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叛乱告终
当即,埋伏起来的金吾卫好似天神一般,纷纷从高树上跳下,个个手持长刀,刀刀见血。
护卫队的队长见这一群高手,心惴惴地往下沉,恐怕今日他们很难逃得出去,忙道“不要恋战,保命要紧,杀出去!”
“这些人不是寻常刺客!”
贴身跟着周昂的都是身经百战的护卫,但此刻却同金吾卫过不上几招,身上就要挂彩。
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人的潜力几乎无限,护卫队拼了命的往外冲,很快就将金吾卫撕开了一个口子。
不过,刚冲出不过几丈,就被嵇珹等人堵住了。
“杀,不能放走一个!”当即,嵇珹朝着手下吩咐。
他并未直接加入厮杀,而是将身后的小橘子,护得严严实实。
涂橘跟着嵇珹,可以说是众人中最安全,但相对也是最危险的。
因明眼人一看,就能发现她是受到众人保护的那位,自然也就受到了敌人的注意。
“先擒住那个美人!”
陡然间,护卫队就专门奔着涂橘杀了过来,如狼似虎。
嵇珹这头接的是刺杀周昂的任务,是以人数相对较少。
一时间,拙形见肘。
“朕乃当今天子,来啊,都来杀朕啊!”寿寿见敌方全围着橘婶子,高声喊话。
然而,他只喊了个寂寞。
等待他的只是旁人的白眼儿。
谁信孝毅帝亲临?!
他自己傻冒也就罢了,当他们也傻不成?
那孝毅帝是闲的没事干,还是觉得命太长,才来宁夏城溜达?
涂橘直面上这些血腥味儿,只觉得头皮发麻,不断告诫自己要沉着冷静,不能拖后腿儿。
慌乱之际,她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在对方杀上来的时候,她冷不防出击,专找人身体的穴位。
连捅待砍的,嵇珹随即在一旁迅速补刀,二人配合默契,轻易就斩杀了数人。
接下来,继续这样配合着。
涂橘都是挑中适当的时机出手,不仅不会给嵇珹添乱,还能帮不少忙。
金吾卫趁着这会儿功夫,再次将敌方的护卫队包围。
方才,护卫队已经被杀的是强弩之末,哪里还受得了这些?
不过一刻,就尽数被击杀。
横尸凌乱,血流成河。
转过头,嵇珹一并割下周昂首级。
仇钺对着孝毅帝磕头,高呼万岁。
随即,同嵇珹等人一起披挂上马,冲向安化王府。
没了周昂,他们顺利击杀朱霞、孙景文、史连等十余人。
朱寘鐇见官军杀来,仓皇逃窜。
整个王府的出口,都有人把守,几乎无路可逃。
幸好他早有防范,在卧室的底下留下地道,但不知从哪里窜出几条大野狗,对着地道口就是一通猛挠。
他明明将地道藏的很隐秘!
这些狗找到朱寘鐇后,回头就对着涂橘摇着尾巴。
涂橘也不吝舍,将荷包里的肉干,都给小功臣们分了。
有了狗子的们协助,嵇珹顺利生缚朱寘鐇,及其子朱台溍、仪宾谢廷槐、韩廷璋及党羽李蕃、张会通等人。
叛军没了朱寘鐇的领导,迅速被平。
安化王之乱于月底,被彻底击溃。
叛乱告终……
(167)班师回朝
仇钺大开城门,迎接官军。
百姓历经风霜,在不知来人是谁的情况,尽数藏于家中,闭门不出。
另一头,曹雄的军队在朱寘??兵败后两日,才刚刚赶到。
曹雄尚不知孝毅帝已经入了宁夏城,贪欲之下奏捷冒功。
曹雄之子曹谧乃是谈瑾侄女婿,算是半个谈家人。
孝毅帝为便于行事,一直隐匿了行踪。
谈瑾私心作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功劳尽数归于曹雄。
并将曹雄进为左都督,侄女婿曹谧也得官为千户。
反而,真正立功的仇钺,并未得到特别的封赏,巡按御史阎睿为仇钺表功,反被指责越职上奏,遭夺俸三个月。
嵇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并不阻拦。
曹雄入了宁夏城后,发现仇钺身边多了好多护卫,心中越发不安。
同儿子商议后,干脆舍了功绩,引咎自劾,推功于诸将。
仇钺等人这才获赐黄金、彩锦若干。
其余协助平乱的功臣们,也均获得财物奖赏。
该承袭的承袭,该官复原职的就获准复官,且立功者皆被任为比原职上升一级的。
经此一遭,孝毅帝才切身体会到了谈瑾弄权的滋味,心中对谈瑾的厌恶更盛。
随后,众人奉命班师,解送朱寘??等人到京师。
罪分主谋、胁从等,倘若一律解送,极有可能皆被处死,从而掩盖谈瑾的诸多罪行。
嵇珹便下令让这些人都囚禁在灵州,共被捕一千余人,释放了轻罪着一百余人,胁从作乱者都宽恕。
之后,继续护卫朱寘??宫眷及械,何锦等家属到京。
谈瑾哪能放这些人入京?
欲延缓献俘日期,再借献俘之机擒拿一些人,而嵇珹早料到会有这一出,提前回京,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这一日,文武大臣候于桥东。
孝毅帝一身戎服,骑马走在最前,从东安门入内。
若是以往,他定会让谈瑾先起身,但此刻却是视而不见。
嵇珹并不抢风头,护送在马车左侧。
而朱寘??及家属一十八人献俘,何锦及从乱者数百人,皆被反绑着,由东华门押送入内。
这回的庆功宴分十分盛大,分为男女两席。
嵇珹将送小橘子到了宫门,又嘱咐了她不要吃亏,才恋恋不舍的赴官员间的宫宴。
有些眼色的官员,皆知涂橘的夫君,乃是孝毅帝跟前的大红人,眼下的风头比谈瑾更盛,纷纷讨好。
涂橘是个健谈的,且长袖善舞,将套话的人不软不硬的应付过去,又对着一些想巴结的人,适度的受了些。
总之,不会冷场,也不会给人端着架子的孤傲之感,却又不会透着让人小瞧的小家子气。
一时间,她将平易近人四字,把握的恰到好处,得到了一应官眷的赞誉。
等到宫宴散了的时候,已经申时末了。
涂橘不动声色的将端上来的佳肴,各自都尝了一遍,足足百道菜品,各尝一口都已经饱了。
待听宫人禀告,男方那头散了,她才往外走。
要不她还要等着小和尚,有这功夫她肚子多消化些,还能再尝第二遍佳肴呢!
