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本侯不会公报私仇
翌日,霍府尹携重礼登门,不意外的被平津侯府给拒了。
这一刻,他有些失魂落魄。
甚至,连心头涌上一股恐惧,有种要冲进侯府与嵇珹解释的冲动,但思及方才侯府下人的态度,继而又有些无力。
明明昨日他们还言谈甚欢,今日却对他态度大变。
若是猜的没有错的话,定是因为涂橘了……
那嵇珹定然是爱极了涂橘,不然也不会连两府的情谊,都不顾了。
想通这些事,霍府尹不顾身份走到侯府门房跟前,先是作揖哈腰,后又塞了银子,再三赔笑说昨日皆是误会云云。
总之,希望侯爷能看在嵇大儒的颜面上,再给他个机会。
门房只感觉手上的银子,如同烫手的肉饼,虽然香喷喷的,却不能吃。
又听,这位府尹大人说同嵇大儒,也就是侯爷亲爹各种的情分,不由一顿,想了想还是去禀报了。
“让来人放心,就说本侯不会公报私仇!”嵇珹这时正在哄小橘子亲亲他,眼看就要成了,那没眼色的门房就过来了。
他指尖轻捻,觉得门房也许要换换了……
门房被主子的眼神差点给吓死了,忙就将一大包银子呈上,支支吾吾说了些自己,是被强迫收银子的话。
涂橘的小眼神,盯着钱袋子,暗自估计里面有多少两,是白银,还是黄金。
嵇珹瞧见了小橘子又犯财迷了,摆了摆手,道“银子分给夫人一半,其余的你就拿着吧!”
“谢侯爷,谢夫人!”门房一再作揖。
幸好,夫人厚道,不然他怕是要被无声息的发卖了。
门房回到大门处,同霍府尹低语几句,作辞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霍府尹向门房道谢,又在原地立了半晌,直到门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回身离去。
不公报私仇就好。
这一点,嵇珹就比谈瑾强多了,若是放在谈瑾身上,怕是会将他抄家流放。
晚夕,霍夫人与霍舒舒正要一起用膳,霍府尹就回来了。
母女两个心中都在担心平津侯府的事,前者是担心女儿为妾后受了委屈,而后者是在担心没有入侯府的机会。
是以,二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哄着霍府尹说了好多。
霍舒舒的心里是越听越是难过。
父亲的意思是要……将她尽快嫁人?
见了神仙般的平津侯,她同任何男人过日子,都不会快乐的……
霍夫人看出了女儿的心思,在霍舒舒盥洗后,准备安歇时,又过来劝导她。
“舒舒,咱们安心嫁人吧,没必要非要给一个心里没有你的男人做妾不是?”
“父亲同嵇伯父交好,平津侯再厉害还能不听嵇伯父的话?”霍舒舒对平津侯芳心暗许,早就将自己当做了侯府的女人,哪里还听得了旁的?
“人家做父亲的,还能将手伸到长子的房中?”霍夫人语重心长。
霍舒舒辩驳,道“纵真是那样又如何,长者赐,不可辞!反正舒舒不要嫁给寻常人家。
母亲看谈瑾,在区区的太监眼里那些言官的性命,简直贱如草芥,咱们府上也是任人欺凌,舒舒再也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212)善妒
“固然背倚大树好乘凉,但舒舒的这棵大树,不可能是平津侯!”霍夫人摇了摇头,心里有些失望。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闺女,她仍旧掰开揉碎,道“你父亲同嵇大儒感情笃厚,可平津侯连你父亲去亲自拜谒,都避而不见,就可见了态度。”
霍舒舒看也不看母亲,道“女儿就是喜欢平津侯!”
霍夫人算是自讨了个没趣,嘴唇翕动半晌,却再也劝不出什么。
而且,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惹得女儿更加执拗了。
霍舒舒见母亲走了,剜其背影一眼。
连母亲都不帮她!
如今,有那么多名门千金都盯上了平津侯府的后院,她若不是不加紧些,一旦错了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怕是这辈子就要与他错过了。
可要如何,才能让她顺利成为平津侯的女人呢?
有了!
霍舒舒身为霍府嫡女,很是得宠,最善于仿笔迹。
她借着夜色去了霍府尹的书房,偷用印鉴,给远在燕京城的嵇大儒去了密函。
信中的大概意思就是,涂橘伤了身子,这辈子怕是都不能有孕,而平津侯为顾及涂橘的名声,便对外说是他身患隐疾。
在信尾,霍舒舒又宽慰了几句,还提出要将自家嫡女许配的意思……
燕京。
嵇大儒接到“同窗好友”的飞鸽传书,当即回到书房打开。
这一看脑子阵阵的发晕,眼睛前都快冒金星了。
原来,病重的是涂橘,而不是长子!
就说他家单手都能打死虎的长子,怎么会忽然身患恶疾!?
竟是,为了涂橘……
他那儿媳妇生得过于美貌,看着就像个能招祸的,被人害了也属正常,可长子为了她竟心甘情愿,担下这样的恶名!
简直,是太糊涂了……
大好的仕途不知珍惜,请了长假就为了陪涂橘故地重游?
她连伤了身子生不出孩子后,竟还善妒的要长子独宠她一人!
他原本看在涂橘才思敏捷的份上,就睁一只眼算了,可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红颜祸水!
还是他的老同窗好,第一时间探知了真相,就告知了自己。
否则,他还要继续被瞒在鼓里。
如同,好友说的这样,涂橘这种娘家靠不住的姑娘为妾还好说,但作为掌握中馈的当家大娘子,绝对是万万不能的。
那霍家嫡女,他也见过,品性样貌都是个极好的,不仅知书达礼,识文断字,还得了霍夫人亲自教导。
若是将霍舒舒给了长子,定能将侯府的后宅管理得当,而不是像涂橘这样善妒成性,且还死死的霸占着长子。
可涂橘是圣上亲封的朝阳郡主,还有他嵇家的门风,也做不出贬妻为妾的事情。
如此,暂且就只能委屈了霍家嫡女。
因为嵇大儒管着国子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就耽搁了学生们,只能给海津镇去信。
一封是给霍府的,另外一封则是给长子的。
内容相近,都是要将霍家嫡女聘为嵇珹的平妻,娶进门后身份同涂橘不相上下,中馈也要交给霍家嫡女……
(213)有他,陪着她
嵇珹收到父亲的信函时,根本没顾得上看,直接放在书案上。
因为,他请的出马仙从燕京那头赶过来了,正在给涂橘点事儿。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包罗天地,养育群生。诵持万遍,身有光明!
