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谈判
上楼的时候,红毛鬼子正吃得开心。
虽然菜还都没上,但茶果总是有的,无外乎是一些橘子葡萄一类的水果,以及核桃松仁一类的坚果,还有几块桂花酥,此时已经被干进去大半盘了。
见郑芝鹏上来,红毛鬼连忙费劲的咽下嘴里的一大口桂花糕,然后学着中原理解抱拳拱手,带着浓重的欧洲口音道:“想必您就是郑四爷吧,在下孔特雷。”
见郑芝鹏的目光稍微停留在了冷盘上一下,便不好意思地道:“四爷见笑,整日在海上风吹日晒,吃不着什么好东西,一上岸就忍不住,再说,大明的东西也太好吃了,呵呵。”
郑芝鹏只好也拿起一块桂花糕掰下一小块放到嘴里,笑着道:“无碍,如此才显将军之真性情。”
不一会,店小二开始上菜,明明还没上齐,红毛鬼却俩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郑芝鹏好笑地道:“将军,请,咱们先吃饭,吃完再谈正事,天大地大还是咱吃饭最大。”
红毛鬼大喜:“四爷说的是,那我不客气了。”
说罢,竟直接上手,将桌上的一个烤羊脖拿了起来,嗷的就是一口,啃了两三口才反应过来不对,然后举着羊脖子特无辜的瞅着还在发愣的郑芝鹏。
“四爷,我……不好意思,我忘了……”
郑芝鹏还能说什么?只得笑着道:“无事,正好我也不爱吃羊脖子,将军请自便,相比之下我还是更爱吃河鲜。”
说罢,郑芝鹏夹起了一筷子虾仁,吃了起来,暗想,这帮葡萄牙人来澳门这么久了就没吃过点像样的东西么?等菜上齐,红毛的羊脖子也啃的差不多了,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珍馐美味馋的很,偏偏肚子里又已经是九分饱了,一时间好不后悔。
“将军,喝一杯,这是我江南特有的陈年花雕,澳门那里应该不太好买的,看您喝不喝得惯,不惯的话再换葡萄酒或者白兰地。”说罢郑芝鹏亲自给他倒酒。
“喝的惯喝的惯,多谢四爷款待,您想让我们做什么,您尽管说就是。”
郑芝鹏笑道:“我开门见山,还是挑明了吧,我大哥正在跟荷兰人打仗,想让你们助我大哥一臂之力。”
“四爷,据我所知,荷兰人和你们郑家争夺的乃是对日贸易以及宝岛海峡的管辖区,恕我直言在这两块,与我们的利益并不密切,如果要结同盟的话,似乎并没有足够的共同利益。”
“将军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可不是结盟,而是……雇佣。”
“雇佣?”
红毛闻言似乎有些恼怒:“四爷您在跟我开玩笑么?我们,受雇于你们?恕我直言,我们是我们国家正规编制的远东海军,而你们,似乎只是一群还比较有实力的海贼而已。或许,是我没听清四爷刚才的意思?我的大明话不是特别的好。”
“将军没有听错,我说的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不过据我所知,你们葡萄牙现在的日子不好过,你们这帮孤悬海外的,就更像是孤魂野鬼一般,你们的国家?您指的是葡萄牙,还是西班牙呢?莫非你们已经默认自己是西班牙远东海军了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红毛鬼子闻言又一愣,放下筷子又用白布擦了擦手,开始郑重而又认真的打量起郑芝鹏来了。
“郑四爷似乎对我们祖国的事情很了解啊。”
“还行吧。”
此时的葡萄牙,怎么说呢,那还真是一个惨字。
虽然人家是两百年前大航海时代的开创者,也曾风光一时拥有无数的殖民地,但此时的葡萄牙已经被西班牙给吞并了。
更惨的是,荷兰人经略远东之后,与葡萄牙人大大小小的打了不少的仗,全部都是以荷兰大胜而告终,其实此时的整个东南亚,葡萄牙也就剩澳门这巴掌点地方了,往北,对倭贸易那是郑芝龙的基本盘,野心勃勃的荷兰人想插一脚进去都要先打一仗,往南,则全被荷兰人堵死,加之他们海军多年来与西班牙人打仗,彼此之间仇深似海,索性连祖国都不乐意回了,彻底沦落成了孤魂野鬼。
再说这个时代的西班牙人本身也挺扑街的,英吉利海峡一战之后到现在也就是那个德行,现在的大海上主流其实还是英荷争霸。
原本历史上,这个阶段的葡萄牙人可是轻轻松松就被十几年后的郑成功掐住了脖子,让干啥干啥,甚至还留下了葡萄牙雇佣兵大破满清铁骑的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史料。
“将军,要知道不管这一仗是我大哥赢,还是荷兰人赢,你们葡萄牙人以后的路可就要被堵死了,我们,至少跟你们葡萄牙人没有什么仇恨,荷兰人跟你们,好像……呵呵,我听说荷兰人最早的海图还是用间谍从你们葡萄牙手里偷得呢,目前来看,倒是师父快被打死了,荷兰人在香料群岛干的事你们应该知道吧,五年之内,荷兰人一定会进攻马六甲,您如果真是葡萄牙有一定地位的将军,应该认得清形势吧,您说,荷兰人和西班牙人,谁胜谁败?若是让荷兰人再得了马六甲,那你们……便是愿意承认自己是西班牙人,怕是也回不去了。”
红毛鬼闭上眼,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大明人向来都是分不清我们和葡萄牙人的区别的,甚至大多数人连我们和荷兰人都分不清,想不到,居然还有四爷这般对我们欧洲局势如此了如指掌之人。是我小瞧了四爷了。”
“客气,将军您一手扮猪吃虎玩的,也颇得我中华文化之精髓。”
“惭愧了,四爷您提条件吧,以您对我们的了解,我相信您应该不会乱开价了。”
“爽快,首先是钱,只要你们肯出兵襄助,无论此战胜与败,我替我大哥做主,给你们三百万两银子,如何。”
红毛不置可否。三百万两银子确实是不少,崇祯就是砸锅卖铁都未必拿得出来,但若只是单纯的金钱,实在是连一丁点谈下去的必要都没有。
第七十六章 条件
“当然,我知道咱们不能只聊钱,据我所知贵国在贸易中一直都对棉花情有独钟,论棉布,我大明松江府说一句独步天下,应该也不算夸张吧,我郑芝鹏在别的地方不好说,但松江,您可以打听打听我的威望,如果贵方海军接受我的雇佣,每年我以低价卖给你们两百万匹的棉布,并保证大海上除了贵方以外,不会有任何人拿得到松江棉布。”
红毛鬼子点了点头:“四爷诚意倒是满满,但如果仅凭此两点,我想我们或许可以谈谈结盟,雇佣之事,却是没什么必要的。”
“当然,这两条只是搭头而已,第三,我可以代表我大哥,给贵军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那要看贵军到时候是葡萄牙人,还是自认西班牙人了。”
“葡萄牙人如何,西班牙人又如何。”
“若是西班牙人,我们郑家可以承诺,荷兰人攻打马六甲时,会全力出兵襄助,若是葡萄牙人么……你我联手,马六甲,你的,锡兰,我的。”
红毛鬼吓了一跳,好半天才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相信龙爷,你们不是国家,可以随时反悔。”
“我和我哥的信誉,您可以去打听,这件事我会让所有海上的好汉都知道,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反悔。”
“这……我需要回澳门和其他同僚商量。”
“好,我给你十五天时间,十五天之内我的条件不会变,十五天之后,可能需要重谈。”
“可以。”
“那,我敬您一杯,预祝贵我两家合作愉快。”
红毛却笑道:“不了,我要抓紧赶回去,酒就等我回来再喝吧,告辞。”
说罢,红毛拱了拱手,居然真的就告辞了,也没有再看桌上的饭菜一眼。
郑芝鹏倒也并不对这红毛鬼子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感到奇怪,而是继续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狗日的张秉贞,最近真的把他的棉褥子和绸被子给撤了,酒菜也不再是天香楼外卖了,而是和牢头们他么一样的粗茶淡饭,他还真有点馋了呢。
见红毛鬼走远了,郑芝鹏勾了勾手,示意杨旭上来,又命店小二补上一副碗筷,跟他一块吃了起来:“大灾之年,不要浪费食物。”
“是。”
“我在牢里的这些天,有大哥的消息么。”
“有封信,是龙爷赶回福建之后给主母写的,上面只说荷兰人炮轰了厦门,他确实是要和荷兰人开战了,从日期上来说这应该已经是半个多月以前的事了,只是说让咱们不用担心,还说这边一应事务都交给你做主,他应该还有一封专门给您的信,怕是送去宁波了,还没转过来,至于现在战局如何,就不知道了。”
“唉……这特么通信太不方便了,要是有个电报就好了。”
“什么?”
“哦,没事。对了,这个葡萄牙人靠不靠得住,那个所谓的王掌柜又是干什么的?”
“王掌柜是杭州粤商的话事人,生意也不小,据说背后是京里的关系,与苏州织造局也多有牵扯,他说,这个红毛肯定是澳门将军一级的人物,但到底说话算老几,他也语焉不详的没说清楚。”
郑芝鹏点头道“挺好,做的不错,你再帮我多留意一下,去趟苏州,报我的名号问问杨公公,再盘一下那个王掌柜的底,徐本高那怎么样了?谣言还在传么?”
“谣言还在传,松江一带的老百姓好多都已经认定是他干的了,不过我听说,他病了,而且病的很重,还有人说……他疯了。”
“病了?疯了?呵呵,看来他还有点良心,知道畏惧上苍,看来咱们得抓紧一下速度了,若是让上天收走了他,那就太便宜他了。”
“是。”
郑芝鹏用勺子在碗里搅了一下,喝干了剩下的半碗西湖牛肉羹,放下空碗笑道:“我吃完了,剩下的这一桌子你可不许再剩了,你家里建新宅子了么?”
“建了。”
“我跟张秉贞一共只请了两个时辰的假,我去你屋睡一觉,醒了就回去,就不回家了。”
“是,我姐之前就想过您可能不回家,已经命人烧了水,您可以先洗个澡。”
郑芝鹏又愣了一下,“真是有心了。”
摁住了杨旭让他乖乖在桌上吃饭,郑芝鹏让小二带路,来到了杨旭的房间,果然比之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差地别,虽还算不上豪华,但起码也算是干净整洁,屋里面还有一张南京拔步床,以及一个铜制熏香架。
就是香球差点意思,只有最单纯的麝香和龙涎,价钱倒是也不能算便宜,就是缺点底蕴,有点暴发户的感觉。
隔间里,果然也已经备好了大木桶,松木的,热水倒里面有阵阵香气,还算讲究,试了一下水温,居然不冷不热刚刚好,这两天他在牢里过的也确实相对差了点,见状再也忍不住,利落的脱光,就进去了。
“呼~舒服呀。”
这一泡,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疲惫,渐渐的,竟然眯着了,再一睁开眼睛的时候水都已经有点凉了。
“唉……果然还是太累了么。”
郑芝鹏站起来,打算去拔步床上去睡。
“四爷您醒了。”
“哎呀妈,吓我一跳!杨娘子?你啥时候进来的也不说一声。”
杨娘子通红着脸,也不答话,只是低着头,双手高高将浴巾递了上去。
郑芝鹏连忙将浴巾接了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含而立,一时间好不尴尬。
杨娘子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也不是什么黄花小姑娘,那东西就算围上浴巾其实也挺明显的,羞红着脸道:“四爷若是……若是有需,妾倒是……”
脸红到脖子根了。
郑芝鹏却想了想道:“不必了。我还是敬重娘子的。”
等了一下又道:“麻烦娘子去我家将小蝶和小莲叫来吧。”
杨娘子神色一暗,却也只好道:“是。”
第七十七章 出狱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一晃眼又是半个月。
不过好在张秉贞终于有了点人性,把他的棉褥子和丝绸被还给他了,否则让他睡一个月的草褥子,他非得睡出毛病不可,因此这日子倒也还说得过去,郑芝龙的信件也终于传过来了,而且一传就是一串,原来这货居然是一天一封信的给自己写,可见其急切,当然,郑芝鹏看到的都是半个月之前的内容了。
简单说一下信的内容,第一封信,老子要跟红毛鬼子干了,照顾好自己,没工夫顾着你。
第二封信,你把刘香给干了?咋还让人抓回浙江了?
