奶奶出狱的那一刻起,就是准备将整个许家一起拉下水的。
母亲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蓄谋已久。
当年,那许炎早就想攀附谈府,奈何没有门路,刚巧谈氏就撞了进来,迫切的要成为嵇姑奶奶的嫂子。
许炎哪有不应之理?
不仅应了,还买通了产婆与大夫,连着嵇老夫人也都参与其中。
若不是他命大侥幸活下来,那就是一尸两命!
母亲死的冤枉,他身为人子如何能不报仇?
那些人欠了他的命,自然要用命来偿还。
如今的牢狱之灾,还只是开胃菜而已。
“珹哥,为父知道你不容易,可人死不能复生,过去了就让她过去吧!”
嵇大儒说得自己也有些心虚,可不能为了一个已死的人,就将他的母亲与胞妹,全都砍了吧?
嵇珹放下手中的茶盏,让小厮给嵇大儒也一起给添上茶水。
他凝着碧绿的茶汤,冷冷的开口,道“也许在父亲心里早就过去了,但在我这里却过不去。”
“那珹哥要怎样?你母亲只有一条命,总不能要用上百条人命偿还吧?”嵇大儒心里止不住后怕,只怕长子真要来把狠的,大开杀戒。
嵇珹微微勾唇,透着一股子邪魅,道“父亲,不是我不放过许家,不放过姑母与表妹,而是大眀的律法不放过她们。”
“你也别同为父扯那些有的没的,说是诛九族,其实完全可以诛主谋的九族,也就是谈家,而你却揪着许家不放,难道真未存了公报私仇的心?”
嵇大儒好歹也是状元出身,脑子不仅不笨,且极为聪慧,悟性极高。
只不过,人生路平坦,连朝堂的那些腌臜事都看不惯,也忍受不了,这才辞官教书的。
如今接手了国子监,更是顺心……
(240)白来一趟
是以,嵇大儒根本无法设身处地的去理解,长子所受的那些苦痛。
嵇珹也不盼着旁人理解自己,碍于生恩与曾经的疼爱在,他对嵇大儒也还算恭敬,但要他按照嵇大儒的想法行事,那是不可能的。
嵇大儒见长子再次回绝,心里急得直冒火。
依着长子现在皇爷跟前的颜面,不说放过嵇姑奶奶与许荟荟,就是放过整个许家也不无不可。
他捂着抽疼的心口,道“不过一句话的事,你怎么就偏要袖手旁观?”
“父亲以为刺杀真的是巧合吗?”嵇珹抬手挥了挥,让下人都退下才开口。
倏忽,嵇大儒想到什么,一脸惊恐,道“刺杀和你有关?”
“儿子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若是有这本事,干脆去摆摊子算命好了。”嵇珹垂着眼眸,继续盯着茶汤,一副给了对方耳朵兑付的姿态。
他的确是知道许家成为了谈瑾的钱袋子,而且谈瑾有一部分的暗卫,也养在许家。
甚至,他的人得知许家面上要同他联姻,实则是要借机刺杀圣上,也都知晓。
可唯独未曾预料到圣上会出宫,跑来同他与小橘子一起踏青,许家又安排驯兽人,号令狼群刺杀。
不然,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小橘子身陷险境。
许家也算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口气他可咽不下!
近些时日他午夜梦回,都是小橘子砍掉狼头的画面。
那大灰狼多凶猛啊!
万一伤到小橘子该如何?
他这辈子只有她了。
他真的承受不了再次失去她……
是以,他知道许家刺杀圣上是真,记恨许家也是真,唯独刺杀的时机出乎预料了。
“卉儿也是你嫡亲的姑母,难道她诛九族不会连累你的名声吗?”嵇大儒执起茶盏猛地灌进嘴里,却因为茶汤滚烫,烫了舌头。
仪态不能有失,他愣是忍着痛吞了下去。
这一刻真是五脏俱焚。
嵇珹就跟没看到父亲的窘迫一般,淡漠开口,道“她算什么玩意儿,也能代表本侯?”
“珹哥,你如何会变成了这般冷血模样?”嵇大儒闭了闭眼眸,胃口烫的很痛,但心里却很痛。
这个儿子养的简直成了白眼狼,连家族都丝毫不顾念。
怕是除了娶进门的媳妇,也不认旁人了。
嵇珹心中毫不在意,随口道“父亲,我生而母亡,灾星十五年,这样的血如何能暖?”
闻言,嵇大儒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又该如何为妹妹辩解。
他喘了好一会儿的粗气,才怔怔起身,浑浑噩噩的往外走。
“罢了,罢了……”
他早该知道,今日此行白来一趟的……
嵇珹无论心中如何想,在外人面前却仍旧恭敬的送走父亲。
待他送走嵇大儒后,就忙不跌的回到主院,来陪小橘子。
只见,她正与几个丫头八卦什么。
他让人都退下,笑问涂橘,道“忙什么了,怎么不歇会?”
“在等夫君!”涂橘一见他回来,当即颠颠的过去迎接。
她走了两步,又将小叶紫檀的木匣子抱了起来,道“送给夫君的,看看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