急急如律令,敕!”
出马弟子的身高不高,大约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夫家姓阎。
她身穿道袍,一通游走后,烧了灵符水,递给涂橘。
“谢谢……”涂橘有些不敢喝,但想到自己总是犯困的身体,还是咬着牙喝了。
符水入口,有些像大麦茶的味道,没有想象的那样难入口。
她品了一品,在阎师傅的视线下,干脆一口闷干净。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
当即,涂橘就感觉眼皮发沉,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眸子。
慢慢地,她只觉得手脚冰冷,那种寒意好似来自心底,冻的人直打哆嗦。
忽而,一双温暖的大手撑住了她,她知道那是嵇珹的。
有他,陪着她。
随之,她便也不那么怕了……
眼前,出现了谈嬷嬷点燃香烛做法事的画面。
谈嬷嬷用她的八字与谈佳佳的八字,绑在了一起,之后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语言,又烧了很多的东西。
视线往上,发现那神案上面,不仅有她的八字,还有嵇珹的八字。
再旁边是……
是,是嵇琅的,还有谈瑾!
“夫人,将您看到的都描述出来,越详细越好。”阎师傅出声问道。
涂橘将看到的都说了出来,还重点说了神案上嵇珹八字的事情。
她感觉谈嬷嬷,也用了小和尚的八字做坏事了。
她很担心他……
“黄色的纸,红色的线,绑在了嵇琅与谈佳佳的八字上面……
没了,看不见其它什么了。”
“夫人,可以睁开眼睛了。”
阎师傅收起桃木剑,开始在火盆里烧一个黄色长方体的疏文筒表,上面有着用朱砂写的红色符文,这便是传说中的道宗门下表文筒。
涂橘一睁眼就看见嵇珹担心的眸子,拍了怕他的大手,朝阎师傅,问道“谈嬷嬷用我的八字是借寿借运,那用我夫君的八字在做什么?”
“也是借寿,但侯爷八字特殊,未能借动,后面又借了运,因为侯爷是佛门弟子,也没能成功。”
“谈嬷嬷会遭报应吧?”涂橘是个记仇的,听说这种事情反噬很严重的。
阎师傅一言难尽,有些惋惜,道“万事万物都有因果一说,越是修行之人,越不可沾因果,谈嬷嬷的这种做法完完全全是要坏道果的。”
涂橘感觉自己没什么感觉,有些担心,道“我的寿数与大运,可都追回来了?”
“夫人放心,都处理妥当。”阎师傅神色恭敬道。
涂橘拧眉,疑惑道“为什么我的八字一借就成,我夫君的她们却劫不动?因为菩萨保佑吗?”
“夫人的八字弱,而侯爷则不同。”阎师傅见涂橘还要再问,婉拒道“事关道门,夫人非道门之人,恕民妇不能过多言明。”
------题外话------
溁溁没亲自尝过符水那些,但溁溁的闺蜜喝过符水,还把滋味给形容了一下。
看事点事的时候,说的是“仙语”听不大懂,但是有一定的规律,是以,文中用的是道家语言。
(214)清晦气
涂橘见人家不说,也不再多问,给了一袋银子,道“有劳师傅了。”
“夫人言重了,都是民妇力所能及之事。”阎师傅接过报酬,又朝平津侯,问道“侯爷此事已了,我夫君何时才能放出来?”
“本侯若是现在将嵇家私宅抄了,我家夫人可会受影响?”
嵇珹握着小橘子冰凉的小手,心疼到难以复加,恨不得即刻,就将谈嬷嬷碎尸万段,再连着谈佳佳与嵇琅,也一起给砍了。
阎师傅同旁的女子不同,她能清楚看到平津侯身上的紫气,就算她有仙家护着,面对他的时候仍旧头皮发麻。
“夫人的大运与寿数都已追回,但毕竟伤了身子,若要完全恢复还需大半年。”
“待我家夫人彻底康复,本侯便放你夫君离去。”
嵇珹的言外之意,就是小橘子未好,他就不放人。
阎师傅心中叫苦不迭,可面对嵇珹根本就没办法。
任凭她就是道术再高,也不敢动人家堂堂的侯爷,尤其是带着天命来的人,更是惹不得。
否则,一旦沾染了因果,她就是第二个谈嬷嬷。
“夫君,留下阎师傅也没什么要人家做的……”涂橘觉得自己刚被阎师傅救了,小和尚却要强留人家夫妻,感觉有些不大好,便出言相劝。
嵇珹宠溺的瞧着她。
就算小橘子驳了他的面子,他仍旧温柔的不行,捏着她的小肉手,道“娘子,为夫不放心你。”
“要不这样……夫君让人家阎师傅夫妻住在一起?”