第三封信,老子吃亏了,想办法帮我。
第四封信,老子又吃亏了,帮我想想办法。
第五封信,干了一场大的,老子又吃亏了。
…………
看得出郑芝龙真的急了,一切就跟郑芝鹏之前分析的一样,此时的郑芝龙还并不是后来的东南王,比船比炮比兵,跟荷兰人相比都有着不小的差距,倒不是赢不了,毕竟他是主场作战,跟荷兰人打战损比就是打出十比一来他也能打的起,不提福建,宝岛那四十多万移民人口也不是真的纯为慈善。
可这么耗下去郑芝龙不得心疼死?家里有底儿也不是这么个造法呀。
郑芝鹏自然也着急,但眼下他虽然一切通信都还算自由,可如果人出不去的话能帮郑芝龙做的终究还是有限,他虽然有把握在宁波再一嗓子喊出几万人来,可海战也还是插不上手。
无奈之下,他只好苦坐着等消息,希望葡萄牙的红毛赶紧给个回信,那帮人的战斗力其实还是不低的。
这一天,郑芝鹏正百无聊赖的跟牢头几个打着麻将,他输了掏银子记账,牢头输了在脸上贴纸条,玩的不亦乐乎,忽然间毫无预兆的张秉贞就带着一大帮人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个宦官,郑芝鹏眼睛微微一眯,马上就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
“圣旨道~”
众人赶紧跪下,郑芝鹏稍微犹豫了那么半秒,也还是跪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郑家四郎芝鹏,擅赈兵粮,罪本当诛,但念其安抚灾民有功,败刘香有功,加之事出有因,又补赈灾之银两,特许其戴罪立功,即刻释放,协办江南通倭一案,钦此~”
这本是应有之意,包括张秉贞在内其实都在等着这封圣旨呢,这一切在他回来路上杨公公代表曹化淳摆酒就已是定数了,因此郑芝鹏倒也无悲无喜,一屋子人也没人露出什么吃惊的神色。
倒是最后那句江南通倭案,似乎有点意思。
宣旨宦官念完圣旨之后将圣旨交到了他手里,笑容可掬地道:“郑将军,咱家姓刘,这次下江南是代表东厂专门督办锦衣卫办江南通倭案的,干爹特意交代了,要咱家多多与您商议交流,也请您务必要帮咱家这一把。”
郑芝鹏笑道:“原来是刘公公,既然是曹公公有令,末将自然是没什么可推辞的,只是末将……出不去啊。”
刘公公奇道:“圣上亲自下的圣旨准您戴罪立功,难道还有人能拦着您出去不成?”
“公公有所不知,在下从小娇生惯养的习惯了,吃不得苦,从宁波押来杭州的路上,落下了点病,现在出不去了。”
跟在身后的卢毓英噗通就给他跪下了,委屈的就跟刚被狗日了似的,“四爷,小人错了,小人真的知错了。”
张秉贞见状皱眉道:“差不多得了,我知道他与你家有仇,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我明天就写折子将他调去西北剿匪,可让你眼不见心不烦,你也就别再置气了。”
卢毓英一听眼泪都好悬没掉下来,西北啊!那是真正九死一生的地方,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能没数么,剿匪不利的话要么战死要么被收拾死,尼玛是谁说要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老子没得罪过你吧!特么的文官狠起来果然比倭寇还缺德。
就连郑芝鹏都愣了一下,要知道卢毓英手里是没什么正经兵马的,这样的人去西北……
还能说什么?竖起大拇指赞一下。南京那帮人把自己踢给他,这货也被惹的不轻,到底是封疆大吏,哪能真没有脾气,不过就这杀人于无形之中,还特么占着理,好像还是为你好的本事,自己倒真得好好学学。
刘公公也看的有点震惊,他一个京里的太监对地方上的人事关系也是一头雾水,此时初来乍到的更不可能说什么,竟权当做啥都没听到一般,继续笑着道:“郑将军,城外的老百姓听说您今天出狱,好些都在外面等着呢,您可要打扮的精神一点,我这给您带了一身衣裳,京城妙手轩的手艺,来人啊,服侍郑将军洁面更衣。”
“如此,就多谢公公了。”
说罢,郑芝鹏倒也颇给面子,利索的换好了刘公公给他备的锦袍,要知道他自打穿越过来之后,一直都是学习杜前辈坚持只穿布衣的,今天若不是冲他,自己是绝不会换的。
穿好衣服刮好了胡子,郑芝鹏还拿铜镜照了一下,确实是已经很帅了,这才施施然的跟着刘公公和张秉贞出去,结果一出门,他自己就先被吓了一跳。
却是此时大街上已经挤满了人,黑压压一片也分不出多少,一见郑芝鹏出来了,杨旭带着头喊了一句:“恭迎四爷!”
然后呼啦~的一下,无边无沿的百姓竟然全都跪下了,只余田川氏和郑成功还站着,但郑成功自己却小脸红的跟水煮螃蟹一般,眼神里全都是亢奋,弄得郑芝鹏自己还挺懵,。
老子啥时候有这么大的威望了?
这自然全都是杨家姐弟的功劳了,他这牢坐的,威望值都快让他们姐弟俩给刷满了,毕竟是为了赈济灾民坐的牢,又打败了罪魁祸首刘香,加之杨旭巧妙的传言,若无郑芝鹏,宁波府灾民必定北上,杭州局势必然糜烂,以及刘香肆无忌惮之下一定会轰击更多的河堤海堤,这两条似是而非的假设,居然弄的这整个杭州城,甚至整个江南都对他感激不尽了。
这一跪下,看得反而清楚了,毕竟是带过兵的人,这次来迎接他的百姓没有三万也有两万五。
“快起来,诸位乡亲你们快起来,在下如何受得起?起来,快起来”
就在郑芝鹏一边懵逼一边条件反射的作秀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铿锵铁马的琵琶声,曲调却是极熟,正是将军令,再看弹奏琵琶之人,竟是齐刷刷的一大排莺莺燕燕,郑成功第一个起头,竟扯着他还没来得及变声的尖细嗓子,唱起了男儿当自强。
这歌在这一世倒成了郑芝鹏所做,而且不知何时竟然传的很开,在场之人除了那些他的义从之外竟也有数千人会唱,一时齐齐哼了起来,整的场面哈挺燃。
而郑芝鹏,却被那一排莺莺燕燕中,为首的那个给震住了,没有任何特别的原因,俩字:漂亮!
第七十八章 江南第一美女
郑芝鹏见那女子,脸色微红,心跳加快,仅一面,就忽然感觉胸口中了大锤一般,一时间口干舌燥连呼吸都忘了一般,配上阵阵激昂的曲调,竟也感觉风都软了,如果这是女频文,这种感觉差不多就应该是一见钟情了吧。
可这是男频,所以郑芝鹏很清楚,他就是单纯的色心动了。
要说这郑芝鹏好歹也是后世来的,自然也不是没见过美女,况且不提杨家娘子,便是小蝶小莲,其实也都称得上是美女的,只是眼前这个女子实在是太过特别,往那一跪琵琶一抚,马上就觉得千娇百媚,明艳不可方物。
加之他穿越过来已久,性子上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郑家的霸道,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了,那是李云龙的经典名言。
郑芝鹏就这么静静的等着一曲终了,刘公公和张秉贞也特别配合的等着,好一会所有人都唱完了,郑芝鹏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儿,连忙不停的向着四面八方作揖,让众人都赶紧起来,然而两眼却忍不住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女子,两腿不自觉的局凑了过去。
张秉贞见此不由笑道:“到底还是个少年人,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刘公公却笑道:“如此绝色的女子,便是宫里面也是没有的,连咱家一个残废之人,看着都有那么点晃神呢。”
俩人说这话的时候也没特意压低音量,毕竟本就有点善意调侃的意思,郑芝鹏自然是听见了的,却哪里还搭理他俩?他倒是有些庆幸自己出狱前收拾的干净整洁了,径直的走过去,抱拳行礼道:“多谢姑娘为郑某抚琴,姑娘仙音,怕是要三日绕梁了,不知是否方便,问一问姑娘名姓?”
其实这话就恨扯淡了,那么多女子一块弹琵琶,能听出独奏来的就成神仙了。
只是那女子显然是平日里听到的恭维多了,以至于对此有些习惯,倒也既不慌又不恼,风情万种的给郑芝鹏行了个礼道:“能给四爷您抚琴,应该是妾身的荣幸才是,妾身苏州桃花坞,陈圆圆。”
郑芝鹏一愣,却马上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若此女不是陈圆圆,还有谁能长得这么国色天香?
也只有陈圆圆长成这样,刘宗敏才会不顾一切的抢夺,吴三桂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尤其是这陈圆圆声音还挺好听,标准的吴侬暖语,一张口感觉整个身子都酥了,空气也变得舔了。
“原来是苏州陈大家,久仰久仰,听说陈大家的西厢记乃是当世一绝,他日若我去苏州,不知能否有幸一睹?”
陈圆圆还是风情万种的一礼:“若真有机会为四爷献唱,那可真是值得妾身吹嘘一辈子了。”
“哈哈哈哈,好,一言为定,不日郑某必去苏州拜访。”
“妾,到时候恭迎四爷。”
礼罢,陈圆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眼神好像是个媚眼似得,电了郑芝鹏一下。
虽然明知道此人必是从小训练,一颦一笑都在骨子里了,郑芝鹏还是觉得被电的挺麻,以至于郑芝鹏压根就没注意到,杨娘子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了。
为了这冤家忙东忙西,一月来觉都睡不好,瘦了八斤的肉,长了存余长的黑眼圈,到头来这人出来了,却是连多看一眼也无。
杨家娘子的性子当然不会多说什么,杨旭却不免有些不满,竟脱口而出道:“良家的女子为养家,却被当做贱妇,红尘玩物弹个曲子,却被尊作大家,什么特么的狗屁道理。”
站在杨旭边上的郑成功闻言一愣,却马上就低头剥松子,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了。
他虽小,却也不是什么也不懂,加之他又没到岁数看不出这陈圆圆有多美,或者说美女对他还没到有吸引力的时候,因此倒也挺赞同杨旭的话的,只是郑芝鹏又是他长辈,他也不好非议,便也只能非礼勿听了。
好在郑芝鹏虽然色迷心窍,但也就是那一阵,几句话聊完,约好了他日苏州再见,郑芝鹏很快也就反应过来了,送走了陈圆圆之后,对着满大街上还没离去的老百姓顺口胡诌了一些又大又空的废话,把人都打发走了以后,便回过身来与张刘两位大人告辞,然后拉着杨家姐弟和田川氏母子回家去了。
刘公公还不忘叮嘱了一句:“郑将军,我也知道郑将军事务必然繁忙,但江南大员通倭之事,干爹特意亲口交代,还请郑将军万万重视。”
“这是自然,刘公公请放心便是。”
…………
回了家,洗过澡后舒舒服服的往大椅子上一躺,左手捧着小紫砂壶,右手抽一根又粗又长的雪茄,一时间郑芝鹏感觉格外的爽,却还是先聊起了正事,道:“葡萄牙人有消息了么?”
