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我在明末当海贼TXT下载我在明末当海贼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在明末当海贼全文阅读

作者:九宫格夫妻     我在明末当海贼txt下载     我在明末当海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 谁给你的自信

    城外架起了高台,高台下燃起了大火,离开松江之前郑芝鹏还要做最后一件事,那就是放火将刘香手下这些人头给烧掉。

    “老四,你知不知道你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咱们家掏出了多少银子?连城外的那三十万也算上,差不多都快要八十万了,这特么也就是我,你信不信连皇帝都拿不出来这个数。”

    望着脚下的火海,郑芝龙颇为不满的对郑芝鹏嘀咕道。

    这个四弟自打戒了毒,长进倒是不少,可就这花钱的胆子,也实在太大了,他有钱是不假,可再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啊!

    郑芝鹏却笑道:“八十万两买这松江上下人心,甚至是一个传遍江南的好名声,不值么?要知道咱们虽招安五年了,可只要出了福建,任谁提起咱来第一反应都是倭寇,甚至还有的愚民以为咱跟那刘香之流是一丘之貉,这还怎么做大事?我记得两年前大哥往宝岛移民二十万,可是花了两百多万两的,怎的这钱花在江南就这么小气呢?”

    郑芝龙却皱眉道:“大哥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说你这钱花的不值,大哥也知道做大事不能惜财,只是希望你心里有个数,大哥就是再有钱,那也是有个数的,金山银山也有花完的一天,你这半年花我一百多万了,这么个花法,我赚的都给你也不够你花了。”

    “大哥放心,我懂您的意思,我顶多再用一年的时间,一定可以做到自己生财,不会一直让您给我贴钱的,再说也就是这一次花的多点,以后肯定不会的。”

    郑芝龙闻言稍微有那么一点脸红,毕竟他当大哥习惯了,为了点银子跟弟弟斤斤计较,面子上还真有点挂不住,解释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只要你心里有数就好了,大哥知道你不是乱花钱的人,只要你心里有数,我肯定还是会支持你的”。

    郑芝鹏心里有数的笑了笑道:“不过大哥,论兵多将广,咱们其实远逊于现在西北的张献忠和高迎祥,论名声也不如那些腐儒,恕我直言,论雄才大略咱其实也并不比洪承畴强上哪去,至于正统,那就更不用说了,倭寇俩字十之八九得跟咱家一辈子,真要是跟这天下群雄去比,咱们唯一的优势就是钱,咱们比他们加一块都要有钱。

    只是自古以来平定乱世开创大业的,有谁是仗着有钱成事的?钱本无用,换了名声才会真的有用,若是咱家连花钱都舍不得,那就真的只能做一个笑看风云的看客了。”

    郑芝龙闻言也笑了,却用手扒了着郑芝鹏的脑袋,让他跟自己对视道:“四弟,你知道我这次见你,对你什么评价么?”

    郑芝鹏也好奇:“还请大哥指教。”

    “狂!太特么狂!你身上这股子狂劲到底是哪来的?谁给你的底气?身边有几个人奉承你两句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就当我是个人物了?说实话我现在真觉得,老二和老三太高看你了,也有点后悔让你独当一面了,你,还差的远呢。”

    “这……”

    “你也配点评天下英雄?你也配把自己跟高迎祥洪承畴之流并列?你算老几?我又才算个老几?老四,大哥起码现在,就只是个商人而已,群雄逐鹿,咱家还没资格参与其中,我知道你有野心,可野心大于能力太多,那就叫妄人了,这话以后别再说了,也不要再想了,我可不希望有朝一日你变成别人眼中的跳梁小丑。”

    “我……”

    郑芝鹏张嘴想反驳,郑芝龙就这么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等他说,可郑芝鹏想了半天,却又只能无奈地将嘴给闭上了,郑芝龙的话虽然听得他很来气,可他却得承认,这话没毛病。

    穿越而来,又有着还算挺高的起点,到底还是在潜意识里有点小觑古人了,他又不是工科生,造不出膛线来,就算知道一点天下大势,可那又能有什么用呢。

    只是毕竟来自后世,有些骄傲是天生的,他知道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上辈子的普通人没理由一穿越就变成了人中龙凤,肯定跟那些青史留名的大人物没法比,可就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行,觉得自己应该是那个下棋的而不是当被当做棋子,不需要任何理由。

    很矛盾,这份自信也确实是没有任何依据,连特么他自己都说服不了,更不可能说服任何人了,可他就是这么想,而且深信不疑,狂就狂了吧。

    当然,表面上他得对郑芝龙说:“大哥教训的是,我错了,这些话我说早了,过两年再跟您说。”

    郑芝龙哭笑不得,暗想:这孩子倒是个犟种,不过年轻么,摔打几次应该就好了,罢了罢了,随他吧,谁年少的时候还没轻狂过呢。

    此时台下的大火已经很旺盛了,即使是站在高台之上也觉得炙热难挡,郑芝龙也不再教育弟弟,而是神态异常严肃地唱了起来:“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唱罢,郑芝龙郑重地跪在了高台上,恭敬一拜,随着这一拜,其实已经发臭了的人头才滚滚的被推入了火中。

    折腾了良久,祭祀才结束,郑芝鹏见郑芝龙的眼角里居然还有一点泪花,显然是真的动了情愫,而不仅仅是为了装个样子。

    从高台上下来的时候,郑芝龙问他:“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这么郑重?”

    “是有点。”

    “唉,可能是兔死狐悲吧,虽然我是经商的,他是抢劫的,可是说到底,我跟刘香都是朝廷眼中的倭寇,十四那年我跟着舅舅出海,先给荷兰人作通译,又给李旦做喽啰,那时候的我,跟下面的那些人头没什么两样,有些苦你没经历过,所以才会这么狂,现在看来,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郑芝鹏皱眉道:“大哥,我也就是嘴上跟您吹一吹,说一说心里话,跟别人我向来都是谦和的,傲气与傲骨的区别,我还是分得清的。”

    郑芝龙嗤笑道:“你分得清个屁,你若真分得清,这问题你压根就问不出口,你怎么对待你的敌人,你的敌人就会怎么对待你,一份起码的尊重还是要给的,刀剑无眼,不管你嘴上说的多谦虚多谨慎,你特么打心底里就从没想过自己会败,没想过有朝一日,这雄性烈焰里烧的是你,傲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有傲气,却偏偏不自知,还是那句话,你特么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

    郑芝鹏愣了,陷入沉思。

第四十五章 钦差

    肩扛手提,郑芝鹏和他的队伍艰难的走在行军的路上,官道早就不能走了,多处塌方早就把路给堵死了,郑芝鹏等人除了还知道一路向南之外,早就分不清什么方向了,出城时的独轮车也已经扔了,因为大水过后到处都是泥,连走路都变得很费劲,所以郑芝鹏特意准备的赈灾物资只能扛在肩上,额头上已经全是细密的汗珠,却懒得伸手去擦。

    郑芝鹏本人也象征性的扛了一袋粮食,只是没扛多久就实在扛不动了,还是阎应元给他打了圆场,借口他腿伤未愈,说什么也不让他亲自负重,郑芝鹏假意推脱了一下也就这么着了,这才捡回半条命来。

    刚出松江城的时候,郑芝鹏还在想方设法的给大家打气,一块唱唱男儿当自强之类的,可结果没走多远,他们就再也乐不出来了,整支队伍除了赶路之外几乎并不发出什么别的声音了,有也是哭声。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原来并不仅仅只是诗词中的一段文字。

    曾经繁华的村庄不见了,牲畜和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各自腐烂,有的还被冲到了树上、房上,任凭乌鸦啄食,对这些畜生来说这倒是个饱餐的季节。

    开始的时候郑芝鹏还会组织掩埋尸体,后来干脆就无动于衷了,一来是因为太多了,干不过来,二来是太耽误时间了,越是看到这些,这些乡勇就越是急着回家。

    谁耐烦去掩埋这些陌生人?自己家的老婆孩子都不知是死是活呢,都不知有没有人给他们收尸呢。

    触景生情之下,有些人还没等到家呢,就已经有点崩溃了。

    不止如此,当大水褪去,留下的,并不仅仅只是满目疮痍,还有深深的罪恶。

    被毁掉的村庄十之七八,而真正被大水淹没的也就是其中之二三而已,更多的,则全都是土匪过境一般的场景,肠子肚子满地,全都是死于杀戮,甚至于有些地方还出现了人肉市场。

    就连仅剩的二三成还完好的村庄,也全都拿着武器,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

    “刘香该死!”

    阎应元伸手给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果体女尸盖上了一层薄布,终于说出了这半天来的第一句话。

    “刘香固然该死,但那个给他内应,帮他炸堤的大人物却更该死!”

    阎应元手里死死攥着一把土,突然苦笑了一下道:“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禽兽立于高堂,鬼魇套上人皮,营营众生无人问,碌碌彘犬入文典,一个是二品大员,世受国恩,一个是倭寇,千夫所指,呵呵,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世道?”

    郑芝鹏倒也没介意这阎应元无意中骂了自己,毕竟读书人么,信念崩塌可以理解,所以他拍拍阎应元的肩膀道:“世道艰难,我辈负重而行便是,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越是世道崩颓,坚守本心之人才愈显难能可贵,只要我们做到上不负天,中不负君,下不负民,将来死去之时,也就不负自己了。”

    “上不负天,中不负君,下不负民么……多谢四爷开导,我懂了。”

    郑芝鹏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出发前被郑芝龙溜溜教训了好几天,终于也轮到他来指点别人了,还是后世自己的偶像。

    只是当若干年后郑芝鹏再想起今日这话的时候,却后悔的直抽自己嘴巴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郑芝鹏离开松江的几天之后,郑芝龙也终于被一卷圣旨给召到了南京,代天巡视之人来头还不小,乃是最近新蹿起来的大红人,温体仁,朝野都在传,这货这才回去就会进内阁。

    没摆什么宴席,只是在衙门里简单的备了几个菜,一圈绯袍二品凑在一块吃个饭,就算是接风洗尘了,郑芝龙甚至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这一桌子吃饭的人里除了他之外愣是没有一个低于三品的,虽大多都是南京朝廷里的退休老干部,却也好歹代表着朝廷对他身份的一种认可,他还略有一点得意,心想老子终于熬出头了。

    温体仁一言不发的坐下,提起筷子却叹了口气,指着桌上的泄愤狮子头道:“大灾之年,不合适了。”

    众人呐呐不敢言,倒是远道而来的张秉贞主动端起酒壶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道:“温相教训的是,去年我江浙两省本就收成一般,百姓缴纳了三饷,每家每户,也就剩米三百多斤,平均每人每天,也就是二两米,好不容易今年看着能多收一点,眼瞅着就要秋收了,却摊上了这么一场大水,温相公,浙江省一千多万张嘴,都在等米下锅啊,您拨救济粮的时候,还请高抬贵手,给下官多拨一些。”

    应天府尹冷哼一声道:“浙江受灾重,南直隶就毫发无伤么?到底是南直隶的人口多,还是浙江的人口多?”

    “李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南直隶毕竟底子厚,咬咬牙,裤腰带里还能挤出一点来,可是浙江不同啊,向来都是七山二水一分田,这粮食从来就不够吃,现在的杭州城,米价已经涨到四钱银子一斤了,这还不一定买得到,再没有粮食下来,浙江就是下一个西北!”

    “姓张的你少特么在这哭穷,我们直隶什么时候底子厚了?你现在就跟我出去看看,看看这南京城的米价到底是多少了?温相,下官说句不好听的,南京毕竟是陪都,如果两省只能保其一,那,也就只能牺牲浙江了。”

    张秉贞闻言直接就把杯子给飞过去了:“放屁!南直隶的人命是命,浙江人就特么都该死?”