涂橘早前听说阎师傅夫君的身子骨不大好,与其让人家两地分居,还不如都请进府里来小住。
总归,她们府上不会差了人家那双碗筷。
嵇珹只要小橘子开心,他多养一个门客也无所谓,道“好,就依娘子的。”
“多谢,夫人!”阎师傅郑重的对着涂橘,行了一个到家的礼。
心中对涂橘的观感非常不错。
果然,是个可人疼的小姑娘,不仅生得漂亮,心地也善良,也是个知道惜福的,难怪会得这样人人羡慕的天定良缘。
阎师傅告退后,就被墨眉请到了外院,同她的夫婿相见。
她能卜出自家夫君未被苛责,可心中知道与亲眼所见是两回事,这一刻见到面色红润,还稍微胖了些的夫君,心里才总算是踏实了。
她知道平津侯才不会关心他们这些小人物,都是平津侯夫人吩咐下去,下人才会照顾她夫君的,心中对涂橘的观感,更是好到不行……
涂橘这头做完了法事,就用桃木枝煮的水沐浴,这桃木枝也是有讲究的,非寻常的桃木,而是生在东南方位的。
东南枝是整个挑树中最先得到阳光,也是生得最为出类拨瘁的,因此这种德天独后的东南桃木枝,具有镇灾辟邪等诸多威力,最适合涂橘这时候沐浴了。
嵇珹趁着小橘子去净房的功夫,让人将整个屋子都过了一遍粗盐水,又在几个方位上撒了些粗盐。
粗盐可化解煞气,如此行事便可将晦气清出门……
------题外话------
文中用泡煮东南桃木枝的水沐浴的事,是一位老道长告诉溁溁的哦……
(215)上辈子……为什么拒绝我
涂橘沐浴更衣后,就觉得浑身轻松。
她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归是没有那种疲惫的感觉了。
而且,美美地睡了一觉后,心里还有种特别通畅的感觉。
整个人神采奕奕的,再没有那种明明刚起,却疲惫到一夜未睡的状态了。
嵇珹一直默默地关注小橘子,见她真的神采奕奕,心里也跟着开心,比他自己不药而愈还要开心。
然而,他的开心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小橘子嗷的一嗓子,给吓得肝颤。
涂橘觉得自己犯懒了那么久,便准备收拾一下梳妆台。
忽而,发现一封密函,那是嵇大儒的亲笔信。
随手拆开,一目十行的看完,从漫不经心变得脸色黑沉,风雨欲来。
“夫君要娶平妻?娶了平妻后,再掌中馈!!!”
“没有的事!”嵇珹冷汗直冒,一直在回忆。
然而,哪怕他挖空了记忆,也没找到自己要娶平妻的心思,连做梦都不敢想的那种。
“还敢狡辩!”涂橘气得小脸红彤彤的,犹如笑河豚,一甩笑手,直接将信函砸到他的身上,道“你个骗子!大骗子!”
她一边伸出白嫩的小手挠她,一面红了眼眶,泪珠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她上辈子的爸爸便是如此,同一个比她这个女儿都大不了几岁的小姑娘谈起了恋爱。
后又抛弃了妈妈和她,害得她家破人亡。
嵇珹被她哭的心都乱了,欲要安抚情绪激动的她,却舍不得弄疼了她,生生的被小爪子挠了好几下子。
“橘儿,橘儿,你听我解释,我什么都不知道……”
“解释就能娶平妻,甩开干系了?”涂橘发起狠来那是手脚并用,连嘴都动了,咔咔地咬了他好几口。
这一刻,嵇珹是真心不知自己哪里惹了小橘子,狂乱之下才想起那封密函。
在她的暴击之下,他勉强将密函看完。
霎时,他的脸色从白到青,几乎都没了血色。
这是嵇大儒的亲笔信,就连下面的印章,也都没错。
而且,信尾还说已经给霍府下聘了。
霍舒舒成为他的平妻后,还要接下中馈……
嵇珹的脑中犹如挨了晴空霹雳,被劈的外焦里嫩,都快冒烟了。
他缓了缓心神,道“橘儿,我没有,我真没有……”
“骗子,你们一家都是骗子!你就像你姐姐那个小三一样!”这一刻,涂橘哭得不能自抑。
她想到了妈妈,也想到了那个小三。
那个小三,也就是嵇珹的姐姐。
她不应该相信一个小三的弟弟,她们一家子都是蛇鼠一窝的脏东西……
“原来……娘子早就认出我了?!”嵇珹从她歇斯底里的话中,抓出了重点,神色大怔,问道“从什么时候起的?”
“你我同桌三载,只有你认出我,我却不能认出你?”涂橘嗤笑一声,唇角紧紧抿着,咬的下唇都渗出了血珠。
嵇珹紧紧攥着拳头,眸底墨云翻涌,道“上辈子……为什么拒绝我,将我的真心狠狠践踏?”
(216)老同桌也是受害者
“为什么?因为……你姐姐是杀人凶手!
她是人人唾弃的小三!
她害的我,家、破、人、亡!”
涂橘几乎是吼了出来,眼泪哗哗的往下淌。
嵇珹神色大怔,被这话惊骇的连退数步。
脑海中对前世的家庭,也随即回忆起来。
“娘子,等等,我没有亲姐姐,我是孤儿!
我自前世起便父母缘浅,在我八岁时亲生父母遭遇车祸双双身亡,家中亲戚领养了我这个孤儿。
她们对外说我是亲儿子,我也很少叫她们,旁人便误以为我们是一家人。
实则,她们面上对我,比对亲生的还好,实则只是贪图我爸妈留下的巨额财产。
领养我的这个姑母,家里倒是有个女儿,应该是比我大五岁。
那姐姐素来眼高手低,我们说不上来,后来还擅自挪用我父母留下的钱去做生意,但是全都赔了。
转年,不知怎么就遇上个贵人,那贵人是个大金主,好像姓‘涂’。
你知道我的,我租了学校附近的公寓,极少回去,也不关心姑母她们,知道事的并不多。”
嵇珹满脸都写着无辜,说的比黄金还真。
涂橘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狐疑问道“真的是姑母,不是妈妈?那女的也是表姐,而不是亲姐?”
嵇珹举起左手,对着天竖起三根,郑重道“我嵇珹若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夫君,你疼吗?不疼吧?”涂橘怒气顿然收,赶紧用小帕子擤鼻涕,恢复了以往娇滴滴的面貌。
原来,老同桌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何必为难受害者?
嵇珹瞧着那炸毛的小猫儿,一下子乖顺起来,他提着的心也瞬时放下。
紧接着,他哎呦呦的喊疼,神色幽怨的开口。
“疼,可疼了,为夫好歹也是侯爷啊,这脸都这样了,一看就是被家中夫人给挠的……被同僚见了要多没面子,还不知会被笑话成什么样子……”
“夫君,你别说是橘儿弄得,就说你夜里上茅房,一时没注意,遇上了野猫,这般面子不就保住了?”