“还没,十五天之期已经过了,这……”
“没事,十五天居然已经过了,那他们就应该是快来了,谈判技巧罢了,虽然是我强他弱,可谁让咱这是有求于人呢,想来,大哥的处境他们也是知道的。”
郑成功不无忐忑地问:“四叔,爹爹他能赢么。”
郑芝鹏自己心里也没底儿,因为海战不比陆战,意外太多了,却也只能安慰他顺便安慰自己道:“没问题的,咱们家主场作战,赢是早晚的事,无非也就是代价多少罢了。”
见郑成功还要再问,田川氏马上就用生硬的大明话插话道:“福建之事,我等终究是有力难为,能做的有限,叔叔还是说说此处的事情吧,徐本高与叔叔深仇大恨,他又是二品大员,一旦守孝期满回了京师,怕是要给叔叔与夫君找大麻烦的。”
郑芝鹏心里微微叹气,他虽然不认可田川氏的教育方式,可那毕竟是她自己的亲儿子,他这个做叔叔的确实也不太方便插手,只得顺着田川氏的话道:“确实如此,眼下局势除掉他的最好机会了,况且我还真怕他会疯掉,还是得先抓紧把此事办了才是。”
第七十九章 民愤
松江府徐家。
四世绯袍,百年的风雅已经一朝散尽。
家丁和部分兵户一道,足足有三千多人将徐家团团围着保护了起来,否则徐家的众人一定早就被愤怒的乡民百姓给活活撕了。
比较有意思的是,一直以来都是半疯半病的徐本高,居然神奇的不药而愈了,而让他不药而愈的却仅仅只是一个消息:郑芝鹏协办东厂,督锦衣卫彻查江南大员通倭一案。
事到临头,反倒是坦然了。
徐本高很清楚他自己死定了,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勾结刘香炸堤,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温体仁那帮内阁的意思,又或者干脆就是江南这几个封疆大吏的意思,不过这一切显然都已经不重要了。
东厂和锦衣卫本就是皇上的家奴,不过自打魏忠贤死后基本就没有大用过,如果这不是皇帝的意思,那皇帝肯定是动了真火了,彻查起来谁也保不住他,何况还有郑芝鹏参与其中,凭郑芝鹏的本事别说他真的干了,就是他没干,郑芝鹏也有办法把脏水泼到他身上来,作为敌人,他是从来不怀疑郑芝鹏的能力的。
如果这是皇帝的意思,那锦衣卫下来的目的就更干脆了,无非是找替罪羊而已,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么?当今的圣上寡恩可是人臣共认的,指望崇祯给大臣承担责任,基本就是做梦。
夫人也想开了,无非就是一死而已么,两口子居然难得的过了今天安宁的时光,倒像是老天对他们的眷恋似的。
“郑芝鹏干什么了?”
“和刘公公去南京了。”
“唉……这小子,倒是会抓命门,我命休矣,旬日之内必死了。”
他老婆也跟着叹了口气,但也不过就是叹了口气而已,然后一脸淡然的拿出了一小瓶毒药,竟然笑了出来:“听说鹤顶红见血封喉,服之既死,一点都不痛苦,老爷想何时去死?妾身陪你。”
徐本高面无表情的接过了小瓷瓶,竟然像把玩一件古董一样的玩了起来,笑道:“若真是见血封喉,岂不是便宜了我这个十恶不赦之辈么?”
夫人没有说话。
“夫人先去吧,我身为徐家子孙,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死,留下个畏罪自杀的恶名,再说我若先死而后罪,此事就多多少少的有些说不清了,难以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我既然生不能报国,死,就让我死的多少有点用处吧,就是可惜了,爹的仇还是没能报得了,现在想来,爹死前说没机会千万不要报仇,是有道理的,我被仇恨迷了眼,自己身死不说,还连累了整个徐家。不过徐家这颗大树早就已经烂的透了,败了,也就败了吧。”
夫人又叹了口气,还是没有说什么,轻轻打开了瓷瓶,将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然后轻轻柔柔的枕在了徐本高的腿上,七窍开始流血,呢喃的说了一句:“老爷,我听说下边黑,别让我等太久,你知道,我怕黑的。”
徐本高就那么呆呆傻傻的抱着他夫人的尸体坐着,感受着他老婆一点点的由温热变得冰凉,从柔软变得僵硬,他就那么一直坐着,坐到太阳落山,又坐到太阳上山,一直到他弟弟直接打开了他的门,见状也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哥,郑芝鹏来了。”
徐本高点了点头,取了木梳来给他夫人梳了梳头,柔声道:“别怕,我来陪你来了。”
…………
郑芝鹏的策略其实很简单,他压根就没直接去查徐本高的证据,毕竟这么高级别的地方大员,那是一定会三司会审的,那是一定要铁证如山的,这要是他和刘公公俩人领着锦衣卫亲自去查,没一个月休想走上程序,便是从快从速也最少需要二十天,郑芝鹏哪有那么多功夫搭在他身上?
所以郑芝鹏给刘公公出的主意特简单粗暴,从南京查,有意无意的直指温体仁,他就不信温体仁是干净的。
果然,当天温体仁就怕了,然后,徐本高犯罪的证据就完完整整的十分轻易的就查到了。这些东西温体仁一直都有,等的就是这么一天,却不知这是他和崇祯的默契,还是干脆利落的甩锅。
不过正如徐本高自己所说,他这次死定了。
“刘公公,郑芝鹏,铁证如山,滔天大罪,不必再押解进京了吧,我夫人还在下面等着我。”
刘公公皮笑肉不笑地道:“徐大人说笑了,您怎么说也曾是二品大员,便是再怎么铁证,那也得三司会审主子亲批,才能斩您呐。”
反倒是郑芝鹏,则特淡定的点了一根雪茄,然后亲手放在双手被枷,无法自由行动的徐本高嘴里道:“放心吧,你若是能活着出杭州,我把我的命也赔给你。”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刘公公似乎还有点不明白,心想着,这郑芝鹏不会是要半途刺杀吧,有这个必要么还?若真是如此,我到底应该管还是不应该管?管了的话干爹会不会不高兴?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真是想多了。
仅仅是刚一出徐家门口,明明还是郊外人烟并不密集的地方,却已经乌央乌央的挤满了人,不过片刻功夫,护卫他们的士兵就被冲散了,却也没人找他和郑芝鹏的麻烦。
影视剧里扔臭鸡蛋那种事其实真实世界里是很少发生的,毕竟这年头鸡蛋也不便宜,大明百姓似乎更喜欢用另一种方式来表达他们的愤怒,吃!
之前三千人守得住,那是因为谣言终究只是谣言,现在证据确凿,人被下狱,三千个普通士兵哪里还挡得住?况且那些士兵也是本地的子弟兵啊,谁会真的克忠职守的去挡?
徐本高仰天大笑,似乎想死的豪迈一些,冲的最快最猛的百姓就已经扑了上来,徐本高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这是男是女,只觉得一个脸上黑乎乎的人影从眼前一闪,他的长笑就维持不住了,因为那人已经将他扑倒在地,然后狠狠一口就咬到了他的脸上,又用力一撕,整块的肉就被这么撕扯下来,囫囵嚼了两口就咽进了肚子,徐本高的长笑在剧痛之下也变成了惨叫。
那人倒也讲究,吃了一口之后转身就走,留给更需要的人,不一会的功夫,等到百姓散去,缓缓的给郑芝鹏跪下,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居然就这么没了,就和变魔术一样,只留下一些场子肚子和一点带着肉沫血丝的大棒骨,连小一点的骨头都找不见了。
刘公公一脸惊骇,郑芝鹏却对着他道:“看到了么?这就叫民愤啊。”
第八十章 谈判技巧
一晃眼,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即使是向来号称水乡的江南,气温也开始变得有些难捱,甚至于天上还飘起了小雪花,不过江南的雪,大多数时候都是落不下来的,或者说还没等落到地上就先化成了水,到头来下的又是一场难受的冻雨。
半个月里,徐家彻底的败落了,败落的速度远比郑芝鹏想象中的要快得多,要知道他并没对着徐家出手,现代人,对株连的这一套是无比反感的,最有威胁的徐本高都已经死了,他也懒得去搞斩草除根的那套。
要怪只怪徐家平日里做事太过霸道,得罪的人也太多,百年的豪门,居然这么简简单单就没了,倒也让郑芝鹏不由生出了几分唏嘘之感。
不过现在的郑芝鹏也实在是没有时间搭理徐家的那点事儿了,因为他心心念念的葡萄牙人终于还是来了。
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多天,可谁让他有求于人呢?我忍。
只是一大帮的所谓使团,愣是一点都不着急,明确的表示不着急谈判,大明的食物太好吃了,吃几天吃个够再谈。
西湖的景色太好看了,看够了再谈。
江南的姑娘太好玩了,玩够了再谈。
…………
一连五天过去了,郑芝鹏光招待费也花了八百多两银子了,正事却是一句都没聊。
“杨旭,我去苏州玩两天,这段时间你领着森儿出面招呼他们,不是愿意玩么,明天领他们去一趟飞来峰和灵隐寺,后天领他们去岳飞庙,大后天领他们去周庄水乡,要是还特么玩不够的话就领他们去苏州,我再亲自招待他们。”
杨旭一脸懵逼,却马上想起了那天那个惊艳的女子,皱眉道:“四爷,龙爷那不是都已经火烧眉毛了么?您这个时候去苏州……”
“我知道大哥的情况很不好,他们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敢使这样的手段,谈判技巧罢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急,否则落入了他们的套里就只能被牵着鼻子走,到时候人家说啥咱就只能是啥了。”
杨旭眉毛更皱,他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一来他少年人心性没这么稳,二来……为毛非要去苏州?有这功夫你南下去宁波看看自己打下来的地盘不好么?从宁波南下去福建的话好歹也能近一点啊,嘴上说的好听还不是为了泡妞?
虽然杨旭很清楚郑芝鹏愿意泡谁泡谁,跟自己没关系,更管不着,他姐跟郑芝鹏更是几乎毫无可能,但他就是对此感到不爽。
郑芝鹏也看出来了,想了想,明明全无必要,也还是解释道:“我去苏州是去织造局找杨公公去的,这次人家帮了我不少,我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更何况大哥和荷兰人这一战,若能得到朝廷的帮助,总好过依靠外人,东林党现在我算是彻底得罪死了,自然只能从宦官身上想办法。”
杨旭张了张嘴,发现这个理由还真挺成立的,一时竟也无言以对。
“那我几天跟他们聊什么?森少爷毕竟还小,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外人怎么聊?”
