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这口味可真重
嵇珹担心她离开了自己害怕,干脆将整个箱子搬来,从里面翻出一个锦盒,是一道被红布包裹着的符咒。
“娘子,这是我师傅亲手画的灵符,可保佩戴者一年外邪不侵。”
“就这一个灵符,真能镇住黑白无常?”涂橘感觉人家黑白无常,好歹也算是有名有姓的鬼仙了,一张纸真能庇佑的住自己?
嵇珹很是骄傲,道“我师傅可是涌泉寺的方丈,曾经好歹也是钦天监里有名有号的人物。”
“行叭!对了,”涂橘一面将灵符塞进了怀里,贴身佩戴,一面瞄了一眼小和尚的手踝,道“橘儿记得夫君还有串白玉佛珠呢!”
嵇珹笑着摇了摇头,一圈圈的摘下一百零八念白玉佛珠,宠溺道“自然都给夫人。”
“还别说,戴着灵符,再捻着佛珠,这心里的那种不安,就淡了很多。”
“那就都戴上。”嵇珹听小橘子说“不安淡了”,就知道她还是有些不安,不过他不会再提这些,省得她害怕。
他帮着她转移注意力,道“现在饿了吧,可有什么想吃的?”
“来碗长寿面,再来碗长生粥。”现在涂橘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不过却能有胃口用膳了,也算是往前跨出了一大步。
很快墨眉就将碗膳备好,请主子与夫人过来用膳。
嵇珹被小橘子哄着,也吃了一大碗面条。
没办法长寿面就是这样,一根就是一碗。
面长人寿,一根到头,面在人在,面断命忧。
涂橘惜命,吃得很小心,中间连说话分神都不敢,只专心的吸溜着面条,时不时地还用筷箸给借一下力。
待终于将长寿面从头吃到尾,她又将配着的汤与小青菜,都给吃个干净。
这回她能长命百岁了吧?
私宅。
嵇琅刚从地牢里出来,折磨了被关押的房清妍好事一通。
此刻,他身心舒畅,却有些疲惫。
忽而,瞧见坐在凉亭里的谈佳佳。
大概是月色太过迷人,竟将她那肥硕的身躯,映衬的韵味十足,很是有风韵。
“夫君……”谈佳佳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去,就见嵇琅一脸欣赏的瞧着她。
她几乎险些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在他心里,她从来都是上赶着他的那一位。
她福了福身,动作不标准,但也凑合。
这一幕看在嵇琅的眼里,只觉得谈佳佳也有柔弱的一面。
不知为何,心里还真的就软了软。
她不过是一个爱慕他的女子,他为何要去同她过不去?
就算她生的胖了些,可对他的心却是真的。
“佳佳更深雾重,也该去就寝了。”嵇琅本想虚扶一把,手却不由自主的握住她肉肉的大手。
他想曾经的杨贵妃,定也是如此。
世上并不是只有一种美,美有千千万,若是只执着于一种弱柳扶风的美,也太过乏味了。
之前,他真是错过了很多……
这一夜,嵇琅不仅主动要求与谈佳佳同房,还拉着人缠绵了一整夜,要了七次浴汤。
负责换水的小厮,都惊骇了。
主子这口味可真重……
(182)房清妍逃跑
谈佳佳哪里知道素来温润尔雅的嵇琅,疯狂起来会如狼似虎?
一连几日,嵇琅与谈佳佳这对夫妻,几乎连屋子都不出,除了用膳与沐浴,几乎都不得闲。
就算谈佳佳的身子骨壮硕如牛,都有些撑不住了,可嵇琅不知为何,就是特别迷恋谈佳佳。
甚至,连他之前最厌恶谈佳佳身上的那股子油腻味儿,都觉得比世间最贵重的香料,更惹人着迷。
只要同谈佳佳在一起,他就觉得控住不住心底的燥热,恨不得时时刻刻的亲近。
他觉得自己不可自拔的坠入了爱河,沉浸其中。
地牢里。
房清妍终于短暂了摆脱了嵇琅的摧残,得以喘息。
她用身体讨好了看守,趁着对方疲惫小憩之际,偷走钥匙,跑了出去。
久违的阳光,让她睁不开眼。
但她知道这个机会十分难得,不敢耽搁,她一路藏藏躲躲的从狗洞钻出。
到了街上,她随意拽了一个人,问道“大娘,安乐伯府怎么走?”
“这是哪里跑出的疯婆子?”大娘见她衣衫褴褛,忙不跌的跑开,嘴里还嫌恶,道“疯里疯气,衣衫不整……有伤风化啊!”
“大爷,安乐伯府怎么走?”房清妍也不耽搁,忙换了一个问路对象。
大爷蹭的一下跑开,还不忘回头解释,道“姑娘,老汉家中有妻小,可是正经人家的汉子……”
“在那里,快追!”嵇琅听书童伍岩来禀告时,正在与谈佳佳你侬我侬的依偎在一起,准备再一次大战。
不过,房清妍事关重大,他一面穿衣裳,一面同谈佳佳解释了几句,就马不停蹄的追来。
刚追出了门前的这条街,就远远地瞧见了房清妍找人问路的场景,立刻打马而来。
房清妍听出嵇琅的声音,连头也不回,疯了一般的往外街上冲出去。
一路还损坏了无数的摊位,摊贩的东西凌乱散落一地,想找房清妍赔偿,可她却早就跑远了,只能找后面追来的嵇琅要赔偿。
一时间,嵇琅被牵绊住,甩了一锭又一锭的银元宝去了事儿。
不然,四条腿的马怎么也不可能就真追不上两条腿的弱女子,尤其还是一身狼狈的房清妍。
房清妍不知跑了多久,连鞋子都掉了,双脚血淋淋的,与灰尘融在一起,疼得都似乎让人感觉不到痛了。
终于,听不到后面的马蹄声,她刚要松一口气,就见自己被私宅的小厮们包围了。
“清妍,这是去哪?”人群分开,嵇琅从中间走出,明明俊朗的五官,脸色却格外阴狠。
这个贱人,可真狡诈,一点都没有佳佳惹人喜爱,也不知同为女子,怎么就天差地别呢?