“为夫堂堂平津侯,夜里还独自去茅房?”嵇珹表示拒绝。
涂橘一想也是,夜里都有值夜的下人,都在外面伺候着,就算是主子闹肚子,也是在屋里拉屎,再由下人给收拾干净的。
她脑筋转的飞快,道“夫君就说是骑马太快,被林子里的树枝给剐蹭的,不就行了?”
“天下谁人不知平津侯文武双全?会脑子进水骑马往林子里钻,这是私会谁呢?”
嵇珹明确的表示不想吃这个闷亏,小橘子必须要好好哄他才可以。
涂橘本来还有些气虚的,但见他逗弄她,便吼道“你够了嵇珹,你平妻的事,还没解决了!”
“好叭,是为夫骑了疯马在林子里剐的一脸伤,同娘子是,半、分,干系也没有,一点也没有!”嵇珹见小橘子又要炸毛,赶紧顺毛捋。
自家的娘子发起脾气来,不打他这个夫君,又能怎么办呢?
打了旁人,他岂不是成了吃白饭的那种……
(217)拒要平妻
“打是亲,骂是爱,喜欢起来拿脚踹。”
涂橘让下人打水进来,又拿了金创药过来,亲自给他抹药膏,动作轻柔。
嵇珹对这点儿小伤根本没放在心里,但仍旧拧眉,痛呼道“嘶……疼……若是留疤破相了,可怎么办?”
“不会的,伤的很浅显,养养就能好,昂~”涂橘白嫩的指尖,挑着淡褐色的药膏,厚厚地涂在血痕上,似乎这样就能掩盖了她的罪行。
嵇珹微微的勾起了唇角。
原来,小橘子从前世就喜欢他,因为误会小三是他姐,这才同他划开距离。
他就说嘛,她是喜欢自己的……
外面的下人们,听到寝室里面夫人与主子闹了起来,不,是主子单方面被揍,吓得瑟瑟发抖。
夫人这脾气,也太大了!
看看将主子给挠的,都衣衫不整、面目全非了。
然而,更刺激还在后面,主子说他是被林子里的树枝给弄伤的。
一定是那树上的枝桠成了精儿,才能剐蹭成如此模样……
即使,嵇珹一脸的伤,也不耽搁他处理平妻的那些糟心事。
这种事情段然耽搁不得。
但凡,稍微一耽搁小橘子就会炸毛,玩命挠他。
他对于皮相什么的倒是不在意,但小橘子稀罕他这张脸。
如此,就不能毁了,而且还要好好地珍惜。
嵇珹先是给燕京的嵇大儒去密函,表示拒要平妻。
且又言辞凿凿的令金吾卫,给大理寺牢房里嵇家的那几个女眷,一些厉害瞧瞧。
他的逆鳞被动,这些人还想好?
做梦!
嵇姑奶奶与许荟荟都被上了刑,脏到发灰的身上囚衣,透出斑斓血迹,连起身都不能了。
嵇老夫人自然也没有被放过,她已年过半百,没有拐杖的情况下,连走路都不稳。
可就算她这样,还是被上了夹棍,又打了板子。
狱卒下手很有准,疼却不伤,顺便按照上面的吩咐,透露给嵇老夫人受苦的缘由。
这一顿刑法,是因为嵇大儒多管了平津侯的私事。
并且,这个私事若是不解决,她们隔三岔五的就要来上这么一遭。
之后,在嵇大儒来探监的时候,嵇老夫人对着嵇大儒那是一个怒目横对,破口大骂。
“逆子,你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走路掉进泥沟,偏要去管侯爷府上的事情,是看你老子娘活的太长了是吗?”
“母亲,儿子知错!”嵇大儒跪在地上磕头。
天底下哪家儿女的婚姻,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到了他这里,给长子娶一个平妻,就闹成了这个样子?
嵇老夫人十月怀胎生的嵇大儒,很是了解他的脾性。
她一见儿子这样,便知他仍旧没有退亲的意思。
“呸!”她啐了他一口,到“你还不知错?是想看着你老子娘、胞妹,侄女惨死监牢不成?”
“珹哥不会的……”嵇大儒对霍府的印象很好,是以舍不得给长子退亲。
霎时,嵇老夫人被儿子气得,都快喘不上来气了。
她趴在干草上,用力拍着地面,问道“不会什么?是不会将我这个祖母下大狱,还是不会用私刑?”
(218)悔不当初
嵇大儒听母亲这样说,也不敢再低估长子的暴脾气。
若是,真给长子逼急了,说不得真会寻个借口让嵇家万劫不复。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从探视监走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书房写信,告诉霍府尹他之前给长子定下的婚约,通通都不作数。
并再三向霍府尹道歉,言辞恳切……
另一头,霍府尹前几日收到了嵇大儒的来信,看的是直挠头。
因为,他感觉平津侯不是那种让人拿捏的好性子,哪怕是对嵇大儒这个生父,也不会听之任之。
就在霍府尹还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时,继而又收到嵇大儒追加的信函。
他自认还是很了解嵇大儒性子的,若是不发生个什么大事,好友绝对不会变卦。
多年来为官的直觉告诉他,应该是平津侯的缘故。
他即刻派人打听,这才得知大理寺对嵇家女眷动刑法的事。
用这种狠辣手段去逼迫,难怪素来执拗的嵇大儒会立刻食言。
经过此番交锋,嵇大儒面对长子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不敢再吱声……
不好!
平津侯对嵇家都如此狠辣,对旁人又会如何?