    眼见两个封疆大吏就要在饭桌上干起来,温体仁赶紧伸手叫停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先不要吵,先听我说。”

    二人闻言果然不敢再吵了,眼巴巴地望着温体仁,就指望着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个他们想都不太敢想的数字。

    “说来惭愧,兄弟我这次南下,不是来拨救灾粮的。”

    “那您是……”

    “我是来,要军粮的。”

第四十六章 火气

    桌上的气氛,异常的安静,静的有些尴尬,就连郑芝龙这个局外之人也被震住了,一张脸阴沉着,腹内熊熊火烧。

    张秉贞的脸色难看的就像刚吃了一坨狗屎一样,把筷子往桌上胡乱一扔:“军粮肯定是没有了,温相您看我这一把老骨头能榨出多少斤肉来,把我杀了当军粮吧。”

    温体仁语气略带严厉地道:“张大人!你是一省巡抚,这种无赖话也是你应该说的?”

    张秉贞砰的一声就把自己的椅子给掀了,吼道:“就因为我是特么的一省巡抚!是特么浙江的父母官!老百姓都等着我救他们性命呢,你让我怎么去伸手管他们要粮?我就特么无赖了怎么着?这巡抚老子不当了!谁特么爱当谁当去!”

    说罢,可能是还不解气,拿起桌上的酒壶啪的就给摔了个稀碎,却又突然蹲地上哭了起来。

    这场面,若是让郑芝鹏看见得吓够呛,谁能想得到,这货还有这么一面呢。

    温体仁见状叹了口气,亲自将张秉贞的椅子扶起来,又劝慰着他坐下,口中道:“我不是不理解地方上的难处,张大人有怒,有怨,也是应该的,只是朝廷也是没有办法的,你以为今年只有你浙江遭了灾么?湖广武陵、澧州两地地龙翻身,受灾六十余县,福建反贼攻陷瑞金,延绥一带大旱,百姓十之八九从贼!谁的日子又比你浙江好过多少?

    陛下不想赈灾么?他的龙袍之上破了大洞,打了补丁都舍不得换新的,宫中连晚上照明的蜡烛都不舍得点,皇后娘娘都快要以泪洗面了,可是没有办法啊,皇太极今年又特么的来了,你知不知道,大凌城破了!祖大寿降了!孙承宗直接了当的上书朝廷,再不给他军粮,他就要退守山海关了!要不你来教教我,我能怎么办!陛下能怎么办!朝廷又特娘的能怎么办!”

    应天府尹闻言先叹息了一声,端起桌上的酒仰头干了,刚才张秉贞若是不发火,他也要骂娘的,只是现在,他也骂不出来了。

    张秉贞悲哀的叹了口气,其实他也就是怒急了,否则以他的城府又怎么可能会跟温体仁发火呢,这火既然发出去了,自然也就冷静了。

    “可是浙江不能没粮,否则这里若是也变得跟西北似的,朝廷哪还有兵力来剿?若是战火燃遍江南甚至东南,朝廷还能收谁的粮去打仗?”

    温体仁道:“军情如火,收你们两省的军粮,着实是迫不得已,不过你们放心,这粮食我一定给你们补上,你们的粮食一上路,我马上就南下去找熊文灿,无论如何,也要逼他出粮填你们两省的窟窿。”

    一直打酱油的郑芝龙闻言却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熊文灿什么情况他还能不清楚么,说实话真不比张秉贞强多少,福建两广哪个是产粮大户?今年打钟斌,不光是他出力,熊文灿也有点筋疲力尽了,再加上越来越猖獗的起义军,熊文灿都要管他借钱来犒赏将士了,再征粮,你是当东南百姓全泥捏的,还是当南边的那几个少数民族没有脾气?

    不过他这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得出口,被温体仁一个眼神就给瞪回去了,毕竟,他说这些不合适,这都是二品朝廷大员,他哪有资格跟着裹乱,谁让熊文灿本人没在这呢。

    “从福建和两广调粮,等粮到了,怕是我们我们俩都要上吊殉国了。”

    温体仁道:“朝廷自然知道二位大人的难处,要想破此局,眼下就只有一策可行了,却是需要郑将军,来帮朝廷这个忙。”

    郑芝龙一听这里头还有自己的事儿呢?当即拍着胸口道:“温相公您放心,郑某自打招安那天就已经是朝廷的人了,朝廷有所吩咐,郑某便是刀山火海也上的,两省遭灾,郑某自然愿意捐家救国,只是温大人实不相瞒,银子,我这有的是,可是粮食……我上哪去买去?”

    温体仁却道:“郑将军误会了,并不是邀您捐家救国。”

    “那朝廷的意思是……”

    温体仁却突然问张秉贞道“据我所知,此次受灾虽有一百多个县,但真正损失严重的,却只有二十多个,其中还有九个竟是全县淹没,是也不是?”

    张秉贞道:“不错,其余诸县倒是还好应付,只是这二十六县,每天都在饿死人,再有几天,就该易子而食了,若是朝廷在没有解决的办法,就要反贼遍地了,到那个时候,就不仅仅是这二十六个县的事了,甚至也不仅仅是浙江和南直隶两省的事了。”

    “那,彻底淹没的那九个县,就不用救了么?”

    “人都死光了,还怎么救?”

    温体仁道:“这就是朝廷要求郑将军做的事了,刘香能做的事情,没理由郑将军做不了吧。”

    郑芝龙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啥事?温相,下官愚钝,实在是没听明白。”

    “寻一地势低洼处,把这些灾民聚起来,再开闸放一次水,一了百了,同样都是倭寇,刘香做得到,您郑将军没理由做不到吧。”

    “…………”

    “…………”

    郑芝龙懵了。

    张秉贞懵了。

    一桌子的封疆大吏,全特么的懵了。

    “唉,此策,确实是过于毒辣了,可现如今朝廷的局势,只能是剜肉补疮,不得已,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总好过,让这些灾民变成流民,再去祸害整个东南半壁吧?”

    郑芝龙的脸色一下子也跟吃屎差不多了,唯唯诺诺的游击将军霎时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驰骋大海十余年的王者,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温体仁。

    “温相醉了,说的是醉话吧。”

    “这是,陛下的意思,朝廷的意思。”

    郑芝龙闻言冷笑一声,伸出手道:“圣旨拿来,内阁的票拟,司礼监的披红,一样都不能少,否则若事态暴露,你们把屎盆子全都扣在我一人头上,我可担不起这般的滔天大罪!”

    “这……这种事,怎么可能有圣旨?不过我这里有陛下手书一封……”

    “什么手书不手书的,中旨就是中旨,你就说,是也不是。”

    “不是。”

    “不是中旨,那就是废纸,温大人还是不要拿出来的好。末将招安这些年虽素来乖巧,却也不是傻子,更别拿末将当狗去使唤,言尽于此,告辞。”

    说罢,郑芝龙站起身来抬腿就是一脚,踹倒了满桌酒菜,扬长而去。

第四十七章 良知

    徐家祠堂。

    徐本高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六七天没出来了,除了上厕所之外,吃喝全都在此解决,一开始是跪着,后来跪不动了就坐着,再后来坐都坐不动了就干脆躺着,一双眼睛哭的肿如金鱼般大小,还不让劝,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就会冲人发脾气,府里的下人丫鬟都挺诧异的,不明白老爷到底发的是哪门子的疯。

    老太爷刚死的时候也没见他伤心成这个样子啊,那样子恨不得就要跟老太爷而去似的。

    大门缓缓的被推开,进来的是他最依仗的幼弟,见兄长爬在地上跟跳狗似的,不由得也微微叹了口气,坐在他身边道:“哥,事情既然都已经做了,就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我自幼,是读圣贤书长大的,从小我爹就告诉我,咱们徐家世受君恩,为社稷,为君上,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此恩,可是,几百万条性命啊,你说我将来九泉之下,还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么?”

    幼弟劝慰道:“兄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父亲报仇,父亲会理解的。”

    “报仇……呵呵。”

    说罢,徐本高嘴角的白沫一吐,就好悬昏迷,吓得幼弟连忙去后厨拿来参汤给他灌下,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大哥,别想了,毁堤淹田的是刘香,是倭寇,而罪魁祸首是那郑芝龙和郑芝鹏,您何必用倭寇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呢。”

    徐本高气若游丝,异常虚弱地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死的,就算要死,我也要先把那郑芝鹏杀了,为父报了仇再去死,等我把郑芝鹏的脑袋拿过来祭奠了父亲,我就……自裁,以谢我一身滔天之罪孽。”

    “大哥,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啊,爹已经走了,您现在就是咱们徐家的主心骨啊!”

    徐本高苦笑着摇了摇手,神态却异常坚决,又道:“家里的粮食,都赈下去了么?”

    “这……”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家中的存银,都被郑芝鹏给收走了,各家叔伯对此意见都很大,眼下咱们家也就剩下这些粮食了,眼看着现在的粮价一天涨的比一天高,正是兼并土地的好机会,他们……”

    徐本高压根就没听完,回首啪的就是一个大嘴巴子:“你敢囤积居奇?那是带血的钱,是人命钱!这钱也特么能赚么?穷疯了不成?半个松江的地都是咱们家的了,还要地?”

    幼弟委屈地捂着脸:“我也知道这是带血的钱,可是他们都不同意,甚至还派人把粮仓给堵上了,不让我的人靠近,我……我也没有办法啊。”

    徐本高恨恨地将拳头锤了一下地面,怒道:“反了天了,这帮钻钱眼里的东西,你,去把他们都给我叫来,我要,我要亲自跟他们说。”

    “这……”

    “又怎么了?”

    “几位叔叔,目前都不在家里,他们知您性子一定不会同意趁此良机兼并土地,就都……都搬出去了,还留下话来,说您要硬逼他们,他们就要闹分家了。”

    “…………”

    徐本高无声地惨笑,好一会才道:“若这江南世家,人人都如此龌龊,江南,怕是要完了,若是整个大明人人皆如此,大明……哈哈哈哈哈,我特么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干了些什么啊!!”

    说罢,徐本高竟然仰头喷血,整个人一软就人事不知了。

    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除了幼弟和亡妻之外,床边居然还守着一个熟人。

    “温……温兄?您怎么来了?”

    “特意来拜会你,却不想……唉,徐兄,人死如灯灭,还是看开些吧,你可比出京的时候,瘦了太多了,你看你这嘴唇,全是紫的,如今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你可一定要保住有用之躯啊!”

    徐本高挣扎着坐起:“本也没什么大事,一时急火攻心罢了,我听说温兄这次是代天子巡视,回去之后是要入阁为相的,为何会跑来松江,来看愚弟啊?”

    温体仁则道:“听闻一切事情的起因皆在松江,哪有不来此处看看这理?再说多亏我来了,否则竟不知,徐兄心忧天下至此,我回去以后一定会禀明圣上,公当为天下楷模啊。”

    徐本高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徐兄,有件事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温兄但问无妨。”

    “听说令尊之死,于郑家的老四不无关联,不知此事……”

    “唉,也算是家丑一桩了,家父平日里向来看不惯郑家的倭寇行径,两家又有些生意上的竞争龌龊,平日里难免对他们家多有得罪之处,不想,竟被其活活逼死。”

    “怎么会这样呢?您家里可是文贞公之后啊!更何况,您还是陛下所器重的肱骨之臣,那郑家人逼死了令尊,居然连一句交代都没有么?这还有王法么?您为什么不在京城的时候就跟圣上,跟诸位同僚说清楚呢?”

