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逞一时之快
春柳领着大夫来到畅风园黎雨萍住的院子。
那个大夫姓于,很不高兴花费时间来伺候一个早被贺清风遗忘了的女人,可是又不敢得罪孟晓,只得抑制住满心的烦躁,跟着春柳来到这个破旧的院子里。
实际上,黎雨萍住的这个院子原先是很不错的,虽然地方偏了些,可面积很大,房屋宽敞明亮,只是自从黎雨萍病了之后,无人打理,渐渐露出了破败之像。
踏进院子,春柳提高了声音喊道:“铃儿姐姐,我是春柳,大夫到了!”
铃儿正在屋里照看着黎雨萍,听见喊声,只得先将黎雨萍轻轻靠在被子上,迎出屋子:“是于先生啊,快请进!”
被称作“于先生”的大夫走进屋子,问道:“病人在哪儿?”
铃儿赶忙引着于大夫来到床边。
于大夫鄙夷地看了看那陈旧的床单和被褥,又看了看面容枯槁的黎雨萍,嘴唇动了动:“把右手伸出来。”
铃儿赶忙将黎雨萍的右手拿起来,挽起了袖子。
于大夫将手搭在黎雨萍的脉息上,屏神凝息,好一阵子,才睁开眼睛,说:“也无大碍,只不过是肺虚寒。”
铃儿急道:“既然是肺虚寒,那么该怎么治呢?”
于大夫白了她一眼:“怎么治,那是我们大夫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铃儿又想说什么,被黎雨萍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了。铃儿顾不得和于大夫理论,只能去看黎雨萍。这一看,原来黎雨萍又咯血了。
春柳见状吓得够呛,一时间忘记了孟晓的叮嘱,单纯只是出于对一个重症病人的同情,对于大夫说:“于先生,萍姑娘咯血这么厉害,请快开方子吧。还有啊,尽量用好一点的药哦。”
于大夫冷笑道:“王府里的名贵药材有的是,你想要什么,人参?鹿茸?还是犀牛角?只管开口吧,我遵命开到药方里就是。”
春柳气急:“于先生,你这是说什么话呀?你是大夫,你懂得号脉开方,我们才请了你来。这用药的事情,我们自然也是听你的,可你竟然这么不情愿,连方子都不肯好好开,还说什么‘遵命’不‘遵命’的话。我倒要问问你了,难道王爷的侍妾病了,你不该给她开些好药吗?”
于大夫忍住怒气,飞快地写好了药方,往桌子上一拍:“喏,这是药方,我写好了,你们赶快去药房领药吧。”
春柳拿过药方看了看,惊叫起来:“哎呀,怎么一副药就要一钱虫草和二钱人参哪!”
铃儿也吃了一惊,凑过来看那药方,疑疑惑惑地问道:“请问于先生,这肺虚寒,需要每天二钱人参、一钱虫草吗?”
于大夫更加不耐烦:“嫌我开的方子不对,你们大可以另请高明啊!我的方子就是这样开的,我治病就是这样治的,你们爱用不用,我还不想伺候呢!”
说完,吩咐徒弟:“我们走。”
铃儿急得顾不得规矩,张开双臂将门挡住:“于先生,于先生,不要生气,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这个……这个一副药二钱人参、一钱虫草,我们实在是吃不起,能不能麻烦于大夫给换两味药啊?”
说完,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于大夫。
于大夫命令徒弟推开铃儿:“我的方子就要人参,换了别的药不行,你吃得起吃不起那是你的事儿,我管不着。我只管号脉开方子。”
春柳实在看不下去了。此时的她,已经将孟晓的叮嘱忘在了九霄云外,上前指着于大夫的鼻子,厉声叱道:“于先生,俗话说,医者父母心。可你这是什么态度?萍姑娘病得这样厉害,一直在咯血,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同情心吗?如果现在这床上躺着的是你的家人,你还会如此冷漠吗?”
于大夫被彻底激怒了。他一把打开春柳指着自己的手:“你这小丫头,你给我听好了。我是王府的大夫,只听王爷、太妃和王妃的,今天到这里来,不过是看孟姑娘的面子,可是你呢,不要得寸进尺了!”
于大夫带着徒弟扬长而去。
铃儿急得在地上团团转,嘴里念叨着:“坏了坏了,这下可坏了,得罪了大夫,以后萍姑娘怎么办?”
稍稍冷静一些的春柳忽然想起了孟晓的叮咛,不觉脑袋“嗡”的一声,心想坏事了,没有听孟姑娘的话,似乎惹出祸来了。
想到这里,春柳对铃儿说:“你先去药房拿药吧,我的事也办完了,该回去了。”
铃儿哭丧着脸哀求道:“春柳妹妹,你就好人做到底,陪我一起去药房吧。我怕那些人不给我人参和虫草这样贵重的药材。”
春柳因为违背了孟晓的叮嘱,心里害怕,想赶快回去如实告诉孟晓,想想对策,所以根本没有心思去什么药房,只是含含糊糊地说:“姐姐只管去吧,他们一定会给你的,大夫的药方子上写得明明白白呢。我先走了。”
说完,火急火燎地向静思斋一路小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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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晓看她脸色不对,又跑得气喘吁吁,放下手里的书本,问道:“春柳,你这是怎么了?干嘛这么慌里慌张的?”
春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姑娘,奴婢没有听您的话,闯祸了!”
孟晓大惊:“怎么回事?快起来说,说清楚。”
春柳将畅风园与于大夫的争执讲了一遍。最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孟晓:“姑娘,奴婢该怎么办啊?奴婢倒不是怕自己受责罚,只是怕连累到姑娘。呜呜呜……”
孟晓很是生气:“你哭什么啊?现在知道哭了,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非要出头逞强?”
春柳看见孟晓动怒,不敢起来,说:“姑娘息怒啊。奴婢知道错了,奴婢这就去太妃那里请罪。”
孟晓叹气道:“你去请罪有什么用啊?恐怕这个时候,于先生已经告状告到太妃那里了。”
春柳吓得魂儿都快出来了:“那……姑娘,我们该怎么办啊?顶撞了大夫,太妃一定不会轻饶的。”
孟晓一摆手:“事已至此,害怕是没有用的。你先起来,我们好好想想怎样才能让太妃认为这件事情其实没那么严重,对我们从轻发落。”
第六十二章 审问
春柳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听了孟晓的话,只得站起来,又说:“姑娘,太妃会原谅奴婢么?”
孟晓心里也没底儿,可表面上还算镇定:“先去认错吧。早一点认错,获得原谅的可能性就越大。”
走在去谨太妃院子的路上,孟晓暗暗懊悔自己心肠太软,不该多管闲事。那个什么萍姑娘,在自己来到金枫国之前就以经病得起不来床了,自己现在就算给她请来神医又能怎么样呢?更何况,还不知道自己的本尊与这位萍姑娘关系是好是坏呢。听那个铃儿说,这两个人很要好,可那也只是一面之词,究竟怎样,孟晓还不能肯定。
可是,偏偏这个萍姑娘也是去年太后赏赐来的,这一点,叫孟晓有些心惊胆战。如果换了贺清风的其他侍妾生了病需要她去帮忙,也许她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可偏偏为什么是这个萍姑娘呢?万一谨太妃和贺清风认为她与萍姑娘联手,试图对东盛王府不利,那么她即使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
孟晓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在心里悲鸣着:上帝啊,我可不想死第二回呀。你总不能刚刚把我送到这样一个历史上没有任何记载的空间,就又一次夺去我的生命吧。
正想继续祷告祷告,谨太妃住的院子到了。
孟晓领着春柳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前厅里坐满了人。有贺清风,有叶婉柔,有郑欣韵,有采烟,当然,还有于大夫。
谨太妃端坐在椅子上,冷冷注视着孟晓和春柳。
贺清风的脸上倒是波澜不兴,叶婉柔则紧紧靠着他坐着。
郑欣韵一看见孟晓和春柳,就急忙对谨太妃说:“母亲您看啊,这两个人做贼心虚,不等母亲去叫他们,她们自己就来了。”
孟晓在心里叹了口:还是来晚了。
看来,就是这个郑欣韵在把水搅浑。本来,铃儿求自己去看望黎雨萍,纯粹只是偶然事件,可是被这郑欣韵一描述,就不知变成什么了。听了春柳的叙述,孟晓立刻赶来,打算趁着大家还没有对这件事情展开丰富联想之前,给谨太妃好好解释解释,等到有人故意借题发挥的时候,谨太妃就不至于那么轻信了。可惜,郑欣韵显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孟晓猜度,郑欣韵在亲眼看见铃儿哭求自己去看望黎雨萍的时候,就已经拿定了陷害自己的主意。而且说不定,郑欣韵还做了其他方面的准备。
孟晓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弯腰施礼:“见过太妃,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谨太妃难掩厌恶的表情,只是“唔”了一声,不像往常那样叫侍女搬绣墩来让她坐下。
贺清风没有吭声,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
过了半晌,谨太妃看向春柳:“春柳,我现在问你一些话,你要据实回答,若有半句谎言,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春柳吓得跪在地上:“太妃饶命啊!奴婢一定从实招来,不敢有一个字的谎话。”
“嗯。”谨太妃对春柳的态度还算满意,“我问你,你的主子,孟姑娘,刚才去哪里了?”
春柳大概是被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拿眼睛瞅着孟晓。
谨太妃喝道:“怎么,这个时候还承望着你的这个主子给你出主意吗?”
孟晓不得不说话了:“请太妃息怒。春柳只是个侍女,胆子又小,而且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瞒不过我,太妃要是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谨太妃哼了一声:“问你?你还不知道用什么谎话来搪塞呢。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开口讲话,听见了没有?”
孟晓只得往后退了两步,闭上了嘴巴。
谨太妃重新问春柳:“你赶快回答我,刚才孟姑娘去哪里了?”
春柳只得据实相告:“回太妃的话。前面奴婢陪着孟姑娘在园子里散步,突然碰见了萍姑娘的侍女铃儿,铃儿说,萍姑娘不知为什么今天病情突然加重,因为请不到大夫,所以求孟姑娘去看看。”
谨太妃追问道:“那后来呢?”
春柳想了想,说:“后来,孟姑娘对铃儿说,她身子不方便,就不过去了,吩咐奴婢去请了于大夫,到畅风园给萍姑娘号了脉。”
“就是这些吗?”谨太妃锐利的目光盯着春柳,“没有别的了?”
春柳摇摇头:“回太妃,没有别的了。”
“这么说,孟姑娘自己并没有去畅风园?”
春柳点头:“没有没有。孟姑娘说胎儿要紧,不想劳累,所以只是叫奴婢去请了大夫过去。而且……而且……”说到这里,突然畏惧地看了一眼于大夫,不往下说了。
谨太妃不满地催促道:“而且什么呀?赶紧说,别吞吞吐吐的。”
春柳使劲儿咬了咬下嘴唇,仿佛下定了决心:“而且于大夫似乎不高兴给萍姑娘看病,奴婢和铃儿就是对药方提了些疑问,他就生气了。”
谨太妃转向于大夫:“于先生,有这样的事吗?”
于大夫急忙跪在谨太妃面前,大声辩解:“没有的事啊!请太妃明察。这个侍女完全是在血口喷人,下官根本没有对任何一位姑娘不耐烦。”
东盛王府和皇宫一样,养了很多医生,成立了一个类似于皇宫御医署的机构,在金枫国,这样的机构叫做“王府医馆”。王府医馆的医生们都是有官职的,拿着朝廷的俸禄,专为王府服务,而且不轻易给民间百姓看病。所以,于大夫自称为“下官”。但是王府里的人们都称这些医生为“先生”,一是表示尊敬,二是与其他的官员区别开来。
听了于大夫的辩解,春柳很是生气,对他说:“于先生,你怎么翻脸不认帐啊?你明明在药方里开了人参、虫草两位药,而且每服药里面需要二钱人参和一钱虫草,铃儿说恐怕萍姑娘吃不起这么贵重的药材,求你换两味药,可你对人家冷嘲热讽,还说什么吃得起吃不起不是你的事。”
于大夫很无辜地向谨太妃摊开两手:“太妃明鉴,这可真是太离奇了。下官是去过萍姑娘那里看病,也开了药方,可是并没有用人参和虫草两味药材,真不知春柳姑娘这番话从何而来。而且萍姑娘是王爷的侍妾,就算是一天要吃二钱人参和一钱虫草,也绝没有吃不起的道理。真不知道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第六十三章 药方
春柳冷笑道:“于大夫,你开的药方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和铃儿都看见了,你还想抵赖?”
谨太妃打断了春柳:“够了!你这奴婢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有点儿规矩没有?你先住口。”转向于大夫,“于先生,你刚才去萍姑娘那里看病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孟姑娘在那里?”
于大夫说出来的话,不仅令春柳大吃一惊,而且让孟晓差点儿栽倒。
“回太妃的话,下官刚才去给萍姑娘看病的时候,刚好孟姑娘也去看望萍姑娘。下官记得,孟姑娘对萍姑娘十分关心,嘘寒问暖了好长时间,直到下官开好了药方离去,她还在那里。”
孟晓吃惊得都快认为从此以后太阳每天改从北边儿升起了。一怒之下忘了谨太妃不许她开口的命令,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于大夫面前:“请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萍姑娘那里了?”
看孟晓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于大夫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语无伦次地说:“那个……孟姑娘不是一直都在那里的吗?”