他可不认为自己的颜面,比嵇家人更大……
嵇珹自然没有放过始作俑者的霍家。
自他被小橘子挠伤,又舍不得生她的气后,便派暗卫在霍府蹲守。
不仅查探出当日真相,还发现了霍家的诸多隐晦。
例如,从京畿一带的漕运抽成,其中牵涉谈瑾。
尤其上个月,霍家还收了豪富缙绅那头的重金,而重金的背后是宁王。
宁王养私兵的事情,已经被金吾卫探查出,只不过现在双方还在虚以委蛇,不愿撕开那层伪装。
既然,霍家做下这种事仍旧不知韬光养晦,还偏偏不长眼的惹了小橘子。
他不介意利用这些把柄,将事情闹大。
很快,霍家的那些事就呈到了龙案之上。
孝毅帝一见霍府尹在谈瑾掌权时,也一起贪污受贿,当即就震怒了,要求大理寺严查。
还是师傅好,就算不在他身边也为朝廷肃清蛀虫,不像那些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们,一面吃着皇粮,还一面剥削着民脂民膏,可耻,可恶。
孝毅帝越发的思念师傅,写下亲笔信慰问橘婶子的病情,并且希望师傅尽快回京。
若是可以,他愿意下一道悬赏令,征集天下的能人异士,为橘婶子问诊。
就这样,霍府尹被停职,一干女眷也被圈禁在府中,等候审讯。
霍舒舒不知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心中是五味杂陈。
她明明是奔着富贵与真爱去的,不成想却连已经拥有的都丢失了。
直到这个时候,霍府尹才刚刚得知是她挪用自己的印章,做下给嵇大儒去信的蠢事。
他气得将巴掌打在嫡女的脸上,可无论再如何恼怒,却也无济于事。
只盼着那平津侯念在曾经的交情上,留他们霍家一条生路……
霍夫人独自垂泪,险些哭瞎了眼睛。
终归是她的溺爱,毁了女儿,毁了整个家。
心中悔不当初……
(219)回京
嵇珹收到孝毅帝催他回京的密函时,脸上的伤还有些印子,为了男人的颜面,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回京。
就算是闺房情趣,他也想着掩耳盗铃。
涂橘日日不忘给嵇珹涂药,还亲自研制出了芦荟胶,并将她的燕窝分他一半。
嵇珹也不挑嘴,只要她喂,他就张嘴吃。
管那燕窝是不是女子吃的做什么。
就这样,足足养了一个月后,他脸上的那些印子才终于蜕个干净。
他这才愿意启程回京。
因为仇家太多,这回他们也不低调了,按照侯府的规制,一路张扬的回了燕京。
秋风瑟瑟,拂过乡野,吹黄了庄家。
涂橘见路边的农民,各个都带着笑意,就知道收成不错。
若不是起义军搅和,怕是收成还能再多些。
她惋惜了一会儿,瞧见恢复俊颜的老同桌,觉得自己应该温柔些。
他对她真的挺好的,几乎是处处宠溺……
而且,前世她若是亲口问他的话,也不会因为误以为那个小三是他姐姐,就错过了他,还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于是,她小脸儿堆笑的挪到他身边,贴着坐过去。
嵇珹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当小橘子一坐到他身边时,便感觉到了。
原本涂橘想枕着他的肩膀,小憩一会儿的,可被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她那厚脸皮也有些承受不住,便坐直了身子。
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道“夫君,累了吧,橘儿给你揉揉肩膀。”
“不用,娘子躺我腿上睡吧!”嵇珹瞧她睡眼惺忪间,伸手轻掩檀口,哈欠连天的困倦小模样,哪里还舍得累着她?
“谢谢,夫君……”涂橘躺过来的时候,没有任何的不自在,还顺手抱了毯子过来,将他们二人一起给围了起来,道“秋日有些凉,盖上暖和些。”
“知道了,快睡会儿吧!”嵇珹手长,将毯子上的折子给铺平,将她盖个严实,只露出了小脸儿。
望着她恬静的睡颜,他平静的心湖泛起圈圈涟漪,悠然荡漾开去。
前世,他被亲戚家领养后,哪怕父母留下丰厚的遗产,却因未成年需被监护人管制,而生活困顿坎坷。
他感觉自己活得就是在熬日子,几乎看不到光。
直到遇见小橘子,他才有种被需要的感觉,心里一阵莫名的动容。
也因此明白,原来他活着也是有价值的。
她口风很紧,极少提及她的家事,他也不好去打听,只是听说她的爸妈离异,妈妈病故的时候,就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因此,他看见她,就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不,她比他做的更好,她生得好看,却不自知,从不会走歪门邪道的捷径。
她的眼神纯粹干净,没有那种女人眼底的欲望。
她也很傻,傻的连某些奢侈品名牌都不认得。
她坚韧如苔藓,从不言弃。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情愫暗生。
每每见她时,他素来平静的心,变得翻滚火热,不能自控。
他知道那是少年情动,担心被拒绝,便小心翼翼地藏起……
(220)夫人息怒!
涂橘是浅睡着进的燕京,待回到了侯府。
墨眉等人谢将她带来的那些包裹,都放在了后院的库房里。
几个贴身丫头井然有序的将东西,都给安置了进去。
等收拾好时,已是金乌西坠,落霞满天。
涂橘这会儿也醒了,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通通都召集了过来,列了个整齐的方阵,站在了主院中。
她立在正屋房门前的台阶上,肃着一张花容月貌,打量着众人。
别看她睡着,但她其实没睡死,百姓一见平津侯府的马车,就在旁边嘀咕,说什么平津侯惧内,畏妻如虎,连个妾室都不敢纳进门。
这种话可不是什么好话!
没有内贼,她是不信的……
她冷笑着开口,道“本郡主听说了很多关于平津侯府的传说,真是好生热闹,不知是哪位艺高人胆大的壮士,给传出去的?”