    徐本高笑容更苦:“若是逼反郑芝龙,是你去剿,还是我去剿?便是把洪督师调来,没有足够的水军,难道就剿得干净么?算了,多事之秋,就不要因我的一点私事,再给朝廷添麻烦了。”

    “这……徐兄糊涂啊,难道为了所谓的大局,我大明朝廷就要向一介倭寇俯首不成?贼人贪鄙无度,咱们退一步,他们就要进一步!实不相瞒,我来之前刚在南京见过郑芝龙,倭寇作风,半点不改,视朝廷法度如无物,圣旨当面,也敢放肆。若是再不敲打敲打,我看他早晚要和那高迎祥一样,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那温兄的意思是?”

    “他那个弟弟,逼死令尊大人在先,又贸然挑衅巨寇刘香在后,我看,其人分明就是此次大灾的罪魁祸首,当押解进京,三司会审,再由陛下圣裁,亲自发落。”

    徐本高半是好奇半是讥讽的道:“看来温兄在郑芝龙那里,碰到的钉子不小啊。以我对此人的了解,如果只是一般救灾或者剿匪,他应该还不至于如此桀骜,我方不方便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哦对了,顺便说一句,此次破刘香,郑芝鹏在松江城收水三十万,其中有十万,是由苏州织造局的公公,直接快马送到陛下的内库的,你想办他,最好还是找个靠谱一点的借口,毕竟,刘香劫掠,他跨省支援又有张秉贞给的齐全手续,这杀贼总不会杀出毛病来吧,您说是不是。”

    “…………”

第四十八章 如此打劫

    “放水……淹民?这……这是陛下的意思?这怎么可能?”

    温体仁毫不避讳地道:“如事迹不败露,自然便是郑芝龙这个倭寇自行为之,若事情败露,自然便是我这个钦差擅作主张,这种事,怎么可能跟陛下扯上关系呢,只是,眼前这个局面,可还有别的办法么?”

    “军粮……能不能……”

    “不能,军情如火,一刻都耽误不得,三天内我若是拿不到军粮,锦州就会有失守的危险,锦州一破宁远必然不保,到时候除了退守山海关便再无任何转圜的可能。”

    “…………”

    “且不说山海关是不是真的就能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哪来千日防贼的道理?辽东战事一直都是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将士们的家若是都丢了,那这辽东军还能坚持几年?徐兄,你是朝廷中枢的左都督,应该知道跳出地方看全局,这其中到底孰轻孰重,你难道分辨不出来么?为大局,这些江南的百姓……就只能牺牲了,这是为了天下!”

    “唉……”

    徐本高叹息一声,一时也是无可奈何,他既觉得此举有伤天和,又觉得此举……好像真的更顾全大局。

    说句大实话,江南就是真的全乱了,也远不如一个宁远城重要,便是全省皆反,也不过就是些不成气候的泥腿子,大不了将洪承畴之辈调过来,旬月间平叛并不难,可若是让皇太极打到山海关下,却是真没人能再挡得住他了。

    国战面前,些许老百姓的生死,算的了什么呢?

    所以他既不能赞成,也不能反对,只得道:“此事,郑芝龙是不可能答应的,你知道这些年他为了洗掉身上倭寇两个字,费了多大的力气,就在前些时日郑芝鹏离开松江之前,几十万两银子流水一般的扔了出来,就为了一个好名声,那三十万两的银山现在还在城外放着呢,他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再将自己,置于和刘香一样的境地呢。”

    温体仁闻言点头道:“所以,我才来特意找你啊,徐兄,您徐家是这江南豪族,四世绯袍,根深叶茂,为大局此事非做不可,你有没有办法,找到刘香?”

    “…………”

    “徐兄,一切都是为了大局啊!”

    “找得到如何,找不到又如何?”

    “我与他做一笔交易,只要他愿意再炸一次堤坝,将那些灾民干脆全都淹死,我可以以钦差的身份帮他,打赢郑芝龙!”

    “没了郑芝龙,朝廷拿谁来制约刘香?”

    “哼,我看没什么区别,都是倭寇,甚至这郑家如此图名、重名,其野心怕是远不是区区一个杂号将军能满足的了的,换了刘香称霸海上,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徐兄,郑家可是您的杀父仇人!”

    徐本高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地握着拳头,好半天才道:“好,此事交给我了,只要能杀了郑家兄弟,高,甘愿下此无间地狱。”

    …………

    此时的郑芝鹏,自然不知他出城的这么几天里这帮大人物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他只是闷着头赶路而已,这一路行来,他发现自己的心已经硬了许多了。

    就在昨天,他们看见了路旁一个亲手把婴孩掐死,弃于荒草的母亲,跪在道旁嚎哭不止,而郑芝鹏他们居然愣是没有一个人动什么恻隐之心,不看,不听,不想,继续赶路。

    不是心如铁,只是麻木了而已。

    一连走了七八天,估摸着好像离杭-州已经不太远了,郑芝鹏终于碰上了他最不想碰到的:暴民!

    这是一伙规模很大的暴民,乌央乌央的围过来,却是四面八方,看起来还颇有章法,井然有序,甚至可能都已经跟了他们好多天了,出手的时机也恰到好处,特意选了个有山有水有泥有芦苇的地方,倒是与他们之前围攻刘香有异曲同工之妙。

    因为没有制高点,所以也不好判断这到底是多少人,只是看这无边无沿的架势,怎么着也应该是两三万以上了,就是不知有多少老弱妇孺混在其中。

    若是没这个数,怕是也不敢贸然对自己动手。

    “大灾才刚刚十来天而已,居然已经有了这么大规模的暴徒了么?”

    当然,郑芝鹏倒也是不惧的,毕竟自己这边也有将近一万人,而且相对训练有素,远不是这些所谓的暴徒能比的,一声令下郑芝龙借给自己的黑人护卫马上就扛着枪列成了一个阵型将郑芝鹏护在阵内,义从们也自动摆出了一个荷兰式排射阵型,阎应元也让乡勇们放下了粮食物资,纷纷掏出了兵器,护卫在了排射的尾翼和侧翼。

    虽只是第二次上战场,但这些人愣是已经没有一个害怕的了。

    当然,这次的对手肯定是跟刘香他们没法比。

    却见外面队伍中缓缓走出来一个汉子,朝郑芝鹏有点不伦不类的行了个礼,显然是想玩一些先礼后兵的路子,逗的郑芝鹏都笑了道:“看不出我们这些人都带着兵器么?你劫我们,跟劫军队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让开一条路,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如何?”

    那人却痞气的一笑道:“知道,跟你们两天了,就你们这装备这训练,就算是我们把你们给包围了,十之八九还是打不过你们的。”

    “既然明知道打不过我们,为何还要包围我们?”

    “虽打不过,但总能咬你们一块肉来,所以我想跟您打个商量,留三千斤粮食给我们,您接着走您的,就当您可怜我们给我们赈灾了,如何?”

    郑芝鹏好笑道:“原来你们打得居然是这种算盘,怎么,都不怕死么?”

    “不是不怕死,而是活不下去了,与其饿死,还不如被你们打死,整个宁波都淹了,镇海、象山两县加起来四十余个县,差不多就活下来我们这么点人,老弱妇女全都去宁波城外讨饭去了,那知府吓得连城门都不敢开。

    爷们聚拢到一块下了乡,想寻个生路,那些没来得及跟我们聚拢的,我看八成也活不下去了,我们就是想去打县城,都不知道还特么能打哪,哪都没粮啊,几天来就看你们有,便是找死,也只能试试了,您看着办吧,要么咱打一仗,死在你们的刀枪之下,我们好歹赚一痛快,要不然您就赏我们一口饭吃,不用多,够吃十天就行,我们听说绍兴这次基本没受到灾,打算去那把新昌县给打下来,差了十天粮食,就这两条路,是战是和,您自己选吧。”

第四十九章 他乡遇故知?

    无赖汉子话音落下,郑芝鹏手下刚刚还井然有序的队伍瞬间就乱起来了。

    自然不是被这无赖汉给吓得,而是因为,这些乡勇有大半都是宁波府一带的人。

    毕竟么,宁波作为运河出海口,虽然繁华却也一直都是倭寇抢劫的重灾区,所以当年戚继光没少在此练兵,这些乡勇也正因如此才保持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训练,这才被郑芝鹏招至麾下。

    总之就是,郑芝鹏手下乡勇中,宁波人占了七八成,剩下的则大多是台州人,这帮乡勇一听整个宁波府差不多都被淹了,一下子就慌了,毕竟之前只是怀疑,还能自我安慰,这下却是真的听到了消息,还是最坏的那种消息。

    想想一路走来,看到受灾村落的惨样,一个个的都忍不住悲从中来,甚至当场就坐地上哭了起来,弄得那些包围他们的暴民还都挺纳闷,气氛一下就从剑拔弩张,变得十分诡异起来了。

    “柱子!”

    随着一声大喊,两军之间一下就全都乱了。

    说来也是巧,这帮暴民中一个路人甲,正好是郑芝鹏这边一个乡勇的三叔,又正好认出他来了,于是郑芝鹏和那无赖汉子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从队伍里走出来,然后互相抱头痛哭!

    这种事儿一开头,就没完了,很快的,陆陆续续又冒出来好多对认亲的,郑芝鹏这毕竟也不是真正的军队,根本就管不住,到最后那些乡勇纷纷疯了一般跑出去寻找自己的家人,只留下郑芝鹏的义从和黑人护卫面面相觑,甚至这些义从也有些宁波人,干脆脱离了队伍,阵型什么的早就无从谈起了。

    这还打个屁?

    “柱子,你不是跟着郑四爷打仗去了么?怎么回来了?”

    “刚刚说话的那位就是四爷,四爷知道弟兄们家中遭了灾,特意花重金购了粮食和生活物资,带我们一块去赈济乡里的,您看,我身上背着的粮食,都是四爷给咱们乡的,咱们乡还有多少人?快,我这有吃的。”

    类似的对话整个战场都是,根本就不等郑芝鹏的命令,好多人就已经开始发粮食了,事实上这个时候郑芝鹏的命令也特么没什么卵用了。

    然而很快,这帮人就又吵起来了。原因也很简单:“这是四爷赏给俺们乡的粮食,你们凭啥吃?”

    毕竟不是每个乡都出了乡勇的,甚至于出了乡勇的只是其中少部分,郑芝鹏仓促而来,肩挑手提的能准备多少粮食?这年头粮食就是命,谁能愿意把命分给外人呢?

    这伙难民说白了也就是临时凑在一块的,刚刚抢粮的时候或许齐心,这会分粮的时候,可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自己乡人都尚且不够,凭啥分给外人。

    很快,这支突然冒出来伏击他们的队伍,就自己和自己打起来了,甚至还见了血,有些乡民虽然还没认出亲,但却知道自己乡里是出了乡勇的,纷纷开始和身边没出乡勇的乡划清界限。

    郑芝鹏忍无可忍,终于让他的义从和黑人护卫砰砰啪啪的开枪了,当然,是往天上打的。

    “好了!都特么别闹了,听我说!”