机不可失……
(168)她可是很得宠的
涂橘打算的很精细,但还不待走到宫门,就被谈玉宇拦住了。
“见过嫂夫人!”
涂橘认出是谈家的人,小腿儿敏捷的后退一步,机警的打量着周围,道“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让路。”
“咱们两府乃是姻亲,男女之别的小事自是无碍。”
谈玉宇的话对着涂橘说的,但眼神却扫着不远处的凉亭,谈佳佳与婢女正等在里面。
他再次做了个请的动作,道“我已经备下热茶,还请嫂夫人移步。”
涂橘不想去,但四下无人,也无法拒绝。
只能选了凉亭中视线最好的位置坐下,同谈佳佳与谈玉宇,尽量隔的远远的。
谈佳佳坐在主位,下手是谈玉宇。
谈佳佳对着婢女,摆了摆手,道“给嫂子看茶!”
“是!”
这凑近一看,这两个婢女也不是旁人,而是房府的丫头银杏与粉桃。
老熟人了!
银杏早有准备,招呼几个宫女进凉亭。
然后,她端起红漆描金牡丹花茶盘,莲步轻移的靠近石桌。
银杏从茶盘里取出一套牡丹纹亮瓷盅,素手翻飞,快速地将瓷盅用茶汤过了过,才给各盅里都添了半盏茶汤。
她躬身上前,将茶盘放在石桌上。
这时,粉桃也给涂橘端上了其中的一盏茶。
涂橘用手轻轻碰了碰青花云肩如意壶,浅浅而笑。
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是个心灵手巧的……
就是心思太重,她受不起。
她用宽袖半遮面,稍稍抬起头,佯装喝了一口,其实不过空张嘴,唇瓣连杯壁都未曾碰到。
没办法,她惜命。
不管这些人是否做了手脚,她都不敢喝她们呈上的东西。
凡事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涂橘一面佯装“喝茶”,一面听这些人的谈话,揣测对方的来意。
原来,谈玉宇是为了给谈瑾探路来的。
哼,从小和尚那里探不出什么,就对貌美如花的她下手,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接下来,她又听了几耳朵,谈佳佳见她嘴严,又气哼哼地让身为嵇琅长兄的嵇珹,帮一下嵇琅的仕途。
并明确要求侯爷的爵位,必须来一个。
呵,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摆明了是要强人所难!
不过碍于对方人多势众的情况,涂橘也没有直接拒绝,万一被绑走就不好了。
她想小和尚见宫宴结束,却不见她过去,定会直接找过来。
她可是很得宠的……
“娘子!”嵇珹背光走来,一身戎装淡化了他儒雅的气息,英气十足,丰神俊朗。
“夫君……”涂橘一见他就觉得亲切,笑得格外灿烂。
嵇珹扫了眼石桌的摆设,就知道小橘子是被“硬请”过来的,因为她不爱喝茶,若是来盘猪蹄与糖醋虾,再配着酸梅汤,那还差不多是她主动过来的。
于是,他眼神冷厉的扫过谈玉宇,至于谈佳佳这种人,则被他理所应当的忽略了。
谈玉宇被嵇珹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起身道“大哥,来留下一起喝杯茶可好?”
然而,嵇珹连个眼神都未再给对方,牵起小橘子的手,就往外走……
(169)千里马常有,而伯乐却不常在
谈佳佳从没见过嵇珹这样敢对她无视的人,气得肥腻的肉脸冒出一层汗珠,油油腻腻的。
这样的大油脸,让人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涂橘见有人给自己撑腰了,不再隐忍。
她插着小蛮腰,傲娇的昂着小脑袋,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拦一品侯夫人?”
“你……你你!”谈佳佳被噎得咬牙切齿。
孝毅帝就是不给她诰命,她又有什么办法?
就在谈佳佳气得发愣之际,嵇珹便拉着小橘子继续离开。
“哼,不自量力!”涂橘还不忘落井下石,奚落一句,之后她才哼着不成曲调的小曲儿,屁颠屁颠的跟着小和尚离宫。
她被小和尚抱进了马车,乖乖地眯在他的怀中,圆润挺翘的鼻头动了动,嗅到一股子酒味。
大概因为是他身上的味道。
是以,并不觉得难闻。
她见他貌似也没有酒醉的意思,便低声问道“夫君,圣上为何还不处置谈瑾?”
“在圣上眼里,谈瑾是陪着他长大成人的‘长辈’,比先皇陪伴的时间更长。”
嵇珹抱着娇娇软软的小橘子就舍不得放手,直到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前,他又将人抱了出来。
下人们自觉回避。
涂橘被放到了八步床上,才又耐不住性子,问道“那圣上还会处置谈瑾嘛?”