房清妍步步后退,直到再无可退。
她贴墙而立,眼底的狠辣不再掩饰,道“嵇琅,你丧尽天良,比谈瑾都不如,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呵,总归你要死在我前面不是嘛?”嵇琅心里有了谈佳佳后,明显已经腻了对房清妍的折磨,打算彻底除干净……
(183)幸福来之不易
说着,嵇琅就让人将房清妍拖走。
房清妍心存死志,也不再挣扎,待被拖到十字路口时,拼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了束缚,对着墙角狠狠地撞去。
她在地牢里听看守说,谈瑾已经被抄家,不日就要凌迟处死。
这会儿,就算她是罪臣房家的女儿,也已经在大赦天下中被释放了,算是自由人。
如此莫名死在大街上,死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些言官定会趁机也弄死谈瑾的姑爷。
是以,就算嵇琅祸害了卑微如蜉蝣般的她,身处在风口浪尖上,也要付出几倍的代价。
就在房清妍孤注一掷,奔着墙角撞过去的时候,被一道黑影拦住。
在强大的惯力之下,二人又转了好几个圈圈,才缓缓停下。
那黑影不是旁人,正是下朝往府上走的涂朴,他见被嵇琅拖着的那女子,莫名有些熟悉,就多看了几眼。
她姿容狼狈,枯黄的头发贴在脸上,身上的衣裳污秽不堪,散发着恶臭,脚上的鞋子已经没了,露出的双脚也是血肉模糊。
他看了又看,险些都认不出来了,试着问道“清妍?”
“长兄……”房清妍见救自己的人是涂朴,立刻就大哭了起来,不能自抑。
这一刻,就算涂朴知道房清妍的小心思多,在房府时又挤兑小橘子,但见她被折磨的几乎不成人形,那点恨意自然而言也就淡了。
“来人啊,谈瑾女婿,嵇琅当街强抢民女,现报到京兆府。”
“是,伯爷……”手下们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大多听说过房家与平津侯夫人,那点不能说的恩恩怨怨。
想要劝自家伯爷不要多管闲事,但被瞪了一眼,还是硬着头皮去捉拿嵇琅等人。
小厮们对待房清妍有多凶残,在兵士们的手上就有多怂包。
一个个如同小鸡子般的被高大的兵士们,提着后衣襟就拎了起来,绑成了一串。
而嵇琅就是串串之首……
另一头,私宅。
谈佳佳沐浴后,就去找了谈嬷嬷。
她虽然喜欢嵇琅,脑子也不爱多想,但最信任的人,还是陪自己长大的谈嬷嬷。
“嬷嬷,佳佳准备了燕窝粥……”
她推门而入,只见谈嬷嬷躺在架子床上,虚弱的咳嗽着。
明明几日前还面色红润的谈嬷嬷,此刻却行将就木,一副即将驾鹤西归的虚弱模样。
“嬷嬷,你病了……佳佳给您去请大夫!”
“小姐……不用了,老奴大限将至……咳咳!”谈嬷嬷眼窝深陷,一睁开昏黄的眼珠子,好几层的双眼皮叠加在一起。
谈佳佳红着眼眶,道“父亲要走了,嬷嬷也要离开佳佳嘛?”
“老奴能看着小姐幸福,心愿足以。”谈嬷嬷知道自己眼下不过是苟延残喘,努力的多看谈佳佳一眼,便是一眼。
忽而,谈佳佳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是什么都不懂。
她拧着眉心,问道“嬷嬷是怎么知道……夫君对佳佳好的?”
“小姐要珍惜这份幸福,毕竟……来之不易……”
待谈嬷嬷说完这句话,就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快没了……
(184)怕是就要瞒不住了
“嬷嬷,您是不是用了什么禁术帮了佳佳?”谈佳佳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谈嬷嬷的娘家懂得很多茅山术法。
谈嬷嬷不准备告诉对方什么。
以免给谈佳佳造成什么心理阴影,这份罪孽由她一人承担就好。
她无力的摆了摆手,道“莫要多问,嵇琅这辈子……只要还活着,就会对小姐好的。
老奴陪不了小姐几日了,督主不在您身边,您凡事记得要多思考,莫要再冲动行事。”
“嬷嬷,佳佳不要嵇琅了,只要嬷嬷好起来,咱们带着我的嫁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
谈佳佳能感觉到,谈嬷嬷为她付出了很多,甚至是生命,她心里沉甸甸的。
谈嬷嬷舍不得她难过,又劝道“天底下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待督主一去,定要将小姐斩草除根,姑爷好歹也是平津侯的亲弟弟,小姐总归能借着这份庇佑,幸福一生。”
“嬷嬷不要……佳佳要嬷嬷……”
谈佳佳哭的是泣不成声,连连摇头……
平津侯府。
从小橘子那日的噩梦后,嵇珹就连着请了好几日的长假了。
无论朝中,或者是任何事儿,在他心中都比不得小橘子重要。
他拿起素面的小叶紫檀木梳,轻轻地帮她梳理秀发。
涂橘盯着地上那一堆落下的发丝,拧眉问道“夫君,橘儿这几日掉发怎么这么多?”
“娘子这些日子总是躺着,自然掉的就多了。”嵇珹不动声色的调侃着。
“是吗?”涂橘表示质疑。
难道真的是因为后脑勺贴着枕头蹭了又蹭,才会增加掉发?
貌似,有一丢丢的道理。
她伸出白嫩的小手,从枕头下摸出掌镜,对着自己的脸与发缝处,瞅了又瞅,眼神一凝,道“夫君,这是白头发吧?”
“橘儿这才及笄,如何会有白发?铜镜反光,看不真切。”嵇珹指尖微捻,笑着解释道。
“是吗?”涂橘越发疑惑,杏眸眨了眨,道“那夫君将这根拔下来,给橘儿瞅瞅。”
“嘶……”
“看,黑的吧?”