    这一嗓子还真挺好使,场面居然还真让他给震住了,随即,呼啦啦的几万人居然全都给他跪下了,那些有乡勇跟着他的在跪谢他的仁德,而那些没有的则是在乞求他能赏他们一条性命,就连刚才看上去很无赖的首领也不例外。

    郑芝鹏的内心烦闷不已,他最讨厌这种不受控的意外了。

    “都特么别跪着了,你们不是都饿了么?不管有没有乡勇在我手下,先吃饭,有什么事儿等吃饱这顿饭再说。”

    说罢,郑芝鹏便亲自动手,当先架起了一口大锅,呼啦啦的就倒了半袋米下去。

    看见米,不少饿急眼的汉子当场就痛哭起来。

    郑芝鹏则烦闷不已,这帮暴民现在是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了,自己也没有收编他们的能力,因为他的这点粮食真的不够这么多人吃的,否则刚才他们也不会因这点破事儿而打起来了。

    过了一会,粥煮熟了,郑芝鹏一个人端着一碗连点咸菜都没有,淡而无味甚至还有点硬的白米粥,像个老汉一样蹲地上呼噜噜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生气,一边生气还得一边想此事的解决之法,实在是头疼不已。

    正烦着呢,刚刚那个跟自己说话的所谓首领,嬉皮笑脸的就端了碗粥凑了过来,特自觉的往郑芝鹏身边一坐,也不嫌烫,张口就是大半碗咽进了肚,然后又冲郑芝鹏露出了一个看上去有点憨厚,又明显是在讨好的笑容。

    “你叫什么,以前是做什么的,这么大的一支队伍,为何选你当首领。”

    那人憨笑道:“回四爷的话,我叫罗超,以前就是个打渔的,从小到大总打架,身边有几个小兄弟而已,我也谈不上什么首领,谁也命令不了,不过是我们这伙人没有家眷负累都是壮汉,我又比较有主意,他们也没什么主心骨,就暂时跟着我而已。”

    “没家眷?为什么会没家眷呢?”

    “有的死了,有的杀了。”

    “杀了?”

    “大灾之年,活着也是拖累,我娘带着我妹妹跳井了,我爹是个瘸子,却没胆子跳井,是我亲手用绳子勒死的。”

    “…………”

    “您别这么看着我,我虽是个粗人却也知道什么是孝道,只是您这种大人物,哪里懂得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的艰难,全家遭灾后就只剩二十斤粮食,若是四口人吃,够吃几天的?都留给我一人,我年轻力壮兴许还能找得到活路,将来再找个媳妇还能给我们罗家传宗接代,这才是真正的孝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队伍中跟我一样没家没口,甚至亲手杀死家人的共有一千多人呢,要我说,这才是聪明人,若不是今天碰上四爷,我们肯定是这些人中最后死的。”

    郑芝鹏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他感觉无话可说。

    “那,你现在是如何打算?”

    “本来是要抢县城的,现在么,四爷,我想跟着您。”

第五十章 改道宁波府

    “跟着我?我要你们做什么?”

    “什么都能做,给口饱饭就行,我们这一千多人都是无家无业,了无牵挂之人了,还都是精壮,只要能吃饱,便是命也不值什么钱,我想我们应该比那些乡勇好用。”

    “再说吧。”

    说罢,郑芝鹏低头喝粥,不去搭理他了,他现在脑子挺乱的。

    过了一会,阎应元告诉他,好多兄弟都已经无家可归了,现在挺迷茫的,而那些没找到家人的则更是着急要往回赶,那些找到乡人的则不想继续走了,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人心散了,队伍没法带了。

    “阎兄,你的乡人可找到了么?”

    “我家是台州的。”

    “哦……”

    沉默了半响,郑芝鹏道:“阎兄,你带剩下的弟兄们继续向南走吧,找到乡人,若是家还在的,就给我报个信,若是家不在了的……就让弟兄们带着乡人来宁波府找我。”

    阎应元诧异道:“您要留在宁波府?”

    “不然呢?过半的乡勇都找着乡人了,无家可归的反倒是沾了大多数,若是在此弃之不顾,有多少人能最终活得下来?十之八九,要走上反贼的道路的,你们为我出生入死过,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们的死活?”

    阎应元点了点头,他知道郑芝鹏这话说的没错,他们之前还是对情况想的过于乐观了,从松江带出来的这点粮食,便是全给了自己用,也不够吃多长时间的,更何况,眼下这个局势,这些灾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哪能真的一点不给人家留?

    “四爷去宁波,有什么打算么?”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六弟已经赶回了杭州城,正在筹粮,好在宁波的海运很方便,我可以跟我大哥求助,这些年我们家在宝岛种了不少的荷兰豆(土豆),应该有攒下一些,能顶一时是一时吧。”

    “四爷仁德,那一会我就先带弟兄们回去了,其实之前我们这些台州人也都商量过了,只要日后四爷您有吩咐,刀山火海随叫随到。”

    郑芝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我还欠你们乡一个大造船厂呢。”

    阎应元苦笑:“但愿我们乡还在吧。”

    说罢,阎应元与郑芝鹏拱手告辞,带着剩下的台州乡勇,满腹心事的踏上了回乡的路,更凄惨的是那些宁波人,却没找着乡人的,他们不知道家人还在不在,却也只能心事重重的脱离了队伍,独自上路。

    剩下的灾民则眼巴巴地看着郑芝鹏。

    “诸位,想去绍兴攻打县城的自便,信得过我,愿意跟着我的,带路,去宁波府。”

    哗啦啦啦,几万人又一次给郑芝鹏跪下了,只是这一次郑芝鹏却头一回没感觉别扭,也没忙着让他们起来。

    这是自己应得的。

    宁波府外,又是一番不同的地狱光景。

    青壮都南下了,只留老弱妇孺在城外麻木的等待着,其实她们自己也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是每天零星出城摆设的那么几个赈米汤的粥铺?还是等自家爷们打下了县城回来领他们吃一顿饱饭?或许,只是单纯的等死。

    一个姿容尚算不错的少女毫不避讳的敞开自己的衣襟,正在给孩子喂奶,一点也不在意是不是被隔壁老头给看光了,只是那孩子拼命的吸吮却又哪里还吸得出奶水?

    孩子吃不饱总是要哭的,前两天的时候哭声还挺大,只是打昨天开始,孩子已经哭不动了。

    “公爹,把孩子埋了吧,活不了了。”

    孩子他爷一脸麻木的接过孩子,叹了口气,却是连一滴浊泪都没有留下,拎着自己亲孙子的腿,随意的往天上一扔,便没有然后了。

    妇人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伴着孩子摔落在地的声音,整个人如同失去了主心骨似的浑身一软,就人事不知了,公爹却只是哀叹了一声,伸手探了一下妇人的鼻息,见还有气,只是昏迷,便坐在妇人身边,为她整理好衣服,自顾自的从兜里掏出一块树皮,想了想,掰了一半给儿媳妇留着,将剩下一半扔进了嘴里。

    “前天的时候官府还会在城外赈一碗稀粥,怎么今天连稀粥也不赈了呢?”

    老人家一边嚼着树皮,一边不满地嘀咕道。

    当郑芝鹏带着数灾民回来的时候,整个宁波府外,全都沸腾了,郑芝鹏眼尖,甚至还看城墙上的将士居然已经整装备战了。

    “罗超,你整编一下,家里没了人的都放一块,看看有多少。”

    罗超笑道:“这几天一直在做,家里没人的青壮一共是三千多人,大多都带着些防身的家伙。”

    “把人聚起来吧,交给你一个任务,暂且拦着点旁人,先不要进城,否则这么乱哄哄的搞不好是要出乱子的。”

    “是。”

    郑芝鹏又让那些跟他一道而来的乡勇们集合,以郑芝龙借他的黑人卫队为首,自己的义从为中,带着浩浩荡荡的部队缓缓向着城门而去行至城下大喊一声:“开门!”

    城上的宁波知府不敢怠慢,见郑芝鹏的先头部队装备精良,实在不像难民,尤其是齐齐一排黑人卫队,真的挺唬人的,忙问道:“城下何人?”

    “按察使衙门的把总郑芝鹏,城上之人速速开门。”

    城上的知府当然也听过郑芝鹏的名号,知道这人实在是不太好惹,登时就虚了几分,却还是问道:“不知郑将军不在杭州,来我宁波府做甚?”

    “自是为了抗倭的,怎么,府君大人不打算给我开门?”

    “这……”

    “府君大人,若是十下之内您再不开城,那我就有理由怀疑您跟刘香勾结,我可就攻城了。”

    知府闻言大惊,要知道城下可是还有十数万难民呢,就城里的这几千守军,哪里顶得上什么用?只有声嘶力竭地喊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这有张部堂的手令,又是军情如火,你磨磨蹭蹭不开门,我怀疑你勾结刘香有什么错?你不开门,我就先把城攻下来,然后再押着你一道去找张部堂评理!”

    知府闻言心更慌了,想了想,索性给自己找台阶似的问道:“可是真有张部堂的手令?”

    “手令在此,快快开门!”

第五十一章 喧宾夺主

    宁波府的府君姓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据郑芝鹏了解,此人的官声倒还算是凑合,谈不上什么青天好官,也没做出过什么像是个事儿似的政绩,只是贪污的不多,不怎么胡乱折腾百姓而已。

    在这样一个世道,碰上这样的知府就已经很不错了。

    说起来也是熟人,宁波府么,大运河的出海口,江南地区最大的港口,平日里跟郑家打的交道还是比较多的,城里面也有不小自家的产业和靠着郑家吃饭的大小商户。

    因此郑芝鹏一进了城,马上就给这位黄知府赔了个笑脸,拱手抱拳道:“黄府君,在下急了些,勿怪勿怪。”

    黄知府则冷哼一声,板着一张臭脸没搭理他,只是跟他摆了摆手,算是打过了招呼,毕竟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府之长不是,被逼着开门,确实也是挺折他面子的。

    “黄府君,敢问宁波府的情况如何?”

    黄知府闻言叹气一声道:“虽说是全省遭灾,可这浙江之灾,却是大半都在我这宁波府,城下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这个知府,怕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实不相瞒,我已经让家人给我备好了棺木,随时准备殉国了。”

    郑芝鹏问道:“虽说是水火无情,这次水灾也算是事发突然,可再怎么说也不过是数县之灾,大多地方还是保住了稻田的,如何会闹到这个田地?这才几天?百姓怎么就易子而食了呢?”

    黄知府闻言苦笑道:“哪里是什么天灾,分明全都是人祸,秋收在即,百姓手里本就没粮,这场水,直接就把粮价给炒上天去了,刘香所为不提,其实除了我宁波府外,省内其他州县情况本不至于就坏到这个地步,也就是略有伤损而已,然而粮食都在本地大户手里,都等着囤积居奇,兼并土地呢。

    本官去管他们借,却都跟打发叫花子一般,宁波府没兵啊,我手里能用的将士都不及几家大户的护卫多,再加上咱们浙江向来……唉,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这个知府,在那些大户眼里还真算不上什么官,至于附近其他郡府,呵呵,他人自扫门前雪,谁能来帮我呢?”

    “也就是说,之所以缺粮并不全是水灾,反而大半都是世家大族通过囤积居哄抬物价弄的了?可宁波没有府库么?没有存粮么?为何不赈济给城外的灾民呢?”

    “宁波城自然是有府库的,不但有,南边好多州县,甚至一些福建的漕粮都要在此中转,不过那些粮,我连一粒米都不敢动。”

    “这是为何?”

    “因为那是军粮,马上要运进京师,再由京师转运辽东的,若是赈灾不力,我会丢官弃职,甚至于殉国于此,可若是擅动了军粮,那是要抄家灭族的。”

    郑芝鹏终于怒了:“这是什么狗屁道理?前线缺粮,调别处的也就罢了宁波是重灾区,为何连宁波的存粮也要调走?辽东一共才多少守军,便是天天敞开了吃,又能吃多少粮食,还差这宁波一府了么?

    这分明是丧尽天良,先以军粮之名耽误赈灾,致使饿殍遍地,方便某些人兼并土地,再多此一举的晚些调赈灾粮过来,又能从中抽水,一来一回,空手套白狼,既赚了土地又赚了钱,可死的却是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良心都特么让狗给吃了。”

    “唉,所以本官也是没办法啊。”

    “呵呵,所以你就把灾民关在城外面活活饿死?”