孟晓一把揪住于大夫的衣领子:“说这样的弥天大谎,小心你的舌头。”
谨太妃使了个眼色,旁边立刻有两三个仆妇将孟晓拉开。孟晓被那几个健壮的仆妇强行架着离开,不得不放开了于大夫,可嘴里依然狠狠地咒骂着:“你算什么狗屁大夫呀!不仅不好好给人看病,还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放心好了,如果我这次有个三长两短,一定会变作厉鬼来找你算账!还有——”使劲儿扭过头瞪着郑欣韵,“还有所有陷害我和春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谨太妃气得够呛:“真是无法无天了,一个小小的侍妾,竟敢在我这里大呼小叫。来人呀,把她的嘴堵上!”
半天没有说话的贺清风突然开口了:“母亲先不要生气。既然是要把事情审问清楚,那么牵扯进来的每个人都不能漏掉。你堵上了晓儿的嘴,她怎么回答我们的问题呢?”
谨太妃摆摆手:“也罢,那就算了。”
贺清风又说:“刚才春柳说,在萍儿那里,她们曾经因为药方与于先生起过一点争执,那么,我们不妨将那张药方找来,这也算是一个证据吧。”
谨太妃的情绪很快平复下来:“嗯,你说的有道理。静菲,你去医馆那里,将刚才于先生开的药方拿过来。”
王府医馆的医生们在给病人号过脉后,开了方子,一般交给病人的下人们,然后由下人们去医馆的药房拿药。如果是谨太妃等正主子或者孟晓这样地位比较特殊的半主子,药房会将药煎好了送过去。像黎雨萍这样没人理会的侍妾,自然药房不会给她熬药,所以只能是铃儿将药方拿过去,药房的人按方抓药,交给她就算完事。那张药方,药房会收藏起来备查。
所以,谨太妃叫静菲去医馆拿药方来。如果春柳和孟晓说的是实话,那么那张药方上面,一定会有人参和虫草。
静菲走后,空荡荡的屋子陷入了沉默。
贺清风轻轻咳嗽了一声,又问春柳:“你既然看过了于先生开的药方,那么是不是还记得,那张药方上面还有些什么药?”
春柳仔细回忆了一下:“回王爷的话,具体也记不清楚了,只是这人参和虫草,是一定有的。”
贺清风又问于大夫:“于先生,你自己开的药方,而且过去的时间并不长,那么你一定记得你开了些什么药了。”
于大夫整理了一下被孟晓揪得乱七八糟的衣领,说:“回王爷,下官当然记得。因为萍姑娘是肺虚寒之症,所以下官所开的药物以温补调理为主,那张药方上面,主要是黄精、鲜姜、红枣、北沙参之类。”
春柳奋力插话道:“还有人参和虫草!你明明开了这两位药的!”
贺清风回头斥责:“大胆奴婢,没叫你说话呢!”
谨太妃伤感地对孟晓说:“晓儿,你为什么非要死不承认呢?就算你去过萍儿那里又能怎样?你与萍儿是去年一同从京城来到潞州的,情分自然与别人不同,如今她病着,你去看看她,也是人之常情啊。可你为什么要说谎呢?”
孟晓语调平缓:“我没有说谎。自从中秋家宴被削去了侧妃的称号,我就再也没有踏进畅风园半步!”
“谁相信啊!”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前儿你还去了绿梅馆呢。连绿梅馆你都敢进去,这府里头,你还有什么地方不敢去呀!”
是郑欣韵。
贺清风皱起了眉头。
孟晓立刻反驳:“绿梅馆是绿梅馆,畅风园是畅风园,一码归一码,你不要故意混淆。”
郑欣韵也不甘示弱,再次攻击:“我怎么混淆啦?难道你敢说你没去过绿梅馆吗?哼,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嘴硬!”
叶婉柔也开口了:“母亲,王爷,这晓儿妹妹着实有点儿不像话。我们只是好好问她的话,可她这是什么态度?难不成我们还管不着她了?”
孟晓惊讶地看了一眼叶婉柔,不知道这位善良温和的王妃为什么突然要针对自己。要知道,在贺清风的心目中,叶婉柔占据的位置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叶婉柔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那么贺清风的态度……
正在这时,静菲回来了,将一张纸恭恭敬敬递给了贺清风。
贺清风仔细看着那张纸,脸上的表情愈来愈不可捉摸。
孟晓的心猛然揪紧了。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在春柳离开畅风园回到静思斋,并向自己讲述事情经过的这一段时间里,郑欣韵和于大夫完全有机会将药方掉包。要知道,铃儿来求自己的时候,郑欣韵就在一旁。说不定,铃儿手里的那张药方还没有到达医馆,就已经被于大夫给换了一份了。他是大夫,很容易骗得铃儿的信任。他也许会说,少写了一味药,或者说有两味药需要更换,那么铃儿根本不会怀疑的。
果然,贺清风恼怒地将那张药方掷在孟晓的面前:“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上面有没有人参和虫草!”
第六十四章 推心置腹
孟晓接过药方看了一眼:“药方也是可以掉包的。在于先生开出药方后,铃儿会将药方拿到医馆去拿药,如果在这个时候,于先生出于某种原因将药房换过,那么……”
“下官冤枉啊!”于大夫委屈地叫了起来,“下官在王府做事一向本本分分,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孟晓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郑欣韵一眼:“那也难说。”
谨太妃一拍桌子:“够了!不要再胡闹了!孟晓,本来,我是不会追究你是否去看过萍儿,可是你现在这种态度,我要是不惩罚你,那就难以服众。来人呀,将她关进柴房里去!”
贺清风急忙阻拦:“母亲息怒!晓儿怀孕已经好几个月了,关进柴房是否不妥?”
谨太妃冷哼一声:“好吧,既然你心疼她,那么就只罚她禁足三个月好了。从今天起的三个月之内,不许她踏出那个院子半步。”
贺清风松了一口气,刚好被一直观察着他的叶婉柔看到了。叶婉柔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点点伤感,尽管很细微,还是被谨太妃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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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了这件事,谨太妃将叶婉柔留下说话。
看见屋里只有自己和婆母两个人,叶婉柔不再掩饰自己的不满和失落:“母亲,王爷对她越来越在乎了。我担心,要是她真的生下一位小世子,王爷会不会心软饶了她?”
谨太妃皱眉道:“柔儿,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要沉住气。风儿不会那么糊涂的,他不可能将一个危险的奸细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绝不可能!”
“可是刚刚王爷都替她求情了呢!”叶婉柔伤感地说,“我害怕,我以前一直担心着的事情终究会变成现实,母亲,在孟晓刚来王府的时候,王爷看待她就与别人不同,说句心里话,我是有些担心的。后来,她被王爷封为侧妃,我就更加担心了。不过她做了侧妃没几天,就在中秋家宴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以为,这件事情,终于可以结束了。可是我没有想到……母亲,我该怎么办啊?如果王爷一味地同情她,那么等到小世子生下来,王爷未必会按照之前我们商量好的去做。”
叶婉柔双眼含泪,可怜巴巴地看着谨太妃,就仿佛谨太妃是神明一般,可以解答她的所有困惑。
谨太妃安慰她:“这个你放心好了。这个府里,还有我在呢。要是风儿真的一时糊涂,我也有办法叫孟晓永世不得翻身。柔儿,你记住,我心目中的儿媳妇,永远只有你一个。至于风儿的那些莺莺燕燕,在我眼里,不过都是暖床的工具罢了。”
叶婉柔松了一口气:“母亲,我好害怕,害怕王爷有一天会不喜欢我了。如果失去了王爷,我就会失去全部。母亲,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谨太妃笑了:“所以柔儿啊,你是否应该好好考虑考虑之前母亲对你说过的话了?你不仅仅要做风儿的妻子,还要做东盛王府的女主人。做了东盛王府的女主人,将家里的大权牢牢握在手心里,你预防和打败那些女人的胜算就会大得多了。”
“可是……”叶婉柔为难地说,“母亲啊,你知道我很笨的,不会处理家里这些繁琐的事情,我一听到这些事情就头痛。”
“头痛也得忍着!”谨太妃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你要是总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管,等到有朝一日其他女人管了这些事情,你哭都没出哭去!”
大概似乎觉得自己将叶婉柔吓住了,谨太妃放缓了语气:“柔儿,不是母亲狠心,非要你去做那些你不喜欢做的事情,母亲心疼你啊,不希望你那么操劳。可是,除此之外,母亲还有别的办法吗?母亲总是要走在你和风儿前头的,要是到了那一天,你靠谁去?柔儿,听母亲的话,趁着母亲现在身子还算硬朗,跟母亲好好学学怎样治理一座王府。这样,母亲就算哪一天突然不在了,也可以放心了。”
柔儿扑倒在谨太妃的膝上,大哭道:“母亲,不要说这样的话!柔儿不要母亲离开!永远不要离开……”
谨太妃说:“你要是想让母亲活得长一点,活得高兴一点,那就从现在开始,好好跟母亲学习怎样治家。”
叶婉柔赶紧擦掉眼泪,频频点头:“柔儿全听母亲的。”
谨太妃很是欣慰:“柔儿呀,这治理一个大家,并不难,你这么聪明剔透的人,只要肯这上面花心思,母亲保证,你一定能会比母亲做得还好。”
谨太妃将俯在自己膝上的叶婉柔搀起来:“柔儿,要管好这么大一个家,最要紧的就是,管好人和管好银子……”
叶婉柔睁大眼睛,认真聆听着谨太妃的传授和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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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晓生气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愤愤不平地发泄着不满:“太妃也真是,不把事情问清楚,单凭郑欣韵和那个什么狗屁大夫的一面之词,就罚我三个月不许出门。春柳啊,要是三个月不让我出门,还不如把我杀了算了。”
春柳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用手指指院子里面。孟晓明白,春柳是怕冬梅听见了去告状。想了想,忍住了,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刚刚坐下想把思路好好理一理,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冬梅热情洋溢的声音:“哎呀,是王爷啊!王爷快请屋里坐,奴婢这就给您沏茶去。”
孟晓诧异道:“王爷来了?”
春柳不屑地撇撇嘴:“想亲近王爷也不要这么夸张么,这么娇滴滴的,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又听见贺清风的声音:“孟姑娘在吗?”
又是冬梅的声音:“在啊。孟姑娘刚刚回来。”
孟晓悄声问春柳:“他来干什么啊?继续来兴师问罪?”
春柳摇头:“不会啊。要是兴师问罪,刚才在太妃那里就不替你说话了。”
话音刚落,贺清风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门槛。
第六十五章 解释
孟晓和春柳急忙施礼:“见过王爷。”
贺清风对春柳说:“你先出去,本王有话要跟孟姑娘单独说。”
春柳走了。
贺清风看着孟晓说:“你坐下说话。”
孟晓探究着贺清风的表情,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他来找自己的意图,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贺清风说:“晓儿,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不要说假话。”
孟晓哼了一声:“刚才在太妃那里,不是已经给我定了罪了吗?”
贺清风说:“母亲也许有她的苦衷,不得以这么做,可是我想知道真相。”
“真相我已经说了,我根本没有去畅风园,可是你们都不相信。”孟晓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镇纸,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贺清风皱起了眉头:“晓儿,那方镇纸可是和田玉的。”
“那又怎么样啊?”孟晓不是没听说过“和田玉”这三个字,可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们王府里哪一样东西不是价值连城啊!”
话音未落,猛醒过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和田玉?你是说,这个镇纸,是和田玉做的?”
贺清风奇怪地看着她:“晓儿,你怎么了?连和田玉都不认得了?这方镇纸,还是去年你过生日的时候,我特意送给你的,你宝贝得不得了,从不许别人碰一下,都是自己亲手擦拭,亲手摆放。怎么,难道是怨恨我将你削去了侧妃的称号,连我送给你的礼物都这么不当回事了吗?”
孟晓心虚地想,我又不是那个倒霉的侧妃,哪里认得什么和田玉不和田玉的,要不是你说,我还以为就是块儿破石头呢。
于是赶紧将镇纸放好:“没有啊王爷,我只是因为太妃不肯相信我的话,心里烦闷。”同时心里拿定了主意,这块价值连城的镇纸,将来逃命的时候一定要带上。
贺清风点头道:“所以我来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韵儿说,前面她刚好在花园里碰见了你,看见铃儿求你去看看萍儿,你就跟着她去了畅风园。”
“她倒是有这个闲情逸致跟踪我啊!”孟晓禁不住连连冷笑,“今天,我的确是在花园里与您的韵儿不期而遇,她一看见我,就对我冷嘲热讽,说我戴这串南海珍珠项链不好看,我说这是太妃赏赐的,好看不好看的她管不着,与她争执了几句。就在这个时候,铃儿跑来了,一看见我就哭诉,说萍姑娘突然病得厉害了,求我去看看。我因为有身孕,所以忌讳那些地方,就跟她说,我去了也没用,叫春柳请个大夫去就好了。然后,我回了静思斋,春柳带着铃儿去请大夫,就是这么回事。”
“你真的没有去畅风园?”贺清风看上去有些不大相信。
“我干嘛要去?”孟晓反问道,“我怕那是个圈套呢!如果我去了,肯定会有人说我与萍姑娘勾结在一起刺探王府情报。”
孟晓看见,贺清风的脸红了一下。她知道,贺清风一定这样怀疑过自己和黎雨萍,尽管大家都知道黎雨萍病得连床都起不来,可她是太后的人,这一点,就足以让任何人怀疑她,甚至可以怀疑她一直以来是不是在装病。
贺清风咳嗽了一声,大概是想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晓儿,我宁愿相信你没有去过萍儿那里,可是,郑欣韵和她的侍女采烟一口咬定你去过。”
“她当然会这么说的。我猜啊,她一定是想要太妃的这串珍珠项链,可是没想到太妃赏给了我,她不敢说太妃的不是,只能将满肚子的怨恨发泄到我的身上,可是我又不吃她那一套,刚好铃儿的出现给了她一个诬陷我的好机会,所以,她才会这么颠倒是非。”孟晓慢慢地说,“对了王爷,今天您的韵姑娘说我戴这串珍珠项链不好看,和你那天在太妃那里说的一模一样啊。你们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呀。”
贺清风恼怒道:“你胡说些什么啊?我跟她有什么灵犀?”