小手认真的指了指,道“不是那根,是这根!”
“嘶!”她疼得直抽抽。
嵇珹将头发丝给她看,到“看,还是黑的!”
“也不是那根,是这根!!”涂橘的小手自行摸去,却因为铜镜折射不好,摸不精准,道“嘶!”
“还是黑的,绝对没错!”嵇珹的神色十分认真,动作也有板有眼。
“不要拔了,还没有掉光,就先斑秃了!”
涂橘险些被气炸了,气鼓鼓的如同河豚一般的盯着小和尚,还翻着白眼。
嵇珹见小橘子终于止了心思,才将提着的心放下。
他好歹也是习武之人,黑发白发还不至于分不清。
那掌镜之中不过只有一根白发,而他每日为小橘子梳发,几乎日日都能看到她与日俱增的白发。
不仅白发量暴增,就连脱发都成倍的掉。
再这样下去,他怕是就要瞒不住了。
他帮她编了一个大辫子,又哄她午睡。
见她呼吸平稳了,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寝室……
(185)儿媳不懂事
嵇珹大步前往书房。
寄给师傅的密函,如同石沉大海,他不仅日日都催促,还抽空同几个钦天监的术士探讨过。
他们说小橘子这是被人用了一种茅山禁术,强行借寿借运了。
是以,会迅速衰老。
幸好有师傅的灵符与他的白玉佛珠在,小橘子这才只损了些毛发,不然怕是五脏都要开始衰竭了。
他担心被小橘子察觉到异常,私底下将京畿一带的歪门邪道抓了个遍,但是都没审问出个所以然来。
而能进钦天监的术士,都是正派的,如何会解这些禁术?
他倒是能找到些茅山派的败类来,但能解不能解先放在一边,万一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可就真折腾不起了。
唯有师傅,他信得过。
师傅早年就喜好读书,可谓之博览群书,但正是因为读得荤素不忌,才会被驱逐出钦天监。
毕竟学得东西太广泛,本事太大了,就算人品过关,也挺吓人的。
若是三日之内再等不到师傅的回信,他只能亲自带着小橘子,去一趟海津镇了。
小橘子摊上的事,可拖不得,弄不好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他这头刚要吩咐厨子备上小橘子爱吃的几样东西,就见门房过来禀告。
“主子,安乐伯在街上遇见,被琅少爷追赶的房清妍,不仅顺手将人救出,还将琅少爷送到了京兆府,老爷过来请侯爷帮忙,希望能将人保出来。”
门房顶着主子寒冰一样的眼神,说完了这些话。
时运不济啊!
为啥只要他当值,就总能有些没眼色的人,登门来求见侯爷?
侯爷什么的最可怕了……
嵇珹哪有心情去捞什么嵇琅?
小橘子的安危,他还忙不过来呢!
京畿一带的黑心术士,陆陆续续间几乎都被他关在了大牢里,审问出来杂七杂八的东西倒是不少,可根本没有害过小橘子的人。
是谁的本事这般大,能害人于无形?
正思索间,又听他父亲亲自登门过来,这心里就更是烦躁了。
他随口道“告诉本侯的父亲,本侯没空管什么嵇琅,让京兆府公事公办,谁说情都没用。”
“是。”门房忙不跌的跑到了花厅,竟嵇珹的话,转告给嵇大儒。
嵇大儒心中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
可当亲耳听到时,还是有些心凉。
涂橘这孩子是不错,可为了她一人长子连请了好久的长假,仍不见有复工的迹象。
他这心里,不免责怪儿媳不懂事。
眼下,再见嵇珹为了照顾涂橘,连亲弟弟下狱的大事都无动于衷,只觉得难成大器。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仍旧被孝毅帝天天记挂着,甚至觉得长子有旁人所没有的大才。
要假给假,要权给权。
他也是服了……
京兆府。
嵇琅的身上没有官职,被安乐伯的人送来,本是要先打一通杀威棒的。
但京兆府尹是个会办事的。
他心知嵇琅与平津侯,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而安乐伯乃是平津侯夫人的长兄,也就是平津侯的大舅哥。
两边都沾亲带故的,也就是一家子闹别扭……
(186)人生又何尝有“如果”?
因此,京兆府尹将安乐伯手下递上状纸接下后,也没特别的苛责嵇琅。
就连杀威棒什么的也没有打,只将人关到了牢房里做个样子而已。
做完这些,京兆府尹只等着平津侯登门,他也好借坡下驴,卖给嵇珹个面子,日后若是打交道,他也能有话说。
可就在他美滋滋做梦的时候,得到了平津侯传来的信儿,说让他“秉公办案”。
懂……
他太懂了!
平津侯不就是要法不容情的好名声吗?
给了!
就这样,待夜里嵇琅就被京兆府尹给放了。
作为被释放的本人,嵇琅都有些懵了。
他感觉单凭国子监祭酒的父亲,应该是没这么大的颜面,除非是嵇珹亲自出马。
然而,嵇珹能帮他?
作为同父异母的兄弟,他自是了解嵇珹,就算海枯石烂,嵇珹也不会出手把他捞出牢门的。
私宅的门一开,见是嵇琅回来了,且不说下人,哪怕是正在与嵇大儒痛哭流涕的谈氏,默默垂首而立的嵇珊,都皆是神色一怔。
谈氏抹了一把眼泪,视线才变得清晰,道“琅哥?”
“哥哥……”嵇珊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透出淡淡地欣喜。
“父亲,母亲……儿子不孝。”嵇琅一撩袍裾,跪在地上。
嵇大儒将茶盏狠狠地掷了过去,大喝道“你个不孝子,竟将房清妍囚禁在地牢里,肆意凌辱,你的眼里还有王法吗?”