    “若是放到城里面,一样饿死,还会把我这宁波府给搅的稀烂,若是你今天不来,最多再有三天,城外那些人就会或死或走,十不存一,而到了那时候,城里的富户们就该赈粮了,或以粮食买土地,或以稻米买卖人口,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却也能勉强活些人命。”

    郑芝鹏气的都乐了。

    “您这父母官做得,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呀,眼看着自己的百姓在城外饿死而无动于衷,不知你这算不算……衣冠禽兽?”

    黄知府闭上眼哀叹一声道:“郑将军何必语带讥讽,换了你坐在本府的位置上,你其实也是一样的,文官朝服上秀的是禽,武官朝服上秀的是兽,这大明朝的官员,哪一个不是衣冠禽兽。”

    郑芝鹏冷冷一哼,终于没了耐心:“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替你坐几天位置吧,来人,黄府君病了,扶他回府衙休息去吧。”

    黄知府大惊:“郑芝鹏你干什么?本官是堂堂宁波知府,正四品的官员,你想要干什么?挟持我么?你不要仗着仗着部堂大人的看重就胡作非为,出了事张部堂也保不住你!”

    “黄府君误会了,我不过是想要开仓赈灾而已。”

    “那是军粮!你敢!”

    “我用这也是在当做军粮在用!刘香旬日既到,我需要这些军粮招兵抗倭!”

    “放屁!你说刘香会来他就会来么?”

    郑芝鹏闻言苦笑一声道:“只要他知道我在宁波,那他就一定会来的。”

    “…………”

    “黄大人,我这是为了你好,您如果现在心忧成疾倒下了,不管我干了什么您都还可以推脱,保不住官职也能保住小命,如果您不病,对您对我,都是麻烦。”

    黄知府张目结舌,好半天才道:“郑将军……好大的胆子啊。”

    “不是我胆子大,而是这城下的近十万灾民,逼得我不得不如此为之,黄府君,请吧。”

    黄知府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郑芝鹏瞅了半天,两个黑人大汉此时已经一左一右的夹上来了,而宁波府原本的衙役却愣是没有一个敢出声的。

    “好,好一个义薄云天的郑四爷,果然是虎兄无犬弟,本府就睁眼看着,看着你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哼!”

    说罢,黄知府一甩袍袖,一把推开两个黑大汉,怒气冲冲的就走了。

    “同知何在?”

    一个矮个子站了出来,却不等郑芝鹏张口说话,就先一步拱手行礼道:“郑将军,在下近日身染恶疾,只因心系灾民,不敢倒下,既然现在是郑将军主持大局,那下官也就告退了。”

    “…………”

第五十二章 粮从 哪来

    秋风萧瑟,透骨冰凉,郑芝鹏披着一个小牛皮的披风,尚且感觉有点湿冷难耐,站在城头上俯瞰成群的灾民,却几乎各个都是衣物破旧,单薄,可脸上却全都是笑容。

    因为宁波府终于赈粥了,郑芝鹏冒天下大不为,竟擅作主张的把宁波府的军粮给赈了。

    “唉,这些百姓真是可怜,何其无辜啊,就这么一口饱饭,我都还不知道我能管得了多久,夜里那么凉,他们怎么睡啊,会生病的。”

    “哥,你还有心思担忧他们,也不考虑考虑自己么?”

    说话之人正是特意从杭州赶来运送粮食,顺便把自己也给运过来的郑芝燕了,这货过来的时候郑芝鹏还挺诧异,毕竟他留在杭州那是郑芝龙的意思,想不到这货居然也敢违抗大哥的命令,自己拿主意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郑芝龙去了南-京不在,他也就先斩后奏了。

    打他入主宁波算起,至今已经十天了,除了郑芝燕以外,之前郑芝龙答应的五千郑家军也已经到了,配上郑芝鹏自己原本的兵马和陆陆续续赶回来的乡勇,此时的宁波府甚至杭州以南,差不多他已经可以横着走了。

    不过惭愧的是,十天了,他愣是没放一个城外的灾民进城,只是给施了粥了事。

    因为郑芝鹏必须先保证城里的稳定,然后才能有余力接济外面,而就在郑芝鹏进城之前,城里的粮价已经都涨飞了,城里的百姓比城外的灾民难道就能好上多少么,大部分的家庭一天只敢吃三四两米,走街上都饿得眼发慌,打砸抢之类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甚至于小一些的米铺掌柜都要因无处寻米而破产,有的还流落街头无米可食。

    所以赈灾不止是城外的事,更是城内的事,郑芝鹏几日来以抗倭之名,大量的在城里招募义勇,凡是身强力壮日子又过的不太好的他几乎是来者不拒,全都整编到了自己的队伍里,不止是为了抵抗刘香,也不是为了给他们一口饭吃,只是希望这帮人老老实实的别闹事儿而已,与宋朝招兵倒是有一曲同音之妙。

    经过十天没日没夜的埋头苦干,郑芝鹏终于捋明白了宁波城里面的那点破事儿,米价也被他调控到了相对还算是能让人勉强买得起不至于饿死的一个价格,终于可以着手处理外面的这些灾民们了。

    一边顶着风吃着小土豆,郑芝鹏一边道:“听说这种荷兰豆宜菜宜粮,还不挑地不吃水,甚至产量还足是稻子的三四倍,怎么不多种一点呢,若是这东西早几年多种上一些,这场大水也不至于就闹得这么严重。”

    郑芝燕则答道:“这东西产量确实是大,不过当菜吃的话还行,当饭吃的话吃多了的话胃里会反酸水,宝岛那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气暖水足,最主要是人少地多,又不会弄这种番邦来的农务,也就没什么人种了,倒是原来宝岛上的那些土著,被咱们撵到山区生活,没了种水稻的条件,这才大量种植这东西,若不是这次水灾太大太重,根本就不可能去跟他们交易”。

    郑芝鹏闻言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给城里的弟兄分一分吧,内陆人应该没见过这东西,好歹让他们吃个新鲜,不过别分的太多,都给我留着我有大用。”

    郑芝燕瞪大了眼睛疑惑道:“分个新鲜?这……这是二哥特意给你筹来当赈灾粮用的,这都不保你够分几天,你却想留着?”

    “啊,我留着自然是有我的用处了。”

    “那你荷兰豆都留着,咱们赈啥?宁波府的那点军粮全使了能顶几天?难道你还敢去劫掠大户不成?”

    郑芝鹏却道:“为什么不呢?”

    “哈?”

    “六弟,你要知道浙江没粮,并不是真的没粮,其实浙江甚至仅仅是这宁波府的存粮,就足以支撑城外那些灾民们吃上七八个月以上了,只是那些粮并不在朝廷,也不在米铺,而是在那些为富不仁,只想着囤积居奇的人。”

    郑芝燕吓得都不会了,连忙道:“哥,你疯了?真当朝廷不敢砍了咱们?你这是要置大哥于何地呀!是,那些江南富户确实是家中有粮,不说别人,那松江徐家咱们是抄过的,存粮至少也有七八十万石,可是那又如何?敢这么囤积居奇的有哪个不是通天的背景?

    这可是江南,从来都是文华天宝之地,世家林立,家家都是东林党,更有数不胜数的功勋之后,藩王皇亲,难道你强发了军粮不算,还要去虎口夺食不成?到时候莫说咱不过是个倭寇,就算你是崇祯的私生子他都未必保得住你,到时候可是不反也得反了,当年你跟徐家仇深似海都尚且不敢轻举妄动,如今……”

    “如今怎么了?眼前这是数百万黎民性命攸关的事,难道就不比我区区一点个人恩怨要理直气壮么?”

    “哥,你不会也像森儿似的,读书读傻了吧,这算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

    郑芝鹏咧嘴一笑道:“谁说我就没有好处,谁又说我干了这事儿就一定会死呢?六弟,事在人为,我有最少七成的把握咱们不但会没事儿,还能得个大好处。”

    “四哥又有好主意了?”

    “好主意倒也谈不上,去城外,把罗超那帮人叫进来吧,有些事儿,他干起来还挺合适。”

第五十三章 以兵代赈

    缓缓地抽着雪茄吞云吐雾,郑芝鹏一脸复杂之色的瞅着眼前跪着的汉子,好半天都没说话了。

    “四爷,有什么事儿您吩咐,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

    郑芝鹏又沉默了好一阵子。

    “罗超。”

    “四爷。”

    “这些天,有关于你的谣言我也听了不少,他们都说你并不只是杀了自己的亲爹,甚至你们全村一百多人的性命,也都是被你和你的几个混混兄弟所杀,有这么回事儿么。”

    罗超闻言倒也不激动,而是很平静却十分有力的砰的一声磕头在地砖上,竟把地砖都给磕碎了,再一抬头就见碎裂的瓷砖和这货的脑门上全是一层薄薄的血。

    “回四爷,小人只要不是疯子,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杀掉全村的人呢,就算是为了粮食,我一个人领几个小兄弟又怎么会有本事杀光全村的人呢,请四爷明察。”

    郑芝鹏阴沉着脸抽烟,“总不会是无风起浪吧。”

    罗超又磕头道:“倒也不能说完全是无风起浪,实话实说,我二叔他们全家被我给杀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家有粮食,是我们村唯一的财主,杀了他,我们才能活,我父母和妹妹才不算白死,我也正是因为从他们家抢来了足够的粮食,才能在我们乡拉起第一支小队伍,也正是因此,才有今日得您老垂询的我!”

    “只是杀了一个财主的话,在这大灾之年应该也算不得什么了,若是没遇见我,你们不是还要攻打县城呢么,何以因此事而传出这么大的恶名呢?”

    “因为我二叔平日里多与人为善,乐善好施,此次大灾他也开了粥棚赈济乡里,又是长辈,在我们乡很受敬重,加之我们村受损确实严重,除我和几个兄弟我,活下来的不多,所以他们恶意传谣,无知之人也就信了。”

    郑芝鹏想了下问道:“你二叔家中多少人,你又杀了多少,你取粮多少,你又留给你们村多少?”

    “这……二叔家中算上帮佣一共三十四人,年老年幼,都被我杀了,他家里的钱粮,我也大半都拿走了。”

    郑芝鹏似笑非笑地道:“你倒是挺诚实,我本来是有重任要交给你干的,你这么说就不怕我不敢用你?”

    “小人以为,若是正经事情,四爷手下人才济济远不是小人能比,四爷既然找我,想必应该是比较麻烦的脏事,我说与不说,并不多大差别,还不如说了显得我忠诚,更何况小人以为,四爷不是那种不敢用人之辈,您敢用我,也会用我。”

    郑芝鹏依旧轻轻抽烟,然后仔细的打量他。

    这货还是有点小聪明的,真敢说,也真敢做,而且说得还真准,这些事郑芝鹏早就已经调查的清楚明白,他若是敢撒谎,郑芝鹏绝不会让他好过的,而且更聪明的是,他还真说对了,这次的这个事儿还真就是非他不可,尽管郑芝鹏在内心深处一点都不想用他,甚至于天然对他这种人反感。

    有阳光的地方,总会伴着阴影。

    “很好,起来吧,你的那些兄弟都进城了么?现在发展到多少了。”

    “回四爷,已经五千多人了,都是家里干净没拖累的好汉,只是我们都是乡民,没几个会打仗的,甚至手里稍微连个像点样的东西都没有,所以不堪大用。”

    “我本来也不是让你来帮我打仗的,是这样,宁波府今天晚上交给你和你的那些兄弟们巡夜,不得欺负良善的普通百姓,但明天天明之前我要看到十万石粮食,明白我的意思么?”