“那你敢说,你的韵儿不是因为这串项链迁怒于我吗?你敢说,那天你去了太妃那里问安不是想跟太妃讨要这串项链给你的韵儿吗?”
贺清风语塞。
他不能反驳孟晓的话。
他不明白,为什么孟晓就会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郑欣韵心里是怎么想的。
其实贺清风不是没有想过,郑欣韵是为了那串珍珠项链故意污蔑孟晓,所以刚才在瑾太妃那里,他才没有跟着母亲一起指责孟晓,而且在母亲盛怒之下要将孟晓关进柴房的时候出言制止。
但是,他更加担心,母亲的猜测是真的。既然都是太后派来的细作,那么,孟晓和在黎雨萍单独见面,总不是一件令人放心的事情。
贺清风感觉很为难。一方面,他直觉地认为孟晓没有骗他,郑欣韵的小心眼儿和醋劲儿,他以前是领教过的。可是,万一呢……
贺清风不敢拿王府的安危做赌注。
孟晓看了看沉默的贺清风,知道他不一定会相信自己,于是叹气道:“这件事的关键还在于于先生,可是于先生很可能是被郑欣韵给收买了,所以才会帮着她作伪证,况且我也没有证据证明我的确没有去过畅风园。所以,如果你仍旧想不通的话,那就随意责罚我好了,哪怕是关柴房,我也没什么话说。”
贺清风看着孟晓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有些不忍:“晓儿,我并没有想将你关进柴房。”
“可你并没有完全相信我!”孟晓一针见血地指出,“否则,你就不会跟到这里来一再试探我了。”
“这件事情,本王会查清楚的。”贺清风被孟晓说中心思,很是窘迫。
“我相信英明睿智的东盛王不至于被一个小小的侍妾和一个小小的大夫所欺骗。”孟晓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正我已经被禁足了,所以你会不会查清楚,都与我无关了。”孟晓嘲讽地一笑,“我算是幸运啊。您的韵儿和于先生还没有想到在我这里放一封能证明我依旧与太后暗自往来的书信之类的东西,不过大概,他们没有时间这么做吧。否则,我现在得到的惩罚,就不仅仅是禁足了。”
第六十六章 又一个人证
从孟晓那里出来,贺清风立刻吩咐了两个心腹小厮,叫他们暗地里观察于大夫和郑欣韵的一举一动,特别是他们互相之间有什么来往,并随时向他汇报。然后,又带了两名小厮,拿了些日常用品和时令瓜果,去了黎雨萍的住处。倒不是他突然想念黎雨萍了,对于这个同样是太后派来的细作,贺清风已经彻底没什么好感,只是他突然想起来,刚才在审问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叫黎雨萍的侍女铃儿来作证。孟晓究竟是否去过黎雨萍那里,一问铃儿,不就清楚了吗?
贺清风自嘲地摇摇头,真真是糊涂了,连这么重要而简单的证据都给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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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进那个曾经很熟悉的小院,贺清风感到一阵迷茫。因为他不曾料到,在畅风园里,还有这样破败不堪的所在。
这本是一个很大的四合院,朝南的正房东边已经有一处屋顶明显破损,窗子上糊的纸已经变得十分枯黄,看样子去年过年的时候,没有给这里换新的窗纸。院子里面花木凋零,只有几树忍冬藤,还在顽强地攀援着墙壁,努力不让自己枯死。总之,这个院子里的一切,都与奢华的王府格格不入。以至于贺清风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王府,走到了一处贫民窟来了。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惊醒了贺清风。
贺清风皱了皱眉头。难道黎雨萍都病得这么厉害了,咳嗽起来都像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妪了?
贺清风抬脚准备进入黎雨萍的房间,可是两名小厮拦住了他:“王爷,还是让奴才们先进去看看吧。”
贺清风收住了脚步:“也好。”
一名小厮走到房间门口大声说:“萍姑娘在吗?”
屋子里,正在手忙脚乱服侍黎雨萍的铃儿赶紧打开门出来,诧异道:“请问,您是……”
因为贺清风许久不来这里,而黎雨萍主仆两个也不大出门,所以铃儿并不认得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就是和贺清风的人。
小厮说:“王爷来看看萍姑娘。”
铃儿疑心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王爷?是王爷来了?”
黎雨萍虽然病得不轻,可是对“王爷”两个字十分敏感。一听到这两个字,立刻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王爷来了吗?太好了,王爷终于肯来看我了……”又是一阵猛咳。
小厮急忙说:“萍姑娘不必起身,躺好了说话。”
站在院子里的贺清风已经听到了黎雨萍惊喜迫切的声音,心下十分不忍,三步两步跨进门槛,说:“萍儿,本王来看看你,你躺好,不要乱动。”
黎雨萍的双眼闪闪发亮,看着贺清风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的床前,喃喃地说:“我不是在做梦吧。铃儿,快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王爷真的来看我了吗?”
铃儿几欲落泪:“姑娘,是真的,王爷的的确确来看你了。”
黎雨萍大概是太激动了,竟至于从床上站了起来,伸出两只胳膊:“王爷!王爷!你真的来了!萍儿真是太高兴了……”
黎雨萍久病卧床,这猛然一站起来,觉得头晕眼花,再加上心情激动,竟然脚下一软,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床边。
贺清风只得将黎雨萍抱到床上,叫铃儿去请大夫。
于大夫很快就赶过来了,给黎雨萍号脉。
贺清风用目光向两名小厮示意了一下,两名小厮会意,不动声色地将铃儿带到了一间厢房里。随后,贺清风跟了过来。
铃儿有些惊慌,可怜巴巴地看着贺清风和两名小厮,浑身不住地颤抖。
贺清风安抚道:“你别害怕,本王只是想和你证实一些事情,又不打你骂你,你不用吓成这样。”
可是铃儿颤抖得更加厉害,以至于都要站不住了,双膝一软,就跪坐在地上。
贺清风有些奇怪。东盛王府对待下人虽然严厉,可也不会无缘无故责罚谁,而且轻易不会责打年轻的女孩子,这是谨太妃定的规矩。自己现在不过是要问些话,这个铃儿为什么会吓成这样?
贺清风说:“你不用跪着,站起来答话就是了。”
可是铃儿用手撑着地面,好半天都无法站立起来,就像是得了软骨病。
两名小厮只得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她的两只胳膊,强行让她站立着。
贺清风看着她那双充满了疑惧的眼睛,缓缓开口:“本王问你,前面你求孟姑娘来看望萍姑娘,孟姑娘是怎么回答你的,又是怎么做的?”
铃儿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架着,可依然像是随时都会瘫倒在地。她哆哆嗦嗦地说:“奴婢……奴婢求了孟姑娘之后……孟姑娘……孟姑娘一面吩咐春柳去请大夫,一面跟了……跟了奴婢到这里来,还安慰萍姑娘要好好养病,说她会好起来的。”
贺清风点点头,温和地说:“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好生服侍你家姑娘。”
铃儿如蒙大赦般赶紧钻出了厢房。
此时,黎雨萍已经在于大夫的针灸作用下醒了过来,柔弱地靠在一个被子上,轻轻喘着气。
贺清风坐在床边,握住黎雨萍的一只手,温和地说:“萍儿,你现在感觉如何?想吃些什么?本王这就叫厨房去做。”
黎雨萍轻轻咳了几声:“王爷,妾身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让王爷陪在身边。当然,只是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行,好吗?”黎雨萍一面说,一面用哀怨的目光看着贺清风。
贺清风替她掖了掖被角:“好的,今天本王哪里也不去,就陪着你。”
黎雨萍放心地笑了。
贺清风轻轻挥了挥手,于大夫和下人们都放缓脚步退下去了。
屋子里很静,只有黎雨萍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贺清风不说话,只是握着黎雨萍的那只手,静静地瞧着她。
黎雨萍有些不自在:“王爷只管这么瞧着妾身做什么?是不是妾身变丑了?啊,一定是的。妾身病了快一年了,一定病得都像个老妇人了吧。”
贺清风半天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黎雨萍的问题。
突然,贺清风脸色一变,厉声道:“黎雨萍,你老实告诉本王,你与孟晓到底在密谋些什么?”
第六十七章 思乡
黎雨萍浑身一震,又想起了前面景蓝对她说的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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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孟晓、于大夫和春柳三个人在瑾太妃那里接受审问的时候,景蓝来到畅风园黎雨萍那门可罗雀的住处。
当时黎雨萍病得昏昏沉沉的,看见多日不见的景蓝,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景蓝左一声“萍姐姐”、右一声“萍姐姐”,将她从半梦半醒之间唤醒,才知道,这不是幻觉,景蓝真的来看自己了。
可是,黎雨萍心想,景蓝为什么来看自己呢?想当初自己得了重病,这个景蓝就再也没有露过面,倒是孟晓,来看过自己几次,还给自己带了不少吃的用的。可现在估计她也是自身难保了。因为听铃儿说,因为景蓝的指证,孟晓暴露了细作的身份,被削去了侧妃称号,要不是她运气好怀了王爷的骨肉,说不定已经做了王爷剑下之鬼了。后来,孟晓就再也没有踏进畅风园半步,这个,黎雨萍完全能够理解。
可是,景蓝这是为什么?
黎雨萍咬着牙心想,一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她指证了孟晓,等于也将她黎雨萍推向了万劫不复之地。这一点,黎雨萍感触很深。以前生病,虽然说也是门庭冷落,可毕竟一切还能按照规矩来,一个侍妾分内该有的,王府也没有少了她的。可是自从中秋家宴之后,王府所有的人看待她的眼光就多了几分鄙夷与痛恨。除了日常用度经常短斤少两,连下人们都敢公然嘲笑她是个奸细。除了铃儿,其余的下人都找借口调到别处当差了,他们很清楚,像自己这样半死不活的奸细,是不可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的。
因此,黎雨萍根本没给景蓝好脸色,而且不顾自己病弱体虚,冲上前去质问景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将我们的真实身份大白于天下?你知道吗,你这样做,等于害了我们三条性命啊!”
景蓝依旧带着微笑,轻轻推开黎雨萍的手:“萍姐姐,你这么长时间来病得人事不知,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只知道孟晓是被我指证出细作身份而被削去了侧妃称号,可你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黎雨萍咬牙切齿:“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嫉妒晓儿做了侧妃而你还只是个侍妾吗?”
景蓝神色一黯:“萍姐姐,你和晓儿妹妹一样,都误会我了。其实,我这么做,不是也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吗?我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啊?为了对付晓儿,我值得这么冒险吗?实话告诉你吧萍姐姐,要不是王府已经开始怀疑晓儿,我根本就不会这么做的。”
“你说什么?王府已经开始怀疑晓儿了?你怎么知道?”
景蓝不慌不忙地回答:“因为在中秋节前的那些日子,我发现,我出门的时候,我房间里的东西被人翻过。”
黎雨萍还是不太相信:“有这样的事?”
景蓝点点头:“千真万确。姐姐,我们的命运是彼此相连的,我有必要骗你吗?”
黎雨萍“哦”了一声,没有再提出什么疑问.
景蓝接着说:“我悄悄问了晓儿,才知道,她那里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也就是说,我们两个,已经被怀疑了。”
黎雨萍说:“可是,他们应该没有搜出太后给我们紫玉麒麟吧。”
景蓝说:“我们将紫玉麒麟都藏在很隐蔽的地方,所以他们没有发现。”
“可是即便是如此,你揭发了晓儿,又有什么用呢?”黎雨萍被景蓝弄糊涂了。当然,她病了很长时间,又不太接触外界,本身也很糊涂了。
景蓝诡秘地一笑:“所以我来了个先发制人啊。我想,与其让我和晓儿都被人揭穿,不如就由我来揭穿好了。”
“为什么?”黎雨萍很迷茫地看着景蓝。
“姐姐你想啊,如果是王府发现了我们的真实身份,那么我和晓儿、还有你,只有一个字,死!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做任何辩解都没有用了。可是,如果在他们还没有找到充足的证据之前,我抢先揭发了晓儿,那么,至少我和你,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黎雨萍摇摇头:“蓝儿,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你要知道,这一招太险了。”
“最危险的办法也就是最可靠的办法!有时候,铤而走险,反而能够反败为胜。”景蓝斩钉截铁地做了一个果断的手势,“萍姐姐,我们来到潞州的目的是什么?你忘了吗?我们是太后的人呀,我们只能替太后做事。可是王府已经怀疑我们了,我们即使不能继续替太后传递消息,可至少要保住这条命啊!”
景蓝抓住黎雨萍的双肩,眼神无辜而恳切。
黎雨萍被景蓝的一番话弄得心烦意乱,可是她也无从查证,景蓝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不过,她也不可能去查证了,她如今病得七荤八素的,哪里有精神去管那些事?只要保住这条命,苟延残喘就行了。
于是,黎雨萍默认了景蓝的做法。其实,她认不认的都没什么关系了。以她现在这种状况,即使恨景蓝,又能怎样呢?