茶盏破碎,茶汤飞溅。
嵇琅被盖头淋了一身,被头发遮住的耳朵,也露出狰狞的疤痕。
然而,他却不敢躲避,依旧跪得背脊笔直。
一旁的嵇珊,又恢复了近日来,默默无闻的神游状态。
作为家族的女孩,她随时都是被牺牲的那个,几乎看不到希望。
见此,谈氏心疼坏了,将儿子紧紧地拥在怀中,哽咽道“夫君这是做什么,琅哥回来就好!”
“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嵇大儒仰天重复三遍,甩袖离开。
他在这个私宅里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在他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再次回头看了琅哥一眼。
明明幼时的琅哥聪颖上进,可随着年纪增加,就同他愈发离心,并且连行事上也沾染了谈氏嚣张跋扈的做派。
私自掳来房清妍,关入地牢,肆意侮辱欺凌,哪里还有半分君子的光明磊落?
是谈氏教坏了琅哥,可他又如何没有责任?
嵇大儒失望的摇了摇头,去了临近的酒家,自己灌了一整夜的酒。
他想她了……
若是,云氏还在的话多好?
她最是懂他心思,总能先一步考虑到自己的前面。
云氏绝对不会同谈氏那般,眼里除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就再无旁人。
有时,他也在想,若是他没有上京赶考,或者带着原配云氏一起启程,是不是这些悲剧就不会发生?
也许那样的话,珹哥也根本不会被背上刑克六亲的骂名,又因此被送入涌泉寺,同他几乎没有什么父子之情。
可人生又何尝有“如果”?
失去了,便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187)果然是全民好皇帝
“伴你闲时立黄昏,躬身问你粥可温。
只求疼你一良人,独赏琴声浮或沉……”
涂橘躺在美人榻上,哼哼着曲子。
她唱完后,侧过头问小和尚,道“夫君,橘儿唱的好听吗?”
“好听,娘子音色空灵,非常适合这样婉约味道。”嵇珹坐在她的身侧,为她捏着小腿而、小脚儿,说话的同时,手上的动作,连都未停。
已经三日了!
然而,海津镇仍旧未传来师傅的准确讯息。
在等候的这几日里,小橘子不仅脱发增加,白发翻倍增长,而且也越发的嗜睡了。
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好兆头。
他几乎都快疯了,可却不敢露出半分异色。
每日他为她梳发的时候,都要将小橘子一部分的落发藏起来,只露出应有的那寥寥几根。
暂时,先这般瞒住了,但小橘子素来激灵,若是发现真相可如何是好?
涂橘枕着自己的手臂,慢悠悠地翻了身,换了一条小腿儿搭在了嵇珹的膝盖上,道“换这面揉了。”
“好嘞,主子!”嵇珹自嘲的调侃一下。
涂橘的小手顺势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手指稍微一钻,似乎都能摸到头皮了。
霎时,她板着小脸,很是严肃,道“夫君,橘儿为何感觉最近的头发……薄了许多?”
“娘子之前的头发有些自来卷,这些日子总是压着,生生地给压平了,岂能不薄?”
嵇珹心里咯噔一下。
暗自庆幸自己读书多,不然怕是连借口都找不到了。
涂橘将信将疑,道“夫君,说谎鼻子会增长的哦!”
“对了,娘子,燕京暑热,不如我们去海津镇避暑吧?”嵇珹心里琢磨着尽快带着小橘子离开,便试着提议道。
涂橘对小和尚的脑回路表示疑问,用看傻子一般的小眼神,瞄了他一眼,道“两地不过相距一百多里地,燕京炎热,海津镇就能凉快?”
“娘子有所不知,蓟州都是山,凉快着呢!”嵇珹说的一板正经,完全没有任何忽悠的意味在里面。
涂橘是个夏日里贪凉的,顺着小和尚的提议,就开始思索这个可能性。
她跃跃欲试,眸子亮晶晶的问道“如今谈瑾没多久就要被凌迟处死了,圣上肯放夫君走?”
“圣上那性子,最是贪玩。”嵇珹说的煞有其事,编排起旁人来那叫一个毫无负罪感。
涂橘颔首,想了想,道“也是,毕竟圣上都好些个日子未上朝了,要不我家夫君咋会这般清闲,寿寿果然是全民好皇帝。”
“娘子说的,甚是有理。”嵇珹见她并没有多想什么,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幸好圣上素来贪玩,不然他连请假的借口,都不好找。
反正他是不会承认是自己请假的,没错就是圣上贪玩,才让他们这些大臣也赋闲在家的,绝对不是他强行请假……
“阿嚏!”
“阿嚏!”
“阿嚏!”
豹房里,孝毅帝连打了三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道“是谁念叨朕?胆儿肥了,连朕都敢编排!”
(188)五十日不见,就如同跨越了千年
“圣上,咱们师傅又来请假了。”宋仲才将嵇珹的亲笔手书,递到了孝毅帝的手边。
寿寿觉得自己的感冒了,大手正要伸过去拿锦帕,就摸到信函,险些就被他给糟蹋了。
他擤完了鼻涕,忙翻开看,发现这回不仅是一两天零抻的短假。
而是,五十日的长假!
这是闹哪样?
师傅已经半个月都没陪他了,再加这五十天,岂不是要两个月都不能一起玩耍了?
他认为皇后与母后,两个月不见没什么,但师傅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五十日不见,就如同跨越了千年!
这哪能忍?
“摆驾,平津侯府!”
一国之君出行是大事,不过寿寿心急,只摆了半副仪仗。
但就算这样,也是净水泼街,一路铺上红毯,随行近千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姓跪在两旁,非但不敢抬头看,就是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上瞄。
天子威严,绝不是常人能肆意侵犯的……
这头场面闹的如此盛大,嵇珹自然也听到了。
他以男女有别为由,便让小橘子处于内宅,自行去正门迎接天子銮驾。
寿寿挂念极了师傅,一见他迎了出来,忙从銮驾上跃下,道“师傅,不必多礼!”