    “这……明白,只是请四爷划下线来,哪户的人家能去借粮,哪些人家不能去借粮。”

    郑芝鹏眯着眼笑着看他道:“你果然很聪明。”

    “不敢。”

    “不过你这次聪明错了,我这是在赈济百姓,所以没线,家资万贯以上的,包括唐王在内,都去给我借粮,除了别杀人之外干什么都行,便是你往唐王身上撒尿,我也会向朝廷死保你,只有一条,不许惊扰了普通的百姓,明白么?”

    罗超琢磨了一下道:“不能杀人的话,那些家奴护卫之流,可否打残。”

    “可以。”

    “明白了四爷,交给我去办吧。”

    郑芝鹏笑道:“不怕我卸磨杀驴,事后把你给卖了么。”

    罗超坦然回答:“怕,但是怕也无用,于四爷来说我就是一只小臭虫,您随手可以捏死我,所以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干了,不过四爷您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真的把手下弟兄甩出去呢,就算您看不上我,您也得考虑自己的名声不是。这是我唯一出人头地的机会了,大灾之年,谁不是在赌命呢,只要赌注对等,怎么也要搏一把。”

    “你这样的人……唉,去吧,这把你会赌赢的,只要以后你不背叛我,一辈子富贵总是没问题的,做事去吧。”

    “是,谢四爷。”

    说罢,罗超磕头而走,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这利索劲整的郑芝鹏还挺诧异,端的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若不是人品不好,自己一定是要大用的。

    不过毕竟是个小人物,郑芝鹏也没在他身上多琢磨什么,又找来郑芝燕道:“城外的难民,不可能一直让他们白吃咱们的粮食,虽然不太人道,但明天起,免费的赈粥就停了吧。”

    “那……”

    “听我说完,一会你亲自下去,选编青壮入军,还是以抵抗刘香为借口,不过尽量以拖家带口的为主,选出两万人吧,应该就够了,没人每天发五人份的口粮,至于练兵之人么……等等阎应元吧,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明白了四哥,您对那阎应元倒是真的很看重啊,那……那些家里死了壮劳力的老弱妇孺,又当如何是好?”

    “在城里建一个作坊,生产箭矢和火药,从中选人进来作工吧,否则这么多青壮难民咱们连武器都不够发的,每人每天发三人份的口粮。”

    郑芝燕点了点头:“宁波府倒是手工和军工的大镇,做这个倒是也行,四哥这招倒是高明,只是等这一场灾过去,这些青壮和妇人,咱们如何处理?总不能让他们各回各家吧,可要是拦着不让走,咱也没什么理由啊。”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便是,我自有办法。”

第五十五章 大将生来胆气豪

    夜风本就颇凉,天公又不作美的下起了蒙蒙细雨,郑芝鹏登上城头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是一见到城下景象,一下就一点都不冷了。

    城下,一排一排的火把,排列的整整齐齐,将夜色愣是照的黄亮黄亮的,粗看上去居然还有密密麻麻之感,竟一时有些头晕目眩。

    “这是多少人?”

    黄知府阴测测地答道:“不低于五万,刘香这是下了血本要孤注一掷了。”

    郑芝鹏听他说话阴阳怪气,再看他神色似乎对自己也是颇为不善,便也不由问道:“府君大人,怎么了?”

    “哼!”

    郑芝燕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刘香说,此来只为四哥你一人而已,只要把你交出去,他转身就走,否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郑芝鹏闻言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不露声色,微微眯起眼睛道“那么,黄府君的意思是,把我交出去了?”

    话音未落,唰的一声,郑芝鹏身边的黑人护卫齐齐一动,围成了一个圈,将郑芝鹏死死护卫在内,人人持械,面色不善地逼视着周围,尤其是黄知府,一时间至少数十把枪对准了他。

    黄知府却面色如常,倒也不惧与郑芝鹏对视,坦然道:“不错,怎么郑将军还敢杀我不成?”

    挥挥手示意黑人卫队把枪放下,郑芝鹏笑道:“你是朝廷任命的一州知府,杀你形同造反,我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呵呵,郑将军连藩王都敢欺辱,难道还不是造反么?”

    郑芝鹏不理会他的愉噎,只是道:“黄府君,宁波是个大港口,我家兄长在此处是个什么势力地位您应该不会不知,凭我郑家的面子,我若真被你交出去,便是我郑家什么都不做,您这后半辈子怕是要天灾人祸不断的。”

    “郑将军未免小瞧我了,我身为一州父母官,保境安民,何惜此身!”

    郑芝鹏一双拳头背在身后,握的死死的,与他逼视了足足七八秒。

    猛地一把推开周围的黑人护卫走上前去,一把拎过他的脖领子,脸贴着脸与他对视怒骂道:“保境安民?你特么也配说这四个字?要不是我来了,宁波府怕是已经饿死数万人了,你特娘的保的是谁的境,安的是谁的民?真正保境安民的人是我,是我给了灾民饭吃,是我安抚了地方,是我替你抗下了朝廷的压力,你算特么什么东西!”

    说罢猛地一把将其人推倒在地,狠狠一口口水吐在他身上,“押下去,关起来。”

    又转过身对着城上将士们喊道:“你们也想把我交出去么?还有谁想把我交出去?”说罢郑芝鹏越众而出,强横的推开身边护卫,一把抽出佩刀,狠狠插在地上破石而立:“谁还想把我交出去,过来,杀我,斩杀我这个国贼!来啊!”

    罗超见状立马机灵的吼道:“四爷休怒,我等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不知恩德猪狗不如的畜生,我等性命俱是四爷所救,绝不敢做那背主之事,谁敢动这个心思,我罗超第一个砍下他的脑袋!”

    骂过之后,罗超马上继续道:“况且刘香是什么人,谁不知道?四爷您可千万不要中计,即使您为了弟兄们站出去,他依旧还是会攻城的,到时候没了四爷,弟兄们能指望谁?姓黄的那个王八蛋么?”

    郑芝鹏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暗暗夸赞这小子果然聪明,对他的观感也好上了不少。

    只是郑芝鹏刚要把刀拔出来,就听一个小兵怯生生地道:“可是四爷……我老婆还在还在城外。”

    罗超扭过头怒目而视,拔刀在手,只是这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说了起来,毕竟家人在外的又岂止是一个两个?

    郑芝鹏闻言只有沉默,他现在特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因为他一直都希望等城里彻底安顿好了再把人接进城来,免得到时候混乱没法管理。

    真是特么傻了。

    也实在是没想到,这刘香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又这么快的就来了,按说他应该在跟大哥和朝廷打仗才是啊,朝廷哪怕是为了面子,也得打他几个月意思意思吧,莫非是大哥那里也出事儿了?

    想到此,郑芝鹏不由心思更沉,忧虑更甚。

    然而不管郑芝龙那头如何了,自己这头却是货真价实的火烧眉毛的,眼看着宁波城迟迟没有动静,刘香却是动了,几万人的大军举着火把,齐齐地往城下推进,惊的城外灾民一个个的都嗷嗷的叫唤,挤在城根缩成一团一团的,偏偏其中的精壮还都被郑芝鹏给抽走成军了,没有半点抵抗能力。

    见此情景,郑芝鹏自己的军阵就更乱了。

    刘香打的也真是好算计。

    “老六,你和罗超留在城里稳定局势,千万不要让黄知府那帮人给我捣乱,其余人随我出城,把乡亲们接回来。”

    郑芝燕大惊失色:“四哥你疯了?出城去跟刘香硬拼么?他们可都是横行广-东多年的悍匪啊!别看咱们人多,但特么跟人家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野战刘香,那就是找死啊!”

    郑芝鹏心里苦笑,面上却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许多弟兄们的家眷都在下面,难道就这么放任不管么?连特么亲人都保护不了,还要胯下那一提溜有个球的用?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凭什么就要看他们耀武扬威,弟兄们,刘香他们来是为了抢劫,我们出城却是为了守护,出城去把家人们接回来啊!”

    话落,下面欢呼雷动。

    “开城门!”

    说着,郑芝鹏提起武士刀大踏步的就走在了最前面,却偷偷对着身边的黑人护卫头领道:“一会如果事不可为,一定要保护好我。”

    黑人头领点头示意,表示知道了。

    反倒是刘香,见郑芝鹏居然真的敢开城门走出来,却是愣了一下,然后居然从容的让部下继续缓缓推进,并没有趁机突袭。郑芝鹏大喜过望,连忙让后队组织安排城外的老弱依次进城。

    “快!赶紧进城,别挤!”

    心中给自己打气: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顶多两刻钟,两刻钟就足够这些乡亲们进城了,我只要坚持两分钟就够了。说罢,郑芝鹏紧紧握住了手中刀,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刘香那头却完全是另一幅场景了,不但没有大战来临的肃穆,居然还乐呵呵的说着笑话。

    “好一个侠肝义胆的郑家四爷,居然还真有胆子出城,倒也不尽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不愧是郑芝龙的弟弟,是个人物。”

    “呵呵,大哥说笑了,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他以为把武器扔给乡民就是军队了?”

    “或许假以时日真的是个人物,但可惜今天,他却是一定要死在这了,大哥在此稍坐,给我五千兵,一刻钟之内提他首级见你。”

    “三哥,瞅你那怂样吧,打这么个废物还用的了五千人?大哥把酒给我温上,我提两千本部子弟去去就回,就用这小兔崽子的人头来下酒了。”

    刘香都被逗乐了,“好了好了,学什么温酒斩华雄,不管怎么说郑芝龙也是我的老大哥,他弟弟,还是让我亲自送他一程吧,下令,全军押上,活捉郑芝鹏!”

第五十六章 天降救星

    “二柱子!二柱子!你特娘的去告诉前队,别特么再往前了,停下,快特么停下!”

    “狗剩?狗剩?艹你娘的狗剩,你听不懂我的意思么?左翼啊!保护左翼啊!”

    战场中,郑芝鹏在疯狂的嘶吼,没多大一会嗓子就被喊霹了,他现在的声音跟姜文似得,可有磁性了。

    然而内心深处,却是一片冰凉。

    一个很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他跟刘香完全没有可比性,别看比人数比刘香还多那么一点,但自己这些士兵在人家眼里,也就是四个字就可以形容:土鸡瓦狗。

    不是战斗力的问题,而且自己手下这些人也是真的不怕死,不少人临死也要死抱住一个敌人的大腿,刘香的阵型战法也并不是多高级,他特么是差在自己的指挥系统上了。

    俗话说人一过万,无边无沿,这不是后世在电脑上玩的网络游戏,动一动鼠标就能让军队如臂使指,当整个战场十几万人厮杀在一起之后,郑芝鹏就只能大喊大叫了,做的还都是无用功。

    打仗,拼的不仅仅是基础小兵的战斗力,更重要的是中层军官的素质。

    郑芝鹏的指挥系统,是跟唐朝时候的府兵制学的,就是平时把义从聚在自己身边学习,战时散出去当中层军官,通过护卫层层传递以起到指挥作战,李世民就是靠这招统一天下并开创大唐盛世的。

    可问题是:自己没有李世民那水平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真有李世民那本事也没用了,人家李渊毕竟是关陇军事贵族了,手下的三万太原义从那一个个上战场之前都是有军事素养的,而郑芝鹏的这些义从……

    流氓、混混、黑帮、土匪,派来的亲戚。

    云泥之别呀。

    战争一开始,自己的这帮部下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个个都悍不畏死的往前冲,冲的刘香所部阵脚大乱,他还特高兴的幻想了一下自己直接把刘香给打退的美妙场景,然而无情的现实很快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巴掌。

    很快的,自己的军队就东一坨西一坨的挤在了一起,互相之间完全没有配合不说,还竟添乱,刘香果断的派出了手下的倭人武士团,这些武士团只有三四百人,却个个都是高手,一入阵就如无人之境一般,不求杀敌只图穿插分割,竟没人拦截得住,三下五除二的就将他的前军切割的七零八落,看得郑芝鹏睚眦欲裂。

    郑芝鹏连忙对自己的黑人卫队道:“快!快去拦住他们,只有你们能拦住他们了,你们不是我大哥麾下最精锐的部下么?快去把他们给我灭了,灭了!”