“谁让你聊我们家事儿了,让森儿跟着你不过是为了不失礼,你拿他当个吉祥物就得了,难道还真指望他出谋划策不成?你不是要做鼻烟和雪茄么,这帮葡萄牙人虽然祖国都已经没了,但破船尚有三斤钉,跟你谈买卖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这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就这么定了。”
说罢,郑芝鹏雷厉风行,居然当天中午连午饭都没吃,也没跟葡萄牙人打招呼,抬腿就上了去苏州的船,身边竟只带了七八个护卫,而且还不是黑人卫队。
一路上,虽然水已经很凉,却看到还是有好多的壮妇在岸边,用简陋的渔网或叉子之类的家伙,下到水抹过腰的位置,双唇发紫的拼命捞一些河鲜螺蛳之类的东西,全无半点江南水乡应有的风情,似乎是在提醒着郑芝鹏,大灾并没有这么简简单单的就过去。
郑芝鹏对此也是无奈,缩进了船舱里,点着了雪茄,见船上的篓里有七八只不算小的大闸蟹,便笑问船娘道:“这螃蟹可是娘子所捕?”
船娘是个模样还算俊俏的小丫头,大概十六七岁,说话脆生生的很好听,闻言笑道:“是啊,今年灾,螃蟹都见少了,往常的时候我能把这两大笼子都捞满呢。”
说罢,船娘竟然放下了浆,利索的也走到了舱里,然后取出刀来三下五除二的将螃蟹就斩的一半一半的,笑道:“我做的酱油闷蟹可好吃了,给公子尝尝。”
郑芝鹏一脸懵逼,我特么没说我要吃啊?
可人家已经把螃蟹都剁了,郑芝鹏这种身份也不可能去跟一个船娘去计较,只能说,各行各业果然都有其独有的门道吧,这种事若是换了个彪形大汉来做,郑芝鹏能打的他妈都不认识他,但换了这种小娘子来做,却是干脆利落的放下了一块银子。
“那就有劳娘子了,麻烦再给我和我的这些兄弟温一点酒吧。”
那船娘一见银子还不小一块,当即乐的眉开眼笑见牙不见眼了,当即就笑道:“多谢四爷。”
郑芝鹏又愣了一下,随即莞尔笑道:“原来你早就认出我来了,只是之前怎么不叫一声四爷?”
那船娘见郑芝鹏脾气好像还挺好,便半撒娇似得吐了吐舌头,嗲声道:“哎呀,露馅了,这不是想着宰您一顿螃蟹么,您四爷如今名声这么响亮,若是我知道了您是四爷,还怎么收您的钱?”
说罢小手一伸,飞快的就把银子给抓在手里,又藏在腰带上的兜兜里。
郑芝鹏见有趣,便调侃道:“好啊,我郑芝鹏的名声居然还抵不上一顿螃蟹。”
船娘娇声一笑,便特别大胆的用小拳拳锤了郑芝鹏的胸口一下,锤的郑芝鹏都愣了,“哎呀~四爷这么大的人物,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这些干什么,来,妾跟四爷喝杯酒,算是给四爷赔罪。”
说罢那船娘飞快的拿出两个杯子,一人一杯,然后一饮而尽,见郑芝鹏还在发愣,没有喝酒,便唰的一下做了过来,挽着他的手臂,摇啊,晃啊,有意无意的还蹭了小荷包一下:“人家不用螃蟹来感谢四爷,可以用其他的东西感谢四爷啊。”
身后的几个护卫齐齐对了一下眼神,然后齐齐的出了船舱,不知道干啥去了。
第八十一章 苏州织造局
船娘这种职业,好像天然就跟风月二字沾着点边,听说那扬州瘦西湖的船娘甚至是不知怎的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古代的四大名妓之一。
大概七八分钟之后,那船娘便收拾利索,又蒸了螃蟹,去舱外叫了卖呆放风的护卫们进去,然后摇起木浆,继续划船。
几个护卫进了船舱后虽然闻到一股子海鲜味,却也并不怎么惊奇,一人拿了一块大闸蟹,权当在吃海蟹就给啃了。
只有郑芝鹏,一脸的懵逼。
我……这是把人给办了?我为什么要办她?而且好像……不是说要谢谢我么?为何我稀里糊涂的又送出好大一块银子?
实话实说,这船娘真算不上多好看,顶多也就是个中等偏上,相比于郑芝鹏身边的女人,比之小蝶小莲也还要差上好大一截,风情上更是完全没有可比性,郑芝鹏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回想一下简直是索然无味。
至于感情,那就更没有了,郑芝鹏甚至都不知道这船娘叫什么名字,也不想问,很显然这船娘人家也没打算说,。
拿了一块酱油焗蟹放嘴里吃了,感觉这螃蟹的味道都比刚才稀里糊涂的一场鱼水来的美味,很快就吃了两块,然后就开始思索一个问题:为什么这样的女子自己都下得去手,杨旭他姐却始终没法接受得了呢?
洁癖?一个后世过来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处女情结,况且那船娘也不是处女呀。
郑芝鹏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而船却已经晃晃悠悠的到苏州了。
船娘甜甜地道:“到了四爷,妾就在这一带揽生意,您若回杭州,别忘了再光顾妾身啊。”
说着还给郑芝鹏抛了一个媚眼。
郑芝鹏心里毫无波澜,不过还是顺手多赏了一点银子。
护卫问他:“四爷,咱直接去桃花坞?”
郑芝鹏想了想,好像跟船娘一场云雨之后对陈圆圆的兴趣都小一些了,便笑道:“不了,直接办正事,去织造局吧。”
…………
这还真是郑芝鹏第一次来织造局,他此前倒是去过两次杭州织造局,不过规模和影响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一进了府衙,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没有金碧辉煌的皇家特征不说,就这装修风格,却是连普通的知府衙门都要差着十万八千里,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是哪个县府的衙门。
不过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得出格局的,很高,很大,却也很破旧。
杨公公已经恭候多时了,见郑芝鹏来了倒也没迎接,而是挥挥手让他过来坐,郑芝鹏找了个下首的位置坐下后杨公公还皱了皱眉,让他做到自己对面来,然后推了一杯茶给他道:“上好的明前龙井,现在的市价是五两银子一两,尝尝吧,这也就是你来了,平时爷们都不舍得喝。”
郑芝鹏闻言更觉诧异,却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笑道:“好茶。”
“得了吧,谁不知郑家富可敌国,家里头金山银海,怕是郑将军平日喝茶很少有比这便宜的吧。你说你这身价,成天穿个布衣棉袄装的是哪门子的蒜呢。”
郑芝鹏倒也不否认,只是道:“这是杨公公节俭,晚辈惭愧,以后应该向您学习才是。”
见郑芝鹏笑而不语,杨公公讪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信,你肯定想啊,爷们这苏州织造局,管着几乎全国的官织绸缎,每年产丝近百万匹,怎么可能会没钱呢?可是我这钱啊,却是一分都没往自己的腰包里揣,上次你多给我的三十万,早就让爷们一道打包,送进京城去了。”
郑芝鹏心中半信半疑,面上却诚恳的表示:“公公清廉。”
“我特么清廉个屁,你听说过太监清廉的么,清廉这俩字跟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就没关系。”
见郑芝鹏面露疑惑,杨公公解释道:“咱们的这位主子爷,那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尤其是对宦官本就没什么好印象,这大大小小的宦官们谁不是过的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脑袋,可是呢,主子他对别人刻薄,对自己却更刻薄,吃穿用度,厉行节俭,那日子过的比之郑将军你,怕是要天差地别。”
郑芝鹏哭笑不得地道:“杨公公您要是再这么说话,您敢说我也不敢听了。”
“唉,这本就是谁都知道的么,我们这些宦官,说白了就是天子家奴,天启主子宠信我们,我们自然风光,如今主子不信我们,我们自然就要夹着尾巴做人了,再说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吃穿用度衣食住行,总不能比主子还好,当年万历爷的时候太监过的倒是舒服,可那也是因为万历爷自己也是个舍得花钱的性子。所以啊,你这次来若是带了银子,你也不用拿出来了,爷们敢收,也不敢花。”
郑芝鹏闻言点头道:“懂了。”
随后从腰带上拿出了一个小瓶子,递上去道:“一点不值钱的小东西,算是孝敬公公的,这叫鼻烟,从海外进来的,勉强占着个稀罕吧,不知道您见没见过小杨旭,现在是他在江南一带卖这东西,提神醒脑,还很香,您试试?”
“哦?”
甭管哪个朝代,太监都对香字是没有抵抗力的,别看这等大太监一个个的都会想方设法的往脸上沾一些假胡子之类的东西,来彰显自己身上的阳刚之气,但那味道一定永远都是香喷喷的,老远就是一股子脂粉气,阴柔之气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
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这些太监都娘炮,而是因为他们撒尿尿不干净,不用厚脂粉的话,根本就盖不住身上的一股子骚味。
也正是因为他们身上这怎么也去不掉的骚味,所以任何太监,都对一切跟香有关的东西格外的痴迷,尤其鼻烟的味道还多多少少带着一点男人味,因此郑芝鹏在教会了杨公公如何使用之后,杨公公很快就爱上了这东西。
“好啊,好啊,真好。”
“公公若觉得好,回头我让小杨旭给公公带一批,公公往宫里送回去一些。”
“这东西若是你郑老四的,那我还真不客气了,但那小杨旭我虽没见过,却也听说过他的情况,你若从他上游截货,万一这货流出来,他那边你也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不是,你若从他手里买货,他也没法去收你的钱,你若让人家送给我,这么多货还不几天就将臭小子榨干了?此事你别去管了,我会亲自跟小杨旭谈的。”
“如此,那就多谢杨公公的体谅了,老实说,我还真对您有些刮目相看了。”
“呵呵,咱们以后处的长了你就知道爷们是个什么人了,说说吧,你特意跑来苏州找我,是有何贵干啊,总不会是专门给爷们送这小玩意的吧。”
“确实是有事要求助公公。”
第八十二章 曹化淳带的话
“杨公公,虽是第二次跟您见面,但我却觉得跟您挺投缘的,而且咱们之间怎么算都应该不是外人,所以我就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了。您也知道我大哥正在跟荷兰人打仗,实不相瞒,荷兰人的船、炮之利,是在我郑家之上的,怎么说我大哥现在也是朝廷的人了,也为朝廷做了不少的事了,而荷兰人,近些年在沿海地区烧杀抢掠的事着实是没少干。”
杨公公淡然地喝起了茶水道:“这些我当然知道,红毛倭祸害东南沿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相比之下,当然还是令兄才是朝廷的自己人。”
“谁说不是呢杨公公,若天下无我大哥,这海面上可就更没有能制衡他们的人了,到时候他们一定会越来越恶,其嚣张也一定会远比现在更甚。”
杨公公点头道:“确实是这个道理。”
“您也知道,东林党人一向是主张禁海的,我们兄弟俩也着实是将这些东林党得罪的不轻,因此现在只能来求公公您和曹督主了,还请曹督主无论如何也要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请朝廷的福建水师和金陵水师帮帮我大哥,我郑家必有重谢。”
杨公公闻言叹息一声,面上看不出什么形色,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为了这个,也是巧了,干爹就在两天前,刚因此事与爷们通过信,福建水师借给你们家用一用是没问题的,熊文灿明显是偏向于你们家的,这次的这事儿他迫于压力做的已经有一点不地道了,正需要这支水师来缓和与你大哥的关系,老实说,他已经尽力了,这几天他就会有大动作。”
郑芝鹏闻言大喜,福建水师虽然在自家招安之前被大哥打的都快没了,俞家军也几乎全军覆没了,但破船还有三斤钉,更何况这五年来多多少少也恢复了一些元气,对郑家来说也算是不无小补了。
“然而金陵水师么,怕是你很难调得动了,爷们不是不帮你,只是干爹在此事上也是无可奈何,甚至就连主子爷,现在有时候也不能如臂使指了。”
郑芝鹏神色一动,敏锐地抓住其中的关键道:“此话怎讲?莫非……朝中有人要除掉我大哥?”