“多谢圣上体恤。”嵇珹将来人都请到花厅,又打发下人去招待那些随行的人吃茶。
原本,他不想小橘子的事情,惊动太多的人,但此刻连天子都惊动了,怕是不好再隐藏什么了。
在二人独处之际,寿寿上下打量着嵇珹,见他无碍,以为他同自己那般躲懒,贱兮兮的低声调侃,道“师傅说身上不舒坦,可是患了什么隐疾?”
“不是微臣,是我家内子。”嵇珹用仅有二人能听到声音说道。
既然瞒不住了,只盼着凭借天子威严,能尽快找出解决之法。
“竟是……橘婶子?”寿寿惊骇。
不能吧?!
但依着师傅对橘婶子的看重,定不会舍得去咒她半句的……
他印象中的橘婶子,那是能吃、能睡、能乐呵,牙口极好的小财迷。
就这样心宽体胖的脾性,还能患病不成?
尤其,看师傅这意思,怕还是什么不治之症!
这咋说的呢!
年纪轻轻生得倾国倾城不说,还有师傅巴心巴肺的疼爱,怎么就走上红颜薄命的那条路了?
“师傅,您放宽心,那个长假……准了。”寿寿憋了千言万语,但考虑到师傅的心情,还是宽慰了一句。
五十日与五十年相比,他还是分的清的……
嵇珹没想到素来唯我独尊的孝毅帝,也会有这般懂事的一面,道“多谢圣上体恤。”
“师傅,陪着橘婶子多走走,多看看,争取不留遗憾。”寿寿想到了自己英年早逝的父皇,便道了这般一句。
随行的史官,没有得到允准不能进去,但在门外却听了几个耳朵。
里面的二人声音不大,但史官们前面猜猜,后面再琢磨一二,也就明白了。
原来,平津侯身患恶疾,还是不治之症的那种!
难怪连连请假,还劳圣上亲临探病……
(189)他只想说一句“君心难测”
史官们的这般揣测,自是不敢落笔在圣上的起居录上,但却记录在了“野史”上面。
无数达官贵人都靠着所谓的野史,一点点地揣摩圣意。
史官是除了宦官外,最靠近圣上的存在,极少有人会主动怀疑这上面的真假。
尤其,孝毅帝本就是亲自去看平津侯了。
他们心中曾经那些不明白的事,也完全都想通了。
天妒英才啊!
只可惜平津侯年轻,连个子嗣都未曾留下,若是留下个子嗣,圣上看在平津侯的情分山。
其子嗣定然荣华富贵到老,若是再有几分本事,得了圣上青眼,自小养在身边,几乎是前途不可限量。
也不知身患绝症的平津侯,是否还能人道?
若是还能的话,让“准外孙”帮同他们互为犄角,稍稍地几句的提点,就能让自家子孙少奋斗个几十年。
如此,就是族中女儿为平妻,或是为妾的名声不好听,也值了!
毕竟平津侯夫人再得夫君宠爱,成了寡妇后也要依靠儿子过活,哪怕不是亲生的……
朝中人诡异的心思,涂橘尚且不知。
但她听说从天未亮,就有高门贵女来给她递帖子,邀请她去游湖赏花什么的。
这会才刚刚中午,请帖就已经堆满了桌案。
她打着哈欠,随手翻了几本帖子,略显疲惫,道“夫君在朝中的人缘这么好?”
“哪里是为夫的人缘好?明明是看圣上亲临,这才追着递帖子的。”嵇珹也不知为何旁人看他的眼神里,都充满了……遗憾与惋惜。
还有,昨日孝毅帝也没说要帮他找术士什么的,直接给了他一个紧紧地拥抱,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此刻,他只想说一句“君心难测”。
涂橘也煞有其事的颔首,道“捧高踩低,世态炎凉啊!”
就说嘛,上到一国之君,下到文武大臣,一直都处于半自由的闲散状态,怎么就忽然让大半个燕京的贵女,都同她交好起来?
嘿嘿,若是嫉妒她的美貌,或者羡慕她的夫运好,也就罢了,可偏偏扎堆的要同她做姐妹,成为手帕交。
不知道的还以为,都要入府为妾呢!
幸好,她知道贵女有贵女的骄傲,没有足够的筹码是绝对不会委身为妾的,怕是都要误会了……
私宅。
嵇琅曾有些狐朋狗友,没多久也听到了嵇珹身患恶疾的事情。
登时,心中大呼畅快。
平津侯战功赫赫算什么?
偏偏他的命就这般短,又有什么福气去享!
对了,嵇珹没有子嗣!
按理说他身为对方的同父异母弟,也算是嫡子,最先享有世袭平津侯爵位的机会。
这般说来,他岂不是没多久就能成为侯爷,继而也能入住侯府,享有嵇珹现有的一切?
甚至,连不可一世的涂橘,也要看他的脸色过活,艰难度日。
对了,包括为房清妍出头的涂祯,区区一个安乐伯,在他这个伯爷面前照样要行礼问安。
涂祯加注在他身上每一寸的耻辱,他都会加倍的还回去……
(190)等你被绿,再养个忘八端
嵇琅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那可谓是笑得不可自制,发自心底的愉悦。
高兴的都多吃了两碗饭,迅速赶超谈佳佳的饭量。
甚至,嵇琅已经开始盘算,要如何将爵位弄到自己手里来,再将侯府的富贵收入囊中。
一时间,因嵇珹“病入膏肓”一事,闹得整个燕京城沸沸扬扬,整个金吾卫的气氛更是低迷到了谷底。
就连,原本粗略知道真相的青金、青松,也是阴沉个脸,气压低的不行。
因为,他们几乎捉拿了所有京畿一带的黑心术士,却仍未翻腾出那个藏匿于暗处使坏的人。
给他们愁的,也簌簌的掉头发。
嵇珹动作迅速,转日就已经让人收拾好行囊,去蓟州避暑。
他盘算的很好,既然都去了蓟州,那去海津镇也是顺路的事。
再说,他与小橘子在海津镇与渔阳镇,度过了最为艰难的时期,得空回来,自然要顺路看看。
嵇珹不习惯排场过大,安排的百人的车队,虽是轻装简从,但给小橘子的马车却别有洞天。
不仅能躺能坐,连冰盆也一应俱全,后面的一辆马车里还有个方便的小如意间,方便排泄,离着前面的马车不远不近,不会有任何令人尴尬的味道。
涂橘能出门还是很开心的,嵇珹扶着她上了马车。
“橘儿……”
“橘妹妹……”
闻言,涂橘的笑容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很快又继续挂了起来,却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在。
来人正是涂朴与房清妍,二人被侯府的护卫拦住,只能遥遥相望,听个声音而已。
房清妍对着涂橘,关心道“听说妹夫身子骨不大好……”
“妹夫?”涂橘心里一动,微微眯了眯杏眸。
即使是之前,房清妍也不过唤小和尚一句“表妹夫”,要不是就是嵇家大公子,什么时候改成“妹夫”了?