“会,也就在这几日了!”嵇珹说完这句话,便让墨眉备了浴汤,独自沐浴去了。
身为平津侯宫宴上的庆功酒是避不开的,身上也沾染了些酒气,偶尔给小橘子嗅一下就算了,多了的话是会被嫌弃的。
在此战役中,嵇珹的功绩绝对算是顶尖的,但他却基本没要什么赏赐,而是将他的功劳都分给了手下。
如此,宋仲才被封伯爵,又赐了府邸,他的生母是个姨娘,嫡母时不时就给立规矩,这回便可以带着姨娘,名正言顺的分府单过了。
顾约云也被封了伯爵,他家的娇妻也终于免去被嫡母呼来喝去的日子,自家的日子关上门,怎么过都舒坦。
其余的金吾卫,虽然没有获得什么爵位,但官职上都连升三级,俸禄什么的全都涨了。
哪怕他们的手上不缺金银,但身为庶子,也终于能在嫡房面前挺直了腰板过日子。
众人在身兼数职的情况下,却没有一个忽略了在金吾卫的岗位。
这里不仅能靠近道仁帝,还有对他们恩重如山的师傅。
一时间,但凡朝中谁人的手上有点门路,都会往金吾卫扎。
嵇珹的眼光高,一般人还真瞧不上。
那些曾沾沾自喜入了锦衣卫的人,则是后悔的不行,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们若是早知道,情愿干几年闲职,再被提拔。
男人的仕途之中,最不能缺少的便是贵人。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却不常在。
天底下哪个男人没有些仕途之心,就真的甘愿做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有了这个对比,金吾卫的人走路都带着风,趁着天热还脱了上衣。
这回他们不仅是为了做膀爷,炫耀那一身健硕的肌肉,更多的则是炫耀那如同功勋般的伤疤……
(170)瑾尤狡狠,威福任情
翌日,本是嵇珹休沐的日子,却被孝毅帝唤来豹房。
先前嵇珹与杨一清,已商定将叛乱归咎于谈瑾之祸。
嵇珹将朱寘??的檄文给孝毅帝看,并奏谈瑾不法行为十七件事。
孝毅帝不仅看过,且切身体会过,心中恼怒的同时,也很是失望,可对于那个曾经悉心照料自己的人,却仍旧有一丝不忍。
可方才负责星象观察的杨源来禀告星变预警,并说以谈瑾为首的几个太监罪孽深重,几乎到了遭天谴的地步。
如此,他又如何还能心慈手软?
嵇珹刚要行君臣之礼,就被孝毅帝拦住。
他拎着酒壶,笑了笑,道“师傅,咱们说说话吧!”
“是,圣上。”嵇珹拱手。
“父皇还在世的的候,他犯了罪,被赦免后,就一直尽心尽力的侍奉我。
待我继位后,便命他执掌钟鼓司,群臣都劝朕读书,唯有他见我日子辛苦,就进献飞禽走兽,来让我开怀,之后他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对我就更是体贴。
我拿他当半个长辈,可他在民间却是权擅天下的‘八虎’之首。
他索贿、受贿、贪污,排斥异己,陷害忠良,大小官员稍有不从,无不遭打击迫害,甚至投狱冤死。
连橘婶子的父亲,也是因此……含冤而死,举家流放!”
这个时候嵇珹做个听众是最好的选择,但他却开口,道“瑾尤狡狠,威福任情,再任其作大,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眼底带着坚定,语气十分严肃。
“师傅若是只字不言,我怕是以为师傅,也学会了朝堂之上的趋利避害呢!”
寿寿倒是未怪嵇珹没眼色,反而觉得嵇珹同他说实话。
经过谈瑾一事,他感觉自己似乎活在谎言中,各种欺骗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幸好,还有师傅。
当即,孝毅帝下令,以“反逆”罪将谈瑾凌迟处死……
谈府。
谈瑾的右眼皮跳的十分厉害,总感觉有事发生,可现在孝毅帝已经防着他了,有些事已经不是他能揣测出来的。
而且,昨日佳佳为嵇琅请封的事,也吃了个硬刀子,同他哭诉了好久。
他耐心的哄了大半天,才算是哄好了女儿,根本没有时间再去考虑旁的事。
这会儿静下心来想想,大概是他之前劝孝毅帝不要动辄便给文臣诰封,对文官要严加约束,才会惹得圣上疏远他。
可孝毅帝素来只喜欢舞刀弄枪,真的能同文官走的近?
要说嵇珹的话,他不觉得嵇珹会看着嵇琅这个亲弟弟的妻族落魄,而袖手旁观。
要知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哪怕嵇珹再宠爱涂橘,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致亲兄弟于不顾。
这还不说谈氏与嵇大儒,就是嵇家辈分最高的嵇家老太太,也段然不会同意。
对了,之前安化王叛乱时,宁王朱宸濠也顺势意图谋不轨,不仅对他贿赂了不少,还帮着打退了齐彦名的起义军,只请求他重给护卫。
反正孝毅帝又不知哪里逍遥去了,他看在银子与诚意之上,也就给了对方。
八成是……
此事被孝毅帝发现了!
(171)收押谈瑾
“你们干什么,这是谈府!”
“奉圣上皇命,前来捉拿谈瑾!”
顾约云率领金吾卫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包围了谈府,然后,强行破门而入。
将还在自己反醒的谈瑾,利索地套上了枷锁。
一些都是措手不及,谈瑾半刻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根本不信孝毅帝会下令捉拿他,将枷锁弄得吭吭作响,睚眦欲裂的呵斥,道“顾约云,你这般嚣张,你父亲知道吗,你祖父知道嘛!”
顾约云笑了笑,也不多耽搁,把对方的官服剥下,换上囚服。
让人推搡着谈瑾,就到了谈府的大门口。
“父亲,父亲!”谈佳佳听说娘家出了变故,立刻赶了过来。
只见父亲被押解上了囚车。
素来一身绫罗绸缎的父亲,被换上了白色囚服,脖子上套着陈旧的枷锁。
因束缚着不方便上囚车,还被顾约云踹了一脚。
谈佳佳见父亲受辱,推开前面围着的人群,冲了过去,道“顾约云,你敢打我父亲,我宰了你!”
“滚开!”顾约云对谈佳佳的品性很是厌恶,见她没大没小的要伤自己,抬腿就将人给踹开。
奈何,谈佳佳两百多斤的体重,他这一用力差点将他的腰给闪了。
幸好,最近他并未荒废师傅教授的武艺,不然此刻出丑的就是他了。
“佳佳,佳佳快去找谈氏,让她请平津侯出面,唯有嵇珹才能保下为父!”
谈瑾见女儿摔在地上,又滚了好几个圈,心疼的无以复加,连忙嘱咐着。
眼下,只能求着嵇珹,看在同嵇琅血脉相连的面子上,救他一次。
否则,他获罪了,嵇珹同他也算沾亲带故,自然也无法全身而退。
“知道了父亲!佳佳一定救父亲!”谈佳佳抹了一把脸上尘埃,信誓旦旦的点头。
囚车前行,谈瑾最后望了女儿一眼,待终于瞧不见谈佳佳了,才收回扯着的脖子,对着骑马走在前面的金吾卫,狠狠地开口。
“顾约云,但凡今日我过了这一劫数,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呵!本将军等着谈督主!”顾约云嗤笑一声,瞅了对方一眼。
暗笑对方自不量力。
这谈瑾也真是傻透了,他家师傅绝对是舍了江山,去爱美人的那一种少数人。
至于,嵇琅这个兄弟……
为博美人一笑,不多插上两刀都是好的!