“不错,朝中有人认为,红毛鬼灭了你们固然难治,但若让你们赢了红毛,怕是你们郑家也会变得更嚣张难治,这正是让你们郑家和红毛鬼互相损耗的机会,不管你们谁赢谁输,总有一方会元气大伤,甚至有人说,等你们跟红毛两败俱伤的时候,朝廷可以再出兵将你们一起剿灭,主子爷虽然并无此心,却也有他的难处,福建水师能出手,已经是熊文灿努力的结果了,金陵水师,是东林党的地盘,就算是主子爷下了圣旨,难道你们就敢用不成?”
“这……荒谬!实在是荒谬!太荒谬了,朝中怎么会有如此想法?那是荷兰!!天下造船业十分有其四,背后是一个国力上蒸蒸日上,海军天下第一的强大国家,哪来的什么两败俱伤之说?
至于我郑家,我说一句难听的,我们跟他们争得是航道而不是生死,大不了我们放弃宝岛海峡退守厦门便是,再说难道没了我们郑家,东南就不会有海盗了么?你信不信,天下若真没了我大哥,东南沿海至少会比现在要乱十倍,甚至百倍!因为现在大大小小的海盗倭寇都是我大哥在镇着呢!难道朝廷还想重复当年王直之旧事么?”
“你说的这个道理,我懂,干爹懂,主子爷也懂,可惜,那帮东林党不懂,或者说是懂装不懂。世无郑家,对他们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主子也虽富有天下,可那诏书也是需要人去听了才有用的,否则,天下人皆知晋商通匪卖国,主子爷难道就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糊涂蛋么?”
郑芝鹏无言以对,郁闷的喝干了桌上的茶,颇有些悲愤的放到桌子上,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道:“不知曹督主可有什么指点或是吩咐给我们郑家?”
“孺子可教也,干爹让我转告你,金陵水师你们就不用想了,就算借给你们你们也尽量别用,不过,登州水师却未必就不能南下。”
“登……登州水师?那不是……那不是前线水师么,怎么可能大老远的南下支援我们?这……这太不可思议了,不可能吧,圣上能同意?”
杨公公笑道:“干爹只带了这么一句话而已,至于你们如何说得动朝廷借用登州水师,爷们也是一头雾水,但干爹这么说,想来也不是无的放矢,事在人为,你们哥俩都是聪明人,想想办法。”
郑芝鹏闻言整个人一下子就有点乱了,胡乱又说了两句发现他现在除了登州水师之外已经半点其他都不想了,只好匆匆谢过了杨公公,便告辞而去。
出了门,郑芝鹏也无心去找陈圆圆泡妞了,随便找了个路边茶摊,坐那就开始琢磨起来了,脑子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一样。
登州水师啊……这是真的有门,还是曹化淳在逗我们兄弟俩解闷?
虽然按理来说曹化淳这么高地位的宦官不太可能说个话嘴上都没个把门,可这话也未免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一点。
所谓登州水师,顾名思义就是驻扎在登州的水师,那可不是负责大倭寇的普通海军,人家是关锦防线中的一环啊!是负责给锦州乃至整个辽东战区运送粮草物资的。
也正是因此,去年孔友德破登州的时候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要知道一旦登州不保,马上锦州也就跟着危险了,那特么整个辽东也就危险了,整个大明也就危险了。
他郑家何德何能,多大的面子,能把这么一支关系着辽东战局甚至整个大明命运的水师借下来为自己所用?起点小说也不敢这么yy吧!
要么,就是曹化淳是个蠢蛋,说话不经过大脑。
要么就是……有什么地方自己没想透?
“来人,火速,火速,火速去宁波城,把李刚给我叫来。”
第八十三章 谈事儿
桃花坞里,陈圆圆对镜梳妆。
郑芝鹏则在床上点着雪茄抽烟。
这种真正的大家追求起来本应该是很费劲的一件事,没成想到了自己这却这么容易,毕竟是威名与凶名俱在,又一掷千金,最后抄了两首纳兰性德的诗,一顿操作猛如虎之下直接就把人给拿下了。
新婚燕尔,郑芝鹏愣是在陈圆圆这里一呆就是三四天,顺便还掏钱把桃花坞给买了下来,又让人找来了工程队,将这里大肆改建了一番,改成他自己的别院,也就没折腾陈圆圆搬去杭州。
他有点排斥把陈圆圆娶回家,反倒是就这么放苏州养着就挺好,反正自己以后肯定时不时的就往苏州跑,不如在此有个家,家里有个女人来的舒心。
至于陈圆圆心里怎么想,说实话他还真不是特别在乎。
再美的女神,一旦得到,那魅力值立马就降低了一大截,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郑芝鹏这几天里可不是真沉迷于温柔乡了,他一直想着曹化淳的那个口信呢,别说,还真让他想出一点门道。
此时的皇太极正在攻打锦州城,毫无疑问,他提出借调登州水师会被当成是神经病的,除非辽东那边的战事停了,可辽东那边怎么才能让战事停了呢?
曹化淳的意思,貌似也许可能好像也是崇祯的意思,是想和郑家做个交易,将东北与东南两处战场联在一起,如果郑家帮朝廷打满清,那朝廷就帮郑家打荷兰。
当然这话不可能真的说出来,只能靠默契。
郑家的这点战斗力,真要扔到辽东去,怕是还不够人家皇太极塞牙缝的,但郑家的海运能力远不是登州水师能比,最关键的是,郑家的财力也远不是崇祯能比的。
为啥铸个大凌城这么困难?说白了就是缺钱。辽东的事儿,其实从来都不是军事问题,辽东军面对皇太极正常情况下就算打不赢守住也一点问题都没有,辽东的所有问题,几乎都是经济问题,辽东军欠饷甚至最多超过四个月。
其实没多少钱,三百来万两银子而已,孙承宗现在如果手里能突然多出一两千万两的银子,说不定三五年之内真能做到反攻皇太极,而一千万两银子,放到原本历史上打败了荷兰的郑家手里,不过是一年的保护费收入而已,这还不算他们自己贸易和生意的收入。
当然,具体这事怎么运作当然不会这么简单,但大体来说,一个有钱无力,一个有力无钱,如果单纯从生意的角度考虑,这就有了合作的基础么。
不过暂时郑芝鹏也没法想出更详细的东西了,一来是李刚还没来,他还不了解辽东以及登州的实际情况,二来么,则是因为葡萄牙人已经来了。
登州水师之事太过遥远,至少也是有点梦幻,眼前还是搞定葡萄牙人更实在。
直接将人请来桃花坞,由陈圆圆亲自下厨,烹饪了几道苏州特色吃食,倒上一壶精酿的桃花酒,郑芝鹏和****谈笑风生,杨旭和郑成功则老老实实的作陪,因为人家是借口来苏州旅游过来的,他就真的整的跟家宴似的,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谁都没主动开口谈正事儿,都在比耐心。
谁特么说欧洲人谈生意直来直往没有弯弯绕的?
不过就算啥都没提,郑芝鹏的信心也渐渐的足了一点,因为这次葡萄牙的规格还是很高的,三个使者中一个总督,一个舰队司令,还有一个是上次稍信的那个红毛,是一艘主力战舰的船长,这个阵容本身其实就已经代表着葡萄牙一定程度上的诚意了,他们现在所墨迹的只是这个事儿的讨价还价而已。
见郑成功刚吃掉一块船点,又要去夹,郑芝鹏不客气的就是一筷子拍打在他的手上:“不怕甜掉你的牙么?这么甜的东西少吃点就行,你就吃点……”
郑芝鹏一脸懵逼,貌似这一桌子苏州菜就没有一道是不甜的,无奈之下,郑芝鹏只好勉强夹了几大块的松鼠桂鱼放到郑成功的小碗里,“吃鱼,补脑子”。
恰在此时,陈圆圆又端了挺大一盘排骨上桌,通红通红,忍不住就一阵阵牙疼,问道:“这是无锡排骨?”
“是啊。”
“一斤肉四两糖的那种?”
“是啊,四爷您尝尝?”
郑芝鹏唯有苦笑着挑了一块小的放嘴里给吃了,然后强笑着道:“果然好吃。”
老子一个上辈子的重-庆人,吃你苏州菜是真吃不惯啊!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发明一道拔丝冰糖或者蜂蜜炖甘蔗呢?为啥苏州与杭州离着这么近,口味上会差这么多呢?
反倒是三个葡萄牙人,吃的倒是挺开心,此时的欧洲糖好像还是贵族食品,越是高档菜就越是往死里放糖,郑芝鹏见状也只能无奈的心中叹息,就当是招待国际友人了吧。
“三位,苏州景色与杭州相仿却不相似,三位难得来一趟不容易,想看些什么,饭后我来安排三位的游玩如何?我这位夫人是土生土长的苏州本地人,对苏州还算熟悉。”
总督笑道:“我听闻,天下丝绸数苏州第一,能不能请四爷一会领我们去看看传说中最好的丝绸。”
“看丝绸?这倒是好办,我正好跟织造局的杨公公有一些私交,丝绸这东西若是单论一个好字,那天下是无有能比得上织造局的了,就连我们万岁爷身上穿的龙袍,用的都是那产出来的绸。”
“好,那就说定了,四爷请我们去看丝绸。”
“好。”
然后郑芝鹏又扒拉了杨旭一下:“一会跟我们一块去,杨公公有比大生意要介绍给你。”
“我?”
“对,鼻烟的生意,给宫里供,我提醒你一句,只要不赔钱的话少赚一点就行,做生意如果能搭上宫里边二十四衙门的路子,以后有的是发财的机会,头一笔给人家留一个好印象。”
杨旭连忙兴奋的点头道:“四爷放心,我肯定有这个分寸,四爷您这么忙还能想着帮我拉生意,我真是……”
“行了,咱们之间就别互相谢来谢去了。”
说罢郑芝鹏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对三个葡萄牙人道:“三位对松江的印花棉有没有兴趣?”
第八十四章 留子为质
“针脚细密,花纹精美,触之柔软,撕之坚韧,好,好,好,松江的印花棉布,果然是独步天下。”
意料之中,郑芝鹏领他们去松江看印花棉布的时候,三个葡萄牙人果然是对印花棉赞不绝口。
“这是自然,这两天你们随我在松江城里四处游玩,我的威望如何想必三位应该都已经有数了,这松江花棉,却是我想怎么卖,就能怎么卖的,当然了,我和三位是朋友么,自然是万事好商量。”
三人对视了一眼,自然也明白其中的暗指,互相用葡萄牙语商量了一番,由总督开口道:“四爷是贸易的内行,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我葡萄牙做贸易,向来都是以棉花和香料为主,现在香料群岛已经是荷兰人的天下了,便是西班牙想争,顶多也只能龟缩防守,正如您说的,马六甲十之八九怕是都守不住的。”
郑芝鹏听后眉毛一挑,笑了笑没有说话,干脆等待下文。
“也就是说,我们国家,至少是我们这些远东海军吧,都是靠着棉花在生存的,松江的印花棉布质量上当然没的说,但这东西如今已然成了我们命脉,实在是不敢假手于人,不知四爷能不能允许,我们在此地也设几个棉纺的作坊呢?至于棉花原料,还要请四爷您多多帮助,如何?”