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陡然而生……
房清妍跟了涂朴,做个她的长嫂!!!
她本以为一个失了贞洁的女人,不用她亲自动手,满城的吐沫星子,都能将人给淹死……
可谁能想到就真有傻子愿意接盘,女主光环吗?!
“哼,等你被绿!再养个忘八端。”
涂橘远远的瞪了眼涂朴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若是她父亲涂祯听到长子要了一个这样的女人,怕是要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就是她母亲也要气得吐血三升,再死一次了。
嵇珹也未多言,一头钻进了马车里。
独留房清妍与涂朴,唱独角戏。
涂朴对房清妍的感觉,很是复杂。
救她回来那日,他不知怎么就喝多了,后来一睁眼他就发现自己做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他一直当房清妍是亲妹妹,自然不能同那些男人一般委屈了她,只能娶进门。
因为他觉得难堪,便也没有大办。
昨日,他听说妹夫重疾难医,忙不跌的赶过来,房清妍作为橘儿的嫂子,便也跟了过来。
他也盼着二人能冰释前嫌,就带着房清妍过来了。
不成想,却是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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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八端:这是民间一句骂人的话。
“八端”是指“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此八端指的是做人之根本,忘记了这“八端”也就是忘了基本的做人根本。
(191)他肾虚?
很快马车就行驶出了涂朴与房清芳的视线。
房清妍还准备奚落涂橘即将成了寡妇,待其回到伯府再嫁,便要处处看她这个长嫂的眼色过活。
就在她心中睚眦欲裂的之际,却发现涂朴的脸色不悦。
她绞着手帕,神色怯懦的开口,道“夫君……都是清妍的错……”
“你我虽是夫妻,但还是唤我长兄吧!‘夫君’什么的称呼……我暂时还不大习惯。”
涂朴一见她这样就愁的慌,心中有些一言难尽。
其实,他不怪橘儿气自己,就是他也挺后悔的。
心好累……
房清妍最会察言观色,见涂朴情绪不对,脸色微微一变。
“长兄,清妍哪里做错了,您就告诉我,清妍一定改,保证立刻就改,求您不要离开我,清妍已经没有家了,不能再没有长兄了!”
“我不会离开清妍的,放心。”涂朴觉得自己的心思,太过小人了。
其实,房清妍不过是个弱女子,除了名声不好,也没什么了。
生活残忍,他不应对她继续残忍。
想通这点,涂朴脸色稍霁,嘱咐道“走,我送清妍回府,之后我再上衙门去看看。”
另一头,车队有平津侯的令牌在,出城时根本不用排队检查,就直接出了燕京城。
涂橘在车上盘着小腿,坐在小和尚的身侧,憋屈的直运气。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玄学的词汇,叫做“冤亲债主”,大概这是她同涂朴的关系,就当这个长兄是个败家子好了。
那么大的人了,又有腿有手的,绿了就绿了,总归要不了命不是?
各人有各人的缘***不上她操心。
但她以为某些事要防患于未然,便朝着小和尚,问道“方才,房清妍说夫君身体怎么了?”
“不知怎的,最近总有些疲惫。”嵇珹接管金吾卫后眼线遍布,已经深刻了解到自己“病入膏肓”的那些事。
也罢……
他病,总好过小橘子不舒服的好。
涂橘眸子滴溜溜一转,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小和尚,道“道友,邪淫多了引起肾精损伤,肾精损伤即八脉皆伤,而且损福报。”
嵇珹:“……”
听罢,他的眸子危险的微微眯起。
他肾虚?
呵,笑话……
会有机会告诉小橘子,他是不是肾虚的!!!
早晚会有机会,一定……
嵇珹沉默了一息,君子端方的点点头,道“娘子说的极是。”
“夫君年纪尚小,不适合想些有的没的。”涂橘见人家没有刻意藏起什么隐晦,反而倒是显得她心思不纯洁。
她老气横秋的轻叹一口气,恢复了半躺着,懒洋洋的慵懒状态,隐藏起那些尴尬,又聊了些路旁的景色与山野情趣。
车外的田地里,农妇正在给除草的农夫送水,笑容满面,温馨融洽。
不知过了多久,涂橘就又开始犯困,这才起来没多久呢!
若不是房清妍直言不讳的说是小和尚身子骨不好,她都要以为是自己病入膏肓了呢!
她甩甩小脑袋,甩开那荒谬无厘头的念头,开始继续打瞌睡……
(192)刺杀
官路上,悠悠地掠过一队线条冷硬,普通中却透着威严的马车长队。
马车四周用蓝色粗布包裹,毫无装饰,车厢两侧挂着雕刻“平津”二字的长方挂牌。
就算他们刻意低调了,但上百人的队伍,还是很惹人注意的。
尤其,马车里的少女,时不时的撩开车帏,往外好奇的瞧两眼。
少女的小脸如羊脂玉般白净,细腻非常,连毛孔都好似都忘了生。
特别是那一双清澈明亮双眸的美眸,透着灵气,让人见了便会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涂橘也注意到了外面人看来的惊艳目光,便不好再继续看什么。
她只喜欢看风景,却不想成为风景。
就在涂橘自我感觉良好之际,外面的车夫大喝一声,道“有刺客,保护主子!”