于是黎雨萍冷冷地说:“你今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解释这些吗?”
景蓝笑了:“当然不只为这个了。其实妹妹今天来呢,是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要跟姐姐说。”
黎雨萍苦笑道:“我都和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了,你还来和我说什么事情呀?”
景蓝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妹妹想送你回京城。京城的名医多得是,你可以在那里慢慢治病。”
黎雨萍眼睛一亮,可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我都成了这个样子,恐怕经不起长途颠簸,而且,就算回到京城,又能怎么样呢?”
景蓝不紧不慢地托出了自己的另一个建议:“若是姐姐不想回京城,那就回家乡吧。好像听姐姐说过,姐姐的家乡离潞州不远,而且父母双亲都还健在。”
黎雨萍流下泪来:“自从十三岁被选进宫里,就再也没有见过爹爹和娘亲了。临来潞州的时候,我弟弟到京城看我,说他们身体还好,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景蓝赶紧说:“既然这么思念家乡,那就回去看看啊。”
第六十八章 建议
黎雨萍悲伤地摇摇头:“就算是能回去,可我这副样子,只能让父母亲人平添烦恼。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副样子。”
“这可不一定啊。”景蓝说,“说不定啊,你一回到家乡,心情一好,而且家乡的水土更适合你养病,说不定你的病很快就好起来了呢。”
黎雨萍仿佛看到了某种希望:“真的吗?”
其实黎雨萍也不是真的相信了景蓝的话。病了这么久,王府里所有得大夫都来给她号过脉,开过方子,可竟然没有一点儿起色,反而这病是越来越重,所以,她已经不相信自己能好起来了。可是,正所谓有病乱投医,虽然已经放弃了痊愈的希望,可内心里,黎雨萍还是想活下去的。而且,黎雨萍太想念家乡了,以前在皇宫里的时候,她倒没觉得怎么舍不得亲人,可是来到潞州后,一方面潞州离她的家乡很近,另一方面自己又得了重病,无人理会,所以格外思念家乡的一草一木和亲朋好友。因此,当景蓝提到她的家乡时,她一下子就被触动了这一年来压抑着的的所有痛楚与绝望,就像是汹涌的波涛终于找到了一个决堤口,一发而不可收拾。
景蓝忙不迭地点头:“当然是真的了。以前我老家就有这么一个人,说是在外面做官,可是突然生了重病,请了很多大夫都没看好,后来他的儿子们就将他带回了家乡,因为不想让老人家客死他乡么。可谁知道,这老人家回到了家乡,心情十分舒畅,天天看着亲人们围在身边,饭也吃得香了,觉也睡得好了,没过多久啊,这身体啊,竟慢慢好了起来。后来,这个人就辞了官,在家乡活到了九十岁呢!”
黎雨萍疑疑惑惑地问:“真的吗?”
“萍姐姐,”景蓝认真地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忍心骗你呢?其实,我在中秋家宴皇上揭发了晓儿,可是心里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却是姐姐你。我们两个做事不小心被人怀疑,却连累姐姐你这么凄凉。所以啊,我一直都在想,要是能帮你做一件事,那就好了,也算是弥补了对你的伤害。可是我想来想去,我在王府就是一个不受宠的侍妾,人微言轻,说话也不管用,什么也帮不到你。后来啊,我突然想到,你一直以来都对家乡的亲人割舍不下,就想啊,要是我能有办法帮你回到家乡就好了。”
“可是,你有什么好办法吗?”黎雨萍急切地问道。
“办法有道是有,可就怕姐姐不敢做。”
黎雨萍愈发焦急:“有办法就快说呀!我做梦都梦见回到了家乡,见到了父母双亲,见到了弟弟妹妹们。”
景蓝看看火候差不多了,这才低声道:“如今,王府上下都知道了我们三个是朝廷的细作,所以,你只能用诈死的办法离开王府,离开潞州。”
“诈死?”听了景蓝所说的好办法,黎雨萍心头一凛。
景蓝忙说:“姐姐,这也只是我的一个建议罢了,到底要不要听我的,还是你自己拿主意。”
黎雨萍权衡半天。心想自己如今也是废人一个了,就算不离开王府,这病也好不了。而离开王府回到家乡,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家乡,有父母,有弟妹,有亲戚朋友,有很多人照顾,说不定自己还能多活几年呢。而且,就算是死,死在家乡,也强过死在这冷冰冰的东盛王府。
拿定了主意,黎雨萍微微一笑:“可是蓝妹妹,你是不会平白无故帮我的吧。在我的记忆里,你没有这么菩萨心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景蓝拍手道:“果然,就是在病中,姐姐也是这么眼明心亮啊。和姐姐这样的聪明人说话,我就不绕弯子了。只要姐姐你替我做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我就立刻送你回到家乡。”
黎雨萍淡淡地说:“什么事?直说吧。”
景蓝凑近了黎雨萍:“今天早上,你的侍女铃儿去求了孟晓,说你病得厉害了,让她来看看你。”
“人家就要做未来世子的母亲了,哪里有功夫理会我这浑身霉运的人?”黎雨萍冷笑道,“不过总算她还记得我这个昔日的姐妹,派侍女请了大夫过来。”
景蓝笑道:“萍姐姐,如果你真的想尽快回到家乡,那么有人来问你的时候,你就这么说……”对着黎雨萍的耳朵,说了很多悄悄话。
黎雨萍惊讶地转过头来看着景蓝:“可是会有人相信吗?而且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景蓝说:“只要姐姐说了,就会有人相信,只是铃儿那个侍女,还需要姐姐提醒提醒才好。至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姐姐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因为我揭穿了她的身份,她对我怀恨在心间,而且为了能在生下世子之后继续安享荣华富贵,就只有除掉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了。姐姐,当初我权衡再三,是为了保全你和我两个人,才不惜拿她一个人做赌注的,何况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她有身孕了。现在,她仗着未来的小世子,就要对我下手了。而我死了之后,她也不会放过你的。因为你即使得了重病,也有机会向太后陈明一切啊。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晓儿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黎雨萍跌坐在床上,喃喃道:“这么说来,晓儿现在一定恨死我们两个了。”
“谁说不是啊!”景蓝赶紧趁热打铁,生怕黎雨萍心肠一软坏了自己的计划,“姐姐,你想啊,她要想在王府坐稳了世子生母的位子,最担心的是什么?”
“是什么?”黎雨萍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像是在问景蓝,又像是在问自己。
“当然是担心她曾经是朝廷细作的身份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揭出来啊!”
“可是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她是朝廷的细作,即使我们两个都死了,这个事实也是改变不了的了啊!”黎雨萍觉得景蓝的理由太牵强。
“可是姐姐啊,”景蓝无奈道,“如果下手杀了我们两个,那就是在向王爷表明,她是要与太后决裂的。退一万步讲,到时候,王爷就算不认可她这种表示忠心的方法,觉得她心狠手辣,觉得不能留她,可我们已经死了,连伸冤都不能够了。”
一句话提醒了黎雨萍。她慢慢地思索着景蓝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她管不着贺清风怎样看待孟晓,她只知道,她必须要让自己活下去。要是孟晓真的用这种方法来获得东盛王府的原宥和认可,那么,她和景蓝的性命,就危在旦夕了。
但是,景蓝能有什么办法,让这种事情不要发生呢?
景蓝看出了她的心思:“姐姐。我们就利用今天与大夫来给你看病这件事情,你一口咬定孟晓来过这里,而且跟你密谋继续向太后传递消息。到时候,王爷肯定会震怒,会杀了你和孟晓。你就苦苦哀求,说你已经病入膏肓了,只求留个全尸,并求王爷让你回到故土安葬,请王爷赐你毒酒。到时候,我再帮你说几句好话,王爷不会不答应的。然后,我暗中将毒酒换掉,你喝下去假的毒酒之后,看上去会跟死了一样,然后,我买通运送你的人,快到你家乡的时候,将你救活。这样,孟晓必死无疑,但是你,却可以得到重生。”
第六十九章 密信
听了景蓝的建议,黎雨萍半晌没有吭声。
景蓝笑道:“姐姐若是不愿意,那就当妹妹什么都没说。”又将手里的一个盒子放在床边,“这是姐姐最爱吃的紫糯米酥,妹妹带了一点过来。那么姐姐就好生养着吧,妹妹不打扰了,告辞。”
话音刚落,景蓝就迈步向屋门走去。
“妹妹等等!”黎雨萍急切地叫了一声。
景蓝暗自一笑,随即将得意的笑容换成一脸的不解,回过头去:“姐姐,还有什么需要妹妹帮忙的吗?”
黎雨萍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我们成交。不过你要说话算数,一定要将我送回我的家乡,哪怕只是……只是一具尸骨。否则,”黎雨萍抬起头来,狰狞地看着景蓝,“我做了鬼,也不会原谅你的。”
景蓝轻声道:“姐姐请尽管放心,妹妹说到做到。你一定能回到家乡的,而且,你的病也一定能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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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黎雨萍镇定地反问贺清风:“王爷何处此言啊?”
贺清风冷笑道:“你的侍女都已经承认了,你还装糊涂?”
黎雨萍立刻翻滚下床,跪在贺清风脚边,痛哭流涕道:“王爷!王爷!都是妾身一时糊涂啊,听信了孟晓的蛊惑,才会做出这等事情。其实,妾身本来是不敢做这种事情的……”
贺清风无动于衷地看着黎雨萍,并不说话。
过了好长时间,黎雨萍自己停止了哭泣,抽抽搭搭地从床铺底下翻出来一个锦囊,交给了他:“王爷,这是我们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一封密信。孟晓说,我这里从没有人来,所以,放在我这里比较安全,不容易被王爷发现。”
贺清风哼了一声:“你们想的倒是周全啊!”
从锦囊里面取出了一封信。
信是以黎雨萍的名义写给太后姜玉容的。信上说景蓝已经出卖了孟晓,孟晓如今处境危险,而黎雨萍自己身患重病,恐怕无法完成太后的重托,因此,请太后赶紧想办法派遣来新的细作协助她们。
贺清风真想将这封信撕个粉碎。可是想了想,忍住了。吩咐两名小厮将黎雨萍和铃儿分开看押,然后自己去了静思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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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孟晓正在和春柳学习缝纫和刺绣,希望能亲手给自己的孩子做一件漂亮舒适的小衣服。这几个月来,孟晓对自己腹中的孩子不再排斥和无谓,反而产生了一种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情愫,也许,是母亲的本能吧。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讨论着刺绣的花样,却猛然听见“咣啷”一声,房门被踢开了,一股冷风立刻席卷而来,她们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再抬眼看去,贺清风面色冷峻地站立在门口。
春柳急忙迎上去:“是王爷啊,快请进来,外面冷……”
一个“冷”字还未出口,就被贺清风一抬胳膊甩到了一边。
春柳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王爷……”
贺清风立在门槛里面,低喝道:“出去!”
春柳莫名其妙,但是不敢将孟晓一个人丢在这里,就犹豫了一下。
贺清风看春柳没动,大喝一声:“给本王出去!”
孟晓赶紧说:“春柳,听王爷的吩咐,先下去吧。”
看这个光景,孟晓已经猜到,郑欣韵已经做足了功夫,使贺清风相信,自己的确是去过了畅风园。这么说,她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孟晓没有惊慌,面带微笑地站起身来:“王爷有话请尽管吩咐。”
“你好好给本王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贺清风将黎雨萍交给他的那封信摔到了孟晓的脸上。
孟晓看了看信,反问道:“王爷,既然黎雨萍与我合谋,继续向朝廷通报这里的情况,而黎雨萍又重病在身,自然无法送信,所以,这封信,应该是由我写,并且由我来送给朝廷才合情合理。既然如此,我请问王爷,为什么这么重要的密信,不是在我手里而是在黎雨萍的手里呢?”
“黎雨萍那里从没有人去探望,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放在她那里才会比较隐秘。”
“就算是这样吧。可是,黎雨萍卧病在床,这封信,应该由我来写才对啊。像她那样的重症病人,恐怕写一封信都很吃力地吧。”
贺清风反问道:“你说呢?这封信总共也没几个字,黎雨萍虽然卧病在床,可不会连几个字都写不了了吧。”
孟晓淡然道:“王爷,这封信与我无关。而且,我不明白黎雨萍给太后送这么一封不痛不痒的信有什么用。这信里面,既没有涉及到东盛王府的军机大事,也没有提到东盛王府任何谋反的蛛丝马迹,而只是要太后那边再派个人过来。如果策划这封信的人真是我,那我一定会告诉太后,东盛王贺清风已经占据了枯鹰涧这个易守难攻的天堑之路,并且在那里秘密训练了大批的军队,请朝廷尽快派人来剿杀干净。”
贺清风突然想起来,对呀,枯鹰涧的一千多个山匪归到自己帐下,是孟晓极力劝说的结果,这件事情,连王妃叶婉柔都不知道。如果孟晓真的要向朝廷告密,那首先应该告知这件事情才对。
孟晓气定神闲地给贺清风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王爷请稍安勿躁,坐下来喝杯茶,好好将这前因后果想一想。从这封信来看,写信的人,根本就不了解王府里一些比较内幕的事情,包括王爷您的健康状况,包括您一直在扩充军备的情况。而且,这封信里面提到的请太后再派人来的建议也愚蠢得可笑。既然已经派来的人都暴露了,那么再派人来,无疑就是在告诉东盛王府,我们京城又在你这里安插了奸细过来啦,你们可得当心啊!”轻轻抿了一口茶,看向贺清风,“王爷以为,我分析的有没有道理?”