另一头,谈佳佳连轿撵都顾不得坐了,一路狂奔的跑到了平津侯府,累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簪环跌落,发髻凌乱,衣衫因为跌倒,也污秽不堪。
她重重地拍着门,道“开门,开门!”
“你谁?”门房表示阅人无数,但却未曾见过这样的疯婆子。
谈佳佳见大门开了一条缝,拼命往里挤去,道“我乃平津侯的弟妹谈氏佳佳,你快让我进去!”
“不行,不……你不能进去,等奴才先禀告了再说!”门房死死地堵着门,单薄的小身板硬生生地抗住了对方两倍的体重。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给拱了出去,为防止谈佳佳不守规矩,还特意将大门给落了栓……
(172)夫君好棒,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卧房之内,珠帘轻挑。
嵇珹沐浴更衣后,坐在床榻的外侧,静静地凝视着午睡的小橘子。
老天垂怜,让他重来一世。
此生,他定不会再去给她补课,使她疲于学习,让她以对待老师那般敬爱的态度对他。
他不要她的尊敬,只要她的心里有他。
若是日后可以,他还想搞清楚前世的她,为何会拒绝自己。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涂橘才慢悠悠地睁开了双眸。
这一睁眼,就见眼前有人,吓得心里咯噔一下。
待视线清晰,才看清是嵇珹含笑凝视着她。
“睡得可好?”嵇珹就这么守着她,听着她平稳她的呼吸声,便觉得格外安心。
但貌似……他好像吓到小橘子了……
涂橘缓了缓,低声喃喃,道“夫君何时回来的?圣上召见完咱,也不留个饭……“
“圣上正堵心着呢,桌上只有酒,没有饭菜。”嵇珹自然看出小橘子想吃御膳的小心思,寻思着她大概是饿了。
“来,梳洗一下,为夫命人传膳,娘子可有什么想吃的?”
说着,嵇珹起身,在旁边的水盆里,将擦脸用的布巾浸湿,又拧干,又回到拔步床,自然而然的给她抹了抹小脸儿。
大概是用力过了些,将眉毛都擦掉了好几根。
他做贼心虚般的藏起了布巾。
“东坡肉,棒棒鸡,糖醋虾,白米饭。”
涂橘报菜名的同时,小眼神瞟了一眼过去,准确的发现了白布巾上粘着三根眉毛,抬起小手摸了摸,发觉掉了几根也不影响她姣好的形象。
她这才开始收拾自己,待妥当后,刚出内间,便见嵇珹已经命人传好了膳。
君子端方如玉,坐在那里耐心的等着她入席,顺手还剥了好几个完整的虾仁,整齐的码放在一个小白瓷碟里。
见她落座,他忙将小碟子推到她的跟前,道“娘子多吃点,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了,夫君。”涂橘执起筷箸一口一个,饱满的大虾仁占满了她的小嘴儿。
紧接着,嵇珹又给她喂了两个鸡腿,两个鸡翅,他自己则吃些边角肉。
涂橘觉得自己心里暖暖的,甜滋滋的,充实的不行。
门房见主子们在用膳自然不敢上前打扰,待二人用完,才过来禀告说谈佳佳过来求见。
闻言,涂橘双眸微睁。
就凭借谈佳佳的性子,绝对不会主动登门求见的,她敢打包票的,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那种。
看来谈瑾倒台了,小和尚居然也不告诉自己,让她开心一下。
她迟疑了片刻,便回过了神,激动的挑挑秀气的眉,幸灾乐祸,道“夫君,谈瑾要完了吧?”
“就这几天的事了,不会远的。”嵇珹面上没有邀功的语气,但心里却盼着小橘子能夸夸他。
涂橘就是不听这话,都知道是小和尚做的无名英雄。
不然,谈瑾怕是还能再继续蹦哒个好几年。
她兴高采烈的拉着嵇珹的大手不放,又亲了亲,道“夫君好棒,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没有之一!”
(173)划清界限
谈佳佳大概也是觉得自己形象狼狈了些,便回到轿撵等了又等,都不见嵇珹出来,或者请她进去。
气得在门口破口大骂,惹得左邻右舍与一群百姓围观。
“呦瞧见了嘛?这可是谈皇帝的闺女,独女呢!”
“就她那个稳健的‘底盘’,谁人不认得?”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呀!”
“说的好听是谈皇帝,其实不过一个臭太监,这太监的闺女又算什么凤凰?”
“你们闭嘴,闭嘴,你们这群贱民,我要让我父亲砍了你们!”谈佳佳崩溃的大吼。
她这辈子除了幼时吃了些苦,但之后都是被人捧着哄着,那些素来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对她就跟供奉着神仙了一般恭敬。
然而,如今一群贱民竟也敢对她评头论足?
简直,活的不耐烦了……
大约到了傍晚的时候,谈氏与嵇琅才姗姗来迟。
“佳佳,你父亲出了什么事?”嵇琅不会告诉妻子,在他听说岳父出事的时候,心里愣是松了一口气。
那个阴阳怪气压迫他的岳父,终于被下狱了!
然而,等他兴奋过后,才想起若是把事闹大的话,怕是连自己也要被牵连进去。
这才携母亲过来看看情况,探探嵇珹的虚实再说。
嵇琅再次让下人过去叫门。
这回看门的小厮学乖了,并未莽撞的开个门缝,而是扯着嗓子在里面朝外喊话。
“等着,奴才这就去禀告!”
嵇珹在休沐的日子里,一般都会腻乎在小橘子身边,与她笑闹着喂鱼,就觉得这些俗世的富贵荣华,也有了用武之地。
涂橘伸出白嫩的小手儿,指着池塘,道“那个左面,大花鱼没抢到馒头,还有右面的小黑鱼!”