紧接着,外面又是一阵混乱的踢踏声,还有马匹受惊的嘶鸣声。
涂橘那点儿瞌睡也被吓醒了,忙问道“夫君,是哪一方的人?谈瑾的余党?”
“谈瑾的余党面大。”嵇珹薄唇轻启。
如今,最盼着他死的人,应该就是嵇琅了。
毕竟,他没有子嗣,按照规矩,嵇琅是有资格继承侯府爵位的。
而且,据他所知,谈佳佳已经将谈瑾培养的那些人手,通通都给了嵇琅。
“铛……铛铛铛!”
外面的车厢上,发出凌乱嘈杂的声音。
若是谈瑾培养的死士里面,有弓箭手也就不奇怪了。
幸好,他们的马车外面是蓝色粗布,里面却是精钢所造,只要拉下流苏绳,里面的铁板就会撩下来。
多亏车内有夜明珠照明,不然还真不好视物。
嵇珹按动机关,软塌下面便出现了武器,有长刀、弓箭,吹箭,甚至连毒粉都有。
他将毒粉与吹箭,都交给了小橘子,自己拎起弓箭,靠近了车厢的门处,从门缝处往外面瞧去。
护卫以马车队列做方阵,分为五组。
二十人为一组同刺客交战,又一组负责替补接应伤者,时刻顶替位置,又二十人为弓箭手,给自己人打掩护,其余两组护卫在方阵之内,保护主子。
“视角有限,对方人数目测约为两百!”嵇珹拧眉,看着战局,指尖微微捻动,冷冷下令,道“尽数杀光,不留活口!”
同时,他拉开门缝,一连射出数箭,箭箭致命。
“是!”得令后,负责防御的那两组,也迅速加入战斗。
嵇珹的手下全都是用现代训练特种兵的手法,精心训练出来的,而且他带出来的这一百人,各个都能以一当十。
大约一刻钟后,就将刺客杀个精光。
以完全碾压的势头,大获全胜。
“禀告侯爷,敌方二百五十人,尽数歼灭,收缴弓弩五十架,弓二百,余两千箭矢……
我们伤了六人,皆是轻伤。”
“留几个人去报官,大张旗鼓的去,再令伤者上马车,车队继续前行。”嵇珹吩咐道。
一场刺杀谋划了不知多少功夫,但结束前后不过才两刻钟的事。
甚至,身为被刺杀的主角,嵇珹与涂橘都未曾露过面……
(193)避而不见
“夫君,方才为何不留活口,趁机审问出主谋?”涂橘将马车上的武器,重新收纳入暗格。
不知为何,她见了这些武器,就头晕眼花。
尤其,在她嗅到血腥味的时候,更是感觉浑身无力。
明明之前,她见敌人倒在脚下,都没有任何感觉的。
如今想来,她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小姑娘,怎么会被这点血腥味给吓到?
完全是,百思不得其解……
嵇珹一看那些刺客的武功招式,便知是死士。
总归死士的话很难问,还不如直接算在嵇琅身上来的省事呢!
“主谋就那几个,没必要查,而且若是一会儿刺客再来一波,用火油的呢?”
“夫君说的极是。”涂橘连连点着小脑袋。
她可不想变成烤乳猪。
这个年头都爱弄那些陷阱,或者火攻什么的,还是赶紧进镇子好了。
在这一波刺杀后,后面还有几次小打小闹,但对于嵇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事儿。
这日夜里,小橘子在睡觉时,总是时不时地打着寒颤,还闹着冷。
她是最怕热的,马车里的消暑纳凉的冰盆与酸梅汤,几乎就没断过,可一旦到了夜里,她就会闹着冷。
凭心说一句,他夜里还觉得热呢!
尤其,是小橘子在侧,他还想证明自己并非肾虚,那就更热了!
他们行程不算快,但也不慢,转日就到了海津镇。
让护卫将东西,都搬到了台城老巷的宅子里。
宅子里留着看门的老伯与婆子,屋里都提前打扫的很干净,直接就可以入住。
涂橘很是满意,给了赏银后,就由小和尚牵着她的小手,往涌泉寺溜达着走,故地重游。
涌泉寺的师兄们,得知嵇珹来了,都很高兴。
若不是他们守着清规戒律,还能整几坛子女儿红,畅饮一番。
嵇珹心里担心小橘子,干脆单刀直入,问道“师兄、师弟,师傅他老人家去哪了?”
“师傅在珹哥离开海津镇后便已离开,说当年的恩情他老人家报过了,之后咱们与珹哥的缘分,也不剩什么了。”
新接任方丈之位的师兄静心,
他的脸皮有些薄,说起这些话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旧直言了。
“我这有性命攸关的事情,寻师傅帮忙,师傅那里真的没有留下其他方式?”这些近况嵇珹在密函中,早已经得知。
但他感觉师傅不会离开海津镇太远,或者师傅就是不想被他找到,才隐藏了行踪。
记得师傅说过,当年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偶遇落难的师傅。
师傅曾受过母亲的一水之恩。
当初许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是以,后来师傅将他教导的很好,不仅读书识字,还让他同武僧一起练功,可以说是文武兼备。
说句僭越的事情,他是多么希望师傅就是他的父亲,从而他也不是嵇家的子嗣?
是什么理由能让对他恩重如山的师傅,避而不见?
他揉了揉眉心,道“我让人买了些粮食给咱寺里,师兄去清点一下,我去师傅房里看看。”
(194)今儿跟大地有缘
释老方丈昔日所居的禅房,被师兄弟们打扫的很干净。
禅房坐南朝北,东、南的两面墙上铺了满满的书册。
除了师傅亲自做的一些注解旧书,还收纳着他们这些师兄弟们曾经的得意文章。
其中,这里面他的文章,占了一大半,从笔迹青涩,到写出自己特有的风骨。
依着嵇珹如今的权势,就是将整个大眀翻个底朝天,闹得鸡犬不宁,孝毅帝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是他如何忍心,辜负一个疼爱自己的老人家……
他大部分的本事都是师傅教的,难道要用自己所学的一切,去逼迫师傅就范?