“请夫人息怒!”众人跪了一地,阵型不乱。
“你们记着早在去年,嵇家便已分家。
侯府这所宅邸里的主子,只有本郡主与侯爷,便是父亲,祖母也不能将手伸过来。
你们谁与二房的交情深,本郡主心里俱是知晓,今儿给你们个机会。
有哪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现在站出来,本郡主放了卖身契,送去二房。”
其实,这些家奴在来侯府之前,都是宫里的人,孝毅帝厚爱嵇珹,这才拨了人过来。
但他们却自作聪明的以为嵇家一家亲,甚至那时就在暗中攀附了谈瑾,这两条绝对是犯了她的忌讳。
涂橘一番话下去,底下就没有一个人敢应声的。
如今的嵇家,唯有侯府风光无限,而那谈瑾却成了阶下囚,没有多久就要被凌迟处死了。
他们自然是想留在长房伺候,又不是疯了谁会去二房伺候个罪臣之女,罪臣女婿?
但前些日子,侯爷去了海津镇,他们便也放松了警惕,从而嘴碎了几句。
“既然没有动弹的,那本郡主可要发话了。”涂橘居高临下,视线很好,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她往下走了两步台阶,板着一张小脸,道“杨家的,你既然不珍惜侯府的这个立身之处,那就去二房吧!”
杨家媳妇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在府上还算体面,专门负责打扫主院。
她身上穿得锦缎,头上戴的也是赤金发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夫人。
杨家媳妇跪下,磕头如捣蒜,瑟瑟发抖的苦苦讨饶,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奴婢只是与谈嬷嬷是同乡……
后来,就只说过几句话,绝对没有出卖侯府,出卖夫人……”
“是没说什么出卖的话,但你却将本郡主掉下的头发,收集起来给了谈嬷嬷!”
涂橘是个心大的,从没关心过自己梳头发时掉了的那些头发,这才被别有居心的杨家媳妇给窃得。
她也万万没想到,就因为自己掉了的那些头发,就险些要了她的小命。
杨家媳妇真是没想到,涂橘连这些都查到了。
她的眼神一阵飘忽,再次重重地磕头,道“夫人,饶命,饶命啊!”
(221)自寻苦吃
“本郡主心地善良,见不了血,又怎会杀人?”涂橘嗤笑,摆了摆手,道“来人啊,将杨家的头发,全都拔了,再送去给二房!”
没错,她就是要明确的告诉谈嬷嬷,那个该死的阴损法子,被人给破了。
她将自己的时运与寿数,通通都追了回来。
谈嬷嬷为谈佳佳抢来的那一切,通通都是徒劳无功!
“啊……不要!”
随着涂橘一声令下,杨家媳妇被侍卫拖了下去,一把把的薅头发。
不过一会儿功夫,头皮就被薅秃了,高肿起来,渗出点点血迹。
随后,涂橘又点了几个人出列,各自打了十个板子,同杨家媳妇一起送到了嵇琅的私宅。
众人都被涂橘的手段,给吓得瑟瑟发抖。
心里庆幸,没有做过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情。
转而,又为之前的小错误,各自忏悔着……
私宅里,谈佳佳与嵇琅,同之前如胶似漆的气氛,大相径庭。
嵇琅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对着肥腻如猪头一般的胖子,大口下嘴的。
而且,他还同她日日在寝室里缠绵,不分昼夜。
如今,一想到某些画面他都恶心的不行,连着一个月都没吃什么饭了。
身体也因此日渐消瘦,那衣裳穿在身上就跟套在竹竿上似的,走起路来犹如穿衣的螳螂,迎风摇曳。
而谈佳佳自上月起,不知怎么就低烧起来,连着一个月的低烧,她几乎都未进食,但之前瘦下来的体重,却继而又蹭蹭的往上涨。
凭心说,比她之前都还要胖了好几圈,而且头发簌簌的往下掉,脸色也蜡黄,整个人都憔悴的不行,仿若徒增了十余岁。
不仅如此,她还莫名被嵇琅厌弃了,那是只差一份休书送上的芥蒂,眼底充斥着厌恶。
谈佳佳预感到,这是谈嬷嬷为她做的那事被反噬了,她很担心谈嬷嬷。
再私宅里没有人会管她,包括谈氏与嵇琅,这些人得眼里只有利益得失。
谈佳佳没有办法,只能将当掉几件首饰,才将谈嬷嬷给安葬了。
大概是她因此受了惊吓,更是一病不起。
之前,还有谈嬷嬷照顾她,但现在想喝杯水,都没有丫头过来照顾。
谈佳佳想起自己曾经被嵇琅迷了心窍,以为只要自己的一颗真心的对他好,他早晚能喜欢她。
可如今,她才知道什么叫做自寻苦吃。
她不应该只看到嵇琅的好皮相,就芳心暗许。
更不应该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嵇琅身上。
她想父亲,想谈嬷嬷。
然而,谈佳佳以为最苦的时候,却并非是最苦的。
杨家媳妇等人被平津侯府送来后,谈氏都安排到了谈佳佳这里。
这些人都是各有小心思的,不然也不会因利而背叛侯府。
几人见谈佳佳病体沉疴,不仅不照顾,还将她的首饰偷走,拳打脚踢的泄愤。
谈佳佳饥寒交迫不说,还要遭受这些人的冷言冷语,身上的暗处青青紫紫,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她这辈子活在谈瑾的羽翼之下,素来行事恣意,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也会落魄至此……
(222)在地上捡东西吃
平津侯府。
秋日的阳光不冷不热,洒在身上暖意洋洋,池塘里的鲤鱼,扎堆的抢着碎馒头,水面潋滟。
“鱼儿呀,鱼儿呀,慢些吃……咿咿呀呀……”
涂橘坐在摇摇椅上翘着二郎腿,时不时往往池塘里丢一把碎馒头,口中哼着小曲儿,无比的惬意。
晒完了一面太阳,她将椅子侧过来,去晒另一面。
少女正值芳华佳龄,一袭珍珠白罗裙衬的气质恬静如水,阵风袭来,衣袂飘起,宛若误闯人间的仙子。