“好嘞!”嵇珹赶紧将碎馒头,按照小橘子的指挥,往那头丢去。
涂橘见差不多了,咧开小嘴儿笑道“好了,一个馒头就够鱼儿们吃的了,它们都太肥了,一个不小心就会撑死的!”
门房缩在石子路旁的大树后,不敢打扰主子与夫人之间的美好气氛。
凭着直觉就能设想到,他一旦打扰了这份美好,离着苦日子也就不远了。
他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是走背运,不然也不会轮到在今日当值。
“出来吧!”嵇珹实在受不了自家小厮的窥探,从对方过来的时,他就察觉到了。
他是那种随便发脾气的人嘛?
尤其在自家的府邸,未免吓到小橘子,他才不会发脾气!
顶多让某些没眼色的人,静静地消失。
“侯爷,夫人,谈夫人与二爷一起过来了,就在门外等着求见。”
“不必理会。”嵇珹薄唇轻启,又道“去,暗中请更多的人过来看。”
“是……”小厮不明所以,但仍旧领命而去。
涂橘却明白了小和尚的意思。
如今,眼看着谈瑾要完蛋了,正好借着这个契机同谈家人彻底划开界限,省的待事发后,她家也因此惹上一身骚气。
让世人看看,他们平津侯府面对这些谈家人的求见,是如何闭门不见的。
宁可背上不敬继母的恶名声,也依然要忠君爱国,为民请命……
(174)姑娘,你眼皮抽筋?
嵇琅与谈佳佳大婚时,为了讨好谈瑾,便在谈府大婚。
至于,谈氏与嵇老夫人等女眷,也被硬留在谈府小住。
在顾约云率领金吾卫包围的时候,谈氏与嵇琅刚好去了私宅,这才幸免于难。
然而,嵇老夫人等人却被谈瑾牵连,连谈府的大门都不能出。
谈府门前。
嵇老夫人身着绛红色福字团纹的锦衣,拄着海南黄花梨镶青金石的葫芦拐杖,身后跟着嵇姑奶奶与许荟荟,再后面是几个贴身婢女。
此刻,嵇老夫人面上气势凌人,居高临下的盯着门前的金吾卫,实则握着拐杖的手心都湿了。
嵇姑奶奶搀扶着母亲,暗暗使了眼色。
嵇老夫人微微颔首,底气十足的质问,道“你们做什么,老身又不是谈府的人,拦着我不让出府是什么意思,老身可是平津侯嫡亲的祖母!”
“奉皇命看守谈府,任何人不得进出,请嵇老夫人见谅。”宋仲才听说师傅的祖母来叫门,亲自过来应对。
也幸好金吾卫知道嵇老夫人是平津侯嫡亲的祖母,并未多加为难。
不然,单单只冲着嵇老夫人叫门的错处,怕是一顿棍棒伺候,其余要吃的苦头也定然不会少。
见此,嵇姑奶奶在母亲的耳畔,又低喃了几句。
嵇老夫人心中豁然开朗,道“好,老身不出去,你们去传信给我长子国子监的嵇祭酒,再让我长子去寻我长孙平津侯过来。”
如今的金吾卫,岂是那种被人随意指使的人?
随便一个拉出去都是将军。
再说他们只知道嵇老夫人是师傅的祖母,而师傅除了师娘,很少提及旁的家人。
宋仲才正要开口婉拒,却见许荟荟对他“挤眉弄眼”。
他脱口问道“姑娘,你眼皮抽筋?”
霎时,许荟荟含情脉脉的眼神,呆滞了一瞬,紧接着整张脸都僵硬了起来。
这个宋仲才的生母是个姨娘,嫡母时不时就给立规矩,若是从前她段然是连瞧都不会瞧上一眼的,但眼下宋仲才不仅成了前途可期的伯爷,还单独开了府邸。
放眼整个燕京,宋仲才也是数一数二的少年俊才,且他的生母是个姨娘,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压不住。
说不得,日后她还能给婆母立规矩呢!
这才对宋仲才动了心思,不成想刚一对了个眼神,就闹出笑话。
简直,将媚眼抛给了瞎子!
宋仲才见她不言语,摇了摇头,一脸莫名其妙的神色,快步离开。
哼,不就是想勾引他嘛……
谁还不知道?
可他见了师傅对师娘那样纯粹的爱情,就也暗暗期许自己日后也能找到一个相濡以沫的妻子了。
对于狐狸精一般的女子,他又不是没见过,那房清芳不就是明摆着的例子?
至于,国子监祭酒什么的他也不熟,关于家族长辈的事,他还是去请示师傅的意思吧……
嵇老夫人以为宋仲才按照她的意思去找长子,可等了又等都不见人回来,心里那点稳操胜券的感觉,随之荡然无存,慌的不行……
(175)根本就没当做是亲人
宋仲才一到平津侯府,见前门围着乌泱泱的人,吓得忙打马后退,绕到后门,轻轻地扣了门。
府里面的门房见是主子的徒弟,立刻将人请到了花厅,然后又去禀告主子。
嵇珹这会儿用完了晚膳,正在陪着小橘子喂狗。
没错,之前在宁夏城的那些狗子们被小橘子给喂熟了,千里迢迢的跟着来到了燕京。
狗子们的适应力极强,也没有任何的水土不服,各个都活蹦乱跳的,因为伙食好了还肥了一圈。
“小白,转个圈!”涂橘拎着五花肉,诱惑着那只纯白的狗子。
小白很是聪明,立刻就转了圈,还一口气多转了好几个。
“来吃吧,真乖!”涂橘将五花肉丢过去,对旁边因没吃到,情绪失落的黑狗,鼓励道“小黑,你也转个圈。”
小黑没有小花的聪明劲儿,不知道狗主子让它干啥,直接在地上打起了滚儿。
反正,狗主不给肉吃,它就不起来。
涂橘没办法,只能也给了小黑五花肉吃,无奈的拧着眉心,道“哎呀,你快起来,弄了一身的土!”