郑芝鹏脑子一转,马上就明白他们打得主意了,这分明就是想在松江染指呀,马上拍着胸脯保证道:“没问题,我看不如这样,回头我在此重金造一些工厂,分你们一半的股份,你们大可以安排人来督工,本金就不收了,就当做你们帮我大哥的报酬,当然,银子我就不给了,如何?”
小样的在我的地盘你们这帮洋鬼子要是能玩的过我那就见鬼了。
三个人互相商量了一下,原则上表示了同意,只是对督工的具体细则还想要商议,总之,人家想垄断管理层,郑芝鹏虽然嘴上还没答应,但大体意思也算是有数了。
而谈判的工作,也大体就在这种突如其来下开始了。
“其实我们原则上是同意四爷的提议的,只是稍稍有点其他的不同意见。”
“您请说。”
“马六甲海峡,遏控航道咽喉,这样的军事要害之地,若是将来咱们真能打的下来,郑家舍得完全交给我们来经营?”
“舍得啊,有何不舍。”
“四爷说笑了,你们舍得给,我们也没胆子独自去接,倭国如今伦桑,我等也都已是无根的浮萍,比起军力来,实则已是这片海上的最弱,独占着如此要道,又无力开拓其他生意,岂不是徒惹祸端?四爷看这样如何,马六甲海峡到时候你我两家共占。”
“哦?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自己砍自己的价的。”
“当然,马六甲跟郑家可以共占,但是锡兰一旦打下,我们的,四爷意下如何?”
郑芝鹏想了想,原来特么的这帮人在这等着他们呢,合着郑家干挺了荷兰,甚至西班牙,全特么都得给他们做嫁衣。
不过谁让现在形势比人强呢?想了想道“打下之日,澳门换锡兰,澳门上现有的炮台不许拆。”
葡萄牙人一琢磨,如果真能占了锡兰澳门的用处好像确实也就不大了,便也点头同意了,至此,算是一片大好。
“第二个问题,就是信誉的问题了,实话实说,我们对你们郑家的信誉,不是很信得过。”
“你们想要如何,怎样才能让你们信得过呢?”
“除了之前四爷所说的,要让消息传遍大海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留子为质。”
“留子为质?”
郑芝鹏的脸唰的一下就变了,瞥了一眼郑成功,见他的神色也突然郑重了起来,无奈的叹息一声道:“不知你们想要留谁为质呢。”
“自然是令侄,森少爷了。”
“唉……恐怕不行,不是我们郑家不懂规矩,实在是……森儿有些不同,我大哥和大嫂并不想让他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只想让他好好读书,将来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去澳门之事,还是算了吧,你们看这样如何?我还有个五弟郑芝鹄,以及六弟郑芝燕,此二人……”
几个荷兰人互相商量了一通,最后却还是一脸遗憾地道:“非常抱歉,如果郑家连留下一个儿子的诚意都没有的话,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相信这么巨大和遥远的一个承诺,而且我们认为,我方的要求并无任何不合理之处,如果森少爷去我澳门做客的话,我们会传授他西方的航海之术和火炮、数学、造船之术,恕我直言,此三项我方的技术水平是要远超过贵国的。”
“唉……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这侄儿,是要学四书五经的。”
却听身后嫩生生的声音道:“我在澳门一样可以学习四书五经,并不耽误。”
郑芝鹏回头,就见郑成功一脸坚毅的瞅着他,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拽着他的衣角。
郑芝鹏只好苦着脸道:“我若是答应你,嫂子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四叔,我是爹的儿子,郑家有难,用得着我的时候我不可以做缩头乌龟,否则便是读了再多的书,都是无用书生。”
“我……唉,三位,我五弟六弟真的都不行么?若三位觉得他们分量不够的话,便是让我去澳门,也是可以的。”
三人嘀咕了一会,坚定地摇头道:“不行。”
“四叔,我要去。”
郑芝鹏颇有几分急躁地道:“你同意有个屁用?你的事向来都是你娘说了算的,你觉得这事儿有门?”
郑成功想了想道:“我可以试着说服他。”
第八十五章 田川氏的愤怒
杭州府
冷风习习的夜色里,郑成功倔强的跪在院子里,啥都不说,啥都不做,就是愣跪。
屋里,郑芝鹏正小心翼翼地侍奉田川氏斟茶,而田川氏的一张臭脸,下巴却是都快砸脚面上了。
“嫂子,您……”
“郑四爷您这是在叫谁啊?”
郑芝鹏尴尬的头皮都麻了,硬是被这田川氏给怼的肺管子生疼。
“嫂子说笑了,此处自然只有您是我的嫂子。”
“呵呵,原来郑四爷还拿我当您嫂子,我还以为我在你们郑家已经是个无足轻重的局外人了呢。”
“嫂子……说笑了。”
“我说笑?我儿子都要去给红毛鬼子当人质了,有人问过我一句意见没有?郑芝鹏你拍着良心想想,我这个做嫂子的对你难道薄了么?你说你要重新振作,我就将锦衣右卫门他们全都借给了你去用,他们可都是我娘家的人,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抢走我的儿子?”
郑芝鹏这下面色更苦了三分,他上辈子就知道,不能跟女人讲道理,因为你永远都讲不赢,却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道:“嫂子,眼下毕竟是危机关头,大哥和荷兰人争夺宝岛海峡的控制权,已经白热化了,大哥的信你也看见了,大哥只有七艘双层舰,人家却有足足十八艘,这还不算他们在巴达维亚的援军,大哥都是靠小船先点了自己再去钩他们的船,每一仗打下来,都最少是十几艘船的战损,若是弟兄们来不及跳海逃生,伤亡就更是可怕了,再这样下去此战就算能赢也必是一场惨胜,这些葡萄牙人武力不弱,虽然底蕴不行却也有足足五艘盖伦号,若能得他们相助,大哥那头得轻松多少啊。”
田川氏一下子就急了,急的直飙倭国话,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郑芝鹏听不懂,这才转换了语言系统道:“他打仗不易,便让我儿子去替他冒险么?红毛鬼子想要宝岛海峡,打不过不要了便是,赚钱难道要比儿子的性命还要么?咱家现在赚的钱,十八辈子都花不完了,这图的是什么?”
郑芝鹏只好苦笑地解释:“嫂子,宝岛海峡不比其他地方,控制住了这,就是控制住了北上南下两条咽喉要道,人家已经快要控制马六甲了,若是再把宝岛海峡握在手里,这海上以后人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此消彼长之下咱家必然面对这帮红毛鬼更残酷的打压,到时别说银子,就连身家性命都有危险。”
“哼,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
“这……唉,其实嫂子我也不赞成让森儿去做质子,太危险了,但是您看他这态度……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从小主意就正,什么事儿只要决定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孩子都跪了一个多时辰了,那可是您亲儿子,您就不心疼?”
田川氏一听就怒了,抄起桌上的一个小花瓶就朝他脑袋上飞,吓得郑芝鹏一跳,赶紧低身躲过,这要是特么砸中了保不齐当场就得去世了。
“都怨你!都怨你!!好端端的我为什么答应让他陪你去苏州?”
“是是是,怨我怨我,嫂子你消消气。”
“滚~!”
郑芝鹏如蒙大赦,他特么早就想滚了,连忙抬腿就跑了,出门见到一脸倔强的郑成功,只能哀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四叔我是无能为力了,别太拼,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再跟他们商量商量,未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失去葡萄牙的帮主也不见得就一定就打不过他们。”
郑成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死死地咬着牙,继续跪。
郑芝鹏回房看书,却哪里还看得下去,时不时的总忍不住来这后院溜达一圈,每回看到的都是一样,郑成功愣了吧唧的跪,田川氏屋里抽抽搭搭的哭。
一直跪到了第二天早上,郑成功终于顶不住了,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毅立再怎么强也拗不过身体素质不行,两眼一黑头一栽就倒下了,惊的田川氏一颗心就跟被什么玩意给揪了似的,登时就给她疼的连呼吸都乱了。
一家人上上下下好一阵忙活,费了老半天的劲才把郑成功给救醒,郑芝鹏刚想凑前,就被田川氏扒拉到了一边,然后甩了他一个大大的臭脸。
转过身对郑成功道:“森儿,咱们不闹了好不好?听娘的,咱们安心在此读书,将来金榜题名做大官,何必非要趟这趟浑水?”
郑成功摇头道:“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指着咱家吃饭呢,况且若此战输了,不仅我郑家以后难有出头之日,便是整个民族也将永远失去海疆,这是我这些天跟着四叔学到的道理,娘,您让我自小读圣贤书长大,书中说,见义不为非勇,您难道希望您的儿子是个没胆气没担当的懦夫么?娘若是不答应,我就再去院中跪着便是。”
说着,郑成功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就要起来,吓得田川氏连忙将人摁下,一张脸哭的跟大花猫一样,只好说道:“我依你,我依你还不行么,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
客厅里,田川氏还是冷这一张脸坐着,郑芝鹏则欠了吧唧的凑上来想要缓解一下关系:“嫂嫂,深明大义,佩服,佩服,以后我老婆若有嫂嫂一半的通情达理,也就知足了。”
“我不想跟你说话,一辈子都不想,你去安排人收拾一下我的东西,我跟森儿一块走,我累了,要休息一下。”
“嫂嫂也去?”