贺清风锁紧了眉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孟晓,仿佛要将她的五脏六腑看穿,仿佛要能够看到她的内心深处。
第七十章 碧玉手钏
过了半晌,贺清风才缓缓开口:“可是,萍儿已经病入膏肓,自顾不暇,没有理由来诬陷你啊。这样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而且,她这样做,不是也将自己推上了死路吗?”
孟晓想了想,也着实想不通黎雨萍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可是,目前还不清楚以前的孟晓与黎雨萍是否有过私人恩怨,所以无法判断黎雨萍这么做的真正动机。
“我也不知道。也许,萍姑娘和景蓝一样,只是由于得不到王爷你的宠爱而嫉恨于我吧。”孟晓暂时只能这样解释。因为除此之外,她也找不出其他的理由。
贺清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件事情,本王一定要查个清楚。在本王查明真相之前,无论是你,还是黎雨萍,还是郑欣韵,都不能使本王完全相信。所以……”
“所以这三个月之内我必须禁足。”孟晓抢先说道,“是不是?”
贺清风面无表情:“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说完,大踏步离开了房间。
看着贺清风已经走远,春柳赶忙跑进来:“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孟晓神色凝重:“春柳,我暂时还好。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能去畅风园了。如果万不得已要去那里,也绝对不能靠近萍姑娘的住处。而且,只要进入畅风园,一定要有人陪着你,也就是说,你要为自己找一个人证,知道了吗?”
春柳不十分明白这是为什么,可依旧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不会给姑娘惹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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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都没人注意的冬梅,悄悄去了望月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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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鹰涧……枯鹰涧……”听了冬梅的汇报,景蓝一边思忖一边在地上来回地踱着步子,忽而,停住脚步,看向冬梅,“就是上一次劫持了孟姑娘的那个枯鹰涧吗?”
冬梅说:“正是。上一次,孟姑娘被枯鹰涧的山匪劫持,王爷只身闯入涧中救出了她。刚才我听见王爷和孟姑娘又提起了这个地方,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是那一次孟姑娘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是因为枯鹰涧的山匪归顺了王爷,而王爷就利用那个地方训练军队。”
东盛王府果然有谋逆之心啊。景蓝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当然,这与她无关,为了贺清风,她是不会将这么重要的证据透露给朝廷的,否则,贺清风就是死路一条,而贺清风如果死了,那她景蓝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要是拿这一点来对付孟晓的话……
景蓝又问冬梅:“姐姐可听得真切?就是枯鹰涧没错吧?而且,真的是王爷在枯鹰涧训练军队吗?”
冬梅急忙点头:“奴婢听得分毫不差。这些话,都是孟姑娘自己说出来的。孟姑娘质问王爷,如果萍姑娘写给朝廷的那封信她也有份的话,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朝廷,东盛王府其实一直都在私自扩充军备。”
景蓝轻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好的冬梅,你这次真的是帮了我的大忙啊,我一定好好赏你。不过,你一定要沉得住气,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再告诉第二个人。要是这样的话传扬出去,王爷会有危险的,你知道吗?”
冬梅吓得脸色苍白:“景姑娘放心,奴婢一听到这个话,就赶着来告诉姑娘了,从这里出去之后,奴婢就把这话拦在肚子里,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景蓝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你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一面说,一面从妆台上拿起一个碧玉手钏,亲自替冬梅戴在胳膊上,“一点点心意,别嫌单薄,等到我大功告成,一定再重重赏你。”
冬梅急忙表态:“景姑娘放心,我人虽然在静思斋,可这心,却是向着景姑娘的。我愿意随时听候景姑娘的差遣。”
“好了,你赶快回去吧,免得出来时间长了引人怀疑。”景蓝催促冬梅快走,“刚好这个时候小菊出去了,要是让她看见,那就不好了。你知道,那个丫头,从来不跟我一条心。”
“那么姑娘,奴婢告退了。”冬梅也害怕被人撞破,赶紧溜走。
冬梅顺顺当当出了院门,向望月轩大门的方向走去。却不想另一个方向,小菊和另外一个侍女刚好从吴管家那里领了布料丝线回来,看见了那个有着几分慌张的背影。
另外那个侍女名叫小荷,也是景蓝屋里的人。小荷眼尖,一下子瞅见了冬梅,对小菊说:“小菊姐姐,你看那不是孟姑娘那边的冬梅吗?怎么到我们这里来了?”
小菊细细一瞧:“八成是她。可能是又来求咱们姑娘将她要过来吧,你也知道,她一直都不愿意服侍孟姑娘。”
小荷傻乎乎地说:“冬梅姐姐真是没个算计啊。服侍孟姑娘多好啊,将来生下小世子,也能跟着享福呢。”
小荷年纪还小,只有十二岁,对于很多事情,并不了解。
小菊笑了笑,没有表态:“我们做下人的,不要议论这些事了,被人听了去,可不好。”
小荷娇憨地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了,小菊姐姐。”
两个人一面说,一面跨进了门槛,来到景蓝的卧室。
景蓝看了一她俩一眼:“只有这么一点点吗?”
小菊陪笑道:“是啊,望月轩的姑娘们,都是这样的。”
景蓝懒洋洋地半倚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罢了,你们拿去做件新衣裳吧。”
小菊和小荷面面相觑。小菊上前一步,将布料和丝线等放在桌子上:“这怎么行啊?姑娘,您的衣服不是很多。这说话就是太妃的寿辰了,去给太妃拜寿,您要是还穿着旧衣裳,太妃会不高兴的。”
景蓝合上了书,不耐烦道:“太妃一年到头也见不了我两回,哪里知道我哪件衣裳是新哪件衣裳是旧?”
“可是,”小菊小声道,“让王爷和王妃看见了,也不大好啊,还以为你嫌这布料不好呢。这些布料和丝线,可是王妃特意为了给太妃祝寿赏赐给各位姑娘的。”
景蓝无奈地站起来走到桌子旁,随手翻看了一下那些布料:“好了好了,那你们就看着给我做一件吧。”
小菊答应了一声,吩咐小荷将布料收起来。不经意地一转眼,却看见刚刚出门时还放在妆台上的碧玉手钏不见了。可是,景蓝自己是从来不收拾房间的,哪怕是再小的活计,也必得要支使侍女来做。
小菊想起了冬梅的背影,可也不能肯定,又不能去问景蓝,只得询问景蓝喜欢什么样式的衣服。
第七十一章 搜查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已经进入腊月了,过完腊八节,初九就是谨太妃五十五岁的生日。以往谨太妃过寿,都是贺清风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亲自张罗,可是今年,他想将这样的事情交给王妃叶婉柔来协助打理。因为谨太妃已经和他谈过,这个家,迟早要由叶婉柔来当,所以,这一次操办寿宴,就当是锻炼锻炼吧。当然,贺清风和谨太妃也不会叫她太劳累,毕竟,她有了身孕,这一次,他们只是让她熟悉一下打理这类事情的程序罢了。
对于母亲的提议,贺清风十分赞同,更确切地说,他很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最近事情太多,购买兵器的事情十分不顺利,加上叶婉柔有了身孕,就把这件事暂时放下了。现在谨太妃一提,他也觉得应该趁着这次给母亲办寿宴得机会,让叶婉柔学学怎样管家,于是同意了。
一向躲在贺清风身后做逍遥小女人的叶婉柔,这次不得已,只能抱着壮烈的心情准备上阵了,不过贺清风也说了,有谨太妃指导,有吴管家具体操作,还有他本人随时提供咨询,这叫叶婉柔放心了不少。
至于孟晓,当然是开始失去自由的禁足生活了。才刚刚第三天,她就觉得自己已经浑身长毛了。
“春柳,再这样下去,我就发霉了。”
“春柳,我恨不能拿头撞门板。”
“春柳,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
孟晓百无聊赖,一会儿躺在床上,一会儿随手抓本书看看,一会儿又在院子里转转,显得心神不宁。
春柳一面做针线,一面说:“姑娘,你就安静一会儿吧。以前也有人被禁足,也没见像你这么着急。”
“可是我想知道,王爷究竟查的怎么样了。要是他查不出真相的话,那我岂不是要被冤死了?”
其实,孟晓心里想的是,如果贺清风查不出来真相,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查出来真相,那么自己死得会更快一些。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得想些什么办法。
孟晓抬脚冲到院子门口,可是被两名持着长枪的侍卫彬彬有礼地挡住了:“请姑娘回去。”
“可是,我只是出去走走,就一会儿,一小会儿。”孟晓从袖子里摸出两锭银子,一边一个,塞到两名侍卫的手里。
可是两名侍卫不知道是嫌银子太少还是秉公执法不徇私情,竟然无动于衷:“请姑娘回去吧。王爷有令,不到三个月,姑娘不能踏出这个院子半步。”
孟晓只得收了银子,灰溜溜地回到了院子里。
春柳劝道:“姑娘还是安心养胎吧,等到三个月一过,你就可以出门了。”
孟晓悲伤地想,我还养什么胎呀,说不定,生下孩子的那一天,就是我死的那一天。难道东盛王府会对一个奸细大发慈悲吗?难道东盛王府会让一个奸细堂而皇之地成为未来的太妃吗?难道东盛王府会将未来的世子交给一个奸细来教导吗?
孟晓自嘲地摇摇头。来到这里都快半年了,可是对于今后的出路,她一点儿头绪也没有。自己真是笨死了。难道就这样等死吗?
但是,想要逃出去,几乎不可能。王府戒备森严,而且医馆每天都会派人来号脉,谨太妃和王妃会时不时地派人来送些点心汤羹什么的,目的,也许不只是为了未来的世子,而是为了监视自己吧,监视自己这个奸细有没有新的动向。
孟晓知道,自从贺清风从黎雨萍那里拿到那封所谓的“密信”的时候,自己的行动,就更加不自由了,而且,现在正被禁足,也无法到黎雨萍那里去问个究竟,而且就算是去问了,也不一定能问出什么来。黎雨萍既然能在重病之时都不忘了陷害自己,那么就说明,她的准备是充分的。
孟晓不禁悲从中来,不得不开始考虑,万一在生下孩子之后,自己应该想出什么理由多活几天。
可是还没等她想出来什么好主意,贺清风又来到了她的住处。
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很多人来,其中就有景蓝。
孟晓心中一凛,她来做什么?
来不及让她细想,贺清风已经下令:“给本王好好地搜!”
大约二十几个侍卫立刻分散开来,在园子里,走廊上,房间里,翻箱倒柜开始了搜查。
孟晓急忙冲上去:“王爷,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来搜查?”
贺清风脸色冷峻:“你说呢?”
孟晓急得头脑发晕:“可是王爷,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说什么呀?何况,就是判死罪,也得有个罪名啊!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贺清风厌恶地盯着她:“你想要罪名?好啊,这不难啊,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院子里一片混乱,春柳和孟晓想跟到屋子里去看看,可是被侍卫们挡了回来。
景蓝得意地笑道:“晓儿妹妹,你还是稍安勿躁,如果你没做过对不起王爷的事情,那么也应该不怕搜查。”
贺清风死死盯住孟晓:“孟晓,如果你继续背叛本王,那么,本王拼着这个孩子不要,也要杀了你!”
孟晓很快冷静下来,不再说话,只是注视着景蓝的一举一动。
景蓝对贺清风说:“王爷,妾身到那边去看看。”
孟晓冷冷地开口:“那你可千万要小心,将你想要出现的东西放在我的枕头底下啊!”
景蓝微微一笑:“妹妹这话,我可听不懂了。也罢,既然妹妹这么说,那我还是站在这里不要乱动了,以免授人以柄。”
不一会儿,几名负责搜查孟晓卧室的侍卫走过来,将一封信交给贺清风:“王爷,属下等找到了这个。”
贺清风和孟晓同时看向那封信。
贺清风慢慢撕开信封,抽出了一张薄薄的信纸。
孟晓屏住了呼吸,因为她看见,这封信上面的字迹,与上次贺清风给他看的那封所谓的“密信”的字迹一模一样,而且,她清楚地看到了“枯鹰涧”几个字。
第七十二章 证据确凿
贺清风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将那张薄薄的信纸拿到孟晓的眼前:“好好看看这封信吧,如果说,这是萍儿捏造的,那么,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孟晓明白了,自己与贺清风的对话已经被人偷听了去,并且将枯鹰涧的事告诉了黎雨萍。可是,自己身边只有两名侍女,两个小厮,春柳是不可能干这种事的,那么,究竟是谁呢?
冬梅!
对了,一定是她。
这个侍女,对太后将她拨到这里来服侍自己一直心怀不满,听人说,她一直在求景蓝,想到景蓝那里去做侍女,可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成功。而且前面自己与贺清风就那封所谓的“密信”讨论的时候,一名小厮请了假外出办私事,另一名小厮担水去了,而春柳绝无可能,那么,就只能是冬梅了。
想到这里,孟晓抬头寻找这个几乎被自己忽略了的侍女。
冬梅就站在不远处,一副冷冷的、事不关己的表情。不知是不是孟晓看她的眼光已经有了些先入为主的意味,总觉得她就是那个背后告密的人。
不过,孟晓很快即告诫自己,没有确凿的证据,还是不要妄下结论。冬梅虽然不愿服侍自己,对自己也没什么好脸色,可也没有生过什么是非,不一定就是她。自己千万要冷静,别乱了方寸。
可是,眼下该怎么办?既然这第二封“密信”里面都提到了“枯鹰涧”三个字,那么,贺清风是应该怀疑自己的,而且,他只能怀疑自己。因为收服枯鹰涧的事情,整个王府里面,没几个人知道。而对这件事情最清楚的,除了贺清风本人以外,就是她孟晓了。
贺清风看着一言不发的孟晓,冷笑道:“怎么,没话说了?”