    “四爷,我们的任务是保护您的安全。”

    郑芝鹏大怒,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扇了过去:“你没看见我要输了么?这个时候还保护我有个卵用?”

    那护卫头子挨了一巴掌也不恼,平淡地道:“今日这一幕,龙爷在派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他说你年少轻狂,不经磨砺难成大器,然而他说了你又不听,听了也不会服,便只能让你受受挫了。

    败了就败了吧,只要您活着就还有报仇的机会,这是龙爷的原话,另外您这时候派我们上去也没用,中层指挥的差距太大了,您还是必败无疑,我们若是去了,您没了保护被那刘香抓住,那才是真完了。”

    郑芝鹏脑子嗡的一下,就有点站不住了,瞅了瞅那帮黑人护卫的脸色,天太黑还特么瞅不清,但好像这帮人说的都是真的,再一回头瞅了眼乌央乌央拥挤着的城门,被那帮难民给堵的死死的。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

    “四爷,前军完了,之所以没溃不过是因为将士敢死而已,再不走咱们就走不了了。”

    郑芝鹏没搭理他,只是失神地喃喃自语:“不是说万人敢死,天下无敌么……我有将近十万敢死之士,为什么……为什么……”

    “四爷,走吧!哪有什么敢死无敌的说法,西北那边的难民近百万,哪个不敢死,不还是被曹文昭三千人打的落花流水?走吧,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不,我不走,我郑芝鹏干不出独自逃跑的事,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随即苦笑道:“刘香杀了我,气也就消了,他若抓不着我,他会屠城泄愤的,你们都是我大哥的兄弟,不是我的手下,我也知道你们个个都是一身本事,你们逃吧,我不怪你们。”

    “唉,四爷您这么说,龙爷也预料到了,他说就是绑,也得把您绑走,得罪了。”

    说罢,几个护卫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把郑芝鹏给摁住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你们放……”

    郑芝鹏突然愣住了,黑人护卫们也愣住了,因为突然间刘香的右翼乱了,然后牵一发动全身,刘香的全军居然都乱了,原本岌岌可危的本阵突然就守住了。

    “发生了什么事?”

    郑芝鹏不明所以,那帮黑人卫队也一样是一脸懵逼。

    “莫非真的是穿越者必有神助?快,全军向前,你们跟我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黑人大汉不知所措:“愣着干什么啊!快啊!”

    护卫首领思索了好半天才一咬牙道:“走,看看情况,若事不可为,我等护着四爷再杀出来便是。”

    郑芝鹏大喜,他还真怕这些黑大壮把自己绑起来就走,一被松开,马上就撒丫子的朝右翼跑了过去,众护卫不敢有失连忙在身后跟着。

    跑到地方一看,郑芝鹏立刻就被震惊了。

    只见有那么三四百人,前盾中刀后枪,仅仅是摆了个最简单不过的鸳鸯阵,居然就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将刘香的部队像碾猪狗一般的推了回去。

    “这……这还是人么?”

    郑芝鹏震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眼前的画面让他想起了后世看斯巴达三百勇士。

    就这么夸张,三百人推着几万人的大军在退走。

    “前面的兄弟,在下郑家郑芝鹏,敢问是哪路好汉相助?”

    “四爷!是我呀四爷。”

    “杨……杨旭?”

第五十七章 天赐良将

    战场上,刘香一脸懵逼。

    “那特么是什么人?”

    “怕不是郑芝龙留个郑老四的杀手锏吧,听说他手下有数百黑人护卫,十分厉害……”

    “放屁!郑芝龙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无非是仗着有钱有炮有枪而已,真比拼命给咱们提鞋都不配,这特么是百战精兵,当年的戚家军也无非就是如此了。”

    “大哥不必担心,他们毕竟人少。”

    “是啊大哥,弟兄们人多,堆也堆死他们。”

    刘香回手就是一个嘴巴子道:“如果人多就能顶用,咱们凭什么打得过郑老四?这种百战老兵,根本就不是正面能冲的开的,告诉弟兄们,绕开他们,右翼不打了,集中全力给我打左翼!”

    另一边……

    “四爷!”

    就见杨旭溜溜地跑到了自己跟前,浑身上下都在打着摆子颤抖着,明显是战场上吓得,身后还跟着一个雄壮大汉。

    郑芝鹏一脸诧异:“杨旭,你怎么在这?这位是……”

    那人拱手一抱拳道:“见过四爷,在下李刚。”

    一张嘴,浓浓的东北大碴子味,在这江南水乡听到还挺亲切。

    “李兄是辽东人?”

    “曾任毛总兵麾下指挥同知。”

    “毛……毛?毛文龙总兵?”

    “四爷,来不及解释了,光凭我们这点人起不了什么大用的,刘香马上就会变阵,如此下来此战必输,请四爷把指挥权交个我,把您的这些黑人兄弟借给我。”

    “这……”

    郑芝鹏看向杨旭。

    “四爷,李大哥很有本事的。”

    话音未落,刘香果然变阵郑芝鹏无暇多想,反正不信他的话已经输了,信的话还有一线生机,再坏还能坏到哪去?当即就把佩刀递了过去,“你用我刀,自我以下任何不听你号令的先斩后奏。”

    随即命令黑人护卫道:“你们,跟着他走。”

    “这……四爷,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您的安全。”

    郑芝鹏唰的就拔出匕首放在自己脖子上:“去!不然我现在就死,你们拿我尸体去跟我大哥交差吧。”

    那一圈黑人大急,有一个还上前一步似是要抢夺,郑芝鹏二话不说直接就把刀划了一下,割破了脖子上的一层皮,鲜血直流,竟吓得这帮黑人护卫嗷嗷大叫着说他们的母语,也不知说的都是什么。

    护卫首领也急了,面对着刘香的数万大军他都不怕,郑芝鹏这一刀可是把他魂都给吓没了。

    “好好好,我们去我们去,我们这就去,四爷您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来好不好?”

    见郑芝鹏不为所动,只好一跺脚道:“姓李的,你要我们干什么,请吩咐吧。”

    “刘香这帮人也就是常年杀戮成性,比之旁人更凶悍一些罢了,其实也就是一帮匪类根本算不上什么正经军队,四爷的兵虽然都是新兵,但好在各个敢死,四爷真正差的只是指挥不灵而已,我这些弟兄都是老兵,而且还有许多兵官,只要将他们散下去接过指挥权,我们就可以赢,但我们一群外人,凭什么要指挥权?借你们证明一下这是四爷的意思而已。”

    郑芝鹏一听果然大有道理,连忙道:“还不快去,再不去我真抹脖子了。”

    “这……唉,好吧,姓李的你下令吧我们跟你走。”

    李刚点了点头:“如此,跟我来。”

    想了想,又对着郑芝鹏一抱拳道:“四爷安心,夜间作战本就不易指挥,这般杀在一起,其实考验的更多还是军官本身的战斗本能,我的弟兄们都是在辽东九死一生刀里血里滚出来的,必不会输给一群匪类,您只管放心在此处安坐便好。”

    郑芝鹏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

    待他拉着身边的护卫都走了,郑芝鹏这才双腿发软的将匕首收了,招手唤来杨旭,问道:“怎么回事儿?”

    杨旭道:“说来话长啊……”

    “那就长话短说。”

    “嘿嘿,刚才那个李刚,是原来毛总兵的指挥同知,当年毛总兵被杀之后,手下弟兄大多都跟着孔友德他们打登州去了,后来又降了北边的鞑子,但也有不少人不愿意投清,就散了,这位李大哥就是其中之一,可他又跟过孔友德,朝廷这也不再认他这个同知的身份了,他就领着这些弟兄流落江湖,又因缘际会的一路跑南边来了,四爷您不是让我姐留意江湖上的豪杰么,我姐听说了他的名号之后,知道一定是对您有用的人,便特意亲自出面将人给请到杭州来了。”

    “原来如此……那,他们这是要……投奔我么?”

    杨旭苦笑着一摊手道:“不知道,这帮人心高气傲的很,我姐把他们请进店里来之后,一直都是白吃白喝好酒好肉的招待,可他们却跟大爷似的,我旁敲侧击的提了您好几次,他们都不搭这个话茬。”

    “那现在这是……”

    “后来您的名声越来越大,您守卫宁波赈济灾民这事儿传出来之后,人人都夸赞您义薄云天,他却说您一定不是刘香的对手,说是要来此救您一条性命,以报答您多日来供他们吃喝的这份恩德,我就被作为中人跟着一块过来了。”

    郑芝鹏闻言苦笑:“果然,谁都看出我不是刘香的对手了么,看来大哥说的果然没错,我确实是有点太看得起自己了,也幸亏你们及时赶到,若是再晚来一会,后果不堪设想啊……”

    哪知这回却换杨旭苦笑了:“其实我们三天前就到了,只是一直没有进城,那李大哥说……”

    “说什么?”

    “他说他要看您会不会舍弃城外那些灾民,还说要看您会不会舍弃队伍独自逃走,从刘香过来到现在,他们就那么一直看着,这……唉。”

    郑芝鹏闻言哭笑不得,暗道侥幸,却正色道:“我明白了,人家既然是毛总兵的同知,自然不能当做普通的江湖好汉对待,仅让你们姐俩替我招揽,也实在是太失礼了一点。好小子,这次你们姐弟俩立了大功了,相比为了替我招揽他们你姐也花了不少的心思,此事我记下了。”

第五十八章 胜负逆转

    长夜漫漫,血战还在继续。

    随着李刚的人逐渐分散到了各处,郑芝鹏的阵脚居然真的就奇迹般的稳定下来了,甚至于某些地方还跟刘香打了个有声有色的。

    又打了一会,李刚跑过来问道:“四爷,百姓们差不多都已经进城了,您看咱们是继续跟刘香打,还是缓缓撤离回城?”

    郑芝鹏理所当然的就想说当然要回城啊,放着坚城不守反而和刘香野战,这不是神经病么,况且他还有朝廷和郑芝龙的援军,拖下去的话拖得越久不就对他越有利么。

    然而郑芝鹏想了想之后,还是一脸诚恳的给李刚行了个礼道:“说来实在惭愧,鹏空有这数万大军,可军事上却是一窍不通,这是第一次参与万人以上的大战,一时间手足无措,让李兄笑话了,不知李兄以为,此时是该战还是该退呢?”

    李刚倒是也丝毫不客气的坦然受了郑芝鹏这一礼,道:“郑将军成军时间还是太短,训练还是不足,我的兄弟虽然都是百战悍卒,但毕竟不是训练他们的长官,即使能挡得住刘香,但要真论胜败,却也难说的很,若是郑将军愿意退守城池,这仗倒确实是好打了。”

    “所以李兄的意思是,让我退?”

    “那就要看四爷的平生之志了。”

    “这……这是何意?”

    “若四爷只是想击退刘香,等待令兄的援军,则此时退兵,确是上佳之选,可若是四爷想收这些乡亲们为己用,将来想要建一番比令兄更大的功业,此时却是一定要战的。”

    “此话怎讲?”