“不然呢?我孤身一人来到大明,那个没良心的不陪在身边,只有森儿这么一个心头肉,没有了森儿,你让我怎么活?森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不活了。你跟葡萄牙人说一声吧,他们一定会同意的,郑芝龙的老婆孩子都去澳门了,他们也放心一些。”
“可是我……”
“好了,我说过我这辈子都不想跟你说话了,你自己安排去吧。”
第八十六章 魄力
自家小桌上,郑芝鹏亲自给郑成功倒了一小酒盅的酒,算作送行,郑成功很开行的就一饮而尽,然后特可爱的就伸了伸舌头,被辣的也是不轻。
郑芝鹏又给田川氏倒了一杯,可人家丝毫都不领情,随手就给倒了,闹的郑芝鹏有些尴尬,郑成功则拉了拉田川氏的衣袖,“娘您不要生四叔的气,这一切都是森儿自己的意思,您要气的话就气森儿好了。”
田川氏冷哼一声,没说话。
“好了森儿,无碍的,嫂嫂也就是气这一阵,你们母子去了澳门一定照顾好自己,不管什么要求你就直接跟那些葡萄牙人去说,每周给我写封信,告诉我你们还好么,若是你们有个三长两短我发誓有生之年一定会把葡萄牙这个国都灭了。”
“嗯,你放心吧四叔,森儿是大孩子了,是男子汉,有事情一定会保护好娘的。”
郑芝鹏只能颇为心塞的摸了摸他的头:“森儿真乖”
想了一会,又道:“森儿在澳门,那些葡萄牙人轻易是不会拒绝你的要求的,葡萄牙造船的技术虽然也是取自咱们大明,但如今却已经稍许领先咱们一截了,你到了澳门,不要一门心思的温读那些四书五经,葡萄牙人的造船,航海,牵星,火器之术,还是要学一下的,若是有机会,葡萄牙人的海图,也尽量看一看,记一记,荷兰那些红毛就是偷了他们的海图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将来或许咱们郑家也用得着。”
“嗯,放心吧四叔,我知道的”
田川氏怒气冲冲的用勺子搅和了一下自己的小汤碗,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其实也是一种无奈吧,郑芝鹏挺理解这田川氏的,她老公是海盗,他太清楚这一行的不易了,几百年来海上出了多少王者,有几个能得善终的?郑芝龙走到今天这一地步,那是血里火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只要运气稍微差点的话尸骨早就凉透了。
也正是因此她才极力的不想再让郑成功重走这条老路,读不读书,考不考科举,其实真不是问题的本质,郑成功哪怕是躺在自家赚的金山银海里当一辈子膏粱子弟,田川氏怕都是乐意的。
可惜,龙生龙,凤生凤。
十一岁的郑成功其实对这一切已经有点感觉到了,这才最近各种和她较劲,最后更是干脆跑澳门当人质去了。
儿大不由娘啊~
几天之后,郑芝鹏郑重的将郑成功和田川氏交托到了葡萄牙人手里,葡萄牙人也郑重的跟郑芝鹏承诺,保证郑家公子的绝对安全,并答应,三天之内,葡萄牙人将出足足四艘盖伦大舰,以及中型蜈蚣船二十六艘,助战郑家。这已经非常有诚意了,这点家底若是打光,葡萄牙人就可以从此滚蛋了。
不过当船队准备好了之后,郑芝鹏却说让他们等一下,暂时不要南下。
因为李刚这两天来了,郑芝鹏聊过之后又有了一点新的想法。
先写了一封信给郑芝燕,借口城中粮食紧张,以义从和黑人卫队为基础,组建三万大军出来,由他统领,阎应元为副将辅佐。然后他又让张秉贞上书给朝廷,主动提出要为国分忧,提出愿意用义兵南下,去帮助朝廷剿灭九连山造反的反贼。
九连山的地理位置上正好就在福建与浙江交界的一带,离宁波府虽然说不上近,但至少也不算远,用这个借口调兵入闽非常合适,至于部队入闽之后什么时候回返,那可就没那么好管了。
当然,这点部队扔去福建未必就能帮上多大的忙,毕竟两条腿是下不了海的,郑芝鹏现在真正上心的还是北上的事儿。自打那天跟杨公公聊完之后,这事他就上了心了。
要想借用登州水师,最起码得先帮朝廷解了锦州之围,可锦州之围是那么好解的么?孙承宗都没办法,郑家除了有钱之外在这事儿上还有个屁用?
不过李刚的一句话,却是突然就让郑芝鹏有点醍醐灌顶了。
“若是毛帅仍在,皇太极根本就不敢如此大动干戈。”
仅一言,对郑芝鹏来说那可就是雪中送炭一般,一下子他那脑袋瓜子上就冒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甚至都不仅仅是只限于借用登州水师了。
也正是因此,郑芝鹏才选择了用葡萄牙人的船先北上,而不是南下,毕竟郑芝龙那头一时半会输不了,而此事若是能成,那就不仅只是抢下宝岛海峡那么简单了。
“李刚,皮岛一带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多少,跟我说清楚一些。”
“唉……毛帅死后,皮岛就都乱成一锅粥了,互相之间杀来杀去,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短短一年,兵变了十四次。说实话皮岛现在怎么样我也不敢说,朝廷对我们是不疼不爱了,航道上更是混乱一片,弟兄们为了生计,每天都有劫掠民财的事情发生,毛帅时建立的威望名声一朝全部散尽,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将士们也是要吃饭的呀!否则,孔有德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投降满清当汉奸?”
“所以说,皮岛现在很穷?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之所以皮岛那边变乱不停,也是因为穷?”
“并不全是,但如果穷的问题解决,其他的问题也就好解决多了。”
“李刚,你说要解皮岛此前之局,要用多少钱,我们家最近花钱如水,现在还能拿出来的白银只有不到四百万两了,以我家的信誉,应该还可以从自家钱庄里再抽调两百万左右,够么。”
“四爷要……孤注一掷?这……那您就不怕……”
“毛帅留下来的底子,若能接下来,便是孤注一掷也值了。不就是钱么,我有的是。”
“四爷的魄力,佩服。”
第八十七章 鹿岛
辽东,鹿岛。
山海关以北,因为没有燕山山脉的阻挡,自北南来的寒风就显得格外的酷烈了,虽只是初冬时节,却也已经偶尔有冻死人的事情发生了,所以除非是非要出门不可,大多数时候人们都猫在家里。
一群披肩散发的汉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一个巨大的火盆,或穿貂皮,或穿狗皮,也有几个穿厚厚大棉袄的,正蹲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小刘,老张头那营屋里头墙角那疙瘩破了碗口大的洞,晚上睡觉的时候那东北风呜呜的就往屋里头灌雪,你们工程队这是咋干的活呀,小瘪犊子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偷工减料了?”
“大哥你不带这么瞎说的,你才给我多少钱啊我就贪污,就那仨瓜俩枣建的屋子能挺到现在,那都已经是弟兄们手艺好了,我特娘的要是再往自己兜里揣钱的话弟兄们就得住草房子里去了。”
边上一人不太高兴的怼了小刘一拳:“怎么跟大哥说话呢,尊重点知道不?”
“这特么是尊重的事儿么,一共就那么点材料,那么点银子,谁能干谁干去,这工程队我是整不了了。”
说罢,那小刘负气似的就把两个手往袖子里一插,撅着屁股低梗着脖子烤火。
为首之人叹气道:“行了,完犊子玩意别使小性子了,刚才说你偷工减料也就是一时气话,咋还当真了呢,我知道你有难处,可再有难处这房子总得修呀。”
“知道了,一会我找几个弟兄,去河里挖点黄泥,和了草给他们先糊上,不过挺不了多久,不想冻死人的话,岛上还是得重新把砖窑烧起来。”
为首那人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也知道弟兄们现在日子过的都苦,但这只是暂时的,只要咱忍一忍,会过去的,以后会更好的,我保证。”
见众人谁都不搭理他,他一时也有点尴尬,因为这种承诺他已经做了太多次,没人再当一回事儿了。
“这次我是说真的,你们相信我,这种鬼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众人还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应和着,明显不信,只有几个聪明人,闻言却微微皱起了眉,其中一个资历老胆子大的,更是直接就问了出来。
“大哥,您不会是跟皇太极已经接触过了吧。”
为首之人闻言一窒,却只是低头扒拉着火,没说话,却是已经与默认无疑了。
却见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大汗砰的一脚就把火盆给踢了,破口大骂道:“尚可喜!你敢降金?”
原来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尚可喜,后毛文龙时代最强的几个老大之一,也就是原本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满清平南王。
面对弟兄的职责,尚可喜只是微微的将身体缩了一下,然后亲手将火盆重新摆放好了,用铁钩子一个一个的正在燃烧着的木炭捡回了盆里,开口道:“虚与委蛇罢了,皇太极答应……下月给我白面六千石,只希望咱们不要趁机劫他后路而已,老吕,你手下的弟兄,是不是不用吃饭?”
“姓尚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今天你会收满清的粮食,明天就敢收他们的钱,后天呢?是不是还要帮他们屠戮我汉家同胞啊!”
边上有龙套解围道:“老吕!你这是干什么,你以为大哥他心里好受么?你以为在场就你一个人心里难受么?咱们这些弟兄,哪个跟鞑子没有血海深仇?就说大哥吧,大哥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咱们谁不知道?你老吕有骨气,不怕饿死,是不是你老吕手下的兄弟也跟你一样有骨气,宁愿饿死也不吃金人之粮?大哥有大哥的难处,就不能互相体谅一下么。”
那老吕不说话了,一肚子怨气的重新蹲下生闷气。
刚刚被训斥的小刘却说道:“人家吕老大是铜做的肠子铁做的胃,根本就用不着吃粮食,是不?”
“**崽子,什么时候轮得着你跟我这比比划划的了。”
“吕大哥,论年龄您比我爹都还要大上一岁,我本应该尊敬您,可咱是不是也稍微现实一点?我手里的石炭和木炭加在一块,勉强还够咱们岛上再烧三四个月,之后呢?烧什么呀,烧您对鞑子的满腔怒火?来来来,您帮我暖和暖和。”
见老吕不出声,小刘得寸进尺道:“我今天就说两句刺耳的公道话,投降满清,是咱唯一的出路,今时不同往日,自打这满清换了皇太极以后,对待咱们辽东汉人比之他爹那时候不知都已经好了多少,乡亲们多多少少的都能有一条活路,至于无故杀戮之事,更是已经数年未曾听闻,反倒是咱们,自毛帅去了之后,在岸上的名声是一日差过一日,老百姓惧怕咱们,远比鞑子更甚,呵呵,你们想效忠大明,可大明还认你们么?我退一万步来说,据我所知,明朝的那些老百姓,可是都特么吃不上饭了,倒是辽东满清管着的百姓,生活的更好一些。”
老吕低着头没吱声,手却从袖子里掏了出来,缓缓的放到刀柄上,尚可喜见状连忙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厉声呵斥道:“老吕!你干什么?咱们这是议事呢!你要砍杀自家兄弟不成?”
“大哥你让开,我老吕没有当汉奸的自家兄弟,若是大哥坚持,觉得他说得对,或者说大哥你压根也是这么想的,那就别怪我老吕不顾多年兄弟情分了。”
“你要反我?”
“你要当汉奸,我就反你。”
两人互相对视,竟全都是毫不退让,大有真要动手的架势。
边上的龙套又道:“哎呀老吕,你至于的吗,都是一起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小刘他毕竟年纪小,没经历过当年鞑子残害咱们的时代,有时候理解不了咱们这些老东西的一肚子仇恨,也是可以理解的么,不过小刘,不是我说你,不懂就不要瞎说,你知道当年那努尔哈赤是怎么对待咱们汉人的么?你经历过无缘无故的屠城么?你经历过全家无故的被杀光,只有自己一个人屈辱的活下来的绝望么?你特么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见过,凭什么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放下仇恨?还不快给老吕道歉!”
“我…………”
就在这时,外边突然有小厮连通报都没有就闯了进来,嘴都咧到后脑勺了,傻笑着道:“报~报告大哥,众位当家,李……李刚回来了,他……他还带着好多,好大的船呢,还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银子和钱呢!”
第八十八章 设宴
还是那一堆火,还是刚才的那个圈,只是里三层外三层烤火的人里面,多了一个人。
尚可喜当先问道:“李刚,你……你不是跟孔友德降清了么,为何会再出现在此处?你船上的那些东西,可是皇太极让你送来的?”
老吕默默的将手中的刀默默往地上一杵,闷声地道:“刚子,咱们是过命的交情,你救过我四次,我也救过你三次,只是你若来劝降,那就请你免开尊口了,东西也请你拿走,我知道人各有志,你当汉奸我可以不怪你,但从此以后,你我就不再是兄弟了,今日便与你割袍断义!”
李刚连忙道:“吕大哥且慢,今日兄弟并不是为皇太极而来,我也没当汉奸。”
老吕一愣,就连尚可喜等人也有点懵了:“你……你没投降满清?”
“我十二岁那年,亲眼看见金狗玷污我娘,我爹的尸体就躺在了一旁,当时我就躲在我们家稻草堆里,眼睁睁看着我娘断气,没敢出声,因为我知道,我当时若冲出去,无非是再白添一条性命而已,等事后我出去给我娘收尸的时候,她的肠子已经被拽了出来,是我用清水将之清洗干净,又给塞回去的。我爹,我弟,还有我二叔,也都是那一天死的。我会投降金狗?”