孟晓不知道贺清风这次会怎样处置自己。上一次,中秋家宴,是谨太妃及时出现就了自己一命,这一次,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吧。
景蓝比孟晓更加着急想知道结果:“王爷,证据确凿,孟晓依旧在与朝廷私下往来。”又对孟晓斥责道,“王爷对你已经是宽宏大量了,你不仅不知悔改报答王爷对你的不杀之恩,反而恩将仇报,继续做这种伤害王爷的事情,你良心何在啊?”
孟晓没有理睬景蓝,只是平静地看向贺清风:“王爷,我只能告诉你一点,对于这封信,我毫不知情。”
“那么,这封信里面提到的一些事情,你该怎么解释?”贺清风收回了信纸,反问道。
“我只能说,这件事请与我无关。”
“那你如何证明与你无关呢?”贺清风步步紧逼。
“我无法证明,我只能怀疑,前面我向你解释第一封信的时候,有人偷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并且藉此大做文章。”
贺清风气急反笑:“你倒真会找借口啊。坏事都是别人做的,而你,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
景蓝对贺清风说:“是啊王爷,这个女人惯会巧言狡辩,您可千万不能再被她蛊惑了。王爷,妾身以为,应该立刻将这个可恶的奸细碎尸万段,以免王府再次受到她的伤害!”
贺清风摇摇头:“不,本王现在还不能立刻杀了她。”
“为什么?”景蓝焦急地问道。
“本王答应过太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可是王爷……”
“你不要再说了。”贺清风粗暴地打断了景蓝的话,“本王已经决定了。”
景蓝简直要气疯了。孟晓这个女人怎么命就这么大,好几次了,眼看着就要命丧黄泉,可就因为她怀了未来的世子,居然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脱厄运。
贺清风定了定神,吩咐道:“立刻派二十名侍卫,十人一组,日夜换班,严密看守这个院子,还有,换掉这里所有的下人。”
早就闻讯赶来的吴管家颤抖着答应了一个“是”,然后弓着腰,目送贺清风大步离去。
贺清风刚刚走远,十名全副武装的侍卫就已经一路小跑而来,将这座小小的院子围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吴管家吩咐冬梅、春柳和两名小厮赶紧从这里离开。
春柳紧紧抓着孟晓的胳膊,哀求吴管家:“吴管家,您就行行好吧,让我留在这里服侍孟姑娘,孟姑娘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离开人呢?”
吴管家急得直跺脚:“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哟,你就别跟着添乱了。遣走了你们,王爷自然会调过来新的人服侍孟姑娘的。你再这样闹下去,孟姑娘反而会被你连累得更厉害呀!”
一句话提醒了春柳。她抽泣着,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孟晓的胳膊。
孟晓强笑道:“春柳,听姐姐的话,王爷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吧。我这里不要紧的。”
冬梅则是冷哼一声,回自己屋里,拿了一个小包袱出来,狠狠剜了一眼显得十分落魄的孟晓,跟着吴管家走了。
接下来,孟晓就不仅仅是被禁足了,而是名副其实地被囚禁起来了。想想看吧,一个手无寸铁还怀着五个月身孕的女子,居然要二十名侍卫看守,这不是囚禁,又能是什么呢?
孟晓呆呆地走回了自己房间,感觉十分疲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两封黎雨萍所书的亲笔密信,究竟从何而来。尤其是第二封信,竟然对枯鹰涧的事情知道得那么详细,可是,在这府里,知道这件事的,应该只有谨太妃、贺清风和自己。可是,贺清风和谨太妃是不可能自己揭发自己的,那么,难道真的是冬梅?
孟晓觉得挺纳闷儿,这一次,自己分明是得罪了郑欣韵,可为什么出手对付自己的,反而是景蓝?当然了,景蓝也一直都没有放弃对付自己想法,这次是个好机会,或者说,有人制造了这个机会。
孟晓踱到窗前,外面灰蒙蒙的天空,突然眼前一亮。对了,自己,景蓝,还有黎雨萍。都是太后派到潞州来的,而照黎雨萍目前的凄凉处境和细作身份,王府里不会有人去理会她,那么,只有景蓝了。只有景蓝,这个昔日的好姐妹,才有可能说服重病之中的黎雨萍写这么两封所谓的密信。而且,景蓝之所以知道枯鹰涧的事,十有八九是冬梅告诉她的。冬梅一直都想做景蓝的侍女,而且之前景蓝来看自己笑话的时候,冬梅对她表现出过异常的热情。
对了,一定是这两个人,要置自己于死地。
第七十三章 远客
贺清风下了囚禁孟晓的命令,沉郁的心情却并没有丝毫的好转,烦闷之下,忽然想起还有一些事情需要立刻处理,于是来到书房。
刚刚走到门口,一名小厮来报:“王爷,孙公子前来拜访。”
“孙公子?”贺清风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以前来过的那位孙子曦孙公子啊。”小厮又补充道。
“原来是子曦老弟啊。”贺清风立刻满面春风,“他现在人在哪里?”
“就在前厅。”
“快,将他请到书房来!”贺清风显得十分激动。
不一会儿,小厮引着一个身材颀长、面色白净、神采俊逸的白衣公子来到书房门口。
白衣公子一拱手:“王爷,别来无恙啊!”
贺清风抢步上前,握住他的双手:“子曦老弟,你还想得到来看我,我还以为,你都将我忘个干干净净了呢!”
孙子曦笑了:“怎么会呢?小弟就是忘了别人,也绝对不敢忘记王爷啊!”
贺清风也是开怀大笑,似乎暂时忘却了孟晓给他带来的伤痛:“多日不见,子曦老弟还是这么会说话。我说啊,你不应该是个男子,而应该是个女人,你想啊,像你这样巧嘴巴的女人,一定会上得公婆欢心,下得夫君疼爱的。哈哈哈——”
孙子曦做出一副不满的样子说:“又说这个话。我说王爷啊,我们多日不见,我大老远来看你一趟,你就不能说点儿让小弟我高兴的吗,为什么每次都要说我像个女人?难道我很像个女人吗?”一面说一面左右转转,自己看着自己,“我哪一点儿像个女人了?”一指那个小厮,“你告诉我,我哪个地方像女人?”
小厮吓得乱摇双手:“孙公子,小人眼拙,看不出来。”
贺清风对小厮挥挥手:“行了行了,孙公子和你开玩笑呢,你先下去吧。”又对孙子曦说,“开个玩笑么,就这么当真。走吧,我们好好叙叙旧。”
孙子曦一拱手:“王爷,请。”
两人在书房落座,等侍女端上茶来,贺清风说:“子曦老弟啊,这两年,你又云游了些什么好地方啊,快说说,让本王好好羡慕一番。”
孙子曦说:“我整天奔波,鞋都磨破了好几双,有什么好羡慕的。倒是王爷您啊,守着这块封地,不用案牍之劳形,只闻丝竹之悦耳,又有娇妻美妾,这日子过得,要多滋润又多滋润啊!”
贺清风看上去十分愉快:“对了子曦老弟,这一次,打算在我这里住多久啊?不会又像上次那样,说好了住满一个月的,可是还不到半个月,你就不辞而别了。害的本王被太妃她老人家说了好几天,硬说是本王招待不周,才弄得你不高兴走了。”
孙子曦连连抱歉:“王爷您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哪,闲散惯了,四海为家。住在你这里,什么都要按规矩来,真真是繁琐死小弟我了。我一想啊,要是在你这里住上一个月,还不得要捂得浑身长毛了,所以才不得已不辞而别的。对了,太妃她老人家身体还好吧,回头啊,我去拜望拜望她,给她好好解释一下,上一次,不关你的事。对了,这一次,我从西域给她带了几件玛瑙和翡翠,我知道,她老人家一直都很喜欢翡翠,也不知道,我挑的这几件能不能入的她老人家的法眼。”
“只要是你带来的东西,太妃都喜欢的什么似的。”贺清风故意做出嫉妒的样子,“上一次你不知从哪儿淘来的几件黄桃木的小头像,她喜欢得不得了,就连我这个亲儿子想跟她要一个给柔儿,她都不肯。”
“那是太妃她老人家一向待人宽厚罢了。”孙子曦笑了笑,“对了,王妃好吧。”
“很好。已经有了身孕了。”贺清风喜滋滋地说,“再过半年多,你就要有一个小侄女儿了。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喝满月酒,这贺礼么——”故意拉长了声调,“你这做叔叔的就看着办吧。”
孙子曦也惊喜道:“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真没想到,这一次我来,竟然遇到这么一个天大的喜讯啊。我得好好想一想,给未来的侄女儿送什么礼物好呢?不能太俗,也不能寒酸,还得适合女孩儿家。哎呀,这可真是难煞我这个当叔叔的了!”
忽然发现贺清风一脸喜庆之色增添了几分忧戚,问道:“王爷,有这样的喜事,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啊?”
贺清风刚才因为提到孩子,就想起了孟晓,所以破坏了好心情。见孙子曦关切,掩饰道:“哦,没什么,这几天有些累。子曦老弟啊,这次来,多住几天吧,你天生喜欢说笑,多陪陪太妃。她总说我太沉闷,不会陪她说笑。可本王天生就是这个样子,改也改不了。”
孙子曦点头道:“嗯,这一次啊,小弟也着实走累了,想在你这宝地好好休整休整呢,只要你不嫌我叨扰就好。”
“这是哪里的话?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弟,可是情分比亲兄弟还要深呢。何况你还救过太妃的命,这个大恩大德,我是怎么也不会忘记的。”
孙子曦赶忙摇手道:“那是太妃命大福大,是大富大贵之人,本来就命不该绝,小弟我也只是误打误撞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行了,你就不要这么谦虚了。我们一起到太妃那里去吧。对了,你是住在原来的地方呢,还是想换一个地方?”
两人一面往外走,一面说着话。
孙子曦说:“还是住原来的地方吧,换来换去的太麻烦。”
“我这就叫人去打扫,换过新的被褥。”
两人很快来到了谨太妃的住处。
孙子曦眼尖,尽管天色已经擦黑,可路过孟晓住处的时候,还是看见了那些严阵以待的侍卫。
“王爷,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为什么太妃这里派这么多侍卫?”
“哦,是一个不听管教的侍妾,被我关在这里反省呢。”贺清风简短地作了回答,“我们快走吧,想必这时候太妃已经知道你来了,已经备好了酒宴,我们不要让她久等。”
孙子曦没再问下去,虽然他心里觉得有些蹊跷,可这毕竟是人家贺清风的家事,他一个朋友,不太好过问,于是加快了脚步,随贺清风来到谨太妃的住处。
谨太妃早就命人备好了接风酒宴,看见孙子曦到来,十分欣悦:“子曦啊,你总算肯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了。”
孙子曦抢步上前,恭恭敬敬施礼:“给太妃问安。”
谨太妃笑道:“不要这么多礼了,我们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叙旧。”
孙子曦在静宜的指引下入席,环顾了一下左右,问道:“怎么不见王妃?”
谨太妃说:“一会儿就过来。”
话音未落,门外有人高喊:“王妃来了!”
孙子曦急忙离了座位,站在那里等候迎接叶婉柔。对于这位嫂嫂,孙子曦一向敬重。
叶婉柔一只手搭在落雪的胳膊上,另一只手护着腹部,慢慢走了进来:“刚刚就听吴管家说,孙公子远道而来,我如今身子沉重,行动不太方便,不曾迎接远客,真是失礼失礼啊。”
孙子曦急忙请叶婉柔入席:“王妃千万不要这样说,分明是子曦不懂事,不请自来,还请王妃不要觉得唐突才好。对了,我这次闲游四方,淘到了一些新鲜玩意儿,这次专程给太妃和王妃带了来,只为博你们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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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囚禁起来的孟晓看着围着院子不停地走来走去的侍卫,不禁暗骂自己,太贪图这短暂的宁静了,以至于没有早些出逃,一直拖到现在,要想逃走,那简直比登天还难了。
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
贺清风撤走了原来的四个下人,又重新安排了两名很面生的侍来服侍她。这两名侍女大概是被提前警告过什么,都很沉默寡言,除了说“孟姑娘,请用饭”、“孟姑娘,请休息吧”之类的话,就一言不发,就仿佛她们的语言功能退化了似的,弄得孟晓烦闷而紧张。
这意味着什么呢?是不是意味着,等到孩子一落地,贺清风就会立刻杀了自己?反正人家是王爷,给儿子找个奶娘不成问题,不愁儿子失去了母亲无法活下去。
孟晓发愁地看看院子周围的侍卫们,怎样才能逃出去呢?