然而,要他眼睁睁的看着小橘子,一点点的耗尽元气,死在阴损的借寿之术上,是万万不能的。
“师傅,我做不到……抱歉……”
这一生他所求不多,小橘子却是最重要的,比他的命还重要。
老天说缘分尽了,便是尽了?
他不准!
无论,碧落黄泉,小橘子永远都是他的……
嵇珹闭了闭眸子,当再次睁开眼眸时,眼底透着坚决。
“夫君……”涂橘同交好的邻居们唠了会嗑儿,再一抬头身边只剩下几个侍卫与婢女,小和尚竟不知何时溜了?
传说中,男人最怕八卦……
她问了师兄们才知道,他在老方丈的禅房里,这才一路找了过来。
“娘子……”嵇珹听到小橘子的声音,冷硬的眉目转瞬变得温润。
她一身月白色齐腰襦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挽着半梳双垂髻,不大的发髻上簪着粉色珠花。
巴掌大的小脸淡抹胭脂,白中透红,杏眸水润清澈。
门栓未落,涂橘得了应允,推门进来,小跑到他的身边。
陡然间,只觉得被一种无形的强压笼罩。
右腿自足下发麻,连最基本的支撑都困难。
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一道黑影夹杂着劲风袭来。
嵇珹将她拥住,神色担忧,道“娘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没事……可能是这两天有点累,腿都发麻了。”涂橘若不是知道自己十分年轻,险些还以为她这是要中风的前兆呢!
她缓了缓,那股子麻劲儿,也就过去了。
嵇珹将人抱到禅房里面,扶她坐在软垫上,道“天干物燥,为夫让人上茶,寺里有口井,那水可甜了。”
“好嘞,橘儿正口渴呢!”涂橘听他这一说,还真有些口渴。
待小和尚走后,她瞧见书架上的书册,都很有历史的味道,便站起来,走过去。
不成想,她还没走几步,右腿就不争气的再次发麻。
她直接滚在了矮案底下。
“未老先衰啊!”她摔得结结实实的,抱着右腿疼得泪花直冒,道“今儿跟大地有缘是咋地?”
“娘子,可摔疼了?为夫让人去请大夫!”嵇珹正在吩咐墨眉上茶,本就没走远,听到禅房里的动静不对,立刻过来查看。
就见,小橘子蜷缩在矮案底下,娇俏的小脸委屈巴巴地皱成一团,纤长的睫毛被水雾打湿。
明显是又摔了。
且还给摔疼了……
(195)浪费属于造恶业,必然得恶果
“不用请大夫,就是坐麻了,啊……嘶嘶……”涂橘摆了摆小手,从矮案下钻出来,因为矮案过分的矮,就算她很小心,还是磕到了头。
倏忽,她发现有一封信,贴在了矮案板的下面……
连浆糊都没用,而是用好几个米粒粘的,很简陋的模样。
“有密函?看看,看看,这也就是福大命大的橘儿,连摔跤都能捡漏!”她随手给扣了下来,表功一般的笑道“逆徒亲启,师傅的逆徒……是谁?”
“娘子真棒!”嵇珹一眼就认出是师傅的笔迹,眸子一紧,抢一般的夺来,道“这是本门秘辛,娘子……”
“好,不看,不看。”涂橘不是那种旁人不让看,她还非要任性的脾性,眸子滴溜溜一转,道“橘儿要奖励!”
“想吃什么?”嵇珹一看就知道小橘子嘴馋了,想要好吃的。
涂橘早有打算,道“糖葫芦,海津镇的糖葫芦,比燕京的甜!”
嵇珹将密函,贴身收在怀中,才拉着小橘子的小肉手,上了菜桥子。
之前炸了的菜桥子,已经被重新建造好,又是一副繁荣景象。
卖糖葫芦的老汉肩膀上扛着个棍子,上边裹着稻草,插着一串串红灯笼般的糖葫芦,走街串巷的叫卖。
“都要了。”嵇珹直接了给了一锭银元宝,将所有的糖葫芦全都包圆了。
见此,涂橘心里笑开了花。
哈哈哈哈……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挑糖最多的那几个吃了!
“糖葫芦一定要选糖最多的,不然就很酸,在房府的时候那些人就先将糖葫芦上的糖吃了,将山楂留给我。
橘儿一个巴掌,扇过去!
然后,通通地都塞进了那些人的嘴里,看他们酸得口涎直冒的模样,我就开心。”
涂橘炫耀着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表情里已经不见了曾经的谨小慎微,反而透着浓郁的自信。
然而,嵇珹一听小橘子曾经受的那些委屈,心里就发紧。
他安慰,道“为夫爱吃那种有一层薄薄的糖,那种糖多一点都不爱吃,太甜。”
”那正好,橘儿只啃糖就好,那夫君买了给我,待我啃嗦完糖,再给夫君吃。”涂橘觉得自己真是太体贴了。
嵇珹:“……”谢谢啊!
涂橘连啃了三串糖葫芦的糖壳子,将它们整齐的摆在油纸上,仿若本来就是如此。
不过,她还是按照小和尚的口味,给他留了那么薄薄一层的糖壳子,省得太酸他不喜欢。
嵇珹如何都能将小橘子啃过的东西,留给旁人?
至于,浪费更是不能的。
浪费属于造恶业,必然得恶果,福气也就会被慢慢消耗掉。
小橘子就是他最大的福报,段然经不得半分浪费。
嵇珹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下去,再自己埋上的郁闷感觉。
就这样,他咬着后槽牙,将三串几乎没有多少糖的糖葫芦,吃得是干干净净。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吃酸的了。
“夫君,可是意犹未尽?”涂橘见他吃得欢快,心底很是愉悦……
嵇珹:“……”不,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