众人闻言一时间,心有戚戚,都有一些感同身受。
要知道当年毛文龙之所以可以如此迅速的势如破竹,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当时辽东地区尖锐到几乎就要失控的民族矛盾,那些早期投靠毛文龙的人,其实绝大多数都跟这李刚差不多,都是滔天的大恨深仇,置生死于度外的,所以在座之人,包括尚可喜在内,谁的仇也不见得就弱了。
这些事,那些在皇太极时代新入伙的新人,比如小刘,是很难理解的,因为客观的说,皇太极确实是一个很出色很优秀的政治家,在他的治下,辽东的民族矛盾已经大大的减弱了,甚至有不少汉人真的冒出了要向他效忠的想法,这也是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攻打大明的原因,实话实说,就算现在毛文龙还活着,也不可能有当年努尔哈赤时代那么大的作用了。
当然,对于某些人来说,仇恨就是仇恨,不是说你满清换了一个主子,对汉人稍微好了一点,前尘旧事就能一笔勾销了的,老吕、李刚,都是如此。
“李兄弟,既然你没有投降金狗,那你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这些东西又是哪来的?”
“这是我家主公给弟兄们的见面礼,主公本人随后旬日便到,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特意让我来替他跟众位兄弟打个招呼。”
诸人大惊,忙问他这所谓的主公是何方神圣。
“东南郑家,弟兄们可蹭曾听过?”
尚可喜闻言皱眉道:“可是号称富可敌国的第一倭寇,郑芝龙?”
“不错,正是此人,不过我投靠的却是他的四弟,郑芝鹏,郑家虽然顶着个倭寇的名头,却从来都不劫掠百姓,相反,目前我大明东南大大小小的倭寇都已经被他家剿灭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刘香还在,相信数年之内也会被灭掉,如今郑家正在和侵略南海的荷兰人决战。”
老吕闻言颇为欣喜地道:“没当汉奸就好啊,那就还是兄弟,你这也算是找了个好的归宿了,也罢也罢,跟着这么个财主,你的那些弟兄们至少不会断了吃喝用度,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也是该过两天安生日子了。”
“安生?我李刚可从没想过要过安生日子,我那位主公,心中是怀着凌云之志的,实不相瞒,他这次领我来看望诸位兄弟,就是要跟满清对上,想请兄弟们帮忙,别的不敢说,钱粮,郑家有的是,老子这辈子跟鞑子对上了,我这两船只是见面礼,大头,都在我主公自己的船上呢,我家主公的魄力和实力,几位兄弟到时便知。”
众人闻言纷纷大喜,要知道他们都快要穷疯了,这比钱送上来,那就是及时雨呀。
尚可喜闻言却眼神一眯,马上就品出其中的几分味道。“李兄弟,你家的这所谓主公,不会是要收编我们吧。”
李刚却也不否认,不过也没有承认,只是道:“收编不收编的,现在还言之尚早,主公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我也不敢妄自揣测,不过,起码这白花花的银子和粮食都是真的,尤其是我这趟带来的这些,说是见面礼就是见面礼,你们收下,应该足以顶一阵子了,就当我家主公和弟兄们交个朋友,让我来做中人引荐。”
顿了顿道:“退一万步说,收我家的钱,总好过收鞑子的吧。”
尚可喜闻言自知理亏,只得无话可说,而周围的一圈好汉,则一个个的都纷纷喜气洋洋的乐起来了,他知道,以他现在的威望若是敢不让众人收钱,那是一定要兵变的。
虽然他感觉得到,这个郑芝鹏很有可能是来者不善,至少对自己来说绝对不是好事,却也只好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安排小刘给李刚准备一个又大又暖和的房子。
老吕等人嚷嚷着要摆酒设宴款待李刚,众人也都纷纷附和,虽然李刚自己笑着推脱,说他们生活不易,不要破费,但尚可喜哪里能真就这么顺坡下驴,马上变命人准备了起来,李刚则顺嘴道:“我那船上还真有几十坛上好的绍兴花雕酒,就是江南风味不知道你们喝不喝得惯,对了,还有十几瓶叫做白兰地的一种外来酒,倒是不似绍兴酒那么绵柔,却偏偏走了另一个极端,饮之如饮烈火,一会我可以请你们尝尝。”
尚可喜不由暗想,都特么自带酒水了,还装什么装,面上却只好笑道:“比烧刀子还烈不成?那可要尝尝了,平日里我是最喜烈酒的了,对了,令主公什么时候到?”
“明天。”
“好,那今日咱们兄弟之间就先饮酒,明日宰杀了牲畜再摆上流水大宴,迎接郑兄弟。”
第八十九章 银海
清晨的鹿岛,寒风刺骨,格外的冷。
为表尊重,岛上男女老少加起来共计四万来人,全都早早的站在海边迎接传说中的金主,等的望眼欲穿,他们九成都不知道郑家是啥,但昨天李刚带来的银子和粮食却是实打实的,听说只要伺候好了这位金主,以后就再也不用过这种缺衣少粮的日子了。
旭日东升,金光染波涛,太阳好像一个大大的鸭蛋黄,红彤彤的一点点升起,几艘从未见过的巨大船舰,好似海上巨兽一般,乘风破浪的披着金光缓缓驶来,一时间将鹿岛的这些土包子都震住了。
这是郑芝鹏故意选的时间段,要的就是这先声夺人的效果,国人大多都是没见过盖伦船的,尤其是这北方,像昨天李刚乘坐的那种蜈蚣船,就已经是他们眼里的超大船了。
船靠岸的时候,郑芝鹏正披着个纯白没有一丝杂色的貂皮披风,立在船头摆着造型装哔,尚可喜伴着李刚当先向前,要迎接郑芝鹏下来,哪知郑芝鹏却笑了笑,并不挪动脚步,而是将手伸到天上,轻轻的打了个响指。
便听哗啦啦的几声,船上二十几个大箱子同时打开,露出一片耀眼的洁白,竟然全是货真价实的白银,又同时一脚踹下了船,顿时就在岸边堆出一小座银山出来,其中还有不少都掉到了海里,整的郑芝鹏自己也心疼的不轻,但为了装哔,却还是发出豪迈的笑声。
“眼前便是尚可喜尚将军吧,我郑老四是久仰您的大名啊,李刚总跟我提起你,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尚可喜都看傻了,这么多钱!记得上次看见这么多钱还是袁崇焕在皮岛发军饷的那次,他们这些人的一切苦难也都是因此开始,可是袁崇焕也没这么豪啊!人家那好歹还是朝廷的钱。
说实话别说他了,就连郑芝鹏自己都有点被脚下这白花花的银子给震住了,毕竟以前有归有,但从来都没这么装哔过,他这次带来的可是如今他所能提的出来的所有现银,江南几大郑家的钱庄,都快被他给抽空了,这倒下来的还只是个零头,看着多,但其实也就四十几万两,而跟在后面这次顺路过来的郑成功,则是一脸懵逼,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了,原来我们家,真的有金山银海啊……
然后紧跟着就是一阵阵心疼,四叔花钱,越来越特么败家了。
郑芝鹏当然也自有一番计较,并不是单纯的为了装哔,玩的不过是个先声夺人的把戏罢了,毕竟这些人都是大名鼎鼎的毛文龙旧部,虽然现在已经沦落的跟普通劫匪区别不大了,但他们的心里想来还是都有一些属于民族英雄的小骄傲的,所谓桀骜不驯说的就是如此,一般外人想降服他们,怕是真的很难,这是连袁崇焕和孙承宗都没能办到的。
郑芝鹏有自知之明,即使是袁崇焕,不讨论忠诚与能力问题的话,威望本事那远远是自己没法比的,王八之气一震,四方豪杰纳头便拜的那种套路这年头在网文圈里早就已经过时了,他在来的路上想了半天,自己到底有啥能耐收这批骄兵悍将?
想了两天的结果是,除了有钱,他狗哔都不是,就连名声也没有多好听,他的义名远没到传到辽东的地步,所以十之八九这些辽东人就算听说过郑家的,第一反应也是倭寇二字。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把有钱两个字发挥到极致呗,让这帮辽东苦哔们感受一下什么叫壕无人性。
而有了这么个先声夺人的效果,这个哔也就装的差不多了,再装下去就惹人讨厌了,于是郑芝鹏下船后马上就双手抱拳,摆出了一副谦逊有礼的样子,扯着嗓子对鹿岛将士们深入敌军大后方的义举表达了高度的崇拜,然后大笑道:
“尚将军,我这人性子直接,这次过来是有事相求啊,我想借朝廷的登州水师一用,可是如今锦州正被围困,奶奶的登州水师腾不出手啊,能不能请咱们兄弟上岸转悠一圈,不求造成多大的杀伤,能迫的皇太极回师就行,权当跟我郑某人交个朋友,如何?”
郑芝鹏近期一直在练习自己的丹田气,此时大笑着说出这话,还真有了几分枭雄气概,虽不可能保证三万多人都听见,但也至少足以保证个五六千人听到,只要稍微一传,这事儿就等于全鹿岛都知道了,弄的尚可喜一阵气苦。
他不想答应啊!他其实已经跟皇太极开始频繁接触了,甚至于他都已经暗下决心要投降满清了,价码都谈的差不多了,这时候若抽冷子干皇太极一下,那还降个屁呀!而以皮岛现在的经济状况,他们靠自己是没几年活路的,不投降满清的话他们还能投谁?投你这个倭寇么?
然而这事儿全岛都知道了,他敢不答应么?他不敢,现在岛上除了他几个心腹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有投降满清的想法,他本来是打算徐徐图之的,是打算将老吕这种与满清有深仇大恨的死硬派用手段慢慢除掉或者排挤调,换上小刘那种对满清仇恨没那么深的少壮派渐渐掌权,到时候再来研究投降的事的。
以至于他现在想拒绝的话都找不出个理由,他可不是毛文龙,没那个威望,若是没个说法就敢拒绝这么大一笔生意的话老吕那帮人今天晚上就敢兵变把他给砍了。
因此尚可喜只得干脆地问道:“郑将军,是想收编我辈么?”
“哈哈哈哈哈,收什么编啊,我一个商人哪有能耐收编诸位民族英雄?帮忙,纯粹是帮忙,不方便没关系啊,这就是一点见面礼,您尽管拿去用,若是帮了兄弟这个忙,事成之后,这个数,三倍!”
尚可喜脸色一抽,对郑芝鹏的老辣心里大体已经有数了,却是干脆啥都不敢问了。
而岸上的其他当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或者说看出来了问题所在也干脆权装糊涂蛋,一个个的全都异常热情的跟郑芝鹏拍起了胸脯,尤以老吕将胸脯拍的那叫一个响:“郑当家的放心,我们鹿岛、皮岛、獐子岛,干的就是断金人后路的买卖,便是没有钱我们也是要干的,何况您这么义气?你放心,十日之内皇太极若不退兵,我们把他沈阳都给干下来!”
郑芝鹏当然也不可能将这种吹牛哔的话放在心上,却也笑着道:“既然如此,那今天可要好好喝上一顿,岛上可有酒肉?可否请皮岛的沈世魁、旅顺的黄龙,一道来此宴饮?”
老吕等一众将领闻言颇为玩味的瞅着尚可喜。
“哈哈哈哈,既然是郑将军这样的贵客来了,借着您的光,我等也正好聚上一聚,小刘,你现在就去请二位将军来我鹿岛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