在被囚禁之前,是想办法要逃出去。可是现在,是非逃出去不可了。
孟晓算计来算计去,只有化装成那两名侍女中间的一个了。
这一天,孟晓吃过晚饭,对那两名侍女说:“我这里有几件给婴儿做的小衣服,因为春柳走了,所以做了一半,我不太会做针线活儿,能不能麻烦你们帮着给做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锭金子,“这个,就当是给你们的酬谢吧。我只有这么多了,再贵重的,也实在是拿不出来。我也知道,不应该麻烦你们,可是,这小世子眼看着就要出生了,我这做母亲,总不能什么都不准备。”
一个年纪大一些的侍女说:“其实孟姑娘不必这样着急,未来小世子的东西,府里早就给预备好了。”
孟晓含泪笑道:“这个我知道。只是,做母亲的,总想给孩子留下点儿什么。”
两名侍女眼馋地看了看金子,互相望了一眼,那个年纪稍大的又说:“那好吧,反正我们也无事可做。”
孟晓找出来几件做了一半的婴孩衣服鞋袜,拿给两名侍女看:“我的手笨得很,春柳走后,我也试着做了一些,可做的不成样子,真是麻烦两位了。”
因为收了金子,两名侍女很痛快地接过这些衣服鞋袜:“孟姑娘太客气了,能为小世子做事情,是奴婢们的福分。”
两名侍女将油灯挑亮了一些,开始做那几件衣服。
她们做得很专注,一直都没有抬头,因为她们只负责孟晓的饮食起居,至于其他的,自有门外的侍卫负责,她们管不着。
孟晓站在他们身后,在心里默默地对她们说:对不起了,只能委屈你们一下。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所以,请你们原谅我吧。
正准备抄起事先就瞅准的一个凳子向其中一名侍女的后脑勺砸下去,忽听得门外有人说话:“孟姑娘在吗?”
孟晓一惊,急忙收回了准备拿凳子的手,说:“是谁呀,都这么晚了。”
年纪稍大的那个侍女放下针线活儿,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门口。
一名侍卫正在盘问那个问话的侍女。
“你是谁呀,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名侍女手里捧着一个盒子,朗声答道:“前面王妃突然想吃芝麻薄饼,命厨房做了一些,忽又想起孟姑娘好像也爱吃这个,就命我拿一些过来,送给孟姑娘。”
那些侍卫平时并不到后院来,所以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子究竟是不是王妃的侍女。他们想了想,接过盒子,说:“好了,东西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女孩子道了谢,转身走了。
年纪稍大的侍女将盒子拿进了屋子。
孟晓觉得挺奇怪,叶婉柔怎么会想起来给自己送点心?而且自己似乎也没说过喜欢吃什么么芝麻薄饼啊。那天在瑾太妃那里,她对自己的态度,并不是很友好啊。
想了想,决定不吃这盒来路不明的芝麻饼,就命侍女搁在了桌子上。
这么一搅合,将孟晓出逃的计划完全打乱了,只能等第二天了。
第二天上午,趁着两名侍女一个去拿早饭、一个去将脏衣服送到洗衣房的机会,孟晓又将自己即将付诸行动送的出逃计划在心里演习了一遍,又将早就准备好的金银珠宝翻检了一遍,将包袱捆扎结实,耐心等待夜幕的降临。
不一会儿,侍女拿来了早饭,放在桌子上:“孟姑娘,请用早饭。”
孟晓看了看,早饭照例很丰盛,有包子,有点心,有小菜,有粥。孟晓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包子,说:“今天胃口不好,将剩下的包子先收起来吧,等会儿我饿了再吃。”她想的是,留一些干粮,好在逃跑的路上垫垫肚子。
侍女答应了一声,去收拾剩下的包子。可突然看见孟晓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吓得她赶紧去扶孟晓:“孟姑娘,你怎么啦?”
孟晓只觉得腹痛如绞,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她艰难地对侍女说:“快,快叫大夫来!”
第七十四章 小产
那名侍女说:“那奴婢先扶你到床上躺着,然后去请大夫。”又埋怨另一个侍女道,“去个洗衣房这么长时间,真是的。”
孟晓点点头:“也好,你先扶我到床上去。”
孟晓攀着侍女的胳膊,使劲浑身力气站了起来,只觉得头晕眼花,双腿发软。正想迈动步子走到床那边去,却听见侍女一声尖叫:“血!”
孟晓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却见自己正穿着的这条玉色裙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心头一惊,难道,早饭被人下了毒?
侍女吓得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将孟晓抱到床上躺下,又急忙跑到院子门口,对守卫在那里的侍卫们说:“快去禀告王爷,孟姑娘不好了!”
领头的侍卫看见是女的衣服上都是血,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差了两个人,分别去向贺清风和谨太妃送信,然后问道:“孟姑娘到底怎么啦?”
那名侍女已经飞跑出去很远,回头大声说:“孟姑娘病了!”
侍卫们莫名其妙,可又不能进去看,只能守在门口,等待贺清风和大夫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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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刚刚跑出院门,就看见了那个去了洗衣房的侍女,她一把拽住她:“快!你去禀告太妃,我去禀告王爷,孟姑娘怕是不好了。”
那个侍女吓了一跳:“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慢慢说。”
“来不及了,你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那名侍女一看她神色凝重,不像是在开玩笑,急忙向谨太妃的住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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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晓儿她,可能会小产?”听到这名侍女的禀告,贺清风简直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昨天她不是还好好的吗?”
侍女吓得浑身发抖,因为在她服侍孟晓期间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她不知道贺清风会怎样惩罚她。
叶婉柔刚好也在问剑楼,自从上次看见孟晓出现在贺清风的卧室里后,叶婉柔就落下了一个心病,从以前十天半个月才去问剑楼一次,改为几乎每天都要去看望一下贺清风。
当下,叶婉柔也颇觉吃惊。其实从内心来讲,她是不愿意看到孟晓流产的。王府医馆的大夫们早就告诉她,她是天生的气血两虚,这次能受孕,而且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任何异常,那实在是个奇迹。换句话说,也就意味着叶婉柔生下这一胎后,今后能不能再次受孕,那很难说,而从谨太妃对待孟晓的态度来看,叶婉柔即使不擅长心计,也猜出来了几分,自己怀的,是个女孩儿。因此,叶婉柔十分希望孟晓能将孩子顺利生下来,因为这个孩子,就是她叶婉柔的孩子。如果孟晓真的如大夫们所预言的那样,能生下未来的小世子,那么,她叶婉柔今后在王府的地位,那就无人可以动摇了。
想到这里,叶婉柔也关切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孟姑娘究竟怎么了?”
侍女说:“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孟姑娘用过了早饭,突然说肚子疼,而且奴婢看见,孟姑娘留了很多血,把裙子都染红了。”
贺清风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房间,直奔静思斋而去。
叶婉柔吩咐落雪扶着自己,也慢慢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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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清风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来到孟晓的住处,看见只有孟晓一个人躺在床上,鲜血已经染红了藕荷色的褥子,而且由于失血过多,孟晓眼看着就要昏迷过去了。贺清风不由得大发雷霆:“为什么大夫还没有来?”
几名大夫在那名侍女的带领下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了屋子:“王爷,下官来了,来了!”
贺清风一把抓住跑在最前面的那名大夫:“赶快看看孟姑娘。”
那名大夫顾不上擦去额头的汗珠,给孟晓号脉。
贺清风急得在一旁问道:“欧阳先生,怎么样?孩子没事吧?”
被称作欧阳先生的大夫松开孟晓的手腕,“扑通”一声跪倒地上:“王爷请恕罪,孟姑娘已经……已经小产了……”
“你说什么?”贺清风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里,右手无意识地抓起桌子上的一个茶杯,用力捏紧。不一会儿,那只茶杯就四分五裂。
两名侍女和大夫们吓得呆若木鸡,正在想着怎样劝说贺清风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忽听得门外传来一声悲鸣:“我可怜的孙儿呀……”
原来是谨太妃。
贺清风只得强忍悲痛,上前扶住她:“母亲,晓儿她……”
谨太妃怀着一丝希望,将大夫们扫视了一遍:“你们,再给孟姑娘号号脉,说不定刚才欧阳先生一时心急,号得不准呢。”
大夫们互相看了一眼,只得轮流上前给孟晓号脉。
最后,他们都无一例外地摇摇头:“回禀太妃,回禀王爷,孟姑娘的孩子,的确是没有了。”
谨太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众人只得又手忙脚乱地抢救她。
贺清风神色木木的,走过去,拨开孟晓脸上散乱的头发,轻声问道:“晓儿,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孟晓无力地摇摇头:“王爷,孩子已经没有了,你可以实施你的计划了。”
“我的计划?”贺清风愣住了。
孟晓苦笑了一声:“王爷,一个女人小产的时候,也就是她生命最为脆弱的时候,你此时不动手让我消失,更待何时啊?”
贺清风心里一动。这瞬间的表情变化,被孟晓尽收眼底:“王爷,不要犹豫了,利用这个机会让我万劫不复,不正是东盛王府最需要的吗?我知道,孩子已经小产,我也失去了继续得到你和太妃庇佑的资格,因此,现在的我,对东盛王府来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贺清风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可是现在竟然被孟晓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反而显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竟然打算趁着一个女人最虚弱、最悲伤的时候去杀她,这不是他贺清风一贯的行事风格。
可是,这个已经失去了生育小世子机会的孟晓,他应该怎样处置她?留着她,为她治病?可是,这和纵容一个奸细有什么分别?
贺清风心里有些乱。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急着动手为好。孟晓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想什么时候宰杀,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何必急于这一时,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留一个趁人之危的嫌疑?
于是,贺清风吩咐道:“欧阳先生,曾先生,你们两个医术最好,就留在这里好好照顾孟姑娘吧。”
此时,谨太妃已经醒过来,抓住贺清风的手:“风儿,我们东盛王府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为什么好容易盼来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风儿,这件事情,你一定要查清楚,是谁让晓儿小产的。”
贺清风急忙安慰母亲:“儿子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母亲尽管放心。”
谨太妃满脸悲戚之色,由侍女仆妇们扶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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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大夫和曾大夫已经重新给孟晓号过了脉,对贺清风说:“王爷,孟姑娘是因为服了猛药才会小产的。这种药叫做碎珠散,里面有大量的红花和丹参,都是活血化瘀的。”
贺清风怒不可遏:“孟姑娘怎么可能食用什么碎珠散?”叫来两名侍女,厉声喝问,“你们两个据实回答,这两天,孟姑娘都吃过些什么东西?”
两个侍女瑟瑟发抖:“回王爷的话,孟姑娘没有食用过别的东西,刚才只是和往常一样用了厨房里做的早饭。”
“早饭?厨房做的?”贺清风满腹狐疑,“那么,是谁去拿的早饭?”
一个侍女低声道:“是奴婢拿来的。”
贺清风探究地看着她:“那么,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早饭和往常有什么不同?”
侍女回答:“奴婢没有看出什么不同。只是今天孟姑娘说她胃口不太好,只用了一点点。”
“那么她吃了些什么?”
“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一个素菜包子。”
“那么剩下的早饭呢?”
“在橱里。因为孟姑娘刚刚吃了早饭就喊肚子痛,所以奴婢没有来得及收拾。”
贺清风说:“拿给两位先生看看。”
欧阳大夫和曾大夫将剩下的早饭研究了一会儿,十分肯定地说:“就是这早饭的问题了。这些粥、菜和包子里面,掺杂了很多碎珠散,孟姑娘无论是只用其中的一点,还是全部食用,都会小产。”
贺清风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吩咐侍卫们进来,将两名侍女押了起来。两名侍女满腹委屈,可是又无从辩驳,只是喊冤,无奈贺清风一概不加理会,只命令侍卫们将她们先押下去,等候发落。
欧阳大夫说:“王爷,孟姑娘需要好好调养,这是下官和曾先生开的药方,请王爷过目。”
贺清风拿过药房看了看,说:“你们两个这就去拿药,交给问剑楼的小厨房去熬。”
两名大夫答应了一声,走了。
贺清风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孟晓,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没奈何,只得吩咐两名侍卫,将春柳先调过来服侍,又安慰孟晓安心休息,自己则来到一间偏房里。
厨房的人早就被侍卫带了过来,跪在偏房里。
贺清风走过去,厨房管事的苏大娘立刻喊冤:“王爷,奴婢冤枉啊,今天孟姑娘的早饭是小柱子做的,奴婢毫不知情啊。”
“小柱子是谁?”贺清风对府里的下人,并不是每个都认识的。
苏大娘战战兢兢地回答:“是厨房里专管蒸包子馒头的。这几天孟姑娘的早饭,都是他做的。”
“那么这个小柱子,人呢?”
“今天早上给孟姑娘做了早饭后,说是家里有事告了半天假,出府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家里有事?那么他家在哪里?”
苏大娘说:“小柱子的家就在潞州,离王府不远,往西十三四里路就到了。”
贺清风立刻命人去小柱子的家。
过了很长时间,侍卫们回来禀告,说小柱子家是找到了,可是里面空无一人,听邻居们说,小柱子家里只有一个妻子,今天早上,小柱子突然回家,带了妻子,拿了很多包袱,看样子是要出远门。还有好事的邻居问小柱子,是不是辞了王府的事情,小柱子含含糊糊的,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带着妻子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贺清风命令侍卫们继续追查小柱子和他妻子的下落,然后去了瑾太妃那里,将碎珠散和小柱子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末了说:“儿子以为,那个小柱子与晓儿从无来往,没有道理去害她小产,一定是有人买通了他,在晓儿的早饭里下了药。”
谨太妃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听了贺清风的讲述和分析,点点头:“不错,一个奴才,谅他也没这个胆子。可若要是主子的话,那就难说了。晓儿此番有了身孕,大夫们又说,她一定会生下个男孩儿,你的那些侍妾们嘴上不说,心里一定又恨又妒。我想,应该是你的某个侍妾暗地里买通小柱子做出这等事来。这小柱子倒也是个机灵人,事情一做完就跑了。”
“儿子已经命人去追查了。只有一早上时间,他又带着妻子,想必也跑不了多远。”
谨太妃疲惫地靠在榻上:“风儿,不能仅仅只追查那个小柱子,万一他不是逃跑,而是被人灭口了呢?我们应该从府里头开始查,这件事情,一定是你的某个侍妾干的。”
正在这时,一名侍卫进来禀告:“太妃,王爷,属下看押的那两个侍女说是想起了一件事情,要当面向王爷陈述。”
“她们人呢?”