不一会馒头就喂光了,不是何时后面又冒出几条狗。
正是大黑、大白,它们到了饭点儿便来蹭饭。
老同桌要忙着仕途,天不亮就上朝去了,而涂橘习惯了睡懒觉,就是回笼觉也香的不行。
她早上起的晚,用膳的时辰也晚,这会儿还不饿,但见狗子们来了,仍旧让墨眉去厨房要了些剩菜剩饭,给它们吃。
见它们吃的欢实,涂橘原本不饿的,嘴却有点馋了。
忽然,瞧见了墙角的那一排向日葵。
这个年代的向日葵才刚传入,只作为观赏用,他们府上有几株的瓜子已经成熟了,正沉甸甸的挂在枝头。
园子里的阳光好,这些向日葵足足有大半丈高。
向日葵为一年生,只开花一次。
此时,正是收获的季节。
她摆了摆小手,道“墨眉,找人将那几株成熟的砍了,花盘子留下。”
“是,夫人。”墨眉忙去找人。
不一会负责园艺的婆子们,就拿着镰刀过来,先给涂橘请安,后又开始卖力气的干活。
涂橘瞅的很是认真,见砍完了,便吩咐道“记得把那几个花盘,给我拿过来,再拿个簸萁过来。”
“是。”墨眉将花盘呈上,又拿了个精致的簸萁过来。
“墨眉你跟着本夫人这样动手。”说着,涂橘就将花盘里面葵花籽剥出来,放到簸萁里。
墨眉也学着涂橘的动作,拿起旁边的花盘仔细的剥着。
“这花里面小仁,炒着吃容易上火,先煮了入味,既不上火,还香的不行。”
涂橘是个贪吃,如今命数追回来了,浑身松快,看见什么都想吃。
旁边的几个婆子也过来帮忙,人多力量大,很快就剥好了。
涂橘将方法一步步的说给墨眉听,然后让她监督厨子去做。
人都走了后,她便继续晒太阳,瞧见几颗散落下的鲜瓜子,她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剥开皮,放小嘴里尝了尝。
刚摘下来的瓜子水嫩嫩的,入口有一股清甜。
嵇珹一回府,问了下人得知夫人在花园“赏花”,没有多想,就大步走来。
不成想,就见小橘子在地上捡东西吃。
地上的东西哪能吃,多脏!
“这东西掉在地上就不要捡了,脏!吃了会拉肚子的……”
他三步并做两步,疾步而来,一把拍掉涂橘正继续准备往小嘴里送的瓜子。
“不脏,无污染呢!”涂橘不觉得脏,梗着脖子反驳。
她在现代那会儿,哪样蔬菜是没有农药的?
且添加剂无数,她不照样活的好好地……
(223)他为她下厨
夕阳笼罩之下,仿佛给周遭景物都镀了一层光。
嵇珹对于小橘子的狡辩,无从辩解。
因为,他也是吃防腐剂长大的。
他又见小橘子对着地上那几颗落地的瓜子,一副肉疼的小模样,干脆捡了起来,让人洗干净,再送过来。
涂橘吃到瓜子,才勉强高兴了一些,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满,道“夫君,橘儿要吃糖葫芦!”
“这个时辰哪有卖糖葫芦的?”嵇珹是从街上策马回来的,还特意注意了一下街边小吃。
时候不算早,人家大多都收摊了,糖葫芦这种更是不愁卖,早早地就卖光了。
涂橘仗着他宠自己,拉着他的衣袖摇了又摇,道“橘儿就要吃,就要吃!”
“好,好,好,夫君亲自给娘子做。”嵇珹见她,俨然一副吃不到就要撒泼打滚的姿态,完全是没有办法,让厨房将鲜山楂准备出来。
得亏了厨房将世面上的食材,都会备着一些,不然这会儿嵇珹还要找旁的府上借一些果子来……
他先将山楂仔细洗净,一个都不曾马虎。
这是给小橘子吃的,绝对不能不干净。
再把山楂捞出来沥干水分,待山楂表面干燥,就开始去掉两头的蒂,紧接着,便是去核。
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小刀围着山楂两头切一圈儿,然后用手拿着转一圈。
一个个红彤彤的山楂,在嵇珹的指间灵活跃出,内籽一个不落的挑干净。
因为府上没有竹签,嵇珹就用牙签做,一根牙签上串了一个山楂。
待处理完这些,他便开始熬糖。
熬糖是个技术活,糖与水等比例,放入铁锅中。
他用得乃是御用的冰糖,全都是孝毅帝赏赐的御用贡品,相对街上那些,绝对算是稀罕东西。
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熬,熬至微微变黄,撒上白芝麻,放入串好的山楂,均匀的打个滚儿。
想到她爱吃甜,便将糖浆蘸的厚一些。
最后,放在江米纸上晾凉。
如此,冰糖葫芦也就做成了。
红彤彤的山楂,包着晶莹的糖衣壳,圆润可爱。
涂橘用白嫩的小手戳了戳,见糖壳硬了,就一口入嘴。
酥脆的外皮,包裹着赤红色的果肉,咬起来外脆内绵,口感甜中带酸。
她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夫君好手艺,比外面卖的那些糖葫芦,要好吃太多了!”
“娘子喜欢就好。”嵇珹见小橘子一口接着一口,几乎停不下来,觉得他以后可以考虑自制糖葫芦了。
此刻,在他眼里,好似再大的事,在小橘子面前,都不值一提,唯有她的音容笑貌,才是顶顶重要的事情。
他数着小橘子吃了八个,就不让她再吃了,让她留点胃口稍后用晚膳。
又见,她的小眼神直往剩下的那几个糖葫芦上瞟,似乎随时都能馋的流口水。
嵇珹没办法,只能拉着人去书房练字。
他担心她再留在厨房,连盘子都能给啃了……
涂橘知道练字能静心,但她却更喜欢吃好吃的。
不过,她在嵇珹的督促下,还是摆开了写字的架势。
一番笔走龙蛇……
(234)这谁能把持的住?
小橘子端正的坐姿,十分好看。
嵇珹静静地在一旁督促小橘子,让她用心,且要认真。
少女脊背笔直,脖颈白皙。
嵇珹看她的眼神,也越发的温柔。
若是让旁人见了素来以冷面著称,睥睨沙场的谪仙,在清隽皮囊下有这样一副宠妻的架势,定会惊得连下巴都掉了。
涂橘练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字,就有开始闹着喊饿。
嵇珹默默的放下手中狼毫笔,合上公文,让人摆上饭。
小橘子本就是个贪嘴的性子,还吃了那么多开胃的山楂,能不饿?