嵇珹见小橘子活灵活现的小模样,唇角不由得勾起。
若是日后每天都能这样该多好。
门房见花园里,主子与夫人在逗狗,硬着头皮上前禀告。
主子说过金吾卫的人上门,一定要及时禀告,不可耽搁。
是以,他不敢耽搁个正事。
嵇珹听小厮禀告,就让宋仲才过来。
芙蓉树下,石桌上摆着点心与茶盏。
嵇珹一身月白色的锦衣,端坐着喝茶,身边是言笑晏晏的少女,手中捏着肉块,旁边还有几条邀宠的狗子。
夫妻二人气场不同,却极为相配。
宋仲才见师娘也在,觉得不能有损他好徒弟的形象,还特意整了整衣裳,又正了正衣冠,这才快步上前。
他行礼道“给师傅,师娘请安。”
“起吧,何事?”嵇珹故作疑问,抬手让对方落座。
这时候过来请示,肯定是同留在谈府的嵇家女眷有关。
宋仲才起身后,又微微躬身,道“在谈府小住的嵇老夫人与其女,外孙女,皆被困于谈府,不能外出,嵇老夫人要见师傅的父亲,再让祭酒大人请师傅过去。”
“这次圣上是要拿谈瑾开刀,谈府所有的一切皆不能肆意而动。”嵇珹淡然的的抿了一口雨前龙井。
仿若,他对嵇老夫人这些血亲,根本就没当做是亲人。
宋仲才看明白了师傅的意思,起身告退,道“是,师傅,仲才明白了。”
嵇珹微微颔首,让准备人离去。
“这急匆匆而来,可有用晚膳?”涂橘见人家都喊她师娘了,便适当的表示关心,拿出长辈的气势,道“你也别糊弄师娘,肯定没吃吧?”
“谢师娘关心,这一有事情忙,也就顾不得什么了。”宋仲才抬手挠了挠脑袋,憨憨地咧嘴笑。
“就知道,你们忙!”涂橘说着还瞥了小和尚一眼,又对着不远处的婢女,吩咐道“墨眉,去厨房打包些吃食,给伯爷打包带走。”
(176)抄家
因为涂橘是个贪嘴的,厨房几乎时时都准备着热腾腾的吃食,墨眉很快就打包好了。
她将食盒提过去,道“伯爷,请。”
“谢师傅,谢师娘,也谢墨眉姑娘。”宋仲才拎着沉甸甸的食盒,心里暖融融的。
最后,还对着墨眉笑得呲出一口大白牙。
墨眉见他这个傻呵呵的蠢样儿,暗暗地翻白眼,表示鄙视。
正在石子路上玩闹的狗子们,还凑热闹般的,往食盒那嗅了嗅……
翌日,因为谈瑾拒不认罪,且大呼冤枉,孝毅帝便亲自出马,去抄谈瑾的家。
只要从家里搜出什么,那就是证物,无论谈瑾认罪与否,谈瑾这罪也不得不认下。
谈佳佳担心父亲,一夜未睡,眼下一片乌青,但仍旧挤在门外打听情况。
谈府内的谈玉宇,见圣上亲临,就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了。
嵇老夫人、嵇姑奶奶与许荟荟等人,各个都吓得面如土色,满身发颤,却还是强打起精神,面如死灰的叠声喊道“见过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拿下谈家众人,嵇家女眷回避,开始查抄登账。”嵇珹身为寿寿的心灵寄托,自然也随同过来了。
金吾卫纷纷摩拳擦掌,开始挥汗如雨的大干一场。
挖造的人工大湖旁种着一对百年的桂花老树,此时花尚未开放,但树荫却像一张巨伞,遮阳蔽日。
随行的宫人在树下的白玉石桌上,摆上数碗冰镇酸梅汤。
两张白玉凳上,嵇珹与孝毅帝各坐一方,宫人为二人摇扇。
宋仲才与顾约云,青金与青松,各分为东南西北四方,纷纷率领手下的金吾卫翻箱倒柜。
报账的声音此起彼伏,寿寿好歹听了几耳朵就惊了起来。
他惊诧的开口,问道“师傅,我似乎听到玉玺了?”
“不仅有玉玺,还有玉带。”嵇珹的耳力,明显比孝毅帝的厉害许多。
顿时,跪在下面的谈玉宇吓得是魂飞魄散,连手脚都开始发抖。
那些违禁的东西,不是在别院里面,怎么会自己生出腿儿跑回了府上?
不,一定是有人将东西,又拿了过来。
是谁?
嵇老夫人、谈氏、或者是嵇琅?
“呵,做贼心虚了吧?”寿寿竖着耳朵又听了几句,不经意一瞥正正瞧见心神大乱的谈玉宇。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了这一出,孝毅帝将白玉桌上的酸梅汤一饮而尽,啪的将玉碗砸在地上,道“师傅,随我去瞧瞧!”
“是,圣上!”嵇珹不爱喝酸梅汤这种,但想到小橘子喜欢,他便也觉得甘之如饴。
刚一碗下肚,孝毅帝就闹着要去看看,他便只能陪着过去。
一箱箱的财物,往院子里抬着,硕大的院子里都险些码放不开。
金银足足有数百万两,几乎是大眀一年的税收!
并有伪玺、玉带等违禁物。
这还不算什么,在谈瑾常用折扇的扇骨里,竟发现了两把薄如蝉翼,削铁如泥的匕首。
这折扇寿寿十分熟悉,谈瑾还时常用这把折扇为他扇风来着,想不到里面竟藏了杀人利器!
(177)一见美人就觉得有缘
谈瑾贪污的黄金多达二百五十万两,白银五千万余两,其他珍宝细软更是多到无法统计。
见状,孝毅帝大怒,终于认清了忠奸,也明白谈瑾谋反的事实。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将骨节捏的咔咔作响,道“传朕旨意,罪臣谈瑾收敛财产,利用权势,肆意贪污,凌迟处死!”