“就在门外。”
“带进来吧。”
侍卫押着被捆绑起来的侍女走了进来。
贺清风说:“你们想起了什么事情?”
年纪稍大的那个说:“奴婢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有人送来一盒芝麻薄饼,说是王妃赏赐给孟姑娘的,可是因为昨天已经晚了,孟姑娘不想吃,就命奴婢们收了起来。不知道这芝麻薄饼,是不是也有问题。”
谨太妃疑惑道:“怎么可能?柔儿昨天晚上一直与我们在一起宴请孙公子,中途不曾离席啊。而且她正在赴宴,怎么可能想到吃芝麻薄饼?”
贺清风令人取来了那盒还未来得及打开的芝麻薄饼。
谨太妃掰开一块看了看,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说:“请欧阳先生和曾先生过来。”
两位大夫很快就来了,验证的结果是,每块芝麻薄饼里面都是有问题的,只是有的只是堕胎药,有的则是夺人性命的剧毒。
第七十五章 走错了路
贺清风将所有的侍妾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出,究竟是谁对孟晓如此恨之入骨,竟然下这样的狠手。还好,孟晓没有吃那些芝麻薄饼,否则,她现在就不仅仅是小产了。
谨太妃挥挥手,让两位大夫下去,对贺清风说:“风儿,你有什么打算?”
贺清风说:“这件事情,儿子一定要查个明白。”
“母亲说的不是这个,母亲是问你,对于晓儿,你打算怎么处置?”
贺清风明白母亲的意思。先前他们之所以容忍孟晓,是因为孟晓会生下他的第一个孩子,可现在,这个孩子已经不存在了,孟晓,是否还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谨太妃又道:“风儿,在这个时候,对一个刚刚小产的女人下手,我也觉得不忍心,可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这个情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难道你还心存妇人之仁吗?姜玉容派来了四个细作,但是一年多过去了,她们竟然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都没能传递到京城去,姜玉容那个女人,一定早就有所怀疑了。说不定,她都有所行动了,只是我们还不知道。”
贺清风动了动嘴唇,终于说:“母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只是想把事情查清楚之后再处置她。今天,有人敢陷害晓儿,那么明天,保不齐就有人对柔儿下手,以后如果其他的侍妾也有了身孕,那么这个人也一样不会放过她的。”
“这是两码事儿。”谨太妃一语道破,“这背后的真凶,我们是一定要查出来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能够纵容那个细作!”
“母亲,此事容后再议好吗?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事,总得一件一件慢慢来啊。而且,前面卓玉已经死了,再死一个,太后那边我们不好交代。就算是晓儿因小产而死,可我们东盛王府也会落个照顾不周的罪名。而且,儿子担心太后真的会再派人过来,而且,她再要派人来,就不一定会以什么身份出现了。再说,从萍儿那里搜出来的那两封信,儿子也觉得很是蹊跷。”
“你有什么想法?”谨太妃也想起了那两封还未送出去的密信。
“儿子在想,如果晓儿和萍儿一心想给京城那边送信,那么应该计划得比较周全才是啊,怎么会这么粗心大意,竟然两封信都没有送出去,而是让人搜了个正着?而且,这两封信前后相隔时间并不长,前一封信并没有提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而后一封信,竟然提到了枯鹰涧,而且从那封信看来,她们两个对枯鹰涧的事情知道的十分清楚。”
谨太妃冷笑:“这也不奇怪呀。枯鹰涧的事情,晓儿也是有功劳的,她十分清楚这前因后果。”
“可是还有一点讲不通。”贺清风沉思道,“萍儿一直卧病在床,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而且也没有作假。那么,既然是她们两个人合谋,为什么写信的时候,不是身体很健康的晓儿执笔,而非要由病得连床都起不来的萍儿执笔?而且,如果晓儿亲笔写着这封密信,不是更能得到太后的嘉许吗?她又何必将这么大的功劳与人分享?”
“这也正是她的高明之处啊。”谨太妃立刻接口道,“这么做,是个两全之策。万一密信被发现,她完全可以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萍儿身上,而将自己撇清。”
“可是萍儿不可能知道枯鹰涧!”贺清风摇摇头,觉得还是想不通,“不管是谁来写这封信,只要涉及到了枯鹰涧,那么晓儿就有最大的嫌疑。因为萍儿这么长时间以来。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有出去过,而她那里,也是门庭冷落,几乎无人拜访,所以,她不可能知道枯鹰涧的事情。就算是她的侍女听到一星半点说给她听,也绝没有这样详细。”
“这还不简单啊?”谨太妃觉得贺清风太替孟晓考虑了,“孟晓既想在太后那里邀功,又不想万一事情败露了把自己牵扯进去,当然会将这些秘密都告诉黎雨萍,让黎雨萍来写信。她们两个是合谋的关系。也是互相在利用的关系”
“可是这未免也太巧了,先是搜查出密信,然后晓儿就小产。”
“风儿,你的意思是,这两封密信,和晓儿被人下药小产,是有关系的?”
“儿子只是怀疑,可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贺清风有些头痛,“因为这几件事,矛头都指向了晓儿,而且还捎带上了柔儿。昨天那两个侍女说,那盒芝麻薄饼是柔儿赏给晓儿的,这不是很可笑吗?昨天晚上柔儿一直都和我在一起,而且我们一直都在宴请孙公子,柔儿怎么可能突然想吃芝麻薄饼,又怎么可能叫厨房做了给晓儿送过去?”
谨太妃仔细想了想,说:“把那两个侍女叫过来,我再好好问问。”
不一会儿,两个侍女又被押过来了。谨太妃命人将她们分别带到两个屋子里,自己先来问那个年纪小的。
“那盒芝麻薄饼究竟是怎么来的,你把事情的经过再讲一遍。”
那个侍女回忆道:“当时天已经黑了,有一个侍女送来一盒芝麻薄饼,说是王妃赏给孟姑娘的。”
“那个侍女是谁?”
“奴婢不认识啊。因为天已经黑了,她又带了个帽子,奴婢也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子。不过身材高挑,应该很年轻的。”
谨太妃与贺清风又去审问那个年纪大的侍女,发现两个侍女说的一样,并没有什么出入,而且她们都不认识送去芝麻薄饼的那个侍女,而且听说是王妃送来的,都以为是王妃的人,并没有盘问。
贺清风对谨太妃说:“这件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有人假借了柔儿的名义,想用这盒芝麻薄饼害死晓儿。可是这个人应该不知道孙公子来到府里做客的事情,更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们其实一直都在宴请孙公子,所以才会用柔儿的名义作伪装。那么,这个人的目的就很清楚了。她是想对付即将给我生孩子的女人,主要的针对晓儿,因为府里的每个人都知道,晓儿会生下未来的小世子。”
“肯定是你的某个侍妾!”谨太妃恨恨地说,“这些女人,整天在王府里养尊处优,锦衣玉食,这样的日子,比起她们以前过的日子来,简直就是到了天上了。可她们还是不知足,整天勾心斗角互相使绊子争风吃醋不说,还要残害我未出世的孙儿。要是让我查出来,我一定叫她生不如死!”
“母亲,儿子以为,这件事情我们先不要声张,索性看看,这个人还会有什么举动。”
“嗯。”谨太妃点头道:“是还没有到打草惊蛇的时候。也罢,我们暂且忍耐,看看究竟是谁这么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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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天时间,孟晓小产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东盛王府,以至于连才来做客的孙子曦都知道了。可是孙子曦并没有多嘴去问贺清风和任何人,因为他只是来做客,人家家里的事情,与己无关,还是不要太热情了。
由于贺清风忙着追查孟晓小产的事情,所以暂时没有时间来陪孙子曦,好在孙子曦以前来过潞州,对这里也算熟悉,于是每天自己去各处走走,倒也逍遥自在。
本来,这次孙子曦来到潞州,按照谨太妃的意思,是要给他推荐一门亲事的。女孩子叫做程月娇,是潞州本地人,父亲在京城做户部尚书。因为这位程尚书的父母难离故土,所以不愿意和儿子一起进京城去享福,程尚书无奈,只得在家乡建了一座宅子,让父母妻儿同住。程尚书是个大孝子,绝不会将父母丢在家乡,而自己和妻儿去京城逍遥快活,因此,程尚书一个人住在京城,所有的家眷,则都在潞州。
这位程月娇程小姐是程尚书的第四个女儿,生得肌肤赛学,明眸皓齿,加上又有些才学,据说性情也很温和,知书达理的,谨太妃见过两次,十分喜欢,就想做个大媒,将这个女孩子说给孙子曦。
可是还没提这事儿,家里就出事了,谨太妃只得先将这个放下,一心一意帮助儿子寻找致使孟晓流产的真凶。
孙子曦对这些当然是一无所知,知道贺清风的小妾小产,谨太妃失去了长孙,而且王府里面气氛也很压抑,所以也不好打扰贺清风,每天在外面游玩到很晚才回来睡觉。
这一天,孙子曦照例回来得很晚,因为偶然遇见一位故人,一起喝了不少酒,加上天气又冷,孙子曦觉得有些头晕,所以想赶快进屋子睡觉。
孙子曦的房间在王府前院贺清风的书房旁边,本来是不需要经过女眷们住的后院的,可是因为今天孙子曦喝多了酒,而且天已经黑透,他稀里糊涂的,竟然走到了后院。
孙子曦越走越觉得不对,停下脚步仔细一看,原来是走错路了,吓得酒醒了一大半,不由得暗骂自己。孙子曦啊孙子曦,这深更半夜的,你怎么跑到人家后院里来了?这里住的可都是女人啊。赶紧朝四周看看,倒也没人发现,孙子曦松了一口气,辨认了一下方向,赶紧转身向前院走。
忽然,不远处有人在说话,孙子曦吓得赶紧收住脚步,同时屏住了呼吸。心想真是太不巧了,怕什么就来什么,原想趁着没人发现悄悄溜回去,可是没想到这么晚了,又是大冷天的,居然还有人站在外面说话。
孙子曦对后院的路径不熟悉,不知道还有没有另外一条路可以回到后院,又不敢乱走,怕又撞见人,于是只得站在原地等着。
原想着外面这么冷,那两个人想必也就是随便说几句话,很快就会走开的,可是让孙子曦着急的是,那两个人——天太黑,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侍女、婆子,还是侍妾——总之,她们两个看上去聊得热火朝天,而且孙子曦看见,其中一个还坐在了亭子里的木凳上,大有不聊得尽兴誓不罢休的势头。
孙子曦不禁懊悔自己喝了太多的酒。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啊?又不敢动,怕被那两个女人发现了。天又这么黑,万一把人家吓个好歹,不管不顾地嚷起来,那么他孙子曦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别无他法,孙子曦只得站在原地,耐心等待那两个女人聊得尽兴。
夜很静,那两个女人谈话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孙子曦的耳朵。
“韵姑娘,这一次,孟晓肯定是翻不了身了,失去了孩子,她还有什么能耐拴住王爷的心?”一个女人的声音充满了解恨的意味。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颇有几分得意。
孙子曦思忖道,她们一定是在议论那个倒霉的小产了的贺清风的侍妾。真是不幸啊,大半夜的走错了路,来听这些整日无事可做的女人闲磕牙。要不是天气太冷,孙子曦都打算在这里睡一觉再离开了。
第一个女人接着说:“不过,太妃和王爷对这件事情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不一定在乎孟晓,可是一定在乎那个已经无法出生的小世子,所以,这段时间,我们一定要谨慎,没事的话,不要随便出门,也不要和别人多说话,以免祸从口出。”
第二个女人显然很是赞同她的话:“是啊,这件事情,我们做的虽然滴水不漏,那个送芝麻薄饼的侍女也是我们从外面找人假扮的,可是王爷若是认真追究起来,也一定会查到我们两个头上的。尤其是我,”声音变得忧心忡忡,“那个假冒王妃侍女的人不认识你,可她却认识我。而且,那两封信,也是我叫黎雨萍写的。”
第一个女人斩钉截铁地说:“所以要赶快按照我们事先说好的,除掉那个麻烦的女人。她不是一直都病着吗?一个卧病在床快一年的人,就是死了,也没人怀疑。”
“可是,”第二个女人似乎很有些顾虑,“她已经牵扯到这里来了,这时候她突然死了,难保王爷和太妃不起疑心。那两个人,不是那么好欺瞒的。本来,我以为王爷一怒之下肯定会将孟晓和她治罪,所以,我叫她趁着那个时候请求王爷赏她一个全尸,并且将尸骨运回她的家乡。可是没想到王爷竟然还能这么沉得住气,黎雨萍连求死的机会都找不到。我就怕她到时候将我供出去。”
第一个女人安慰道:“不会的。可是,你非要兑现答应黎雨萍的事情吗?”
“韵姑娘什么意思?”
孙子曦看见,那个坐在木凳上的女人“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第一个女人在亭子里踱了两步,突然转身盯着第二个女人:“我的意思就是,夜长梦多,而且,黎雨萍如果翻供的话,那你就完了。你要知道,我可从来没在黎雨萍那里露过面,所以,如果黎雨萍还继续留在王府,那么最应该担心的人,是你。”