晚膳无疑又都是涂橘爱吃的饭菜,但算不得丰盛,不过四菜一汤,三荤一素而已。
涂橘掌管自家中馈,勤俭惯了的性子,让她相对的节衣缩食。
嵇珹曾经的遭遇,让他没有什么口腹之欲。
但是看她吃的欢快,他就能跟着吃抢食。
这不,二人又在为了一只鸡腿打架。
最后,以嵇珹失败告终。
涂橘吃着抢来的鸡腿,只觉得嘴里的肉,更香了,连骨头都嗦了……
又是一夜好眠,阳光从窗棱外,透过床幔。
嵇珹休沐的日子里,便安心的陪着小橘子睡懒觉。
虽然,他的人醒了,但直到日上三竿,才缓缓地睁开眸子。
秋日的夜里微微凉,小橘子睡前还好,但睡着了就会跟着热源走。
此刻,正蜷缩在他的怀中,手脚纠缠。
那“温香软玉”动了一下,睁开睡得迷离朦胧的杏眸,正对上他投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一股暧昧的气息,无声蔓延。
嵇珹拢紧了怀里香软的小娘子,只见她墨玉般的杏眼里满是氤氲水汽,小脸红润,粉唇诱人。
他的呼吸,都因此变得灼热,修长的指尖,抬起她缩在他怀里的小脸。
“娘子,昨夜睡得早,欠了为夫一个吻,今个儿要加倍……”
话音落下,细碎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眼睛、鼻尖。
最后,吻上那让他朝思暮想的柔软上,比樱桃更甜美,比朝露更可口。
涂橘这几日总是被他打个措手不及,有时她都准备好了,他却不下嘴。
而她根本没想什么的时候,他又想入非非的,同她勾勾搭搭。
这谁能把持的住?
尤其,他长得还那么好看,对她还这么温柔……
反正,她是顶不住了!
惹得她春心萌动,真是过分……
总归,她也不想挣扎了,干脆顺从的闭上眸子。
反正,自家夫君亲的,又不是外人。
其实吧,若是先不要孩子的话,某些羞羞的事情,也不是不行……
嵇珹感觉小橘子渐渐适应了自己,便准备再进一步,道“娘子,夫妻伦常,乃是理所当然。”
涂橘羞涩的垂着小脑袋,并不作答。
“侯爷,老爷过来了,要请您过去。”门外,墨眉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好家伙的,公爹来了!
闻言,涂橘吓得将嵇珹一把推开,用小眼神告诉他要自重。
嵇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郁闷。
继而,又安抚了小橘子几句,就起身穿衣,去见嵇大儒……
(235)我这里过不去,永远!
嵇珹横穿花园,风声潇潇,偶有鸟雀掠过,都是被小橘子喂肥的鸟儿,留在侯府这里不肯走了。
想起少女甜软的声音,笑靥如花的模样,他这心里就暖暖的,很是充盈。
待过了内院的石桥,就见嵇大儒负手而立在花厅的门口。
他一身石青色的长袍,外面是同色的大氅,衣裳映照霞光之下,身形样貌同嵇珹有三四分相似。
只不过数月不见,嵇大儒憔悴了些许。
嵇珹恭敬的作揖行礼,道“父亲。”
“珹哥,为父有话便直言了,你祖母自从在牢里受了刑法,身子骨就越发不好,怕是撑不过多久了……”
嵇大儒见越发气势凌然的长子走来,都险些认不出了。
不过,这种血脉的亲近,不是距离就能拉开的。
“为父知道,某些事是她们咎由自取,可就算她们都去了,也换不回你母亲的性命了。”
“既然父亲开口了,那我也不好为难。”嵇珹将人请进花厅,让人上了六安瓜片。
姿态闲逸地捏着青花瓷的茶盖,慢悠悠拨动着茶叶。
正要入口之际,却想到他还未漱口。
而且,空腹饮茶,对胃也不好。
这辈子他要好好的活着,长长久久地陪着小橘子。
嵇大儒可不信长子有这么好说话,怕是后面还有什么话,等着他呢!
果然,嵇珹放下茶盏后,又再次薄唇轻启,道“儿子只有一个要求,让姑母撕毁和离书,带着她的女儿回许府去。”
“当初你姑母携女和离大归,是准备再嫁的,是以将许家那头得罪的死死的,如今又瞎了一只眼,还入了大理寺监牢,再回许家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嵇大儒神色不悦。
他就差明说,只要嵇姑奶奶回了许府,怕是离死不远了。
哪怕是身为许家人的许荟荟,也落不得什么好。
“过好日子?”无论前世今生,嵇珹对“姑母”这个名讳,都没什么好印象。
他眼底透着寒意,道“父亲,母亲连坏日子,都过不得了!”
听长子这么说,嵇大儒又是一声叹气。
恩怨纠缠,事情太多,竟让他一时不知从哪件说起,顿了顿才,道“都过去了。”
“在父亲那里固然可以过去,但在我这里过不去,永远!”嵇珹眯了眯眸子,神色危险淡漠。
嵇大儒闭了闭眼,回忆像潮水一样涌来,他努力挣扎着求生。
“好,长兄如父,为父乃是她的长兄,便去许家走一遭。”
“好,什么时候父亲谈妥了,她们就会从牢房里出来。”嵇珹十分坦荡的说出自己安排。
嵇大儒面对这样优秀的儿子,固然骄傲,可心中却也忌惮,更担心他误入歧途,又嘱咐了长子几句……
许府是商户,见嵇大儒亲自登门,自然远接高迎。
这可是那个在朝中赤手可热平津侯的父亲,谁敢怠慢?
对于来者的要求,也无不应允,哪怕是将一个并不光彩的女人,再次迎进来,只要能同平津侯攀上关系,这点名誉上的损失,根本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