“是,圣上!”嵇珹拱手领命,因为嵇家女眷也都在谈府,他为了避嫌就将事情都交给了下面的人办理。
院中被圈在一起的嵇家女眷,也神色惶恐,生怕给她们也惹了一身的骚气。
嵇老夫人与嵇姑奶奶,低声商讨了半天。
嵇老夫人才舍了脸面,哀求嵇珹,帮忙救出她们,道“珹哥儿……”
“珹哥……”
此刻,明明而力非凡的嵇珹,仿若在耳朵里塞了棉花,怎么都听不见这些与之血脉相连亲人的呼唤。
不过一会儿,连孝毅帝都听见了。
“师傅,那边有人叫您。”寿寿好心的提醒,道“是不是找你求情的?要不就放了吧?”
“有谈瑾的前车之鉴在此,微臣更要以身作则,不敢藏有半分私心。”
嵇珹在孝毅帝面前的面子是不小,想要放过嵇家女眷,也就是他提一句话的事情,但他就是不为了什么家族名声,也不想提这一嘴。
有一就有二,面对有些事,他是半步也不能退,不然这些人就能登鼻子上脸,对他家的小橘子指手画脚。
嵇老夫人见长孙这般绝情,强打起的精神一散,险些瘫倒在地,幸好许荟荟眼疾手快的给扶住了。
女眷中的许荟荟,见孝毅帝生的也是仪表堂堂,不由得心动。
宫中的妃嫔们锦衣玉食,却无一人诞下一儿半女,只要她有机会一举得男,那就是皇后见了她,都要对自己礼让三分。
她算好了角度,露出一节细白的颈部,泫然欲泣的垂首,道“珹表哥,祖母这些日子身子本就不好,您就不要再让外祖母殚精竭虑,着急上火了……”
孝毅帝是个惜花怜花的,一见美人就觉得有缘。
他正要开口,就听师傅先一步开口了。
“呦,看表妹这装扮,琅哥还没将表妹收了做妾室?
也是,琅哥做了谈瑾的乘龙快婿,怕是不敢再有旁的心思,与功名利禄相比,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算得了什么?”
说着,嵇珹还煞有其事的颔首。
圣上的为人他太了解不过,说不得眉来眼去一番,今日就能将许荟荟给领进宫,云雨一番。
这种事男人又不吃亏,而且圣上又养的起三宫六院。
孝毅帝一听佳人还有个情人,当即掐断了那点旖旎的心思。
绿帽子什么的他有阴影,怕怕的……
门口的谈佳佳,脸色灰败的听着这一切,正欲张口,却被伺候的婆子给捂住了嘴,硬拉下去。
低声规劝,道“小姐,您是老爷的独女,若是有个意外,怕是比老爷自己受罪还要难过呢!”
“父亲要被凌迟了……夫君竟还藏了个青梅竹马……佳佳该怎么办?”谈佳佳神色惶恐,几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178)说是养病,便是养病
谈佳佳经过谈嬷嬷的劝说,面上被安抚下来,实则心里仍旧若有所感。
当回到嵇琅的私宅,就迫不及待的去书房见他,道“夫君,父亲要被圣上凌迟……”
“什么?”嵇琅刚要开口询问,就听这个肥婆子告诉他了一个足以毁天灭地的噩耗。
杀人不过头点地,砍头都不行,圣上竟要把谈瑾凌迟!?
凌迟又称剐刑,足足的千刀万剐,共需要用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并且要在最后一刀将罪犯刺死,才能称为凌迟的成功。
这是多大的仇,又是多大的怨?
“夫君……”谈佳佳见他发愣,抬手就要去拉对方的衣袖。
嵇琅一把扯回衣袖,眼底充斥着厌恶。
他娶的是谈佳佳这个一无是处的肥婆娘嘛?
不,他娶的是权倾天下的岳父谈瑾!
眼下,谈瑾惹怒了圣上,都要被活剐了,他还留着谈佳佳做甚?
难不成是添堵!
嵇琅眼底闪过杀意,对着外面喊话,道“来人啊,夫人为岳父大人神伤,忧思过度,从即日起闭门修养!”
“是,老爷!”私宅的下人都是嵇琅一手置办的,卖身契也都在嵇琅手上,而且谈瑾一事被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们想不知道都很困难。
他们这会儿得了主子的吩咐,立刻行动起来。
“夫君,你什么意思?佳佳没病的……”谈佳佳惊骇的同时,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仿若被抛弃了感觉。
谈嬷嬷见事态不好,忙上前,对着嵇琅福身,道“姑爷,谈督主是要没了,可曾经的旧部还在,若是见姑爷如此趋利避害,怕是会心寒!”
“说是养病,便是养病,嬷嬷莫要多想,我作为佳佳的枕边人,还能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
经过这一提醒,嵇琅也明白自己是太过心急了,转而换了个态度。
“姑爷说的极是。”谈嬷嬷躬身往后退,在请出被小厮拎着胳膊的谈佳佳时,狠狠瞪了那两人一眼,但却没说什么。
若是以往谈督主在的时候,她一句话就能将负心的姑爷,以及这些以下犯上的小厮们教训,可现在却是万万不能了。
“嬷嬷……”谈佳佳哽咽着,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淌,心中有种众叛亲离的个悲凉。
谈嬷嬷曾是谈家的寡妇,无儿无女,幸得幼时谈佳佳的眼缘,继而得了谈督主的提携。
面对如此大恩,她就是死,也要护住小姐。
“老奴在,小姐今儿也累了,我们回后院修养。”
谈佳佳硕大的身躯缩成一团,无力的依偎在谈嬷嬷的肩膀上,二人相携着往后院走。
嵇琅凝着二人的背影,眸子危险的眯了眯。
待谈瑾凌迟之后,谈佳佳就该病逝了。
书童伍岩将小厮都打发下去,关上门后,低声道“公子,那个谈嬷嬷怕是记恨上咱们了……”
“一个奴才而已,除了便是。”嵇琅的眼里根本瞧不上一个奴才,哪怕那人是谈瑾放在谈佳佳身边的体面人,那也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嬷嬷。
他现在最想的人是许荟荟……
(179)杀母之仇,从不敢忘
大理寺的女牢数十人一间,嵇老夫人、谈姑奶奶,许荟荟都不在一间里。
牢狱里可没有什么尊贵低贱之分,大家都是阶下囚,谁也不比谁高一头。
但按照规矩牢里的老人是可以欺负新人的,像是嵇老夫人这个年纪的,大多动作缓慢,每到饭点根本就抢不到饭吃。
而许荟荟先是勾引宋仲才不成,后勾引孝毅帝又被嵇珹给拆砖,这会儿正被老鼠吓得嗷嗷直叫。
她对男人很是有一套,但对这些穿梭在干草中的老鼠,却怕的要死。
“老鼠,有老鼠!啊滚开,不要咬我!”