    “不经铁血难成军,四爷的将士之所以出城与刘香野战,那是因为他们不少人的家眷乡亲都在城外,自然效命敢死,仗打到现在,虽家眷都已安然无恙,但将士们的一腔血气还是在的,若能一鼓作气,把这一仗给打完,您这兵就算是初步练出来了。

    可若是现在回城,这口气也就泄了,此后兵还是兵,民还是民,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却是难如登天了,再说,您总不可能一直养着这么多人吧,灾年过去后,无论如何是要取其精粹的,不血战一场,如何分辨谁强谁弱呢。”

    “这…………敢问李兄,若是不退,我军胜算如何?”

    “刘香也是小瞧四爷了,若是他白天来,我只有三成胜算,但他既然是晚上来,又下着雨,我胜算就有五成了,而且夜间作战,若我军败退,有我的指挥大可以从容回城,就算伤亡惨重也不会伤筋动骨,可若是他们败,跑丢跑散的可就指不定多少了。”

    “铁血的历练么……怕是要折损这许多乡亲啊……”

    “所以还是那句话,打与不打,就看四爷平生之志了,若是四爷自诩千金之子,莫说五成,便是九成我看也不应该赌,若是四爷要干一番惊天地的事业,五成倒是也不算少了,至于四爷所虑乡亲性命,我倒是觉得并不是问题,除非四爷招他们入军只是为了方便赈灾,毕竟,慈不掌兵。”

    郑芝鹏闻言深吸一口气道:“既如此,那就打吧,李兄,我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你了。”

    “看来四爷果然是有鸿鹄之志了?”

    郑芝鹏闻言背过手去,坦言道:“不是鸿鹄之志,而是问鼎之心。”

    “什么?”

    “怎么,吓着了?我郑家财力比之大明国库要富裕数倍有余,等将来灭了刘香平了荷兰,便是十数倍也是不难的,如今大明国祚风雨飘摇,群雄并起而逐鹿,只要身边再有一李兄这样的沙场宿将相助,凭什么就没资格分一杯羹呢?”

    李刚闻言哈哈一笑,突然郑重半跪行礼道:“末将李刚,拜见主公。”

    郑芝鹏见状大喜,他可是已经做好战后三顾茅庐的思想准备了,连忙将人扶起来拍其肩笑道:“今日得李兄,真如虎插双翼啊,李兄先去指挥将士作战,待此战得胜,再与李兄吃酒。”

    “好,那我就去了”

    说罢,李刚昂首挺胸的就大踏步走入军阵,再不见身影,郑芝鹏甚至不知大晚上他是怎么指挥军队的,只是觉得此人这几步路走的,好不洒脱酣畅。

    想来,此人也是憋得久了。

    其实想想也正常,自打袁崇焕擅杀毛文龙那天起,其实这帮皮岛兵就已经很尴尬了,说白了就是爹不疼娘不爱,受尽委屈,否则这帮人哪个不是与满清血海深仇,又怎么可能降清?

    这李刚既然跟着孔友德攻打过登州,就算没去降清,怕是在朝廷的眼里也已经是个反贼了,而此时西北那边,说实话实在是没有一个人有点要成事的样子,以他的出身怎么可能会去甘心当一个流贼呢?

    客观来说,如果这李刚不想落草为寇占山为王的话,他能做的选择还真就不多,郑家在此时的天下诸侯里好歹还占个有钱,而且是特别特别有钱,他一个外人若是直接投郑芝龙的话肯定也不会受到重用,不投郑芝鹏,还能投谁呢?

    至于这人于郑芝鹏来说代表着什么,看今天这场战役就能看出来了,总之俩人这是流氓遇窑姐,干柴碰烈火,一拍即合,出了幺蛾子反倒是不对了。

    郑芝鹏倒是也登高远望了一下战场,然而天色太黑实在看得不甚清楚,况且他估摸着自己就算白天也看不明白,索性也就下来了,连特么这仗打的是输是赢都看不明白,也是日了哈士奇了。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枯坐。

    事实上此时的刘香已经彻底的慌了,他完全想不明白,明明是一群新兵蛋子,怎么突然之间就跟脱胎换骨了似的,进退有度起来了呢?

    要知道他的部队不过是一些海盗,就算常年劫掠,又哪里打过什么硬仗,与官兵的交手也大多都是欺负欺负广-东一带的卫所兵户而已,其实也就是顺风狠如狼,逆风不如狗的货色,与李刚这种毛文龙手下的悍将,相去又何止十万八千里。

    倒不是没见过阵仗,可问题是他这是夜战啊!

    李刚分析的是没错,此战胜负他和刘香确实也就是个五五开,可大家的赌注完全不对等啊,郑芝鹏背靠大城,打崩了往城里一跑,怎么也能保证个建制健全。

    刘香呢?这大晚上的一旦打散了那是笼都笼不回来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和郑芝鹏赌命,刘香也特么不干啊!这身份不对等啊!换了郑芝龙亲自在此倒是还差不多。

    想到此,刘香的心中已经有些想退了,毕竟,他又没有鸿鹄之志。

第五十九章 穿越者自有 天助

    宁波城下,血肉厮杀。

    一直苦苦枯坐的郑芝鹏终于感受到了战阵的变化。

    他或许看不懂阵型,可前后难道还分不清楚么,自己这出城以来久久未进一步的大军明显在越来越往前走了。

    “怎么回事儿?赢了么?”

    马上就有传令兵带着李刚来了,郑芝鹏激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一把握住了李刚的手:“怎么回事?赢了么?是不是赢了?”

    李刚点头道:“是刘香主动退了,说是赢了倒也并无不可。”

    郑芝鹏马上道:“能打溃他们么?你不是说他们一溃就会元气大损么,有没有可能打溃他们?”

    李刚摇头道:“难,刘香这帮人战斗力一般,却都是老油子,论保命撤退的本事,怕是不输一般强力部队,想打崩他们怕是难,弄不好还要被反咬一口,我看还是见好就收吧,除非咱们还有一支伏兵截他们后路。”

    “唉……”郑芝鹏用拳头锤了一下手心,“有点可惜啊,也罢,此战能打成这样已经是邀天之幸了,若无李兄相助,怕是我已经埋骨荒野,明天被野狗啃食了,既然李兄说追不得,那咱们小胜一场回城就是。”

    李刚点了点头正要收兵,却突然一个传令兵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大声喊着:“四爷,李爷,贼……贼兵溃了。”

    “什么?”

    “什么?”

    郑芝鹏和李刚一懵,然后连忙手拉着手找了一个高处登高远望,果然就见刘香的军阵变得乱糟糟一片,只是具体发生了什么还是无法看清。

    “李大哥,骑我肩膀上来,看得清楚一些。”

    “这如何使得?要看也是您骑我的脖子才对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的?我能看明白个屁呀,你快上来。”说着就把身子蹲了下去。

    李刚一想好像也是,心下也颇为感动,也就不客气了,只有一直跟在俩人身边的传令兵一脸懵逼,心想这俩人是真把我给忘了,还是演戏演的太投入?

    “四爷!有……真的有人截刘香的后路了,从火把上来看至少好几万人,还打着郑家的旗,是龙爷来援了么?”

    “扯淡,求援信都还没送出宁波境内呢,怎么可能会是我大哥?真的是郑家旗么?”

    “千真万确。”

    “不管了,总之是友非敌局势了,这特么穿越者难道真的是有神灵帮衬么?现在怎么办,能打崩他们么?”

    “能!”

    转头对传令兵道:“回城告诉六爷,擂鼓!所有的鼓都敲起来,全军出击!”

    这特么是郑芝鹏唯一能统帅三军的命令了,加之心情激动,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兴奋之下从土坡上猛地就跳了下来,抽出佩刀大声喊道:“弟兄们,跟我冲啊!~~~”

    然后撒丫子就往前冲,看起来可有气势了。

    但事实上,从十万人的战场大后方向要跑到大前方,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郑芝鹏只知道自己傻了吧唧的举着把武士刀顶着风雨跑了将近半个小时,一个敌人都没看见,好不容易冲到队伍前边的时候,刘香他们也散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冲到了最前边,倒是终于看清这一路来人是谁了“四爷!怎让您亲自披坚持锐?”

    “阎应元?你……你回来了?”

    反正仗也打完了,最主要的是再冲的话就真的有危险了,为演场戏不值得,于是郑芝鹏果断的不再向前,而是拉着阎应元盘问了起来。

    这人一走运啊,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忙,阎应元他们那帮台州人回乡之后,发现虽然同样是遭灾不轻,但比之宁波府却是强的多的多,乡亲们虽然日子也不好过但好歹都能保住性命。

    他们走的时候郑芝鹏每人都发了不少的粮食,因此他们回去后一下子就成为了十里八乡羡慕的对象,再加上几个最大的愿意吹牛哔的,很快就帮着把郑芝鹏的名声传了出去。

    要知道台州只是遭灾轻,可不是没有遭灾,那粮食也都已经炒上了挺高的价格了,家家户户就算是饿不死也绝对吃不饱,一听说郑芝鹏仁义无双,跟着混不但有饭吃还会有钱拿,甚至还有更大的好处,便纷纷求着去给郑芝鹏卖命。

    阎应元很清楚郑芝鹏的情况,知道他跟刘香必有一战,便特主动地替郑芝鹏把事儿给拦了,花了好几天时间,愣是让他仅仅打个旗号就招募了两万多人,特意赶来帮他。

    也是巧,这帮人若是来早一点怕是啥用都没有,可他偏偏赶上刘香后撤的时候,阎应元看准时机果断出手,直接就把刘香给打残了。

    其实根本就没用他们打,刘香手下那帮海盗一战不成本来局挫了心气儿,撤退的时候一见到郑家大旗,本能的就以为是郑芝龙早早在此的埋伏,登时就被吓破了胆,撒丫子的就逃命了,根本就无心战斗,这才有了这么一场大胜。

    郑芝鹏激动的一把搂住阎应元,乐的眼泪都下来了。

    这一晚上的大喜大悲,实在是太刺激了,刺激的都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阎兄啊阎兄,你可真是我的福将呀!”

    阎应元瞅了一眼战场,知道不能让郑芝鹏再往前冲了,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引到边上道“四爷,咱们就在此静坐等待儿郎们的消息吧。”

    郑芝鹏更高兴了,索性就真的跟阎应元聊了起来,想了想,又命传令兵去叫李刚,结果那传令兵出去找了大半天居然也没没能找得到李刚此时跑到哪去了,郑芝鹏无奈之下只得挥手作罢,掏出雪茄抽了起来。

    “阎兄来的正是时候,经此一战,我越发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足,你看,我连我自己的统兵大将都找不着,平日里那些义从们训的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似的,一打起仗来十个里有八个都找不着人,这样不行啊,我的整个编制全都是乱的。”

    “四爷的意思?”

    “阎兄,留下来帮我吧。”

    阎应元闻言愣了一下,面露沉思之色。

    “阎兄可是还有所疑虑?”

    阎应元颇有一点不自然地笑道:“四爷,此事怕还是要从长计议的,还是等打完这一仗再说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1878/ 第一时间欣赏我在明末当海贼最新章节! 作者:九宫格夫妻所写的《我在明末当海贼》为转载作品,我在明末当海贼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在明末当海贼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在明末当海贼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在明末当海贼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在明末当海贼介绍:
我叫郑芝鹏,是海贼王郑芝龙的弟弟。
大哥居然要降清?脑子进水了么?
来来来,我来教教你海贼王应该是怎么当的。
听说欧洲的奶牛不错,弟兄们,盘她!我在明末当海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明末当海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明末当海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