至于,身强力壮的嵇姑奶奶,倒是能抢到饭,也不怕老鼠,可是她瞎了一只眼,那些狱友们就将她的眼罩抢走,笑话她是独眼龙。
揭人不揭短,这可把嵇姑奶奶给恶心坏了,几乎将架是从早干到晚,狱友们使了坏偏偏在夜里闹醒独眼龙,不让她好好睡。
一来二去,将人也给折腾病了。
狱卒见这重点关注的三人,在不用刑法的前提下,都快被折腾的掉了半条命才去金吾卫打小报告。
宋仲才给了一锭银元宝的打赏,就同师傅如实禀告了。
方才,嵇珹奏请将谈瑾所办的事编成册,写进国家法令,并废除谈瑾变法时的一切举措。
听了禀告后,他薄唇轻启,道“继续,不用插手。”
这才哪到哪?
他的这些血脉至亲加注在他身上的苦痛,可远远不止如此。
既然,他今生占了这副身子,就要替自己报了杀母之仇。
当年他父亲上京赶考,母亲云氏怀着自己被同样有孕的谈氏砸上了门,又有嵇老夫人与嵇姑奶奶在旁拿腔作怪的帮腔,这才动了胎气。
他母亲明明胎相很好,却血崩而亡,这里面自然少不了谈氏的手笔。
但若是没有嵇老夫人与嵇姑奶奶的嫌贫爱富,为了攀高枝就不顾一切的凉薄,他的母亲也根本不会早亡,他也不会因此背负上刑克六亲的骂名。
若是她们以为时过境迁,世人都淡忘了真相。
谈瑾这个罪魁祸首倒台了,他还会傻傻地成为杀母仇人的帮凶,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没过几日,嵇大儒也听说大理寺牢房的母亲、妹妹与外甥女过得无比凄惨,再也按捺不住担心,在嵇珹回府的路上,苦苦地等着长子。
“珹哥……”
嵇珹逆光而来,一身玄色锦衣,骑着黑色的战马之上,仿若镀了一层金光,好不丰神俊朗。
他见嵇大儒拦路,跃下马背,袍裾飞扬。
直接直言不讳,道“父亲若是为了祖母、姑母的事情过来,就不要再开口了。”
他的意思很简单,开口了自己也不会同意。
嵇大儒又何尝不知这个结果?
却又不得不苦口婆心的劝道“为父知道你祖母与姑母,自小对你便疏于疼爱,可她们也是碍于谈瑾的权势,不得不委屈了珹哥。”
“父亲,委屈什么的我从未在乎过,但是杀母之仇,我是从不敢忘的。”嵇珹神色清冷的凝着父亲……
(180)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什么……杀母之仇?”嵇大儒神色大怔。
难道他心底的猜测,都是真的?
同他最亲的母亲与妹妹,都是杀害他原配嫡妻的帮凶?
他不可置信,道“珹哥,你无凭无据可莫要乱说。”
“就当我乱说的好了。”嵇珹无所谓的勾起唇角,重新上马,往府上奔去。
小橘子还在家中等他呢!
他与她说好日后日日都要努力提早回家,同她一起用膳的。
平津侯府。
嵇珹将马的缰绳甩给身后的小厮,迫不及待的往府里进。
平常这会儿饭菜已经都摆上了,他净手后直接就能吃,可这会儿不仅饭菜未摆上,小橘子也未曾等在这里迎接他。
“娘子?”
“夫君?夫君……”内室传来涂橘的声音,第一声是确认,第二声是急切的召唤。
嵇珹刚刚寻声回过身瞧去,就见小橘子赤脚跑来。
咚咚咚的砸进他的怀里。
嵇珹担心她足上受了寒气,大手探进她的膝盖窝,将人拦腰抱起,道“谁欺负咱了?”
“夫君,橘儿午睡时,梦见有个婆子用阴险手段借了我的运与寿,我不给她,那人就硬抢。
之后……我还看见黑白无常就跟在我的身后,说我寿数将尽,没几日好活了,要押走我……
我这才过了多久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涂橘抬起白嫩的小胳膊,紧紧地拦住了他的脖子,哪怕他将她放到了拔步床上,她都不放手。
嵇珹拍了拍她的后背,笑道“是噩梦而已,娘子不怕……”
“不……不是,特别清晰,借我寿的那人属羊的,是个女的,名字三个字,橘儿记不清了。
方才,橘儿也以为是自己梦魇了,可当我给狗子们喂点心时……
它们极为反常的对着橘儿狂叫,仿若看到了什么陌生人,狗子们的眼睛可比人的尖!
还有,常言道:十羊九不全,那女人的父母,或者长辈什么的怕也是不全的,夫君去查一查,定能有线索。”
涂橘可怜巴巴的瞅着小和尚,模样乖巧极了。
嵇珹听了这么多,觉得不能不重视,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尤其,事关小橘子,他更是不敢疏忽大意。
再说,他都能穿书了,还有什么是不能信的?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尽量放缓了语气,道“还有什么别的线索?”
“橘儿看不清那个梦中施法婆子的样貌,听声音应该在五十岁上下,穿着一身杏色的马面裙,绣花鞋是绿底绣芍药花。
她说自己是为了报恩,也没有旁的办法什么的,但下起手来却狠的不行。”
涂橘努力回忆梦中的事情,总感觉那婆子似乎有些熟悉,可奈何就是看不清脸。
嵇珹将人放下,道“我去拿样东西给娘子。”
“夫君,快些……”涂橘放开了揽着他的小胳膊,双手环抱在一起,努力创造着微弱的安全感。
梦里是事情,太过邪性了,总感觉她的身边真有黑白无常跟在身边,随时等待索命的那一刻。
她怕,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